作者: 唐浅
内容简介: (搞笑喜剧)
于小安此人,斗嘴最拿手,耍赖最在行,欺软怕硬,又爱占便宜,给根杆子能爬天上去。三寸不烂之舌能口生莲花,把活人说死了又再说活了。这样的“小无赖”穿到一个仙人身上,会发生什么?
本文宗旨:尽量在俗套的穿越大前提下,写出不俗套的情节。
如果要看轻松喜剧的:请看第1-7章
如果要看嘻哈恶搞的:请看第7-N章
如果要看感情纠葛的:请看20-N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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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穿越
于小安醒过来的时候,颇有几分意外,因为入目的均是古意的房顶和摆设,然后觉得身下睡的也不是平时躺着就可以整个人陷进去的水床,根据硬度,初步估计应该是木床,稍有的一丝柔软也是因为垫了褥子。房间里的家私并不多,就着几扇半开窗户的光线,能看出式样古朴,质地非木即竹。
任谁一觉醒来发现环境大变,都会惊惶,于小安却只觉得好笑,概因她有位七堂哥忽然之间迷上了黄易的小说,去年家里几个同辈在于小安的撺掇下,发挥各自职业特长,在横店租了场地,找了临时演员,租借了戏服装,按她亲自操刀的剧本训练了几日。
如果不是这位七堂哥跑出了“宫殿”范围,看到了其他的剧组,估计还依旧在那里美得不行。有幸通过安装在四处的摄像头收看“现场转播”的人,个个笑趴在地,九堂弟还恶劣的跑去后期制作剪辑了一番,剪接成片,翻录成DVD和录像带若干回去“孝敬”家里老人。虽然此事仅限于家族内部流传,可是事后七堂哥的脸三个月都没能从黑色的转过来,尤其对着于小安、六堂哥和九堂弟时,眼珠子红得都快赶上兔子了。
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于小安不禁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嘀咕着这七堂哥怎么就不长记性呢,同件事做两次,连他自己这个傻子都糊弄不过吧?同辈里两人年纪相仿,自幼儿园开始就互相攻歼,小时候两人扔泥巴、斗蛐蛐,到大了点冒充异性写情书,破坏对方约会,罄竹难书。
不过,于小安也奇怪了,傻子七沉寂了将近一年的报复,居然如此毫无创意可言?还是他憋屈了十个月后爆发的智商,由于发酵时间过长偏离了正常轨道而创下了负的最高记录?看看这一小破竹屋,其精致程度哪里可以和当初租借的宫殿相比,估计是没能找到其他人入伙,资金紧张。就怕连这竹子是他为了省钱自己砍的,那还要因故意破坏公共/他人财产去看守所保他。
想想过去的十个月里,可怜的傻瓜七哥变成了整个家族里所有人逗乐子的对象,于小安那少到极点的兄妹情终于冒了下头,所以“算啦……”暗叹了口气,今天还是顺着他的意,演出一下,娱乐娱乐他吧。
于小安翻了个身,仍然继续躺在床上,盘算着自己醒来也有些时候了,接下来就等着一堆丫鬟小厮们敲门进来自我介绍了。
等啊等,等啊等,于小安终于……等到……睡着了。
再次醒来,天色已开始暗了,于小安还是一个人躺在床上,心里不禁有些生气。死人小七有没有咨询过六哥啊?到底给自己的睡前牛奶里放了几片药,让自己从晚上睡到白天再睡到傍晚的,这偏差再大点,不是要出人命了?而且桌子上也没有任何饭菜,自己一天都没吃过东西了,作为编剧不是应该找人进来送饭,并叫醒自己的吗?这个小七的文字能力,果然烂到无以复加,而且连基本逻辑都没有。
仔细打量着屋子,和自己上次醒来是一样的,连灰尘都没少一颗,难道自己睡着的时候没人进出过?于小安开始有些奇怪,什么时候一碰就炸的傻瓜七的耐心变好了? 不过既然他如此不按剧情走,也不能怪自己不配合了,笑眯眯地大喊一声“傻瓜七,我要出来啦!”随即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去。
“啊……”竹屋的安静被一声惨叫打破。
没想到为了吓唬小七结果却是自己被吓到了,于小安不明白自己只是轻轻一跳,怎么脑袋就贴上了屋顶了呢?一边雪雪呼疼,一边伸手揉着自己的额头,连怎么回到床上都没注意。
才揉了两下,于小安突然楞住了,只觉得心陡然往下一沉,眼睛却死死盯住这双一秒前还在揉着额头的手。
这,这是谁的手?绝对不是自己的。自己的手瘦长而有力,而这双手虽然形状同样美好,却单薄纤细,而且指甲圆润而略长,绝对不是自己为了弹好钢琴而特意修剪的短而整齐的造型。可是这不知道是谁的手为什么能在自己的意识控制下做出握拳与摊掌的动作?
于小安只觉得胸口左边的地方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急速跳动起来,“噗嗵,噗嗵,噗嗵……”心脏泵动声如此巨大而急促,仿佛下一刻就要离体而出。耳边有嗡嗡的轰鸣声,却又能清楚听到因脉动急促而引起的颈部血管“突突突”地跳突声,嘴巴不由发干,眼前也一阵昏黑。于小安意识到事情有些脱离自己的控制,这样紧张一定于事无补。于是拼命深呼吸,同时心里死命对自己说道“镇定镇定,一定要镇静”,只是双脚却不听使唤的在屋子里四下走动,身体仿佛有自己意志般发疯得寻找着镜子。
没有,床边没有,桌上没有,到处都没有。嘴巴越来越干,迫切想要喝水。
水!对了,水!屋外应该有水,水也可以当镜子使用。
于小安跌跌撞撞地开了门,水,水……幸好门外不远处有一个池塘,仿佛沙漠里绝望的人对生的渴望般,她以自己不可想象的急速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照在水面上,呆滞地望着平静的水面上倒映出的苍白人影,于小安的心如同这逐渐被黑夜笼罩大地般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于小安浑身无力地躺在池边,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出神。天已经全黑了呢,昨天这个时候自己在干吗呢?收到了Mini Cooper作为生日礼物,高兴得去夜游车河。然后呢?居然不记得然后了。自己又没有喝酒,怎么就不记得了呢?要被傻瓜七知道了,不知道要给自己加多少个少年中年老年痴呆的名字了。
地上似乎有点凉呢。如果是在家里,肯定要被爸爸妈妈唠叨不象个女孩子了吧,温文的三堂哥一定会说躺在地上容易着凉,于家的天才演奏家生病了可是大家的损失,而傻瓜七就一定会幸灾乐祸的说如果生病了才是全家的福音可以免受耳朵荼毒吧。
现在多好,多自由啊,躺多久都不会有人来管了,因为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她,至少不是原本的她,现在躺在地上的身体也不是自己的,至少在昨天以前还不是自己的。多讽刺啊,七堂哥那么喜好的却只是穿到了一个愚人节的恶作剧里。对生活并无太大妄想,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平安就好的自己却跑进了一个不知道谁导演的玩笑里。脸上有点凉凉湿湿的,是什么?是下雨了吧,居然直接下在自己脸上,真有准头。于小安用那漂亮白皙的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心下不无恶意的想,擦脏了活该。不是不知道现在这已经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的手了,却想着,暂时、暂时不要让她面对这样的事实吧。
耳边传来轻微的声音,淅淅桫桫的,转头看了一眼池塘,居然真的下雨了。看来,老天都看不得自己自怨自艾呢,还是不躺了。毕竟在这陌生的异地,健康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慢慢站了起来,想了想,于小安决定先回刚才的竹屋看一看,毕竟自己是在那里醒来的,回去仔细搜索一遍,说不定会有些线索。池塘离竹屋并不远,走了几步就可以到了,于小安却在屋子前停下了脚步,因为,门,是关着的。
天黑前自己那样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门没被撞坏已是奇迹,随手关门?自己的礼仪修养还没有好到如此地步。
不知为什么,于小安突然有点想笑,这种感觉似乎是在玩一款冒险类游戏,只是主角不再是用鼠标操作的人物,而是真实的自己和这借来的身体。于小安理了理躺乱的衣服和头发,深深吸了口起,慢慢推开了紧闭的门。
缘由
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内,静谧的洒在屋内,依稀可见一个白色的人影,端坐在桌前。作足了心理准备的于小安慢慢开口:“有没有觉得屋子太暗了?”心道:“又不是在拍鬼片。”
话音刚落,也不见白色人影有何动作,屋子却渐亮了起来,随即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抱歉,忘记现下已不同往日,疏忽了。”
话虽如此,从这没有一丝起伏的语调里,于小安并未听出话里有多少真正道歉的意思,倒更象在收音机里听到的“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两点”之类的陈述句,而且什么叫“现下已不同往日?”耐下性子,随着屋内能见度的提高,于小安也看清了说话的人。好一个月朗清疏的人物,虽是普通的墨发白裳,却仿佛微风拂过的春天的原野,说不出的云淡风轻,清幽闲适。只是神情冷淡,虽坐在那里,却感觉与人疏离万分。若放在平时,于小安是肯定要抓紧机会好好欣赏一下的,只是现在,她唯一关心的是自己跑错身体的来龙去脉。
那人仔细端详了于小安一会,又语调平平的说了句:“看来师傅,终是堪破了生死关。”
于小安一直觉得自己逻辑学学得不错,中文的修辞水平也不差,只是现在这种自我认知出现了动摇,因为她完全不明白这位同志讲的是什么。为了把握谈话方向,于小安决定掌握问题权:“请问帅哥怎么称呼?”
对方顿了顿,明显对于帅哥这个词产生了疑惑。于小安顿时有了种报复后的快感,让你再扮机器人,让你再说机器人语,知道机器人和人类沟通使用共同语言的重要性了吧。
机器人帅哥的CPU处理问题显然不错,对不明白的单词采取了忽略的程序,淡淡道:“唤我清即可。”
“好,清,你知道有些事情发生在我身上?”看到对方点头后,于小安继续问道:“那麻烦你告诉我?”
五分钟后,于小安瘫坐在椅子上,呆呆的望着屋顶出神。事情说起来,一点也不复杂,灵云门的所有门人,自入门之日起,便修炼心神,以期有日得道升仙,包括清和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清的师傅--宁。修炼的最后一步便是灵肉分离,成功便神灵离体而羽化登仙,失败了就神体俱灭,一切成空,因此这最后关头也被称为生死关。而宁显然是成功了,因为她的神灵已经不在,只留下了这具身体。而这身体由于在修炼过程中积聚了大量天地灵气,会吸引到相同磁场的其他灵魂进驻。当然磁场一说是根据清的解述,于小安自己假设的名词,所以她于小安就在十九岁生日的第二天“biu”的一下,来到了这里。
说实话,指挥这个身体做出一切自己所想的动作,感觉并不好,仿佛到了陌生人家里随意吃喝拉撒一样诡异。
“我有没有可能回去?”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于小安不禁有些恼怒:“你们飞升了,就这样把身体扔给其他人,也不管别人想不想要,是不是也太随便了?”
清依然是那一号没有表情的表情,道:“本门传衍至今,两千余年,门人四十有二,能堪破生死关的不足半数,而有姑娘如此机缘的除了开山师祖也不过两人而已,均得大成之道。师祖坐关前曾言,移体的神灵均前尘已断,姑娘如今既在此,也是与本门有缘,既得此身,如若修行必事半功倍。”
“修行?修得灵魂再次出窍?那能回家吗?” 这才是于小安最关心的问题。
“生死关破后即是新的境界,我虽不知具体情形,但想来是不会继续羁留人间的。”清淡淡道。
“那我修个P行啊!”于小安按捺不住的骂了句粗话,觉得仍不解气,继续说道:“哎,我拜托你们哦,下次有人坐这个生死关,最好叫其他门人在旁边看着,这样万一这个人飞升了,可以立刻把身体给烧掉,免得还有我这样的倒霉鬼被强行拉过来。一个身体两个人用,你们也太环保了吧!”说罢恨恨的拍了拍桌子,表达自己的愤怒之意。
清依然不温不火:“修行乃是得天道顺人意,姑娘如不愿意,也无妨。只是本门心法可调节气息,平心静气,对姑娘或许有所裨益。”
什么意思?难道是暗示自己脾气太大吗?遇到这样强迫中奖的事,除了傻瓜七,难道还有其他人会高兴得大唱孙悦的“感谢你,我衷心的感谢你”吗?想大吵大闹,想大声尖叫,可是看到清那古井不波的脸,于小安不禁有些泄气。算了,和这样明显没温度、没反应的人吵架只显得自己没风度,还不解决问题,这里毕竟还是人家的地头,自己做人还是低调一点,先把需要的信息弄清楚再说。
想起来刚才清说什么有这机缘的除了开山师祖也不过两人而已,于小安清咳了一声,继续问道:“那说起来,除了我以外,还有两个和我一样情况的人喽?现在他们都怎样了?”
清倒是有问必答:“移体开山师祖的为本门第三代师祖,留在门内修炼二百年即堪破生死关,为本门从入门至飞升历时最少的师祖,移体三代师祖的后并未羁留,因本门弟子极少出世,故不知其下落。”
这个师祖那个祖师的,饶得于小安有些发昏,在脑袋里转换成现代文,就是灵云门的开山掌门飞了以后,附体的那人留下来继续修炼,因为身体条件比较好,所以只用了200年就飞了。啧,200年还叫最快的,不知道这个清有多少岁了,看起来面无表情的确是美容的好方法啊。
突然,一个问题闪过脑海,于小安大叫着跳了起来,一把抓住清的袖子,急声问道:“那我,哦不,是你,你师傅,就是这个身体她几岁了?”心下大急,照这种算法,那自己现在岂不是大于等于200岁啊!
听到这个问题,清平静无波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变化,带着一丝敬仰和骄傲,这难的一见的表情却吐出了让于小安生不如死的回答:“师傅天赋秉异,乃门内不世出的天才,是除了三代师祖外最快堪破生死关的,历时也不过三百一十八载。”
318!318!想着这三个数字,于小安突然理解了惨死在北洋政府枪下的爱国青年的感受,因为大家都是无辜的啊!三个数字佛压在头上的三座大山,而她在山下哀号,从十九岁的妙龄少女变成三百十八岁的老妖婆,她连青年和中年都省略了,直接步入了垂垂老矣的队伍。
苍天啊,她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谈个恋爱,早知如此,八岁时就不拒绝隔壁小男生的表白了,只因为嫌他掉了两个门牙看起来太丑,再给她次机会,即使他所有牙齿都掉光了,只剩两个门牙,她也会说“我愿意”。(只有两门牙的那是兔子)
大地啊,早知再也不能嘲笑傻瓜七了,她应该把历年的压岁钱统统贡献出去,好在去年愚人节的时候多租两个场地,让傻瓜七更晚知道真相,给大家多制造点笑料(小七:这个时候还不放过我)
而且,清说的是只是堪破生死关历时三百一十八载,如果再加上这个身体入门前的年纪……于小安在这一瞬间做了英明的决定,既然大多数穿越的人都会上演失忆的戏码,那自己现在选择性失忆也不算晚,至少比那些全部忘记的前辈还厚道一丢丢。
忘掉忘掉忘掉,把年龄统统忘掉。于小安篡改着老杜的歌,拼命把思绪拉回前一个问题,刚才说的是,哦,三代师祖!唔,清刚刚说“移体三代师祖的并未羁留”,什么意思?难道……?于小安不由惊问到:“你们开山师祖的身体一共被两个人附上过?第一个附体的入门修炼成为了三代师祖,三代师祖飞升再次附体的那个人自己走了?”
“正是如此。”清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答道。
哈哈,于小安不由佩服得大笑,BH的门派啊,感情这身体就是手机的电池板,灵魂就象充电器,这里飞了,那里招个来,飞了再招,再飞再招,身体就可以循环反复地用啊用,用啊用。
想想有人比自己更倒霉,连身体都拣了个三手的,于小安顿时就觉得自己也不是最可怜的了。
小住
幸灾乐祸了一番后,于小安觉得如果知道出走的后三代师祖的消息比自己傻乐更加重要,灵云门的门人平时不在外走动,可偌大的世界不会只有一个修炼门派吧,或许除了那位倒霉前辈的消息外,还能找到送自己回去的办法。
“清,你还知道些其他修炼的门派吗,消息比较灵通的那种?”
“修炼的门派不少,只是与本门素无往来。”闻言,于小安的肩不由垮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哀叹,只听得清又道:“不过本门另有一旁支,唤晏云门,据闻经常往来世间。”于小安不禁高兴了些,既是旁支,也算同门,去求救应该不会被拒绝。
“但凡修炼门派,一贯闭门清休,与本门相同,可能不符姑娘所言的消息灵通之说。”于小安刚产生的希望如肥皂泡般破灭了,既然不和外人交流,怎么知道哪个门派有能力送自己回家呢。
“师傅曾言晏云门师祖原为我派门下弟子,素与三代师祖交好,下山也是为了寻找移体三代师祖的那位前辈。”这正是自己需要知道的消息,于小安的眼又亮了起来。
“只是晏云门与我灵云门的已久不联系,不知现下情况如何。”呜呜呜,你们也太不重视人际交往的必要性了,于小安哀叹道。
“晏云门师祖当日曾传言于我派,门中有人潜修移魂之术,可能于姑娘有助。”太好了,听起来很有希望,于小安重新振作起精神。
“只是……”
“不要啊!”听到清又加了个但是,于小安一声尖叫,不是自己不够坚强,实在是就这么会功夫,心情已经象坐了过山车一样刺激,为了避免自己穿越第一天就犯下谋杀罪,不得不打断清的话。
“这个问题先不说了,清,拜托你替我联系下晏云门,看是否方便我去拜访。”于小安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很诚恳,压抑着内心蠢蠢欲动的暴力因子。
好在灵云门人并没有练过读心术,清应承后还好心的提醒道:“姑娘虽不愿入门修炼,只是据师祖说,新移的神灵较弱,姑娘此时看来有些心浮气躁,如能研习本门筑基心法,可有凝神健体之功效。”
这到底是谁害的啊!!于小安突然很想撞墙。默念了几遍“放轻松,深呼吸”后,想想自己要等清联系晏云门的结果,而且也迫切需要宁神平心,便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今日天色已晚,姑娘不如在此暂且歇息,明日一早,我再带姑娘行半师之礼。”
好吧,睡了也好,睡着就不会想太多了,于小安依言自我催眠。
原本于小安如果肯入门修炼,就要拜清做师傅,现在既然只是学习基础的筑基凝神,清说就只要拜见下开山师祖就行了,所以称为半师之礼。在对着开山师祖的画像拜了三拜后,于小安也算灵云山的小半个弟子了。最让于小安高兴的是清告诉她晏云门一个月后会来人接她去晏云山详叙。
心情一好,就看什么都漂亮,灵云门本就坐落在风景秀丽的云雾山,于是于小安每日的行程除了打坐一小会练习入门心法外,就是满山乱窜,把初来时的一些拘谨都扔到九霄云外,将自己从小和家里8个男生一起长大的野性子都发挥了出来。现在这个身体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修炼已久,身形轻盈,窜高低飞都不成问题,还可以做出很多以前于小安去拉斯维加斯看表演时口水的高难度杂耍动作,这倒是第一次让于小安觉得接受这个身体的好处。
于小安本以为清说话慢吞吞,始终面无表情,是因为他的性格天生孤僻冷淡,可在门里闹腾了这几天,却发现整个灵云门的弟子都一个模子里出来般的礼貌却疏离,清心而寡淡。连入门时间最短的清的小师侄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想想也是,虽然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入门也有五十几年了,叫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和一个小姑娘玩到一起,也是件强人所难的事。好在于小安是一个善于自我安慰的孩子,这些门人弟子既然心情平静无波,至少也说明不会发脾气,即使她把整座山搞得鸡飞狗跳,生物四散,花草残败,也没人来说她半点不是。
等人的日子是漫长的,无所事事的等待是痛苦的,而于小安却是个能善待自己的人,所以在山里玩够了以后,她决定到山下去看看。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于小安决定去找清解决下钱这个问题。
清果然不出所料在自己的房间修炼心法,于小安敲了几下门后,乖乖地坐在一边等着。她对这个门派的心法了解只在入门阶段,不知道被贸然打断会不会出现“走火入魔”的情况,自己是来求人的,万一把人家弄了个半残,人家定会以半死来回报她。
不一会,看见清收了功,于小安有些谄媚的凑近了说:“清啊,有件事你一定要帮我个忙哦。”
“姑娘有事?但说不妨。”
“不要姑娘来姑娘去的啦,咱们认识时间也不短了,你就直接叫我安就好啦。”于小安作豪爽状,务求与清拉近点关系。
清考虑了下,说道:“好的,安姑娘,不知有何事需要帮忙?”
于小安一头黑线,看样子人际关系这四个字,在灵云门里永远是浮云。
讨钱是件难直接开口的事,于小安决定用暗示的方法:“那个,清,我来这里好几天了,想明天下山去看看。所以,你看……”说罢意犹未尽地望着清,使劲眨着眼,心里祈祷他快来接过自己的话头。
清果然没有辜负于小安对他的期望,点了点头说道:“安姑娘的意思我明白,请坐。”
于小安乐颠乐颠地坐下,又听得清说:“只需右手即可。”于小安便傻楞楞地伸出了右边,边想,这个灵云门还真不愧是个修炼的门派,连给个钱都有指定的程序。却见清伸出了左手向于小安的右手探了过去。
于小安反射性的一缩,干什么?难道要摸她?想起来那时候偷偷摸摸跟着三堂哥去荷兰的色情场所,有个喝得半醉的中年人边掏钱边嚷摸一下一百,摸一下一百,还吵着要人开发票。难道这个臭小子也是觉得光给钱不划算,摸一下才够本?不过被这么好看的男人摸一下,也不知道是谁占谁的便宜,还给一百,值了。想到此处,于小安毅然伸出右手。(你都满脑子什么乱七八糟的)
只见清探手在于小安的右手手腕处搭了一会,点点头道:“安姑娘这几天筑基心法修炼得小有成效,神体凝练已合,去山下看看是不妨事的了。”
于小安根本就没注意清说了些什么,此时的她两眼早已转成$$样,看着清仿佛也变成了大金人,摸一下一百,刚才被摸了那么长时间,怎么说也有七、八下了,结帐结帐。只是等了半天,也没看到清有打算付款的行动,不由怒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喝一声:“给钱!”
清则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前一刻看起来还算温婉可爱的安姑娘怎么突然变成了凶神恶煞。不过“给钱!”两个字倒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虽然并不明白钱到底是什么,可是想起以前师傅教过他的点金术,而且偶尔有师叔、师侄下山前都会去后山施此法术,想必那金子应该就是安姑娘所说下山需要用到的钱吧。
至此,两个一直鸡同鸭讲,各想各的人,终于暂时意见一统,去后山拿金子/钱。
点金
于小安在满山乱窜的时候,也来过后山。只是这里花草甚少,多的是满山的石头,虽然山石嶙峋,形状迥异,颇为雄浑,但于小安还是喜欢前山的秀美,山林叠翠,尤其清晨,会有薄雾涌起,层层叠叠,微风吹过便一片氤氲,人站在风景也觉飘飘然,颇有仙家气派,所以云雾山也算名副其实了。
清选了一块形状突起的山石,手中掐着灵诀,山石便崩裂了一块飞在半空。于小安虽然知道灵云门是修炼的门派,却从未见过有人当面施法,自己平时打坐的心法也不过练完后觉得神清气爽了点,头脑灵活了点,身形飘忽了点,和金大叔书里写的轻功大致相似,便经常忘了这是一个半仙的门派。此时见了,倒真是吓了一跳。
只见崩裂在半空的山石碎片渐渐分崩离淅,同时却有金色的碎屑慢慢聚合成一团,最后形成一个元宝的样子,清略动了动手指,元宝便飞到了于小安的手里。
于小安定睛看了看手里的金色元宝,放到嘴里咬了咬,再咬了咬。好吧,她承认理论知识果然不管用,就算咬下一块来,她也还是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不是真金。只好把渴望求知的眼神放到清的身上。
清这次果然不负所望,说出了这些天来于小安听到的最为入耳的答案:“这是师傅传授的点石成金术所化的金子,只是不知是不是安姑娘所说的钱。”
点头,拼命点头,此时的清在于小安眼里,又变成了前一刻的大金人,夕阳映照在他在身上,仿佛是个浑身散发着金光的招财猫。而以前毫无风景可言的后山,此刻在于小安看来,比云雾缥缈的前山更象神仙的住家,什么叫金山,看看,这个就叫金山。
好在于小安是一个比较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所以她只喜滋滋流了半个小时口水就比较清醒了。(这个还算能控制?不能控制的不是要口水流到脱水)
于小安完全清醒过来,是发现清已经在边上打坐修炼起来。看着这个被黄昏的光辉照得熠熠生辉的坐姿,于小安不由有些怒了。虽然刚才捧着金子傻笑的样子被帅哥笑话会有些难为情,可是相比起来,帅哥的完全熟视无睹才更难以接受。
趴在刚才被弄崩一块岩石的山坡上观察了一会,于小安慢慢踱回打坐的清身边,随手拣了块小石块,扔在地上弄出点声响,关于走火入魔这个问题还没有搞清楚,保险点不要去随便乱试比较好。而且只有低级的人才会报复别人的身体,高级的报复是要从精神上折磨他,意识上蹂躏他,思想上摧毁他。
清在于小安的笑声中收了功,看到于小安的一刹那,突然打了个冷战。清不由奇怪的四处望了下,起风了吗?自从心法小成后,已经很久没有凉意了,看起来最近修炼不够。
怀揣着元宝,一路无话的于小安和清回到了前山,路过水池,于小安装做无意的问道:“清,刚才你使的法术叫什么?点石成金是吗?”
“是。”清不知有诈,依然老老实实的回答。
“哦,我明天下山会买不少东西,刚才的元宝太小了,可能不够,你能不能再点一锭?”
清并没有下过山,自然不知道物价,只觉得这位安姑娘记性不太好,回了屋子才想起这个问题,性格使然,依然平和道:“那我们折回后山吧。”
“不要啦,去后山路太远了,我走不动了。”
“那安姑娘在此等候便可,我去去就来。”
“不用不用,不过是点石成金嘛”于小安指着池边一块大青石说道:“这块石头够大,你分离一块来点吧。”
清有些为难的看着那块大青石,以往师傅教导这个法术时均在后山,现在……
于小安却并不给清考虑的时间,继续说道:“所谓点石成金自然是将石头点化成金子,天地万物皆有灵性,你如此拘泥于前山或者后山,前山的石头会因为你的歧视而自卑,对它十分不公。”看到清微微颌首的样子,于小安不禁心喜,嘿嘿,果然修炼的人对于万物皆有灵性一说会有感触,又道:“清不会是对师傅教你的法术并不在意,修炼不勤,所以成功率比较低,只敢躲到后山没人看见的地方偷偷试炼吧?那不如你这个法术改名叫点后山石头成金好了,还比较贴切。”
这样低劣的激将法对于常年以修炼心境为主的灵云门门人来说,并没有任何的作用,可是对于自己修炼不努力这种诋毁,清还是不太愿意接受的。当下略拱手对于小安道:“如此,请安姑娘稍待片刻。”说完,即手掐灵诀,从大青石上分离了一块石头至半空。然而令清吃惊万分的事发生了,被分离的石头只一会便分崩离淅,化作碎屑落在了地上,可是本来应该出现在半空的元宝却毫无踪影,不要说金元宝,连一屑都没有出现。
清心下大骇,灵诀再动,又一块石头从大青石上分离出来。然而相同的事情再次发生,石块粉碎,金子毫无踪迹可寻。
于小安拍了拍呆若木鸡的清,状若痛心的叹了口气道:“你以前果然偷懒了,枉费你师傅对你一番苦心。唉,往后你还是偷偷躲起来练吧。我也不会告诉别人你修炼不用功的。”边说还边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走开了。只留下一脸呆滞的清,直楞楞得看着那块给予他修炼生涯中重大打击的大青石。
待走进自己的屋子,于小安一改刚才痛心疾首的样子,笑滚在床上。嘿嘿,自己果然没猜错,根据前面对清掰开的那块岩石的观察,后山的那些岩石,根本就是金矿石,估计还是含金量比较高的那种。本来只是猜测,看到清坚持要去后山,更证明了她的想法。什么点石成金嘛,其实应该将金子从金矿石中提炼出来的提纯术吧。现在清对着一块普通的石头施术,最多能提些石灰出来,想要提出金子,除非他已经成仙了,才能无中生有。
想起清刚才不可置信的样子,不由奸笑,嘿嘿,于大小姐的原则是:自己既然不好受了,一定要把别人弄得比自己还不好受,自己就会好受了。而且这次成功的发掘出了清的新表情,诸如疑惑、惊恐、呆滞等等,果然没有天生浆糊脸呵。
灵云门的这个清心心法,会让好好的人变得象棺材店老板,于小安觉得实在应该更名为机器人炼成法,灵云门也应该叫流水线加工厂。
小游
第二天,于小安神清气爽得起了个早,带上可爱的金元宝,下山游玩去了。云雾山说高不高,下了山后还要走10里左右才能有一个小镇,这些都是前几天得空去其他门人那里溜达得来的资料。
说起来,这个灵云门的门人,还真不爱下山,整天都闷头在山上修炼的。而且即使同一个门派的人,彼此之间也住得挺远,好在整座山都是灵云门的,门人也不过寥寥九个,所以人均地皮占有率还挺高。花了两天她把所有人都拜访了个遍,整个门派只有区区两个人下过山,还都是为了收徒才下山的。
幸好她现在这个身体有轻功一样的脚程,也不容易累,不过一个小时,于小安边看风景边顺利抵达了小镇。
镇子的房屋也多是木质,可能附近山林比较多的缘故,以圆木凿刻搭叠,横排竖列,好象牙齿一样咬合,而且这些圆木不锯不雕,真正古朴天成。于小安边看边赞叹,这不用一丝一毫现代建材的建筑的智慧。而且相邻的房屋排布错落有序,彼此空间分布合理,大大弥补了木质的房屋不方便多开窗的采光问题。于小安看得不由啧啧称奇,孰不知自己也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灵云门的门人常年研习飞升仙道,而且山灵水秀,更由于心法特殊,所有门人只要修炼几年,都自然带上了些飘然出尘之意。只是修炼时间越长,与人的感觉越发疏远,待得飞升,更是有凛凛然令人不敢直视的仙气。只是现在使用这身体的是于小安,又被古代的建筑艺术震惊了,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乌溜溜的四下张望,看着什么都带着份好奇与探究,没有了那傲然威逼之气,却多了几分娇俏可人,让人忍不住心生呵护之意。
小镇地处山区,也不在南来北往的必经之地,倒是有些山林特产,平日里除了采办山珍的商人外,常来往的也不过是附近几个村户。寻常哪里见过这样的人物,都忍不住驻足呆望起来。
沿着青石板路步行,于小安欣赏着不同的木楼,发现有些房子连屋顶的瓦片都是木质的,不禁大为惊奇。寻了家酒楼,询问了店小二才知道这样的木瓦一般选用的是都红松倒木,因为这种木头有油质,比较耐雨抗虫,所以适合放在屋顶。制作的时候将木头锯成一尺半长,再顺木丝劈成片就可以了,非常轻巧耐用。不过因为木瓦比较较轻,为了防止被风吹跑,都会压上些横木或石块,所以当地人都称之为“房木拌子”。
这里果然和原来的世界不同啊,虽然多少带了些猎奇心态,于小安也是第一次开始正视起这个自己被迫来到的地方。
入乡自然要随俗,到了酒家总要点几个菜,况且于小安以前旅游除了风俗民情,最喜欢就是品尝当地美食,当下吩咐小二上了几盘拿手菜。
灵云门心法修炼到一定程度,便不需要进食了,于小安的身体本就基础好,后来为了凝神又每日坚持打坐,因此在山上的这段时间也一直没吃过东西。停止进食这种情形,在以前于小安的世界也有,俗称辟谷。以前还看到八卦新闻说王菲和LYP入山辟谷云云,想想他们肯定没有自己的境界来得高。好在不需进食不代表不能吃,否则一定会把于小安给憋闷坏了。
小镇近山靠林的,于小安进的酒家也不大,夫妻老婆店雇佣了简单几个人手,拿手菜自然不是大鱼大肉,而是些蘑菇、山菜、嫩仔鸡之类的特产,上了菜后登时觉得清香扑鼻,新鲜自然是不必说了,还有股木柴大灶所特有香味。想想平时吃多了现代工业调料煮出来的精工细活,江西贵州一带旅游时,看到“柴火饭”三个字都能流一地口水,现在摆在面前的是十足十的木柴炒出来的菜,哪里还忍得住,拿起筷子就开动起来。
这边于小安吃得高兴,老板和老板娘看自家菜被这个仙女般的小姑娘喜欢,也高兴。酒家自然也卖酒,只是一般喝酒的都是男人,有些辣口,老板娘就抱出了平时自己喝的米酒。于小安一尝,甜甜的,温润的,好喝得很,高兴的拉着老板娘边吃边喝边聊起了天。一顿饭足足吃到了下午,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
付了帐,拎着老板娘送的小坛米酒,和老板、小二打着招呼,于小安慢慢踱出了酒家。酒意两分,微醺,感觉正好,走在路上,天高云淡,微风拂面,心情似乎不象初穿越过来那么糟糕了,人果然是适应性很强的动物啊,安慰自己道当初没有穿越成一文不名的乞丐也算运气不错了。
回到山上,决定先去清那么晃一圈,昨天受了打击后,他练习了一晚点石成金术,早上走的时候,还看见他在那里不停挥手,不知道现在怎样了,希望不要把前山的风景都给毁了才好。
走到自己和清的屋子中间,居然没看清的人影,于小安有些奇怪的跑进他的屋子,却发现清正在打坐,桌子上放着两锭金元宝。拿起元宝敲了敲桌子,等清收功后,奇怪的问道:“你的点金术练成了?”
清不紧不慢的道:“还要感谢安姑娘昨日的提醒。”
“我?”于小安吃惊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昨日安姑娘说我练的法术应更名为点后山之石成金术,今日我去后山查看了一番,后山之石果与前山不同,虽然师傅未曾说过原因,想来也是本门一直在后山施法的缘故。”
于小安仔细看着清,确定他的确没有怀恨讽刺的意思,才放下心来。想这清还不算笨,本以为他们这些人因循守旧的练习法术那么多年,要打破传统思维弄明缘由是件困难的事,没想到一个晚上他就想通了,也算个不拘泥固守的人。
不过本着打击到底的想法,于小安不死心地说道:“既然你发现了这个法术的不足,就应该把它补到完美,成为真正的点石成金术,而不是点后山之石成金术。”
不料清答道:“本门修炼以心法为主,点金术之类只是偶尔为之,况且只本门弟子用,名字如何倒也不重要。”
好嘛,他倒会忽略过程求结果,还不重名利,无欲无求的人果然无敌。
看着手里的两锭金元宝,于小安随口问道:“为什么你每次点出来的都是金元宝?不是金块或金条?”
“山下之人不都用这个吗?”清有些不解,毕竟他从未下过山,只是按照师傅传授的法术,自然形成元宝状,据说可以下山使用。“如果现在山下之人不用这个样子,改用你说的金条或金块,也是可以的。”清补充道。
于小安顿时眼神一亮,元宝形状不规则,多了携带起来不方便,而且分量太大,不容易找零。就象今天,那个元宝还是拜托了小二拿去镇上金铺兑成散银,才付的款。以前看武侠小说,都是用些金叶子、金豆子,分量小,找零方便,还可以当暗器,简直是一物多用。
想到就做,于小安说:“那我们来做金豆子吧。”
“金豆子,也可以。”清挥了挥手,两锭金元宝顿时变了个样。
“清,你给我两个金包子做什么?”于小安一脸郁闷得看着清。“我要小点的豆子。”
清抱歉的看了于小安一眼,又挥了挥手。
“拜托,清,这个虽然小了,可是是橘子好不好。”于小安有些抓狂了。
清继续抱歉的看了于小安一眼,又挥了挥手。
“清,我不要金芝麻!”于小安终于怒了,一拍桌子,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豆子。”
“不知道。”清轻巧的回答了句。
于小安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很怀疑清到底是不是灵云门这个不苟言笑的门派弟子,更怀疑清是在借机报复。
在她瞪了清两分钟,清依然是双目澄净,一脸无辜得望着她时,于小安决定放弃这种无结果的研究了。
既然清不知道豆子是什么样的,就让自己来作为清的豆子引领人吧!
于小安在纸上画了大致形状,又连比带划的解说下,清终于做出了第一个完美的豆子。
于小安看着这个豆子,边流口水边感叹到,看看恰到好处的圆弧度,瞧瞧这饱满的流线体型,还有两边精巧的字母,真不愧为她的英明领导下出产的m&m豆啊,实用又可爱。
骗子
在山下酒家吃过东西以后,山上的禁食生活,对于小安来说,实在难以忍受,催着清加工好自己的金m&m豆,急匆匆的朝山下美食而去。
进了小镇走了没几步,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喊道:“姑娘,你的东西掉了。”于小安回头一看,地上有一块玉佩,阳光下看起来晶莹剔透。抬头看向说话的人,入眼的是弯弯的充满笑意的眼睛,嘴角上扬,正笑嘻嘻得看着她,露出雪白的牙齿和两个可爱的酒窝。见于小安看着他,又说了遍:“姑娘,你的东西。”边说边低头示意于小安看向地上的玉佩。于小安楞楞地想蹲下去拣东西,却发现那人脸上闪过一种类似松了口气的表情,待再仔细看时,却还是满脸笑嘻嘻的模样。
拜电视和网络的密集的案件聚焦所赐,于小安的脑子里立刻闪现了“马路骗局”四个大字,倏地站直了身体,摇头说道:“这不是我的东西。”不料那男子坚持道:“姑娘,这里没有别人,这个玉佩既然不是我的,自然就是你掉的了。”于小安见状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口气坚决的说:“这个玉佩绝对不是我的。你先看的,不如你去交官吧。”说完转身欲走。那男子明显有些着急,居然一把拣起玉佩,想往于小安手里塞。于小安一拧腰,腾身避开了,男子没想到于小安有如此身手,不禁楞了一下,于小安趁机又一个闪身,钻进了附近的巷子。
钻了几条巷子不见后面有人跟着,不禁有些庆幸,亏得这个身体眼力好。来到昨日的小酒家,老板娘见了于小安,好不亲热,热菜温酒,待得于小安酒足饭饱地从小酒家出来,不仅早午饭全部解决,连带晚上的夜宵的都打了包准备带回去分给清也享受享受。
拐弯出去走得几步,忽然有人喊到:“小偷,抓小偷……”话音未落,一个人影从身旁窜出,于小安条件反射般地抬脚一绊,只听“哎”的一声,那人影翻身倒地,从手里飞出一样东西,落在于小安脚边。于小安见那小偷似乎伤到了脚,只是“哎哟,哎哟”的喊,并不逃走,便弯下腰想拣起东西还给失主。却见掉在地上的是一块玉佩,样式有些眼熟,不由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小偷,只见那人虽然灰头土脸,却依稀能看到几颗雪白的牙齿和熟悉的酒窝。
见鬼了,于小安心道,是上午那个,看起来骗局失败了,被别人追赶。只是一个小偷被别人抓到不哭反笑,太不符合常理了。想起上午此人的奇异举动,总觉得这个男子有些古怪,于小安身体僵住了,不知道是该拣起玉佩还是直接将此人扭送官府。
背后传来悉梭的脚步声,看来是失主来了,于小安松了口气,决定暂时先观望下再说。片刻后,一个微胖的中年人跑了过来,对着于小安好一通感谢,转身拎起那小偷,大声嚷着:“走,咱们去见官。”看着中年人的这番举动,完完全全的失主作风,但是于小安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虽然只是出于直觉,可于小安的直觉一向准确,便故意指着地上的玉佩对中年人说道:“大叔,这个是你丢的东西吗?”中年人连连点头说道:“对的,对的,还麻烦姑娘帮我拣起来,我要凭着它去报官。”
于小安闻言心里冷笑,“当我傻瓜么?早上这个玉佩还在那小偷手里,现在突然变成这失主的东西了。如果是失主贪心他人财物,小偷早就该嚷开了。”想着这个小偷和这个失主的举止,整件事都透着古怪,目的似乎都是让自己拣起这个玉佩。虽然不知道这个玉佩到底有什么问题,但是自己还是不要碰比较好。现在就怕两人来硬的,自己一个对两个大男人,武力上完全不占优势,而且这个中年人虽然拎着小偷,可是站的位置,却将自己夹在墙壁和两人之间。当下笑眯眯的看着两人,嘴上说道:“好啊,大叔,我帮你拣。” 作势欲蹲,却不动声色往左移了两步,然后突然抬头,貌似惊喜地看着男子背后,大声喊道:“老板娘,你也来抓小偷吗?还带来了官差?”趁那两人回头之际,将手里的夜宵一股脑向两人砸去,也不管菜汁酒液四溅,向右边一个虚晃,然后拧身向左发足狂奔。
一口气惊魂不定地跑上了山,一路高声喊叫着清的名字。远远看到清打开了房门,正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口看着她,眼眶一热,不由委屈地一头扎进了清的怀里,语带哭音,颤声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差点被人绑架了,回不来了。”
清低头尴尬地看着怀里发抖的于小安,有些手足无措。灵云门人情感内敛,他修炼了两百多年,从未与人如此亲近,也不知该安慰于小安,只好尽量放低声音,柔声问道:“怎么了?”
于家到了于小安这一辈,连她一共九个孩子,老大到老七都是光头男生,所以于小安可以说是在万众瞩目,众人期待中出生的。不仅是家里的长辈,连几个大点的堂哥都一直对她宠爱有加,有求必应,虽然在男生堆里长大,有几分假小子的野脾气,但是女孩子有的诸如不吃苦不吃疼,爱哭撒娇的缺点倒也不缺。
学走路的小孩子跌倒后,家长如果视而不见,多半小孩子会自行爬起,继续练习走路,可如果有人跑上去哄慰,那小孩子必然会号啕大哭。此时的于小安也是如此,听到清的安慰,于小安更是觉得委屈,不由放声大哭起来。
清一脸无奈看着将眼泪都抹在自己胸口,又顺手抓起自己袖子擤鼻子的于小安,只觉自己二百多年来,从来没有这么脏过,不禁有些自我唾弃。
哭了半天,将这几天来的所有负面情绪都发泄了出来,于小安慢慢平静了下来,擤了最后一下鼻子,看着手头被蹂躏了半天的衣服,闷闷地对清说道:“清,你看起来真邋遢。”看着清一脸郁闷得看着自己这个罪魁祸首,不由心情好了些,道:“我去休息了。”
OOXX
于小安仔细考虑过了,这两次都是趁别人不备,仗着身手灵便逃出来的,下次只要别人先抓住了自己的手或者脚,她都没办法再逃走,即使从别人头上飞都飞不了,因为从力量上来说,她连普通村妇都不如,这点从她不自量力的想帮老板娘的忙就知道了。今后自己要去晏云门,还要寻找回家的方法,万一落单时遇到今天的情形,绝对的束手待毙。所以,一大早,于小安就找到清,直截了当说道:“清,我要学武功。”即使时间短,来不及练到高深境界,但基本防身技能也好过被别人手到擒来,而且这个身体条件好,说不定还能有意外之喜。
“武功?”清不解的看着于小安。
“就是除了强身健体外,还具有破坏力,可以欺负别人的法术。”于小安迅速解释道,从豆子开始,她就不对清的常识报有什么希望了。
清思考了良久,最后摇头答道:“灵云门的心法都是修炼心神的,讲究平心静气,天人合一,对花草、百兽尚且有亲善之意,怎么会去欺负他人。”
“那好,我就学别人欺负我时我反欺负的法术。”于小安立刻换了种说法,为了强调自己学武的重要性,继续说道:“我知道你觉得这和去欺负别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我昨天就差点被人欺负了,还好跑得快,万一人抓住送去青楼,虽然这个身体现在是我在用,到底曾经属于你师傅过,你敬重的师傅被人,你会很开心,灵云门会很有面子吗?”
见于小安提及昨天大哭的事,清的神情不禁严肃起来,那还是他生平第一次看见有人情绪如此外露,震惊之余印象深刻,只是听到最后,有点茫然的看着于小安:“什么青楼?”
“OOXX就是脱光了衣服蹂躏,青楼就是专门OOXX的地方。”于小安简单明了的说道,心想如果名词解释也是一种心法,那自己的修炼程度一定超过那个三代师祖。
话音未落,清已经转身向外走去,嘴里还结巴结巴说道:“你等,等我,去藏书楼,查查看,查查看。”
虽然清走得非常快,但于小安发誓,刚才绝对看到清脸红了,她还敢打赌,现在清一定连耳朵都是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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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楼这个地方收藏了灵云门内的秘诀心法,于小安对修炼之术完全不感兴趣,所以除了半师之礼的那次,一直没有再去过。清已经在藏书楼了呆了三天了,于小安一直很想进去看看他到底查到了些什么,只是想起那天清的反应,她觉得在清没有研究出对自己有利的结果前,还是不要打扰他比较好。
幸好清第三天傍晚寻到于小安,交给她一个东西。
于小安低头看着手里这个异常熟悉的东西,它有着恰到好处的圆弧度,饱满的流线体型,两边还有精巧的字母,疑惑地抬头看看清,清一脸严肃肯定认真地点点头。
于小安有点抓狂,清闭关三天只做了一个m&m豆?看着清期翼的样子,实在不忍心责怪他,斟词酌句了半天,说道:“谢谢你哦,这个金豆子是我见过最好看,最光亮的。”
“这个是召唤兽,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它可以保护你。”清一脸忍耐道。
兽?还是保护兽?于小安使劲盯着手里的m&m豆,好吧,她承认她想象力贫乏,无法将它和兽这个正常人都用来形容动物的名词联系起来,而且m&m豆要怎么战斗,将别人噎死吗?
“我们出去试验下这颗豆子的战斗力吧”不情不愿地收下了这个召唤豆,考虑清三天的心血,于小安假装雀跃的提议道。
没想到清却并不领情,断然否决道:“现在不行,召唤兽须得先命名,而后才可召唤。再者主人没有处于危险状态,它不会进入战斗。”
“晕,看不出来,你小样还是颗智能豆”于小安看着手里的小不点。清果然是灵云门的好孩子,不仅自己不欺负别人,连做出来的豆子都遵守不主动PK的原则。“还要名字,既然你那么厉害,就叫‘泽平’好了。”于小安对着豆子说道。
豆子随即在于小安手里蹦达了两下,似乎对有了名字颇为高兴。真是颗傻豆子,大概叫憨豆更名副其实,于小安腹诽道。
“‘泽平’何意?”清问道。
“是我们那里的战‘痘’能手。”
……
“清,虽然现在我有了泽平,但如果人家给我下了迷药,趁我昏迷时脱光衣服OOXX怎么办?”
清飞快的转身掠了出去,“等,等我再去查查。”
于小安发誓,清这次连脖子都红了。
又等了三天,于小安收到了真正的m&m巧克力豆,因为它原本一直金光灿烂的外表,现在换成了暗沉的咖啡色。
“……这是?”于小安现在不敢再随便猜,虽然它看起来是颗豆子,但很有可能其实是个植物、昆虫甚至哺乳动物。
“中了迷药,服下可立解。”连续工作六天的清面色略带憔悴的答道。
“哦?那太好了,就叫它‘六神丸’吧。不过清啊,万一人家给我下的是毒药,我怎么办?我死了不要紧,可是这个身体还是要被脱光衣服OOXX啊。”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存心的,谁让清给她的召唤兽是被动防守型的,完全不符合她的个性。
清转身向外走去,嘴里艰难道:“我再去查查看。”
于小安发誓,这次清的脸绝对不是羞红的。
这次过了五天,清才出现,一进屋就掏出了一颗没有M字样的巧克力豆,说道:“这药丸能解百毒。“
看看这个和六神丸相似的造型,于小安道:“这叫‘盘龙云海’。” 嘻嘻,就知道清是研究解毒丸去了,这几天无聊,她连名字都一早取好了。不过也正因为实在太无聊了,于小安便不由有些坏心的说道:“不过小清清啊,你也说这个只能解百毒了,万一有一种毒没有在你们的秘籍上列出来,那我岂不是要死于那第一百零一种毒,我死了不要紧,这个身体……” 她承认自己是个恶趣味的人,最喜欢看清这样云淡风轻的人变脸。
不料清却一副早料到如此的样子,慢吞吞又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于小安将桌子上的东西摊开拎起:“这好象是一件衣服哦。”
“对,这是件衣服。”清肯定的答道:“穿上后,只有你自己才能脱下。”
哇,不错不错,没人能强脱下这件衣服,就没办法对她OOXX了,怪不得这次用了五天,果然是留了一手。
“小清清好聪明哦”于小安赞赏道:“不过,万一我中的是春药,不能控制地自己脱了衣服OOXX了别人怎么办?”
“哎呀,小清清你怎么了,你怎么口吐白沫啊,来人啊!救命啊!小清清昏过去啦……”
月夜对酌
一直忙着在藏书楼里查东西的清,这日终于得空打坐修炼。待得收功后,已是月上西头。忽然听见屋外传来一阵说话声,这个声音清很熟悉,只是以前并不象这段时间出现得那么频繁,因为师傅一贯少言寡语,除了传授法术时的几句指点,平日里两人并无交谈。在于小安来之前,清也从来不知道师傅的声音可以有如此多的变化与起伏。
只是今天于小安的语调似与前几日略有不同,轻柔细腻,语音婉转,煞是好听。清不由举步出门,循声望去。只见于小安坐在池边,正抱膝仰首望着天,山风微拂吹起她的发梢,和着此时微怆的语调,月色朦胧中小小的身型竟有几分凄楚。清心中一软,不觉忘了她的诸多刁钻行事,慢慢走了过去,柔声问道:“你在做什么呀?” 于小安拍拍身边的石头,示意清也一同坐下。
“来这里前,我刚过了十九岁生日,我的农历生日离中秋节很近,看今天的月亮很大很圆,所以就喝酒庆中秋啦。”说罢,于小安还摇了摇身边的酒坛子,“刚喝了一半,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接过了于小安递来的杯子,清喝了一口,很老实的点评道:“和水不一样。”
“那当然,是酒嘛,比水要清醇香甜吧?幸好你们虽然不吃饭,水还是喝的,不然连杯子都没有,用坛子喝的话就不仅不符合月下小酌的意境,还很容易倒在身上哦。”(难得一次花前月下,你都说些什么怪话啊?)
清又喝了口酒,果然糯香绵长,怪不得于小安一脸陶醉。又慢慢饮了两口,想起她刚才话里有好几个词自己不甚明了,便问道:“你刚才说的中秋节和生日是什么?”
不会吧,于小安吃惊得看着清,难道灵云门的门人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中秋节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团圆饭啊,芋艿和鸭子是必有的,还有大闸蟹。”于小安边说边比划,“我们家人多,从大伯到小姨,加上爷爷奶奶要有好几桌,我小时候经常和傻瓜七还有小九吃了一半就钻到桌子底下捉迷藏去了。吃完饭还会到院子里看月亮吃月饼。”说到这里于小安不禁有些黯然,“再后来出去念书,离家远回去不方便,但每年春节和中秋都会飞回去,一大家人一起过的。因为一家人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呵!”
“安很喜欢自己的家人。”清这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
“是呀,所以不管为什么我会来这里,我一定会找到回家的办法的。”于小安对着月亮握了握拳,坚定的说道。
清看着于小安那回忆中混合憧憬的表情,心中慢慢腾起一丝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一句“对不起”冲口而出。
“啊?”于小安疑惑地看着向自己道歉的清,“为什么道歉?”
“你并不愿意来这里的,现在想要回家,我却帮不了你。”清内疚的说道。
于小安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吵架斗嘴她最在行,撒娇发嗲也很拿手,却最最怕别人对自己服软道歉,当下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呢以前都是得过且过就好的,纯粹一个胸无大志的人。但是我想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目标,所以我才会被安排到这里来的吧。清的目标是悟得天道,我的目标就是回家,所以我们一起努力吧!”
见于小安先是尴尬,却又渐渐精神抖擞起来,那副斗志昂扬的姿态让清不由心生佩服,不由对她鼓励性的笑了笑。
于小安一呆,继而指着清哇哇大叫:“啊,你笑了,小清清刚刚居然笑了!这简直和公鸡下蛋,夏天下雪,雨水倒流一样可以并列为四大奇景啊。奇迹居然在我眼前发生了,令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清哭笑不得地看着于小安,知道她这样夸张只是不想自己继续内疚,故意转移话题,心下不由一阵感动,便顺着她的意道:“那说说看什么是生日吧。”
“生日就是你出生的日子,每年在这一天你用尽量少的钱请大家吃顿饭,然后向大家收最多的钱和最贵的礼物来庆祝。”(真不知道谁那么倒霉去给你庆生)
不过于小安还真是好奇:“灵云门不过生日么,那你们是怎么计算自己岁数的?”
“每年掌门都会召集一次门人,探讨修炼的心得,考研修炼进程,到了那天就知道自己又修炼了一年了。”
于小安觉得这个每年聚一次的门规倒是不错,尤其适合灵云门的实际情况。不然按照灵云门弟子的习性,估计不过几年就会出现门人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情景了。不过于小安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清和他师傅会住得那么近,两间竹屋只隔了一个池塘,这在灵云门内也算特例了。
一不小心,她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只听清淡淡道:“刚上山时我还不会走路,师傅觉得就近住方便照顾。及至后来开始修炼时,已经习惯了现在的住所,便也没有搬。”
没有生日,没有父母,没有亲情,全部的生活只有修炼,以前看小说时,于小安最同情的便是这样的人。只是现在,她却越接触越觉得也许这才是追求天道的人所需的生活,虽然灵云门人冷清得不近情理,不过在追求天道的人看来,她们这些为了凡尘世事牵袢的蝇营狗苟的人也许才是最需要同情的。
看着于小安发呆,清突然有些不习惯她沉默的样子,想起于小安前面说话时古怪的韵律,便问道:“我刚刚来时,你对着月亮在说什么?念咒吗?”
“哇,清居然会对名词以外的东西也有好奇心?” 于小安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被调了过来,“我刚刚是在唱歌啊,小清清你不会从没听过人唱歌吧?”
“恩,你刚才那样说话的语调,以前的确没听过。”清坦白的答道。
果然是比和尚庙还要清净的门派,于小安拍拍清的肩膀,大言不惭地自夸:“那今天就让小清清见识下什么叫天籁。”说罢,便哼唱起她最爱的居尔特民谣。
寂静的夜晚,柔和的月光,轻柔的嗓音在慢慢浅吟低唱,清只觉得先前一直翻腾在胸口的情绪也随着这婉转的曲调一点一点在心里化了开来。
一曲唱罢,于小安笑眯眯的凑近清问道:“觉得怎样?”
“古怪,但是好听。”清一向是诚实的,“而且我觉得有点熟悉。”
“听起来熟悉?小清清,你还真有够不会恭维人的。不如我再唱几首给你听?一首只要一袋金豆子。”于小安贼忒兮兮地对清说道。
“那你还是不要唱了。”清不假思索地答道。
“呜呜,小清清你变坏了,你已经不再是我单纯的小清清了,你都会欺负人了。啊!”于小安突然大叫一声,惊奇地指着清,瞪大眼睛道,“看!你居然学会翻白眼了。小清清你再堕落下去就要去青楼OOXX了。”于小安痛心疾首道。
清有些狼狈的站了起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天晚了,我要去休息了。”
“看看,你连枉顾左右而言他都学会了。”于小安一脸悲愤。
“你也早点睡吧。”清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兀自往自己屋子走去。 望着清惟恐躲之不急的样子,于小安不禁笑了,不管怎样,她还是更喜欢这样的清,不叫自己安姑娘的清,这样的清至少不那么疏离和冷漠。说她自私也好,任性也好,她只是不想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只有一个人的孤单。看着清走远的背影,于小安似自语地低喃着:“晚安。”清的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向自己屋子走去,却有一声轻柔的“晚安”同样传入了于小安的耳里。
下山
于小安从山下补充能量回来后,兴致勃勃的找到清,对他大肆表扬:“小清清,你给的东西都很有用哦。今天居然让我发现‘六神丸’和‘盘云龙海’混合在一起是超级泻药,可让我开了眼界了。哈哈哈,居然有人去青楼是是只为了抢占蹲坑的,现在那个家伙不要说OOXX了,我看他连坐马桶的力气都没有啦。”
一头雾水的清,越听越心惊,越觉得不对劲,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你去了哪里?”
“青楼呀。”于小安理所当然的回答,还好心解释道:“前几天我才跟你提过的呀,就是OOXX的地方嘛。你记性不会那么差吧”
“哎,小清清,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你现在身体也太差劲了吧,真怀疑去青楼的到底是你还是我了。哎呀,你怎么啦……怎么又昏过去啦。”
对于一个会主动去青楼的人,清不知道他那么多天彻夜不眠的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郁闷地瞪着于小安,他觉得自己昨天一定是昏了头了才会觉得她乖巧可爱,生气地转过身不去看她。
“清,小清清,我知道你生气啦,可是你应该听我把话说完呀。”于小安硬把清的脑袋掰正了对着自己“我今天看到前几天想绑我的人了,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我就生气,谁让他上次那么欺负我的。”
偷偷瞥了清一眼,他的脸色果然缓和点了,于小安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过既然你给我做了那么多好东西,我自然就不会再怕他了,所以就跟着他后面,还抓紧机会在他的茶水里下了混合药。”
看着于小安一脸“我厉害吧快来夸奖我吧”的表情,清哭笑不得的叹了口,问道:“后来呢?”
“后来他居然跑进了青楼,我也偷偷跟了进去。大白天的去青楼,非奸即盗啊。可惜这个时候他茶里的混合药发作了,他开始不停的跑茅厕,我看了半天,后来看他拉得也没力气干坏事了,就回来了。我可什么都没干。”边说边竭力作真诚状:“我不会做对不起小清清师傅身体的事情的啦。”(连真诚都要用扮的,你果然没有诚信度可言)
看着于小安可怜西西地蹲在自己面前,一副乞求原谅的样子,清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又叹了口气,对于小安说道:“下次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了,即使是跟踪别人也别去了。”
“清你不生气啦?”于小安一把抱住清的腰,开心道:“清你生气好吓人哦,呜呜呜呜……我好害怕哦,万一小清清不理我了,我该怎么办啊?”
清看着肩膀一耸一耸的于小安,虽然知道她是假哭,只是听到她那样说话,也不禁有些动容,于是心软的拍着于小安的肩,柔声说道:“好啦,好啦,我不生气啦。”
“真的?”于小安欣喜的抬起了头,“那太好了,我真没想到‘六神丸’和‘盘云龙海’的效果那么好,可惜今天已经用掉了,我真害怕,小清清你生气了,不给我做了,我以后拿什么为非作歹,欺女霸男啊!”
……
师傅啊师傅,你为什么要飞升,清欲哭无泪,师傅你自己飞升也就算了,为什么会换了这个叫做于小安的人来这里?唉,师傅如果没飞升该多好。生平第一次,清对灵云门得悟天道的目标发生了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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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一早,灵云门来了两个客人--晏云门的弟子,弥和恬。
于小安一看到这两个人,就不禁发起了呆。不知道是修炼心法时间长了人就会变漂亮呢,还是因为漂亮得天怒人怨,只好去修炼了。
弥脸部轮廓分明,鼻梁挺直,身材瘦削,只是与其说是修炼中人,不如更象武林高手,年纪不大,但是随便站在一边,却自有气法森严。
而恬则是完全相反的模样,小小的脸蛋上嵌着黑葡萄般闪亮的眼睛,长而卷的睫毛,微翘的小鼻子和玫瑰色的嘴,整个一SD娃娃真人版。看惯野小子的于小安,一见到这个粉嫩软乎的小女孩,哪里还忍得住,不管她是不是实际年龄是几百岁,一把将恬抱在腿上,毫不客气的啵啵两口左右脸颊亲了上去。
一眼瞥见大点的弥,在一边阴沉着脸,看着自己的眼神略带一丝敌意。敌意?于小安心下有些诧异。嘴里却不放松地逗着恬:“恬这么可爱,不如以后叫你小甜甜吧?”
晏云门虽不象灵云门人那样不谙世事,恬长那么大却也从未和陌生人如此亲密过,只是看起来这个姐姐很喜欢自己,所以象小时侯娘亲一样亲自己,便也欢欢喜喜接受了于小安的口水之礼。
修炼之人不讲虚礼,双方互相通报后,弥和恬就向清告了辞,准备带着于小安回山门回复师命去了。
清表情复杂地看着于小安,拿出了几样东西,一件件交给她,说道:“这两袋是这几天炼制的‘六神丸’和‘盘云龙海’,你下山后自己要小心,不要老是想着欺负别人。这些是金豆子,山下应该经常会用到,不够的话到时候再通知我。” 说着又郑重的将一块玉符放在于小安手中道:“山下不比山上,那天你说的话我也仔细想过了,没有一种药或者符咒可以保你全安,如果有什么危险,你捏散这个玉符,我感应得到,会尽快赶去的。晏云门此次来的弟子颇为年幼,看起来入门时间尚短,修为不够,你自己要多当心。”
“看起来小又不一定真的年纪小,你们不是只要修炼入了门,就一直保持当时那个年纪的样子嘛,他们入门时间再短加起来也上百年了吧。”
清叹了口气,答道:“入门修行最快的,是我师傅,仅次于三代师祖,晏云门是旁支,又不象本门弟子一样潜心修炼,速度自然更慢。所以……”
“所以……”于小安接口道:“既然我现在是十五、六岁的样子,他们两个大点的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小甜甜不到十岁,所以两人修炼时间加起来不不过二十年上下?换种说法,两个人的水平都不怎么样,至少都还没入门喽?”(弥:当着面说我们坏话,当我们死人啊。恬:姐姐好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我们的修炼程度)
清点点头,略带担忧的说:“本来我应该陪你下山,只是……所以这个玉符你一定要收好,还有……”
哇,清怎么突然变地那么罗嗦,这样下去,到了山下就该吃晚饭睡觉了。于小安一下子扑进清的怀里,故意嗲声道:“哇,亲耐滴小清清,偶被你感动了,你对偶真素太好鸟,偶要留在山上啦~~~”(弥:云雾山比我们那里好象要冷很多。恬:完全没听懂耶)
清一个哆嗦,正色道:“安,一路小心,路远早点出发,我就不送了。”
……
入夜,清踱步到池塘边,水面平静无波,平日里探头觅食的小鱼似乎也沉睡着,凄冷的月光照在空无一人的青石板上:“似乎有些冷清呢……”
山下,于小安躺在马上顶上,望着天上一轮明月,遥举下手中的小酒坛:“清,我正在向自己的目标进发,你也要努力哦……”
战斗
于小安一直以为修炼的人在外旅行都是用飞的,看到山脚的马和马车,很是吃惊,不过转而想想也是,飞机的话也不会用一个月时间才到云雾山了。好在她以前也隔三岔五的去马场练习过,不算精湛,不过普通骑术对付这样驯养好的马也足够了。
抱着小甜甜,将她安置在马车上,扭头问弥:“我们可不可以先去下前面的云溪镇,我还有点事要办。”
弥却并不看她,也不答话,板着脸上了自己马,一拉缰绳,说:“走了。”
于小安一头雾水,这个算同意还是不同意啊。而且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这位大少爷了,想起山上时候弥对自己的敌对态度,于小安大是疑惑不解。弥和马车渐渐走远,小甜甜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大声说道:“姐姐,快点跟上呀。”她只好暂时放下疑虑,飞身上马赶了上去。
最终弥还是在小甜甜的无敌企求眼神中,和于小安一起进了镇子,在小酒店里坐下,吃了顿和老板娘的告别午餐。当然大半原因,还是小甜甜尚年幼,没能完全辟谷,偶尔也要进食补充营养,所以弥才不情不愿的遂了于小安的意。
抱着几坛米酒,于小安偷偷留了些金豆子。老板娘淳朴豪爽,为人好客,在于小安初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用温暖的笑容安抚了惊慌不安的她,不是想用金钱衡量什么,只是想留下些他们也许不紧需却总是不可少的东西,算是微不足道的她的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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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傍晚,一行人仍赶着路,于小安骑在马上,极力远眺,前头并不见任何遮蔽物,于是问道:“还有多久可以到住宿的地方?”
“如果不是你强行要在前面的小镇耽搁,现在我们已经到了。”弥冷冷的道。
“厄……那我们加快点速度吧。”要牵累小甜甜露宿野外,于小安实在于心不忍。
弥冷哼一声,一人骑马加速行在前头,于小安趁机问小甜甜:“弥一直是这样凶巴巴的吗?”
“父亲和娘亲走了,后来姑姑一直不醒,哥哥就不太喜欢笑了。”小甜甜脸色有些暗然。
于小安没想到随便一个问题,会牵扯出这样的答案,心疼地看着小甜甜,也不管是不是危险,在马上就俯下身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权做安慰。小甜甜抬头笑了笑:“可是哥哥对小恬很好。”看来弥和恬不仅是同门,还是兄妹,虽然听得不太明白,也知道他们身世可能有些凄惨。
“磨蹭什么,还不快走。”不知什么时候弥已经转过身来,催促道。
于小安自知理亏,“哦”了一声,乖乖策马前行。(你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等等”弥忽然勒住马,抬腕作了个停的手势。
“怎么了?”于小安紧张的停马,转头四处张望。
道路右边是一处密林,忽然一声呼哨,冲出一群人。难道是穿越必遇的强盗?于小安的脑海里冒出了这个念头。因为这群人虽然没有统一的制服,却有统一的面罩,虽然从质地和颜色看来更象厨房的抹布。
只是这些强盗真是奇怪,不仅没配备打家劫舍必备的明晃晃的大刀,手上连可以当成武器的树枝都欠奉,而且连“打劫”两个字都不说,半声招呼都没有只是闷头直接冲过来。喂,各位大哥,你们不说的话谁知道你们要干什么啊,给点专业精神吧。
于小安这边胡思乱想,那边弥却不含糊的开打了。
于小安到这里不久就明白了两件事:
一、灵云门是没有武功这种东西的
二、修炼的法门不适合打群架
可是显然弥并不明白,或许对上三、五个人依靠灵活的身手可以轻松战胜,可是如果对手是十个、二十个呢?
弥一个灵诀刚刚掐好,一部分人已经揉身而上,抓手的抓手,捉脚的捉脚,弥立刻遁地无门,还未及他换一个灵诀,后面没抓到手脚的人,已是奋不顾身的叠罗汉般的压在他身上,弥顿时象金字塔的地基般不能动弹。
于小安摇摇头,看样子弥是自身难保了,再看看车里的小甜甜,已经张大嘴呆住了,看起来短时间内很难回神,而且小甜甜也太小了,还是别指望她会些什么救命法术的好。果然还是要自救啊,看来清除了点金还可以去算命赚钱,才离开灵云山一天不到,他的担心就变成事实了。
于小安掏出小金豆朝着人群扔去,同时喊道“泽平,。”
小金豆在半空中迎风就长,很快就变成脸盆大小,旋转着冲进人群,只听一阵“乒乒乓乓”之声,所到之处,人群纷纷倒地,惊得那些未来得及加入战团的蒙面人呆立当场,小金豆又飞着转了一圈,被撞到的人无一不加入扑倒行列。不知谁喊了一声“快跑。”余下的寥寥几人立刻四处逃窜,却只见金光连闪,小金豆东飞一下,西撞一个,很快满场唯一能站着的只有弥一个人了。
“姐姐”小甜甜不知什么时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怯生生的问道:“他们都死了吗?”
“No,No”于小按得意的伸出食指,在小甜甜面前,左右摇晃了两下:“我们这是本言情小说,不是暴力文学,所以这些人只是昏过去罢了。”满意的打了个响指,将小金豆收了回来,补充道:“只是至少有一半人会脑震荡了,毕竟被一个实心的脸盆狠狠砸一下,没有一点后遗症也太对不起这个十足真金的份量了。”
“弥,你们得罪过谁吗?”弥的脸色有些难看,于小安很理解他被讨厌的人所解救的受挫心理,如果可以,她绝对想隐身起来,直到他恢复正常心态才显形,只是这种问题问小甜甜也是白问,只好硬着头皮和弥搭话:“他们看起来也没什么恶意,不然不会赤手空拳来的。”
“不知道。”弥从齿缝里崩出的回答冷得可以噎死人。
好吧,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于小安只好自己走向躺着的人群。这些人蒙脸的目的显然是不想被认出来,只要一看到他们的脸,这趟混水就淌定了,只是她不想小甜甜有事,而且今后至少一个月要和他们在一起,想撇清关系的可能性低于零。
选了单独躺在一边的一位,刚才这个人并没有动手,很有可能是他们的头目,伸出手,慢慢掀开了这个人的面巾。
“怎么是他?”看着面巾下来人的模样,于小安大吃一惊。
是你?
原来不是自己被迫淌弥的混水,而是小甜甜和弥被自己连累了。这个不就是山下千方百计想用玉佩诈骗自己的贼人吗?怪不得要蒙面,这雪白的牙齿、这贼溜溜的笑容,千万个贼里自己都可以一眼认出。
不客气的泼了这个人一头的水,看他没反应,又甩了他几巴掌,正甩得起劲,忽然听到小甜甜好奇地声音:“姐姐,你在干什么?”
吓,刚刚特意把小甜甜哄上马车,就是为了避免她看到不良行为,教坏小孩子,怎么……?再看到站在小甜甜旁边的弥,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哼,一定是这个阴郁的家伙觉得受冷落了,见不得小甜甜与自己亲近,特意来破坏自己光辉形象。
“这个人刚刚受伤了,姐姐正在救人。”于小安胡乱搪塞道。忽视弥不以为然的表情,低头看着刚被甩了巴掌的人,只见他虽然双目紧闭,眼皮下的眼珠却在剧烈滚动,心下大怒,醒了还敢装晕,害自己在小甜甜面前出丑。悄悄凑到这人耳边恶狠狠的小声道:“我数到三,如果你还没醒,就等着被马尿泼吧。”
话音才落,那人就睁开了眼睛,一迭声叫道:“啊,我醒了,我醒了,这里是哪里呀?”还摆出一副茫然相。
于小安以首抚额,忍住一脚踹过去的冲动,这个人的演技烂到可以直接去拿金酸莓奖了。
“说吧,你到底要做什么?”不是于小安好奇心泛滥,实在是这个人几次三番的举动太令人生疑了,虽然每次都是现行,只是一来都没有得逞,二来也不象有意加害的样子。
那人又露出了招牌笑容,从怀里掏出那块于小安眼熟到不能再熟的玉佩,递给于小安:“你能不能先拿过去看看?”
“不能。”于小安干脆的拒绝。一看他那贼忒兮兮的样子,于小安的脑海里就自动冒出哈利波特里的情节,这个世界虽然没魔法,可是有法术,她才不要和倒霉的塞德里克一样,摸到实际上是“门钥匙”的东东,被传到莫名其妙的地方,然后被伏地魔这样的人杀死。
那人立刻哭丧着脸,求助地看向一直在旁观的两个人。甫一接触到弥冰冷的目光,他立刻哆嗦着将视线移开。看到可爱的小甜甜,不由眼睛一亮,只是他才刚咧开嘴挂上笑容,未及开口,弥已经上前一步挡在了小甜甜的前面,隔开了那人的视线。于小安感激地看了弥一眼,如果让这个人说动了小甜甜,她可没把握自己是不是能狠下心让小甜甜失望。
那人眼见救助无门,只好转头对于小安恳求道:“求你帮我个忙,我绝对不会害你的,我发誓。只要你试着拿拿这个玉佩,如果你拿不起来,我就立刻消失,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我求求你了,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什么叫拿得起拿不起?看起来这个玉佩果然很有古怪。”于小安嘀咕道。
见小安还在迟疑,弥不耐烦的说道:“罗嗦死了,我来拿。” 说罢就伸出手去。然而古怪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手直直的穿过了玉佩,就好象没有任何障碍物一样,穿了过去。
弥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被那人拿在手里的玉佩,难以置信地再次伸出手去。于小安和小甜甜目不转睛地盯着弥伸出的右手,然而还是和前一次一样,玉佩明明在那里,弥却什么都抓不到。
弥和小甜甜呆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两人一起转头,一致加入那人,将目光投向于小安。
于小安被炽热的视线看得有些心虚,结结巴巴道:“那个,什么……我……”好吧,她果然没办法抵挡小甜甜希翼的目光,而且现在她也好奇得要死,咽了下口水,毅然伸出手去。
抓住了,居然抓住了,八只眼睛都死命盯着现在正拽在于小安手里的玉佩。
“呜呜呜……呜呜呜……”咦?谁在哭?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是你叫我拿的,我拿了你哭什么啊。最多还给你好了,我又不希罕。”(不希罕你抓那么紧干什么)
“不,不是的。”那个人边哭边摇头:“我是高兴的,我今天真是太高兴了。”
“哦!原来是喜极而泣啊,以前只听过这个成语,今天倒是见到真人版了,那你继续哭吧,我们不打搅你了。”于小安挥挥手,示意他继续,牵着小甜甜的手向马车走路。这个玉佩倒真是个稀罕物,最好这个人哭着哭着就忘记了。
谁知于小安刚一动脚步,这个人就跟着站起来,扯着于小安的袖子说:“我以后就跟着你了。”
“What?”于小安激动得连英文都蹦出来了,一把将玉佩塞回那人的怀里:“什么人呀你这是,一块说不定有多少人拿不起来玉佩就要我照顾你后半生?还不知道你这个人是好是坏,什么来路呢。”心道:“万一当铺老板也拿不了,我不是亏死。”
“这块玉佩除了我,就只有你才能拿起来。”那人不知道于小安的心思,还傻傻的答道。
于小安心下大怒,果然她当初没有看错,的确是个骗子,人家‘空手套白狼’,这人是‘空玉钓小安’啊,她于小安什么都吃,就是亏不吃。当下将小甜甜抱起来,放到马车上,还特意放下了车帘,转身握起拳头对着那人道:“你认识这是什么吗?”
那人泪眼朦胧地望着于小安,不确定的试探道:“你的拳头?”
“对,我的拳头,可是你认识它,它不认识你,它还能让你变得你妈妈都不认识你,你要不要试试?”
这个人此时倒不犯傻了,立刻后退两步,连连摇头:“不要,不要。”
“那你就给我走得远远的,玉佩也已经还给你了,你别想敲诈了。”于小安朝着那人使劲挥手,希望他能象苍蝇一样被赶走。
“那我隔远点跟着你?五丈好不好?”看见于小安作咬牙切齿状,立刻改口道:“那十丈?”
“思想有多远,你就滚多远。”
……
那人不依不饶:“可是我一定要跟着你,这对我很重要,关系到我以后的人生幸福。”
“你再敢跟着,我担保你连明天的幸福都看不到,就不用操心以后了。”于小安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不要啊。”那人哭着扑向于小安,抓住她的手不放“求求你收留我吧,我其实是个女人。”
……
靠,于小安终于暴走了,见过卖身的,还没见过卖性(别)的,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性别
见过卖身的,还没见过卖性(别)的,这个人简直是“非暴力不合作”的典型,于小安大叫一声:“松手。”那人被吼得楞住了,看着面前于小安狰狞的面孔,吓得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于小安趁机一把甩开那人的手,挽了挽袖子,也不管他一淄溜跑到了弥的背后,恶狠狠地瞪着他道:“看我怎么收拾你。”语罢转身找了根树枝,弯下腰使劲挖掘起泥地起来。
看到于小安已经在泥地上捅了好几个洞,弥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要教训他吗?挖地干什么?”
“我在找蜣螂。”
“蜣螂?”连小甜甜都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不解的看着于小安。
“就是屎壳郎,我想让它给自己的同类”于小安指着正躲在弥身后探头探闹的那人,“示范下什么叫做‘滚’。”
……
弥头疼的从身后一把拎出那人,掐了个束缚诀,将他按坐在马车前座:“你把事情好好说清楚。”
“我本来就想说,是你们一直打断我,还要揍我。”那人不甘的嘟囔道,抬头接触到于小安冒火的眼睛,一个激灵,马上谄媚道:“姑娘,您请坐,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您。”
“事到如今,我也不怕难为情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那人满腹心事的样子。
“不要抒情了,直接说主题,主题。”于小安没好气的催促。
“我姓杜名问越,我出生时,父亲已年近不惑,因是儿子,父母视若珍宝。” 杜问越的语气沉重,一反常态的样子,让于小安也不由收起了轻忽之心。“可从小我就一直怀疑,我到底是不是男的,同辈表亲称我为哥哥或弟弟,家里仆从也叫我少爷,只是我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女人。这种感觉越大越强烈,越来越不可抑制,可是我不能和家人说,怕他们觉得我疯了,也不敢和朋友说,他们一定会把我当成怪物。”说着说着,渐渐有些语不成声。
原来如此,于小安同情的看着杜问越,认知错位在自己的年代也不多见,这和同性恋还有所不同,除了某一特殊国家,其他地方哪一起变性手术不是作为报纸头条而大肆报道的?而现在这个时代,找遍全世界,估计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理解他的心结。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沉浸在悲伤回忆中的男身女人,遂拍了拍他:“节哀顺变。”
“恩?”杜问越双眼微红的,抬头不解的望着于小安。
“没什么,那后来呢?”于小安深谙听故事的原则,要追问,别人才有继续诉说的欲望,就好比网上看书,读者大大要打分留言,作者才有日夜填土的冲动。
杜问越擦了擦眼泪,继续道:“年前的时候,我遇到一个世外高人,他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事,在我的苦苦哀求之下,他给了我这块玉佩,并指点我到极北之地等待能拿起这块玉佩的人。”
“那你怎么知道这个人就是我?”于小安奇怪,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惊道:“难道镇子上每个人都拿过你的玉佩?”想象着杜问越站在某条街上大喊:“各位大哥大姐,摸一摸,瞧一瞧了哦,不摸白不摸,摸了就给钱了哦。”不禁笑得弯下腰去。
杜问越奇怪的看着莫名其妙大笑的于小安:“这块玉佩据说只有修得仙灵之气的人才能看见,只有能帮我的人才能既看得见又拿得起,所以不用每个人都去试的。我在云溪镇等了两个多月了,那天你一出现在镇子里我就知道等的一定是你。”
“喔?为什么?难道高人有和你说过要等的人的长相?”于小安不解。
杜问越却有些忸怩,期期艾艾道:“那位高人说过,我要等的人出现了,自然会感应到,我一直想成为女人,而你是我那么长时间见过的最美丽、最有女人味的人了。”
“噗……” 杜问越的话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打断,于小安和杜问越循声望去,却是弥不知什么时候倒了杯酒,坐在小甜甜身边听他们的谈话,只是酒此时却从他的鼻子里喷了出来,呛得他咳个不停。
活该,于小安幸灾乐祸的想,谁让他见不得别人表扬自己的,转头和颜悦色的对杜问越说道:“你眼光还算不错。不过你为什么要用那么奇怪的方式接近我呢?”
“我虽然确信你就是那个人,还是需要玉佩确认一下,而且玉佩必须你主动拿才行,所以我将玉佩扔在你必经的路上,可是你一直盯着屋子和屋顶,根本不朝地上看一眼,我才迫不得已上前提醒你的。”
“既然是需要我主动拿,你为什么后来会拿起玉佩想要硬塞给我啊。”于小安奇怪道。
杜问越不好意思地说:“人家不是一时情急忘记了嘛。”
“Yi-ou”于小安暗暗打了个冷战,虽然能理解并接受杜问越的现状,可是看见一个男人语带撒娇的用“人家”两个字,还是有些挑战她的承受能力的。眼角却撇见已经停止咳嗽的弥,抱着小甜甜也抖了一下。
“那今天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于小安说着比了一个大圈,指着躺在地上的众蒙面人。
“两次没能把玉佩给你之后,很长的时间你都没去小镇,今天看你们驾着马车,我猜你可能要离开,还未确认你是不是我要等的人,我不敢离开云溪镇,所以今天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就去前面的村子雇了村民。”说罢抬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众人的表情,看于小安眉头微皱,焦急的说:“我没有想伤害你们的意思,我只是不想让你们走,我想如果抓住了你朋友,你大概,可能,也许……”说着说着,他声音越来越小,极至细不可闻。
“算了。”看着杜问越头都埋到衣服里面去了,于小安也不忍心再责怪他,毕竟除了耽搁了些行程,自己一行也没有其他损失。倒是杜问越自己,泥地里滚了半天,灰头土脸不说,额头还肿了老大一块,看起来颇有些惨不忍睹,哪里还是那日初见时翩翩阳光美少年的样子。想他在世人的评判和内心的挣扎中抑郁了这么多年,行事古怪了些也很可以理解了。
解了束缚诀的杜问越和不远处清醒了的村民们说着话,于小安忍不住问旁听完事情始末,却始终没有太大反应的弥和小甜甜:“你们不会觉得杜问越奇怪吗?”她还真的挺惊讶他们的接受能力的。
“还会有人比你更奇怪吗?”会噎死的答案自然是弥说的。好吧,于小安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情况比起杜问越来,只有更棘手。
小甜甜则一脸茫然:“那个哥哥说他不是哥哥,是姐姐,可是他明明是哥哥呀。”厄,这个问题果然复杂拗口,“那个哥哥其实是女扮男装,所以小甜甜以后在我们面前叫他姐姐,有外人在的时候叫他哥哥,好吗?”
看着小甜甜乖巧的点点头,于小安心下惴惴,这样的说法应该不算欺骗小孩子吧,抬头接触到弥很不赞同的眼神,切,这个专放马后炮的家伙,便回了他一个不然你自己解释的表情。弥沉默着走近前座,将驾了一天马车的纸傀儡收起,不再理她,于小安松了口气,知道这算是默许了。
天已经大黑了,到刚才那些被打得鼻青眼肿的村民家里借宿显然行不通,只能野外露宿了。将小甜甜在马车内安置好,于小安决定和杜问越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虽然很不想让他失望,可有些话说在前头对大家都好:“杜问越,虽说我是你要等的人,可我一没法力,二对解决你的事没有头绪”现在这个时代哪里去找做变性手术的医院啊,“三来我自己也有一堆麻烦事,跟着我可能会耽误你的事。你那位高人还有什么其他遗言,啊不,遗留的话吗”
“哦。”杜问越却并不失望:“那位高人只说找到你,我的事情便有转机。我原本也没期望那么容易就可解决,我相信跟着你就一定会有办法。”
“那好吧。”既然他的如此坚持,于小安不介意多一个人一起上路。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杜问越,你前几天去青楼做什么?”
“我想看看真正的女人平时都是怎样的。”
……
鲁大大诚不我欺也,人果然是在沉默中BT的。
初恋
第二天一同上路的,除了于小安三人,又加上了杜问越和管叔。
管叔正是于小安在镇子上遇见的假装失主的中年人。杜问越说管叔自小照顾他,这次偷偷离家被管叔发现了,死活要跟着一起出走,说是怕少爷不会照料自己,带上他好歹有人安排食宿,也不要让他一个人在家里提心吊胆整日操心担忧。
好在杜问越带领村民拦路的时候,管叔被留在了村子里,对此事毫不知情,看到杜问越鼻青脸肿的样子,对他胡诌的路遇强人被于小安等人所救的谎话深信不疑,对着弥等人又是作揖、又是感谢的,弄得于小安这么厚脸皮的人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好随着杜问越管叔、管叔的喊着谦让作礼,同时抱起可爱的小甜甜来转移话题。
小甜甜堆起霹雳无敌的笑脸:“管爷爷好。”
管叔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来,只是老脸有些扭曲,摸着小甜甜的脑袋,唇带颤抖地道:“真是个漂亮的娃娃呀,不过以后跟着少爷和于小姐一起喊我管叔就可以了,不用叫我爷爷。”
咦?看不出管叔还是个人老心不老的主,于小安一直觉得这个时代的人以年长为荣,尊老至上,没想到还能遇到这样一个对年龄讳莫如深的“现代人”,不禁叫好道:“有个性,我喜欢。”
一路上多了两个正常吃喝的人,行程自然是慢了下来,只是小甜甜倒很适应这种生活,小脸越发红润水灵,果然小孩子还是要正常的饮食睡眠,太早步入仙人行列对身体不利,所以弥开始虽嫌多了两个拖累,看着小甜甜的变化后,也只冷哼了几声作罢。而且管叔一路上无论安排食宿还是起居,都管理得妥帖细致、周到全面,嘿,还真对得起他这个姓!
只是这几日,于小安有些不安,虽然管叔将各人的日常生活都打点得十分到位,对自己却似乎特别青睐有加。饭比别人软一点,馒头比别人白一点,住的房间亮堂点,洗澡水比别人烫一点,连泡茶的开水都比别人滚一点。还别说总是用那水汪汪的小眼睛在自以为没人注意的时候偷看于小安,边看还边色眯眯的点头。别问于小安怎么知道详情的,她奏是通过上帝视角了解的。
于小安私底下偷偷地问杜问越管叔是否已经成婚,得到否定的回答后,遂开始思考。穿越之初,于小安曾痛心疾首自己没有在现代好好谈个恋爱,没想到来到这里,居然要开始一段忘年黄昏恋。虽然于小安知道自己属于那种“最美丽、最有女人味的人了”(详见杜问越昏头语录),只是没想到自己的魅力居然如此无弗远近,连半百老树都被自己电出了春芽,心喜之余,不禁也有些苦恼。毕竟自己的目标是为了回家,如管叔这种憋了四十多年的感情一旦被点燃,不是厚积薄发四个字可以简单形容的。届时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剩下管叔一人晚景凄凉、孤苦终老,那次第,怎一个惨字了得啊!
再者,从年纪上看,论心理年龄,管叔可以做她的爷爷,论生理年龄,她可以做管叔的祖奶奶,怎么算都是连刘翔都难以跨越的鸿沟。管叔啊管叔,不是你不够好,大家都知道年纪大的男人体贴又疼人,只是时不我予,恨不相逢现代时啊。唉,管叔啊管叔,爱情的小苗苗没有得到灌溉就枯萎死去固然令人伤悲,总比蒜不冒芽一辈子眼馋水仙的强。
终于一日管叔再次含情脉脉偷窥的时候,于小安睇着四下无人,一把握住管叔的手道:“管叔,你的心事我很明白,只是我们是不可能的。” 唉,长痛不如短痛,这个恶人还是她来做吧。看着管叔触电般抽回被握住的手,双目含悲而又不可置信的样子,于小安重重的点着头,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之后几天,管叔都沉浸在巨大的打击之中,尽管他极力抑制着自己澎湃的情感,如常的打理着大家的行程,但是那平静下蕴涵的悲伤,却犹如春日薄冰下的湖水,缓慢却细微的流淌出来,慢慢渗透到大家心里。
终于有一天,当管叔再次用失学儿童的眼神凝望着于小安时,连小甜甜都感觉到不对劲了,偷偷问道:“姐姐,管叔叔看起来好象很难过的样子。”
“是啊。”闻言,杜问越也叹了口气,小声说道:“管叔这几天真的很不对劲,连晚饭都只吃三碗了,比我爷爷去世那天,还少了半碗。”
……
连弥都开了金口:“昨天借宿农家,傍晚看见管叔拿了碗红烧肉去猪圈喂马。”
……
言毕,三人有致一同地看着于小安,一副‘你一定偷偷欺负管叔叔了’的样子。于小安被三个人看得百口莫辩,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也的确可以算是欺负了吧,那天自己拒绝的口气会不会太严厉、太直接、太伤人自尊了呢?千不该万不该,那个时候不该把管叔当成新新人类对他当面说喜欢二字,现在还是好好想个办法安抚下管叔受伤的心灵吧。想起误会产生的那天,管叔让小甜甜称呼他叔叔而不是爷爷的情景,于小安决定就此入手。
四个人坐在客栈,喝着茶水,等管叔一起晚餐。于小安看着走过来的管叔,这几天果然憔悴很多啊,略带浮肿的眼袋,睡眠不足而晕黑的眼圈,虽然饿了几天依然偏胖的体型和微突的肚腩,半秃的脑袋以及赶了一天路还来不及洗去的满身风尘,一句赞扬不由冲口而出:“好年轻的老人啊!”
……
“姐姐,管叔叔刚刚好象哭了。”
看着飞奔回房管叔,于小安不得不感慨,看起来拒绝人的善后工作也是门学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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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逼无奈的于小安,只好向众人坦白了她和管叔之间未结果的情事,吃惊的杜问越立刻向管叔求证,半个时辰后,面色古怪的回来了。
于小安见杜问越几次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催促道:“好了,你最秘密的事我们都知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要掩掩藏藏的。”
“好吧,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杜问越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道:“我曾和管叔说过,这次离家是要去找命中注定我要等的人,所以管叔见到你后,以为你就是我这么多年一直不肯娶妻纳小的原因,他心中已经将你当成我们杜家的少奶奶,因而照顾有加。后来你告诉他说,你和我是不可能的,他以为从此以后我又要单身了,所以这几天为了杜家后继无人而难过。” 杜问越三言两语将事情简化说完,饶是于小安脸皮够厚,此刻也已经象煮熟的螃蟹一样,全身发红了。真是活见鬼了,谁见了管叔下午四点动物园饿狼的眼神,会以为他是在看自家的少奶奶的?
移魂大法
次日清晨,杜问越看着小甜甜边吃早饭边打着哈欠,奇怪的问道:“小甜甜昨天没睡好吗?”
“恩。”小甜甜点着头,又打个了哈欠说:“昨天姐姐回了房一直都没开门,哥哥说姐姐休息了,不让我去打扰,我就和哥哥一起住了。结果哥哥昨天晚上一直笑,一直笑,笑得我睡着了又被吵醒。”
被埋怨的弥心情却不错,看小甜甜吃完后,仔细的替她擦了擦嘴,笑眯眯的喝口茶。想起自己一直讨厌的于小安的昨天出的糗,真是做梦都会笑出来。
杜问越倒有些惴惴:“昨天我们会不会太过分了,小安她会不会想不开啊?”
“谁都会想不开,但她绝对不会。”弥摇摇头,断然否定。
“对,本人就是秉承好死不如赖活的原则的小强。”说着,于小安气呼呼地坐在了小甜甜身边,拿起桌上的水杯,一阵猛灌。她的目标是回家,怎么可能被这么点小挫折打倒,况且她回了家,就和这两个讨厌的家伙永远再见了,也没人知道她的这个人生污点了。
“你怎么那么晚才起来?公鸡都叫了好几遍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趾高气扬的于小安,弥就忍不住想打击她。
于小安翻了个白眼:“公鸡叫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母鸡?”她觉得自己以前的欺软怕硬实在要不得,人都是得寸进尺的,弥不就是个包公脸么,反啐回去赚不了至少不亏。
反正已经没形象可言了,就不再装着端着了。将小二端给她的热气腾腾菜粥分成两碗,推到弥和杜问越的面前,然后捂住了小甜甜的耳朵,不无恶意的冲着看着热粥发楞的两人道:“大冬天的,两个乞丐在饭庄门口乞讨,看见门前地上有客人喝醉后的呕吐物,他们实在饿极了,一个乞丐就冲上去吃了起来,可味道实在太难闻了,那个乞丐吃着吃着就吐了。只见另个乞丐飞快的拿出勺子吃了起来,前一个乞丐奇怪的问他刚才为什么不吃,他边吃边说‘我不就想吃顿热的么’。”
语罢,对瞪着面前的热菜粥一脸欲吐状的两人龇了龇牙,牵着小甜甜的手向外走去,走到客栈门口,顿了顿:“两人还坐着干什么?等下顿热的吗?”
之后的行程,于小安除了晚上住店,平时都一直老实呆在马车里,虽然杜问越信誓旦旦的保证绝对没有对管叔透露过半点实情,可于小安始终拉不下这个面皮去面对管叔,好在多吃少吃对她来说也不是大事。杜问越也从上次群殴事件中隐隐察觉于小安这三人来历不凡,只是为了向管叔掩饰,只好每天包了食物假装殷勤的送到马车内,自然免不了被于小安趁机言语荼毒一番,以至于虽然每次他挑了饭后才去见于小安,胃口却一天比一天差。
不知情的管叔却以为自家少爷是相思成疾,难得见少爷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而且这个于小姐还能拿起自己连看都看不到的玉佩,完全是天定的良缘啊。虽然不知于小姐为何不肯接受少爷,可是他相信凭自家少爷的人品、长相和家世,加上金诚所至,总有一天于小姐会喜欢上少爷的。所以也时时鼓励杜问越去马车上安慰“小恙”中的于小安。可怜的杜家少爷,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了下去。
于小安却在马车里和小甜甜培养着感情。小甜甜玉雪可爱又乖巧聪明,于小安童心未泯,想着法的将小空间里可以玩的游戏拿出来,倒和她玩得有滋有味,时间长了,不象一开始遇着可爱玩具的心态,渐渐生出几分姐妹真情来。于小安怜她自幼父母双亡,虽有个哥哥,却只是了大了没几岁的男孩子,想必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又想着这次自己去了晏云山说不定就回家了,所以加意地对她好,又编了各种故事哄她。这个孩子十分乖觉,敏感的觉查到于小安的细微变化,对着于小安更是依恋。
看着她们的相处,弥的神色也渐渐起了变化,看向于小安的眼神也不再如初见那般冰冷与敌对了。
这一日,一行人终于到了晏云山脚。杜问越好说歹说,才打消了管叔跟着去拜访于小安师门长辈的念头。
看着管叔怏怏不乐的背影渐行渐远,于小安也偷偷松了口气。她都不消问,也知道杜问越是用什么借口把管叔劝回家的,无非是借用了自己这块超级挡箭牌,好在终于不用面对自己丢脸的根源了,她也就不怪杜问越借用不预约了。(管叔什么都没做好不好,根源是你自己太自恋了)
晏云派的掌派师祖是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人,只是看着身体不太好,因为他坐在一把木轮椅上接待的众人。
见了晏云派才知道什么叫旁支与主流的区别。灵云派的所有门人,于小安都见过,年纪最长的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五上下,哪里象这个晏云派,掌派的师祖都将近四十了。根据这个门派心法小成即可驻颜的现象来看,晏云派的人修炼不算成功。
而且当时觉得灵云派整个山头只有寥寥几人已是门丁不旺了,见了这晏云派才知道什么叫师门凋零,算上掌派师祖不过区区四人而已。当下于小安的心里已凉了半截,估计这个什么移魂法的效用也有点悬。
果然听得这位掌派师祖道:“本派开山师祖出自灵云门,移魂一术本源自楚国,皆非两派所长,本派千余年皆有专人研习该术,所得不过一二,略知皮毛而已。魂魄乃人之本源,失之则死,得之则活,人身不可无魂魄而独存。本派弟子迄今习得此术者不过三人,其中二人均已魂飞魄散,吾徒习得该术,术反噬主,幸得援手,得保一魂三魄,于六年前一直沉睡不醒,该术大凶,该术大凶啊。”说罢,唏嘘不已,眼角微湿。
“姑姑。”于小安忽听得一声低泣,扭头一看,却是小甜甜正埋首在弥的怀内,痛哭不止,弥的脸上也充满了悲伤和哀痛。
“师祖,既然这个移魂之术这么危险,为什么晏云派弟子还要去研究修炼呢?”于小安不禁问道,不是她假好心,对这个法术不敢兴趣,实在是统共会这个法术不过三个人,还搞得两死一植物人的,她再胆大也不敢以身试法啊。
掌派师祖拭了拭眼角,缓缓道出了缘由。
原来这晏云派的开山师祖和三代师祖一贯交好,待三代师祖飞升后,对新来的那人出于旧日之谊,也照顾有加。那人也同于小安般不肯修炼,坚持要回家,苦于门内无人可帮得上忙,所以镇日埋头在藏书楼内研习书籍,寻找回家的方法。晏云派的开山师祖也经常去探望他,帮他一起想想办法。
不知道为何,突然一日,那人状若疯狂的冲出了藏书楼,一边咒骂着灵云门,一边喊着“我要回家。”之后居然意图放火烧掉藏书楼。幸好门人发现及时,才未酿成大祸,只是灵云门的门人一贯清修,不知道该拿这个诅咒自己门派的纵火犯怎么办,只好先用束缚咒拘禁在房间里。那人也不知使了什么方法,还未等众人商量出个结果,就突然没了踪影。
晏云派的开山师祖之后一直不能忘怀那人疯狂的样子,每每想起那人说起回家时渴望的神情,以及咒骂灵云门毁了他的生活时的切齿恨意,均觉得十分内疚。心中有了旁骛,修炼就一直不能精进,而且此时的他对于灵云门飞升后换他人来的做法有了不同意见,所以就离开了云雾山,下山游历。一来是找寻那人的下落,二是希望能找到一个法门,帮助灵云门今后同样的人,防止悲剧重演。坐化前他创立了晏云派,并一再叮嘱后人弟子,务必将移魂术研修精练。只是这个法术对施术者要求及其苛刻,所以千年来才三人稍有小成。
静静地听着晏云派掌派师祖的述说,于小安心中百感交集。既有回去的希望更渺茫的失落,又有对无辜穿来前辈的亲切与认同,更多的是对晏云派开山师祖的感激。
想起晏云派这三位门人的遭遇不禁有些感慨,电光火石之间,于小安明白了弥初见时的敌意从何而来。如果自己父母双亡,唯一的姑姑又为了一个素未谋面而且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人,变成了植物人,只剩年幼的妹妹与自己相依为命,也会将这个人恨得牙痒痒的。
说起来,一路上弥除了脸色难看了点,也没有怎样刁难自己,换作两人角色调换,于小安不保证弥是不是还能靠自己的双脚爬上晏云山。想到这里,于小安走去将小甜甜抱在怀中,亲了亲她的额头,又抬起头,望着弥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诚恳的道:“对不起。”
弥一楞,见于小安那充满着歉意与无奈神色,不觉怔住了,只觉她眼神晶亮又带着怜惜,似磁石般让他不能移开自己的视线,半天才艰难的偏过头去,道:“不用。”
“咳,咳”掌派师祖轻咳了两声,继续道:“事情也非不可为,弥,此去灵云山有否将所需物品带回?”
弥站了起来,走到掌派师祖边上,恭敬的答道:“师祖,弥已将物品全部带回。”说着,将一个小包呈给了掌派师祖。
于小安一头雾水的看着两个人,只好轻轻问怀里的小甜甜:“小甜甜知道那是什么吗?”
小甜甜点了点头,道:“帮姑姑的叔叔说,他找到了一个人,那人认识楚国会移魂之术的人,所以准备了礼物去送给那个人。”
于小安听得精神不由一振,找到懂移魂术的人,自己回家的希望就多了一分,而且:“那小甜甜的姑姑是不是也有可能会醒过来?”
“恩,是呢。”小甜甜拼命点头。
“我终于知道那位高人说让我等到你是什么意思了。”一直坐在一边静静听着的杜问越突然插口道。(杜问越哭泣:作者啊,你也把我忘记得也太久了吧,我再不跑出来抢台词,读者会以为我是隔壁剧组的)
满意的见大家的目光都转向自己,杜问越道:“如果我理解得不错的话,小安你只是移魂到现在这个身体上的,现在你在寻找离开这个身体,回去你原来的地方。”
强悍强悍,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居然能透过刚才只鳞片爪的对话,得出这样的结论,众人都不由对杜问越刮目相看。
只是摆足了POSE,接受着大家崇敬的杜问越忽然有些狗腿的看着于小安道:“那我可不可以预定小安你现在这个身体,如果人家能你移回去,那把我移到你身上应该轻而易举的事情了吧!”
看着杜问越惨嚎着斜飞了出去,于小安吹了吹右拳,道:“看来把你的身体移出去果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呀!”
定魂墨圭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找那个人?”既然事情有了眉目,于小安的心又活动起来,不想再过多耽搁。弥避开了她过于热切视线,不自在的说道:“还没那么简单,现下预备的不过是送给领路人的礼。移魂术在楚国也是极少人习得的法术,且该门派与外界少有联系,不知是否肯出手帮忙。如携上定魂珠去求援手,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哪里可以找到定魂珠?”于小安追问。
“过得几日便是离国二十年一次的河胥拍卖大会,或许会有所获。”掌派师祖不确定的说道。
这个所谓的定魂珠听起来就是很玄乎的东西,想来也不是街上两文钱一个的包子可以比拟的,不然不可能打动物欲淡薄的修炼人士。
“不知这珠子什么样子?”如此稀罕的东西定然极少露世,二十年一次的拍卖会,展出的奇珍异宝想必不少,寻找一个只知名字的宝贝难度颇高。
“据闻这定魂珠除了楚国修习过移魂术的,只有两种人可感应到,一是濒死之人,再就是你。”弥看着于小安道。
怪不得坚持接她来晏云山呢,濒死这个标准太难掌握了,稍微过头就成真死了,抗着个尸体参观牢房的可能性远远大于参加拍卖会,果然“鉴定”这种高级工种还是她于小安比较合适啊。
“带上你的银票,带上你的存折,跟着我小安走……”晏云山地处离国境内,距离河胥不过三日路程,带着保镖弥、小宝贝甜甜和跟屁虫杜问越,于小安一路说笑着赶到了河胥城。
离国是个注重商业、提倡贸易的国家,商人在国内地位颇高,河胥作为离国的经济中心,往来人口繁多,又逢二十年一次的盛会,到处是操着各国方言的生意人与游人,城内商铺林立、人头济济的样子,颇有点现代大都会的味道。
幸亏弥当初想得周到,去灵云山接于小安前特意在城内预定了客房,不然此时四人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休息了一晚,精神抖擞的向会场走去。拍卖会主办方考虑周到,在正式拍卖前允许参加拍卖的去会场观摩拍品,在没有办法印发精美宣传册的年代,是让买家们更多了解拍品,提高拍卖价的好办法。当然每次的镇拍之宝是不会拿出来提前展示的,以神秘感钓足买家的胃口。
远远便可看见三层楼高的会场,看起来结构简单,外观古朴。为了提高安全性,全部以砖石砌成并抬高台基,防火防潮之余,更结实牢靠,给人以高大肃穆感。为了避免过于单调,墙面又覆以旋子彩画,窗户多为菱花隔扇,使整个建筑看起来增添几分柔和之意。
“走了,进去了。”看着于小安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眼前的房屋,伸着手边描摹边喃喃说着些什么,一脸痴迷的样子,弥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出声催促道。
“上次在云溪镇也是这样,一看见房子就走不动路,我怀疑小安原本是个工匠。”杜问越悠悠道。
“错,我原本是个街头卖艺的”说着,伸出手分别握住弥和杜问越,向会场走去:“就这样,整日牵着我家的两只猴子四处卖艺。”
知道于小安在拐着弯骂自己是猴子,只是握着那柔弱无骨的小手,感受着掌中的温热,弥却生不起气来,适才心中的烦闷似乎也在这一握之间烟消云散。看着杜问越哇哇大叫着甩开了于小安,虽知道这是自己也该做的动作,却怎样都无法放开,反而不由自主的握得更紧了些。看到于小安回头诧异的望了自己一眼,心中一突,立刻装作才发现两人相握般松了手,心中却是千般不舍。看着于小安和杜问越打闹着前行,弥的右手虚握,他不知道自己胸口那翻腾的情绪是什么,只知道那温滑细腻的触感一直萦绕不散。
会场内十分安静,隔着一道门,似与熙攘的街道分割成两个世界。诺大的场地摆放着百余件珍品,既不空阔也不拥挤,每个案几前写着拍品的名字和简略介绍,还有一个着简单衣饰的侍从低声向有疑问的买者进行详细的解说。如果不是满屋子的人长发古袍,于小安真以为自己是在某私人博物馆进行参观。
慢慢的自入口开始浏览,想寻找一件能让自己有所感应的物品。马乌玉笔箱,没有感觉,应该不是;丹台春晓石,那么大的体积,PASS;穿云鎏金盆,哇,好大个金盆,还镶嵌着各色宝石,最小的也有3克拉,怪不得大家都说金盆洗手的,有了这个是几辈子都吃穿不愁了,果然可以天天在家没事洗手玩了。(没文化就不要乱解释)
远远看见一个圆圆的东西,于小安快走了几步,“影鱼龙肝石”,这个看起来是珠子摸样,应该是了吧。可是于小安饶着珠子转了好几圈,被珠子的流光异彩晃花了眼,还是没有任何感觉,不禁有些泄气,也不知道什么叫感应,难道象杜问越看到自己一样吗?可是自己又不想成为什么定魂珠,看不出哪个是最漂亮最有气质的珠子。于小安只好向天祈祷这次最好有这个定魂珠,不然下次拍卖还要再等二十年,就怕二十年后仍然是没有。
“晴兽面纹圭”,走到一个黑色玉器前,于小安一个字一个字的轻轻念道,比起前面镶金带玉的珍宝,这个看起来未免有些不起眼。器身扁而狭长,一头带刃,略宽,另一端有个小孔,看起来是可以穿绳佩带的。多看了几眼,于小安只觉得玉器四周似隐隐有光晕出现,才想定睛细看,却忽然觉得头疼欲裂,心口烦闷欲吐,才以手抚胸,身体已经不可抑止的软了下来,朦胧间感觉自己被人抱起,勉力撑起眼皮,是弥失了血色的脸,无力地靠在弥的胸口,任凭黑暗来袭,最后的想法是弥的心跳得太快太响了,有点吵。
再次睁开眼,已是在客栈的房内,看见两大一小,三个脑袋挤在自己床头,面带焦急的看着自己,于小安不觉心中一暖。于是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冲着三人嚷道:“我于小安又回来了!”
“小安你没事吧,说晕就晕的,别是有什么宿疾吧,吓得人家到现在心还在跳。”杜问越一看于小安生龙活虎的样子,忍不住埋汰道。
“心不跳了那是死人好不好。”于小安回敬道,居然敢咒自己。
“姐姐,你刚刚怎么啦?小恬很害怕。”看着犹带哭音的小甜甜,于小安一跃下床,道:“昨天姐姐太兴奋了没睡好,现在补了一觉,精神百倍,可以拳打小杜,脚踢小弥。”说着还摆了个拳打脚踢的造型,逗得小甜甜咯咯笑了起来。
弥又好气又好笑的将于小安按回床上:“你还是好好休息休息吧,什么时候都不忘作怪。”
“这叫丑人多作怪。”杜问越不甘的插嘴道。
于小安半靠在枕头上,凉凉道:“我记得某年某月某人夸我是他见过最漂亮最有女人味的,还预定我的身体来着。这个人一定是个瞎子。”
不管杜问越抓狂的样子,于小安丢出了个重磅炸弹:“我知道定魂珠是哪样东西了。就是那个‘晴兽面纹圭’,虽然它不是珠子,可是我有种感觉就是它,这次醒来感觉出乎意料的神清气爽,我想也是因为它。”
弥和杜问越对视着点了点头,转身匆匆向外走去,片刻后两人面色沉重了回来了。
“怎么了?”于小安紧张的看着在房内踱步的杜问越和进了房间就不发一言的弥补。
杜问越叹了口气,缓缓道:“河胥的拍卖会因为每次参加者众多,且来自各国,所以每个参加拍卖的都要交纳一定的保证金。”
于小安点点头,道:“这个我理解,我们那里拍卖也是这样的,难道我们钱不够?”
杜问越恩了一声道:“为了防止恶意拍卖,保证金一般是拍品底价的三倍。那个‘晴兽面纹圭’是原国前朝高宗所受纳的贡品,所以标价一万两千两白银。”
“那我们目前有多少?”
“7500两”弥缓缓道。
这也差太多了,自己的金豆子最多值500两,加起来还不到底价。
“弥,我见清用过点金术,你会不会?”弥摇了摇头:“这个法术自开山师祖处就失传了。”
于小安大汗,不是失传,是有法术没地方使,看起来灵云派的开山师祖至少是个不错的矿产探测员。
低头看见挂在腰上的玉符,想起清下山前对自己说如果有急事可以捏散了,他能感应到。现在这个事应该也算紧急吧,只是不知道清从灵云山过来的话要多久,如果他能陪自己下山就好了。
“即使清师兄法力高深,过来至少也要七天。”哎,原来一不小心将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单程就要七天,而拍卖会就在六天后,于小安苦恼的看着玉符,如果你是传声符多好啊,把要求讲清楚,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来得及。看着正在屋内转圈的人影,于小安突发奇想:“杜问越,要是说你被我们绑架了,你老爹那么疼你,会付多少赎金?”
杜问越没好气的答道:“等我爹收到你的勒索信,你家的清已经可以来回跑四、五趟了。”
唉,于小安颓然的倒在床上:“看来要在六天内筹到三万两,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杜问越和弥都紧张的问道。
“抢银行。”
“啊?”两人迷茫。
“就是打劫钱庄啦。”
……
弥沉吟半晌,道:“说不得也只有这么做了。”
什么?于小安大吃一惊,立刻从床上跳下来:“我是开玩笑的啦。”
“我也是啊。”弥笑了起来。
于小安狐疑地盯着弥,心里总有丝感觉,弥仿佛并不是在开玩笑。
既然暂时想不出办法,于小安提议去街上走走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灵感,比在屋里钻牛角尖要好。
“不去,人太多,挤死了。”杜问越还在记恨于小安要将他卖给自己老爹的事,只好留下他照顾有午睡习惯的小甜甜。
午后的暖阳照射在身上,让人睡意倍增,行人也没有上午那么多,想来是在家里补眠。于小安在路上缓缓行走,看看东边的商铺,摸摸西边摊贩的货物,弥看着她颇为自得其乐的样子,好奇的问道:“你这个是在做市场调查吗?”市场调查是于小安出来前说的古怪名词,弥则完全不明何意。于小安恩了一声,扎在一个银饰铺上,头也不回作答。
阳光透过店铺投在她的脸上,照得小脸晶莹,饱满的耳垂仿佛半透明般,弥有些痴忡得望着她,看着一缕发逃出了束缚,轻拂上光洁的额头和白皙的脸颊,仿佛受蛊惑般,伸出手将发丝轻轻替她拢入耳后,于小安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弥的心不可自置的狂跳起来,怕她觉得自己孟浪,于小安却只是对他灿然一笑,道:“谢谢。”复又抬起了手问道:“好看吗?”原来她戴了个银镯子,这镯子的花样并不复杂,式样甚至有些粗重,只是配着那纤细皓腕,反差强烈却有股说不出的动人。
刚想点头,却见于小安有些可惜的取下镯子,还给了摊主。
“怎么了?很好看啊。”弥奇怪。
“我们现在钱都不够,既然没办法开源,至少要节流吧。”真是个傻丫头,弥问明价格付了款,拿起镯子仔细轻柔给于小安套上,道:“不差这么点,不见得我们都不住店了,也不给杜问越饭吃了?”
也是,于小安感谢弥给自己找了个台阶,顺理成章的爬了下去。
“既然晏云派都不会点金术,那银子是哪里来的?”在这个一百两可以供普通家庭过一年的时代,7500两也不算小数目了。
“晏云门弟子常年在山下走动,均以行医为名,不论寻人还是寻法术,都方便些,多年来也略有薄名。”用修炼的法术替寻常人看病,估计这个名声不仅不薄,还厚得很,于小安不禁诚心祈祷,老天啊,如果你能让河胥城的某个大富大贵的人突然生个怪病,得个绝症什么的,我一定为你重塑金身。(你的良心已经没救了)
说话间,有两个垂髫小童在身边嬉闹而过,冷不防其中一个出手重了些,将另一个孩子推到了于小安身上,于小安一个踉跄差点倒地,幸好弥及时将她一把扶住。两个孩子眼见闯了祸,吓的一溜烟逃走了。
“没事吧?”弥看着怀里发呆的于小安,不无担忧的问道。
“没事。”回过神的于小安总觉得刚才的场景有些熟悉,不觉伸手去摸放在怀里的钱袋。“不好,我的玉符。”钱袋还在,一直贴身放着的玉符却不见了。
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向刚才两个小童溜走的方向掠去。亏得于小安反应还算迅速,两人的脚程又都不慢,才一个转弯就在小巷子里发现了其中一个孩子的踪迹。
于小安一把抓住那个孩子:“你个小偷,还我玉符!”
“什么玉符?”那个孩子还在装傻充楞。
于小安也不和他废话,立刻搜起身来。那孩子也不是吃素的,躺到地上就开始撒泼打滚,嘴里还哭喊着:“不要脸,不要脸,大人欺负小孩……你TMD不要脸”
弥将躺在地上不清不楚骂人的小孩子拎起,冷冷道:“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现在把玉符还给我们,二是我打断你的双手双脚,你再把玉符还给我们。”说着,手上略用劲,那个孩子立刻哭叫着喊起疼来。
看着混身透着寒气的弥,于小安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一直以为修炼的人都是清那般云淡风轻,温润如月的,没想到会有如此阴冷的时候,看来从小失去双亲对弥的负面影响一定很大。只是出于对小偷的一贯厌恶,她对这个孩子也是半点同情欠奉,并没有出语阻止。
那个孩子打小出来混,看人还是有些眼力届的,知道眼前这眼神冰冷的男子不是在恐吓自己,现在右手疼得快要断掉,估计好几天都不能干活了,真折了至少三个月出不了街,当机立断道:“玉符不在我这里,我带你们去取。”
弥松了手,任那孩子捧着右手原地跳脚,一个追踪诀拍到他身上,淡淡道:“前头带路,当然你也可以试着路上逃跑。”
那孩子虽不知弥对自己做了什么,却明白今天失策惹到了刺猬,仙女似的姑娘旁边居然跟了个夜叉,垂头丧气:“哪敢呐,走吧。”
两人跟着那孩子钻过几条偏僻弯曲的小巷,来到一个小小的宅子前。“就这里了。”那孩子说着推开了门。于小安一眼就见到了个熟人,那个撞人的孩子正挥舞着自己的玉符在向其他几个小点的传授偷窃技巧和理念,只听他唾沫横飞道:“小顺,这几天来的外乡人多,你一次偷的虽少,多偷几个,加起来的钱就不少了,这叫勤能补拙。”
哭笑不得的于小安上前劈手夺回自己的玉符,感情这个盗窃团伙还和保险公司一样,每日会由领导人进行激励教育的。看着目瞪口呆望着自己的那些孩子,正想教训他们几句,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弥,我知道该怎么筹到那三万两了。”
筹钱计划
坐在客栈屋内,看着杜问越和弥期盼的目光,于小安得意洋洋地道:“刚才回来的路上,我去和看城门的套近乎了,人家告诉我这几天河胥城的来往人口怕有三百万,如果每人能给我一文钱,我们就发达了。”
“完了完了。”杜问越一脸崩溃,“现在又要出钱给小安请大夫了,听说疯病很难治愈的,我们的钱更不够了。”
于小安无视杜问越的嘲讽,继续说道:“要无条件让每个人给我一文钱是困难的,可是如果别人给我一文我却还给人家一百文,一百两,甚至一千两呢?”
“啊!”杜问越突然一声惨嚎,转身向外跑去。
“去哪?”弥一把拉住杜问越。
“去找个地方把那七千五百两藏起来,这个丫头病入膏肓了,不能让她随便糟蹋这些钱。”杜问越急道。
见于小安用求助的眼神望着自己,弥立刻出言阻止杜问越:“等等。”
于小安得意地看着杜问越止住了向外的脚步,刚想教育他几句,却只听弥深吸了口气,对杜问越道:“我和你一起去。”
一阵鸡飞狗跳后,于小安好正以暇地喝着水,教育着对面灰头土脸的两人:“其实我说的是用一文钱去购买一个机会,一个让你能拿回一百文甚至一千两的机会。这在我们那里叫‘彩票’,是博彩业的一种。”
接下来于小安花了半个小时,将彩票的一些基本原理和操作手段详尽道来,听得两人连连点头,大叹很有可行性。
“不过我们初来乍道,要和官府搞好关系,有靠山才好做这样的事情,不然看我们热火朝天的,官府以扰民或扰乱商业来查封就不好了,毕竟以前没有这种生意。”杜问越不无担忧地道。
“对,所以小杜你拿上我们的钱,去城府大人那里走一趟,无论是官面还是贿赂,务必让他同意将‘同兴绸缎坊’和‘聚宝楼’门口的那块空地给我们使用三天,我们除了应付的税收外,另外加他私人打点费用。弥你们作为名医行走在外,有没有什么固定名称的拜贴?”得到弥肯定的答复,随即叮嘱他,“有的话,给小杜一份,不然我怕他见不到城府大人。”
杜问越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用银子开道谁都会乖乖俯首的。”
“最好再打听下参加这次拍卖会的,最有权势的是哪位,我是指离国的有实权的权贵。”于小安又补充道。
“你是怕万一影响太大,城府大人不敢担待,临时给我们出难题?”弥问道。
“是呀,既然弥也想到了这点,那打算怎么做呢?”目送杜问越匆匆离开,于小安略略放下心来,将问题反抛给弥。
“你不是早就想好了么?否则叫杜问越拿着我们的名贴去做什么。”弥悠悠道。
看着弥笃定的样子,于小安忍不住诋毁道:“奸诈的弥。”
“狡猾的安。”弥童心大起的挖苦了回去。
于小安闻言狠狠剜了弥一眼,却因心情大好而毫无威胁之意,反而别样的媚,弥不觉心中一动,与于小安对视的眼神逐渐迷离。
“我先出去下。”感觉屋内气氛变得有些暧昧不明,于小安不自在地起身。“我去找雕刻师傅了,弥你叫小甜甜起床后,把我们的彩票的样式设计下。”
晚饭前,杜问越带回来事情均已办妥的好消息,看着小甜甜正闷头在纸堆里奋战,不由凑近了问:“小美女,在做什么呀?”
“在做姐姐说的刮刮卡,小恬现在很忙,不能陪杜姐姐玩了。”说罢还挥了挥手,示意如果杜问越真的无聊的话,不如出去再逛一圈。
为了让普通百姓更快接受这个新兴的“彩票”,于小安采取了即买即开型,按照自己的习惯,称为刮刮卡。“什么刮刮卡,就是双层纸片而已。”被小甜甜鄙视的杜问越感情上难以接受,在一边酸溜溜道。
“哦,那杜姐姐来帮忙小恬一起做吧。”
“我和小安还有事要商量,小甜甜乖乖的帮忙哦。”开玩笑了,他只是个普通人,让他做这件事情估计到明年都不一定能弄好,哪里能比小甜甜灵诀一掐一大叠,一掐一大叠的。
“杜问越,我把图案都刻好了。”于小安说着将手中的大包裹递给了杜问越,“这里是一套样品,其余的雕刻行师傅正在赶工呢。”
考虑到大多数百姓不识字,所以他们去掉了数字开奖的形式,改用各种动物图案,选了三十六种大小动物。为了增加趣味和参与性,还采用了买号的方法,买的人可以随意选七个动物图案,在最后一天,公开摇奖,根据图案的符合程度奖励千两到百文不等。
看了看天色,已经大黑,弥换了身黑色的衣服,冲于小安道:“我先走了。”语毕,飘身掠了出去。
杜问越奇怪的问道:“弥穿成那样去哪里啊?打劫还是偷香啊?”看着于小安微翘的嘴角,惴惴道:“看你这副诡异的样子,我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于小按曲起食指,敲了下杜问越的额头:“你还青铜小强斗士呢。弥是去照顾三王爷的。”
“三王爷?就是你让我打听的这次参加拍卖会最有权势的人?”杜问越不解,“弥看起来更象是去刺杀三王爷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这么理解。”于小安捂住张口欲喊的杜问越,“知道你是女人,不必用尖叫来证明。弥只是去给三王爷下点药,不会伤及元气却短时间很难熬的药。”
杜问越挣脱开于小安的魔爪,大喘两口:“然后再让弥以名医的姿态去救三王爷,那三王爷欠了我们一个人情,这次就无论如何都会撑我们一把了。”看见于小安点了点头,他不禁捶胸顿足做痛心状,“我开始怀疑你们修炼的到底是天道还是魔道了,我怎么就不小心上了你们的贼船了呢,真是上对不起我的爹娘,下对不起未出生的孩子啊。”
“不,我要继续和你们在一起,看着你们,阻止你们继续堕落下去。”杜问越作义正严辞状。
于小安撇了撇嘴:“你就是背后按上两扇门板,也不会有人当你是天使的。”说着也不理杜问越的装腔作势,正色道:“我现在想的是到时候该怎么做宣传,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唔,这个问题果然该好好商量商量。”杜问越摸着下巴,一改刚才抢天呼地的样子,沉吟道:“下午去城府路上看见有人杂耍卖艺的,围观的不少。”
“恩,不过这样太抢注意力,而且针对性太狭窄,不会吸引到有钱有权的人。”为了赚那些权贵的钱,于小安贡献了十颗清特意炼制的解百毒的“盘云龙海”,对那些人争权夺利的人来说,可比几千两银子的吸引力大多了。“或许我们可以去请戏班子的人,只要他们奏乐,既能吸引人潮,又不太抢风头。”
“恩,要奏曲调欢快的,让人听了就热血沸腾,蠢蠢欲动的。”杜问越继续补充道,“或者再去青楼请几个女子来,一可以现场解说下,二可以把满大街男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不错,不过人不用太漂亮,普通姿色的就行。”于小安说着也来了劲。
杜问越连连点头:“对,这样既不让别人老婆嫉妒,又不太转移来人的视线。”
说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停了下来,你望着我,我瞅着你,忽然各自跨前一大步,抱成了一团。
“知己啊……”
“同志啊……”
“……小安安”
“……小杜杜”
“你们在做什么?”突然一声沉喝打断了两人的激情。(此激情非彼激情也)
于小安循声望去,只见弥正站在门口,冷冷得看着杜问越和自己。可能是天黑的缘故,弥的脸看起来也是黑黑的。注意到自己和杜问越麻花般扭在一起的样子,于小安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一部电影,一句话冲口而出:“大人,我们是清白的。”
看着弥无语地瞪着自己,额上依稀出现了几条比夜色更浓的黑线,于小安忽然诗兴大发:“黑夜给了弥一双黑色的眼睛,可弥却用它来翻白眼。”吟罢一脸兴味的问:“何如?”
杜问越托着快要掉落的下巴道:“你,你简直是太有才了。”
第二天一早,商议妥当的众人按照各自分工,分头忙碌开来
为了实现杜问越参观真正的女人平时是如何生活的这一愿望,去青楼的工作就分给了他,于小安自然当仁不让的担负起了去戏班子看帅哥的重任
与班主的谈话进行得异常顺利,尤其当于小安预付了三成定金之后,班主立刻将平时演奏的人集合起来,按照于小安给的曲谱当场开始演练。
因为曲调新颖,初时这些人弹奏得并不好,锣鼓铜铯齐响,还冒出几个滑音吓得于小安心惊肉跳。好在众人也是训练有素的,渐渐配合得协调起来,于小安也放下了心,安坐在院内细细聆听,偶尔出声纠正一下。
这杜问越也是个能人,昨天不过是将一些曲调哼给他听了一次,他便按现在的流行将曲风修改,还根据不同的乐器配上了谱。不知道这个官家公子镇日研究这种东西,愁白他老爹多少头发。正想着,耳边依稀听到杜问越的大呼小叫:“小安安,小安安……”
于小安应声抬头。
院中有几枝垂条碧桃,正开得灿烂,有一人从树下缓缓转身而出。看着来人,于小安只觉呼吸一滞,那人只一袭随意浅色轻衫,却将那满树的红压得失却了颜色,微风拂过他的袍角,轻轻吹落一树落英,乱红如雨,漫天飞花纷纷,他自花雨中徐徐走来,仿佛夏夜最深最旖的梦。
“小安安,小安安……”感觉有人拉着自己的袖子,回过神的于小安听得杜问越正迭声喊着自己。
“什么事?”
“你流口水了……”杜问越小声道。
于小安怒视杜问越,以为她面瘫啊,有没有流口水都不知道,简直是言情小说里典型欠扁的对白。
“呵……”一阵低笑声传来,正是来人见他们有趣,不觉笑了起来。这一笑如艳阳乍放,仿佛天地灵光都为他所绽。于小安着迷的看着他,捅了捅杜问越:“小杜杜,看到没有,什么叫真正充满阳光的迷人微笑,就你那龇出一口白牙,跟人家比起来就象菠萝和阿波罗的差别。”
“听起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一个也不要象。”杜问越赶紧摇头。
那人笑意更深了,优雅地掬起于小安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他居然会西式吻手礼,莫非也是穿来的?只是姿势不太标准,更象在调戏自己,于小安忍不住想放声尖叫,终于有人来上演穿越必逢的调戏戏码啦!
只见那人唇角微启,轻声赞道:“好个俊俏的小相公。”
虾米?小--相--公?
低头看看自己为了谈判方便而特意更换的男装,于小安只觉晴天一个大霹雳,好容易等到个美男来调戏自己,居然还是因为自己是个男人?怪不得学院的师姐声泪俱下地说过:“漂亮的男人就象一个抽水马桶,不仅女人需要,男人也有需要。”
想想她这两个多月都遇到了些什么人啊,清是个半仙,弥是忽冷忽热的空调,小杜杜是个人妖,美男是个同性恋。往后谁要是敢和她说古代男人是循规蹈矩的谦谦君子,她就用管叔水汪汪的小眼睛溺死他。(管叔:好啊好啊,我又可以领一份盒饭了。)
幸运黄金
生平首次被调戏以失败告终的于小安,安排了班主第二天集合的场地和时间,带着颗破碎的少女心匆匆告辞了。回去途中探望了正在布置现场的弥,一切都按照事先商议的顺利进行着。看着天色将晚,一行人将收尾工作结束后,赶回客栈进行最后的沙盘推演。
于小安将杜问越拉至一边,悄悄道:“为什么那个同性恋一直跟着我们?”
“同性恋?”杜问越一脸迷茫。
“就是喜欢男人的男人。”于小安说着暧昧的看着杜问越道:“照说你现在的情况和同性恋也是异曲同工,和我说实话,你从哪里把人家拐来的?”
杜问越闻言斩钉截铁道:“我绝对不会喜欢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的,我还是喜欢喜欢女人的男人,虽然那样的男人不一定会喜欢上身为男人的我。”
啪啪啪,于小安忍不住鼓掌:“小杜杜你这句话太有水平了,我要记下来回去后发表在我的小说里。”
众人落座后,弥见多出一个人,不禁挑了挑眉,杜问越清咳一声,道:“这位是今天我拜访的‘兰涧楼’的老板,他听了我们的计划,很感兴趣,说是要来看看。”
“我们又不是动物园的猴子,有什么好看的!”于小安嘀咕着。
“他说楼里的姑娘免费借给我们三天。”杜问越小声道。
“啊!”于小安眼前一亮:“那随便看,随便看,请使着劲的看。”语音才落,那人又轻笑起来。
这人笑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看,于小安边擦口水边为广大女性同胞叹息,可惜他已踏入男男恋这一回不了头的单行道了。
“小甜甜,今天刮卡做得怎样啦?”还是正事要紧。
“姐姐,我已经把事先说好的数量都完成啦。”小甜甜骄傲的答道。“不错不错,来亲一下表示庆贺。”
“小杜杜你的任务也完成得不错。”顺便也表扬下杜问越。
“那小安安那里呢?”
“你都看到啦,戏班已经搞定,音乐也按要求到位了。”
“那也亲一下表示祝贺吧。”看着双眼闪着小星星的杜问越,于小安无所谓的拥抱着来了个吻颊礼,反正他是个女人。
“小甜甜,小杜杜和小安安?”兰涧楼老板好笑的重复道。
“是呀,这是我们之间的昵称。”于小安笑答。
“那这位兄台呢?”兰涧楼老板指了指面色发黑的弥。(最近弥太阳晒挺多的么,老发黑发黑的)
恩?好象从没给弥取过昵称,怪不得他看起来不高兴,想必是觉得受排挤了。(人家不是因为这个脸色发黑的)那叫什么捏?小弥弥?Yi-ou,听着象小咪咪,虽然他是个男人的确是小咪咪,可实在太难听了,全世界找不到比这更难听的了。“他就叫弥,弥就是昵称。”
“不知老板您贵姓啊?”知道了也好称呼,不能老兰涧楼老板或者那个同性恋的叫,也太不礼貌了,而且作者打得也累。
“小姓姬。”
“噗……”于小安忍不住一口水全喷在了杜问越脸上。
※※※※
众人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给杜问越喂了两个馒头后,匆匆赶往了预定的场地。不一会,戏班的人来了,兰涧楼的姑娘也到场了,弥的纸傀儡也在销售地点准备就绪了。杜问越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城府管事在一阵振奋人心的音乐过后,说了一通官话,敲响了一面巨锣,这次名为“”的彩票活动正式拉开了序幕。
开始时人群一直处于观望状态,毕竟无论是销售形式还是搏彩方法都是新生物,需要一定的消化时间。这时于小安事先安排的那几个偷过她玉符的小孩就起了大作用,他们今天的任务是来做托的。常年街头打混的几个孩子演技高超,将中奖后的惊奇与喜悦表现得淋漓尽致。见真有人中奖了,又看到孩子手里雪花花的白银,群情忍不住涌汹起来。一时即开型奖券销售的地方排起队来,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高呼着“我中了”、“我也中了”,即使很多人可能只是中了一文、两文,被刺激了的人群却理会不了那么多,开始不理智起来。
看着努力维持现场秩序的府衙卫士们,杜问越暗暗庆幸听了于小安的话,事先应承了他们一笔不菲的犒劳,不然只怕也早就奋不顾身的挤进队列里去了。
“你们那里卖彩票也是这样的情形吗?”杜问越忍不住好奇的问。
“没有,我只是按照普通明星见面会的场景来预设的,只是没想到大家对这个彩票的投入程度比刘德华对杨丽娟的吸引力还大。”
“不要老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好不好?”杜问越抱怨道。
“对不起哦。不过我觉得这次戏班子和青楼的姑娘好象白请了。”
杜问越看着场内快被挤成画像的演奏者和姑娘们,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继而赞赏的看着于小安道:“小安安,你这个彩票的想法真的不错哦,简直是一个批着‘泽平’外皮的人啊。”
“什么批外皮啊?”于小安不解。
“就是一鸣惊人(一名金人)啊!”杜问越得意洋洋道。
……
“小杜杜,你现在简直是越来越随我了。”于小安佩服的拍着杜问越的肩膀,“我决定以后昵称你为小肚皮,以纪念我们之间更进一步的关系。”
“哈哈哈……”身后传来一阵笑声,于小安和杜问越回头一看,正是那丰姿窕绰的兰涧楼老板,此时正笑得前仰后合地看着他们。
“这个同性恋什么时候跑到我们身后去的?我前面明明看他在场子里头的。”于小安和杜问越咬着耳朵道。
“是啊,是啊,还偷听我们姐妹的私房话。”杜问越拼命点头。
“哎呀,小安安,你怎么了,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阳太晒了啊?我扶你到边上坐一会。”
“没事,没事,你让我吐会我就好了……”
……
看到一边笑得更厉害的兰涧楼老板,于小安十分怀疑他有蝙蝠的耳朵,将自己和杜问越的耳语听了个尽,“那个小姬,啊不,姬老板啊……”
“叫我非影好了。”姬非影笑道:“姬老板太生分了。”
好吧,她也不想姬老板,姬老板的喊,好象在叫养鸡场的老板一样,虽然青楼也的确算是养鸡场=。= 不过非影?小非非--小狒狒!小影影--小淫淫!小安不禁真心诚意道:“你这个名字实在取得太有创意了。”
彩票公开销售的第三天,经过几个一夜之间贫农变小富的实例,河胥城民基本熟悉了这一新产物,最后一天的自由花色购买,销售额又集结攀升。于小安几人最后结算,刨除成本、税收和回扣,共赢利三万两千两,按照每张彩票两文钱计,至少一百六十万人次购买了彩票,占整个河胥城流动人口的一半多。看来无论在什么年代,广大人民群众期望不劳而获一夜暴富的心态都是相同的。(唐浅:告诉大家个秘密,其实这不是部言情小说,而是一篇关于城市居民生活水准及经济水平的总结报告)
终于赶在拍卖会的前一天,将保证金送到了主办方手里,于小安等人也算暂时松了口气,接下来就等大会正式开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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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聊几句:
昨天在MSN上给一个朋友看我写的文,看完后她批评我太懒了,给人取名都取单个的,一怒之下,给新男猪取了三个字的名。
其实她才懒,白看不仅不口头表扬我,连分都不给我,被自己的朋友霸王,有谁比我惨啊!
后来我问她给妓院取个什么名好,别太风骚,也别太清高。她说难度很高,然后给了个英文名字叫blue water,我怎么翻都觉得象现代pub的名字,最后我使劲想了个最古意的中文--“蓝洼洼”,可是她又不许我用了。
小浅我有话说
今天在贴正文前,和大家交代下我这篇文的来历。
每年一到季节交替的时候,我就很痛苦,因为失眠,经常一夜清醒到天亮,基本上看见太阳出来了,我就塌实的开始睡了。
有天MSN上遇见我家帅DD,因为我名字叫失眠,他就问我
帅DD:失眠啊
我:是啊
帅DD:有心事吧,我一有心事和压力也睡不好
我:一个混吃等死的人哪有什么心事
帅DD:那怎么回事啊
我:大概是春天到了吧
帅DD:春天到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大概我开始思春了吧
帅DD:你LG不是陪着你嘛
我:我LG陪我和我思春有什么关系
帅DD:你有变坏的倾向了
我:是呀,我整天在思考春天到底应该做些什么,人才能不变坏
帅DD:思春是这么解释的吗?
我:相信我,绝对是
顺便说几句题外话,帅DD是俺亲表弟,但是这不影响我夸他帅。去年我唆使他去参加“加油好男儿”,他不肯,说是身材不好,太瘦了。我想现在就流行这种小受脆弱美,加上无辜的眼神,那票还不是哗哗的。不过考虑到他186的身高,怎么也受不起来,我就不这么劝他了。而且我怕说多了,扭转了他的性取向,我舅舅非冲到我家来揍我不可。
言归正传,然后我就继续失眠,半夜躺床上也很无聊,我就决定开始“思春”,思着思着就想起LG对我说的一句话,你在JJ上看了那么多文,不要只进不出,什么时候象钱钟书一样下两个蛋出来看看啊 。=
我不是钱钟书,所以我不会下蛋,但是拉点什么大概还是可以的。
所以被失眠困扰中的我,就开了电脑,Chua Chua Chua的开始我又进又拉的事业了。
失眠越厉害,更新的字数就越多,昨天终于睡了五个小时了,所以一章更不到3000字。各位看官,由此可见,俺是在用俺的生命在写作啊,你们还好意思霸王,还好意思潜水,还好意思不给我评论吗!(蓝洼洼同学,我指的就是你,就是你!)
一开始我偷偷摸摸的写,想给LG一个惊喜。后来因为贴了没人留言,不知道自己到底写得怎样,只好放弃地下工作,给他看希望能提点意见。结果他才看了三章,就不肯再看了,说什么一看就是个女滴写的。
我大怒,你LP要不是个女滴,你就是一小受!!!然后我就开始使着劲BT我笔下的人物了。
我发誓,一开始我绝对是想写轻松喜剧文,而不是EG文的。可见一个人的成长历程中,家人的助力是多么的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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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其实你说“回溯之旅”,开始我是这么想来着,结果我发音不标准,shuo里头找了半天才找到个朔字,还以为我老年家记忆力不好,本来就没有溯这个字的。后来又觉得现在这个名字和我预设的情节挺接近的,就没改。不知道大家平时是怎么点这篇文章的,我改了以后会不会找不到,如果不改,会不会对拼音标准的人产生困扰。
席的这本书我没看过,自从看了原创后就再没回去看过台言,席的书只有N前年我从一个朋友那里看过两本最有名的交错时光和嫁错郎。因为我是直接从穷要跳过来看的,当时对我的震惊啊,怎么可以描写人家亲吻不是迷梦和火热的自身情感,而是什么细细研磨的动词,这根本是情色小说嘛~~~~~~~~~~ 再多年后,我终于明白当年我是多么CJ了。
浮云大,关于你说的两种类型的男银,貌似都是人格分裂型的,我特意设计了两个场景,如下:
一、一个木桩子杵在那里半晌,突然一把将女猪掼在床上,女猪杀猪般的大喊:“你要干什么?”冷酷万能沉默霸道木头型男在她身上啃噬良久,用被子将女猪卷吧卷吧,沉声道:“睡觉。”
二、一个狐狸原地转了几个圈,深情款款的将女猪抱起,缓缓放在床上,女猪面带红晕的问:“你要干什么?”温柔优雅闷骚强势腹黑型男轻啄了下她的唇,轻柔的替她盖上被子并掖了掖被角,低笑道:“骗你睡觉呀?难道你没看出来么?”
另,我排队申领你的私人物品,我要那台可以上网打游戏的——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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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做了个梦,很奇怪,写下来给大家一起看着玩:
梦一开始我和LG一起去美国玩,下了飞机看见很多人在排队,我就去凑热闹,结果排了半天发现人家居然是扎堆电视。美国人民怎么这样啊,我很愤怒。
然后我们要转机去弗吉尼亚(我在梦里把弗吉尼亚的美音发得那个标准啊),机场人员很遗憾的说,哎呀,刚刚你们看电视的时候一班飞机已经飞走了=。=
于是我问后一班飞机几点,机场人员让我看墙壁上的大字报。我一看,7:90 =。=
于是一边擦汗一边问这个7:90是什么时候啊,人家说这个是我们美国时间,你们外国人看不懂,还提醒我仔细看大字报。我一看下面有很小一行字,是各个国家的时间对照表,仔细一找:中国大陆 8:03
好吧,看看表时间还早,我就决定去机场先晃一圈。突然发现偶LG不见了,就沿走廊找他,看见他在一间都是中国学生的教室里,强迫一个中国学生替他翻译一句话给讲台上的美国老师。我凑上去一看,他要求翻译的那句话是:“请给我几块月布,我要去洗一下。” =。=
我当时大怒,说你有神经病啊,跑到美国还不忘记魔兽世界。正在我拽着他向外走的时候,居然发现下面坐着我的初中班长,他看起来还是那么瘦小,那么干巴,依然满脸的痘痘,仿佛那么多年都白过了。我很好奇的问他,你在干吗?他指着黑板道,我在学习。我一看,黑板上写了好多数学题:3+5=? 7+8=? =。=
我看看时间快8点了,拉着LG去等班机。
找了一圈,终于在一个县级停车场模样的地方,找到了美国转机场,里面还有很多拿着塑料脸盆的人在候机呢。
然后发现偶LG又不见了,我找了半天,发现他蹲在角落里看一本很薄很长的书,我凑近书的封面一看“王羲之毛笔字帖” =。-=
然后我就醒了,把LG好一通埋怨:“你怎么象个猴子似的,那么能跑呢。”
拍卖大会
二十年一次的果然不同凡响,场面、人群和门票之金贵,在会场门口让大家大开眼界。现场不乏有翩翩公子和美丽佳人的出现,使围观群众爆出阵阵的惊叹声和赞扬声,当然也有大腹便便的官僚和商贾引发的倒彩。没办法,这古今中外的走秀场,都讲究个视觉观赏性,刚经历了彩票刺激的老百姓,满腹激情没处倾诉,这拍卖会现场就是个最好承受地。
忽然,人群中发出几声抽气声,众人的眼睛紧盯着正走向会场的四个身影,待身影略近,抽气与喝彩声此起彼伏。
走在最前的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粉嫩脸上明亮的眼睛晶莹闪耀,两个小小发揪更衬得小人儿玲珑可爱,一脸的稚气与纯真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牵着小女孩手的是一名银衫少女,衣袂轻扬,清丽如仙,漆黑双眸如幽潭深邃,眼波流转间却游出一丝狡黠。身后跟有二位男子,左边一位身材颀长,面容虽是俊美却气度威严,冷冷拒人以千里。另一位却是个如沐春风的公子,唇边绽放的丝丝笑意,令观着无不为之沉醉。
“犹如明星走红毯。”于小安拗着最优雅的造型,享受着周围人群嗡嗡的赞叹声。幸好弹了十几年钢琴,这点气质还能装出来,幸好这副皮囊还不错,还挺衬这装模做样的姿态。再一看一旁的杜问越,也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摆出招牌七颗白牙的笑容,配上甜甜酒窝和弯弯笑眼,电倒中年师奶一片。现在自己这一行人也算是男女老少通杀的超级组合了吧。
正得意间,忽觉人群陡然静了下来,目光也齐刷刷的向后望去。于小安按捺住回头的冲动,莲步轻移仪态万方的走进会场,趁转身之际,迅速瞟了下后方,却是那闪亮耀目的姬非影缓步行来。
怒,他一个人就抢了四个人的风头,真是“人多不定力量大,还是只生一个好!”。幸好“晴兽面纹圭”被安排在第一天拍卖,再经历次一群男人口水一个男人而无视自己的场景,太难为她那颗跳动了318年的脆弱老心了。
参加拍卖会的人实在不少,好在于小安等人支付的保证金够多,又有三王爷的面子,被安排进了二楼偏西小包厢,堪堪只坐得四人。实在是有钱人太多,有权人也不少,不用在一楼大厅排坐竞拍,已算是不错的待遇了。
进了小包厢的于小安和杜问越立刻原形毕露,仗着居高的地理优势,唾沫横飞的毒舌着楼下厅内诸人以平息入场前经受的刺激。终于在弥忍不住想毒打杜问越时,拍卖会正式开始了。(小肚皮:人家真可怜,弥舍不得打小安安,只会欺负我)
先期拍卖的几件物品,成交价格在一万两到两万两之间,包括那天于小安见到的“影鱼龙肝石”,也以一万五千两被买走。几个人估摸着,那“晴兽面纹圭”即使起拍价高了些,应该三万两左右也能拿下。综合前面几个拍卖的情况,他们发现差不多起价的物品,如果一点一点加价,反而会使最后成交价偏高,直接被人喊出高价的,更容易被直接拍下。所以终于等到开拍“晴兽面纹圭”时,他们略过了一次一千两的加价幅度,直接喊了个两万的价格。
场面果然一冷,半晌才有人加到两万二,他们誓在必得的加到两万五,结果听得主拍人道:“‘菖蒲阁’的客人现在出三万。”于小安等人面面相觑,这个东西别人买去了仅仅只能做饰品,花那么大价钱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只是现在只能咬牙继续加价,没想到“菖蒲阁”的客人也不紧不慢的跟着出价,于小安急道:“弥,你快施个束缚诀将那个什么阁的人绑起来,不许他出价了。”
弥无奈:“我已经试过了,只是这个会场被施了很强的法术反制,不能在里面施法。”
“修炼的人虽然少,可还是会有在尘世走动的,主办方应该就是为了防止修炼的人作弊而特意设置的反制。”杜问越分析道。
于小安不禁跳脚:“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你们慢慢拖时间继续加价,我法术不行,真人PK总可以吧。”说罢,也不等众人反应,跑了出去。
“花簪”、“扶郎”、“红掌”,于小安快速掠过一个个写有名字的包厢,终于看到“菖蒲”二字,不顾门口小厮惊讶的目光,一把推开门,闯了进去。
怎么是他?于小安暗暗吃惊。
门内端坐的正是姬非影,此时也微讶地看着闯入的于小安,只是很快便转为一脸笑意的道:“怎么这么急?先坐吧。”说着虚掸了掸一把空着的椅子,示意于小安落座,并倒了杯茶放在她手里,道:“先喝点水,我等下陪你说话,好么?”
于小安还在斟酌如何开口,姬非影已经将价格抬到了三万九。于小安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他,急道:“那个‘玉圭’我要,你买了只是当饰品,值不了那么贵,浪费了,对我很重要。”
姬非影见于小安说得颠三倒四,不觉好笑,轻拍她的手背道:“别着急,慢慢讲。你很想要这个‘晴兽面纹圭’?”见于小安坚定的点头,不由惑道:“买来不当饰品,难道你还有其他用途?”
于小安摇头表示不能说,随即有些无赖道:“反正你不许买就是了。”
“好,那我不买了,可你要怎么谢我呢?”姬非影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此时传来主拍人的最终宣布:“‘晴兽面纹圭’由‘忍冬’阁客人购得”,于小安终于松了口气。只是想到是花了四万两才拍到的,不禁欲哭无泪。当下恨恨道:“我没有打你个满脸桃花开就算是对你的报答了。”
出了拍卖场,除了小甜甜,其他人都有些愁眉苦脸,这四万两不仅是卖彩票所得,还包括最早从山里带出来的8000两,自己一行人现在可算是一文不名,穷光蛋四个了。从巨富到赤贫,只一夜间的事,堪比买错期货了,于小安忍不住哀叹。接下来要去楚国,路途遥远,根据个人实际情况,不由悲哀的看着杜问越:“小肚皮啊,要是你的肚皮能争气点,不吃东西就好了。”
“几位客人请留步,今天有人特意来小店留了个拜贴,说是要给一位杜公子的。”刚一走进客栈,前几天收了不少小费的店小二就颠颠的跑上来献殷勤。
杜问越收过帖子一看,有些奇怪:“是我大哥的,让我去城南和他一见。他怎么知道我在河胥?管叔回去前我们还没来这里的打算啊。”
“无论如何,你家人找你一定有事,你快去快回吧。”
杜问越应了一声,向外走去,只听见于小安在后面大声说道:“小肚皮,和亲人团聚也别忘了搜刮路费哦!”
杜问越脚下一个踉跄,跺了跺脚,头也不回的走了。
想着路费有了着落,于小安等人轻松下来,聊着天等杜问越回来。一个时辰后,杜问越黑着脸进了屋,劈头扔给于小安一个小钱袋。
“怎么了?”于小安莫名其妙,要点路费至于这么生气么?看起来小肚皮在家的人缘不象他说得那么好。
“别提了,我大哥见面一个劲的让我回去,我当时偷偷离家费了多大的功夫啊,现在事也没办成,自然是不肯的,就和他吵了一架。他还想把我绑回去,后来我以死相逼,才跑了出来。”杜问越气呼呼的说。
于小安不太相信:“以死相逼?完全看不出来你有那么贞烈。”
“厄~~其实也不算”杜问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其实我就说再逼我,我出家去。”
“你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算你狠!让他们看得见摸不着,比死了一了百了还要毒辣。”于小安钦佩道,复又抛了抛手中的钱袋:“那你大哥还给你钱?不过这钱好象少了点。”(和尚:原来我们就是那生不如死啊)
“这钱是少,才2两。我都跟他吵翻了,怎么好意思开口要钱。这个是我厚着脸皮问他的侍从要的。”
“啊,你大哥这次一共带了几个侍从啊?”
“三个。怎么了”杜问越不解的问。
“唉,你要是皮再厚两倍,我们就有6两了。”于小安不无遗憾道。
“不过你不是家中唯一男丁吗?怎么跑出来个大哥?”难道是杜老爹的私生子?女人一八卦起来立刻忘乎所以,于小安也不例外。
“其实是表哥来的,只是原先过继到我家,所以我也一直叫他大哥。”
啊,这也太不劲爆了,于小安失望之余,又回到了现实问题,如何用二两银子,确切说是一两七十八文过一个月,这个难度堪比六天筹措三万两啊。
第二天,给杜问越买了两个包子做早餐,数着剩下的一两七十四文,于小安终于认识到了辟谷的重要性,幸亏自己和弥还有小甜甜在退房前喝饱了水。
坐在马车前座,于小安在市集缓缓穿行,周围摆摊设铺的大声吆喝招揽着生意,热腾腾的菜粥,香喷喷的面条,这些平日都不爱吃的东西,今天却特别刺激着她的唾液腺,让她忍不住自我唾弃,人之处,性本贱,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来哟,来看看哟,新鲜刚摘的西瓜哦,包熟包甜,不甜不要钱哦。”一个卖瓜的摊贩喊着。
“太好了。”于小安一下跳到瓜摊前,大声道:“给我一个不甜的。”
……
“哈哈……”身后一阵笑声传来,于小安觉得这个场景熟悉异常,扭头一看,果然是姬非影那张欠扁的脸,正笑湮如花的看着她。
于小安怒瞪他一眼,转身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出城吗?”姬非影并不在意于小安的无理,依旧轻笑着问道:“去哪里?一起走吧。”
于小安一声不吭地坐上马车。
“我也出城,说不定正好顺路。”姬非影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于小安的敌意,继续说道。
于小安依旧不理不睬,随他自说自话。
姬非影看看于小安板起的小脸,也不再多语,微笑着略掀袍角跳上了马车。
一贫如洗
“你上来做什么!”于小安忍不住叫道。
“你刚不是默许我和你们一起走的吗?”姬非影无辜的看着于小安。
于小安怒呸:“你这罪魁祸首。”说罢即钻进车去,不再理他。
“罪魁祸首?”车外传来姬非影和杜问越的低声交谈,于小安不想去听,怎么解决目前的问题才是关键。
马车慢悠悠的出了市集,滴哒小跑起来,周围鼎沸的人声也慢慢小了下去,已是春夏交替时节,暖风透过半开的窗吹进车内,带着一股青草特有的新鲜清甜气息。已是晌午时分,车外传来杜问越略带委屈的声音:“小安安,我们可以停车吃点东西吗?我,我饿了。”
“你怎么又饿了,去年不是给你吃过了嘛!”于小安懒懒的答道,“好吧,找个茶摊停车吧。”
话音才落,马车已经缓缓停下,于小安探出头去,见不远处即是一小小凉茶亭,支着几张桌子,有行人正坐着小憩,见他们停车,已有老板上来招呼。看来杜问越早就探好地形了,作为掌管财权的于小安掂着轻飘飘的钱袋,对殷勤的老板说道:“来两个最便宜的馒头和几碗不要钱的茶水。”
老板略显尴尬的看着衣着讲究的众人,期期艾艾道:“这位小姐,莫取笑我们,小店虽然只是小小茶亭,倒也有几味卤菜做得颇为地道,来往河胥的客人经常捎带点,要不,给您上点?”
“不要,我们只吃得起馒头。”于小安头摇得哗哗响。
“老板,你看着上点吃的,她和你开玩笑呢。”看姬非影接过了话头,老板才从惊愕状态中回过神来,乐颠颠的备菜去了。
“他怎么还在?”于小安斜睇着杜问越,“还自做主张帮我们点菜,这样海吃下去,不出三天,你就连馒头都吃不起了。”
“问越已经将事情原委告诉我了,既是因为我的缘故,自是要赔罪,正好我也要去楚国,不如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姬非影款款道来,听着倒也真诚,“这顿饭自是我请,请小于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于小安心下微愕,他居然叫小肚皮“问越”?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一顿茶餐厅的中饭就能把小肚皮给收买了,赶上抗战时期,绝对是汉奸的典型。
“哼,没骨气,没立场。”于小安怒视杜问越。
杜问越却腆着脸道:“反正我们也没钱,非影既然诚心道歉,我们应该宽宏大量,给人家个机会悔过嘛。”
“谁说没钱,我们可以把马卖了,你和我们一起坐马车好了。”于小安愤愤道,“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向清求救。你怎么能认贼作父呢。”
“认贼作父??!!这个罪名太大了,不过小安安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我可以原谅你乱用词语。”杜问越忍不住纠正道。
“还是不要打扰清师兄的修炼为好。”一直保持沉默的弥突然插口道,“卖马倒是可以。”
瞥见姬非影已找了张凳子坐下,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几人内讧,于小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居然还有闲心看戏?于是跑到姬非影面前站定,大声道:“我决定了,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从现在开始,你要负责我们几人今后所有的饮食住宿费用和一切相关杂费,直到你还清一万两的额外费用,或我们全体原谅你为止。”
“可以。”姬非影点头应道,并招呼着其余几人,“如果弥兄不反对的话,带着小甜甜一起过来坐吧。”
弥看了看小甜甜,考虑到实际情况,只好点头同意了。
※※※※
一行人且赶且行,终于在傍晚,进了河口镇。
河口镇因临近河胥,又靠着渡口,来往客商均在此歇息后继续上路,故虽为镇级,却比一些小城还要繁华。此时已近天黑,行人却依旧穿梭往来不息,沿街的店铺纷纷挑上灯笼,将一个小镇映得光琉彩异。
一行人挑了镇上最大的客栈入住,略加梳洗后,便直奔小镇最高级最豪华的饭店而去。于小安的打算是“不求最好,只求最贵。”毕竟这一万两是怎么都捞不回来的,只能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穷奢极侈了,也好让姬非影体会下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长翅膀时的心疼之情。
进了包厢,训练有素的店小二飞快的报着一溜菜名,于小安不耐地打断了他:“把你们店里最好最贵的菜都上一圈,如果有鱼翅的话,先拿几盆来漱漱口,有燕窝的话,拿个几斤来垫垫底。”
看着店小二满头大汗的出去了,杜问越忍不住道:“小安安,虽然是非影赔罪,这也太奢侈了,做人应该视金钱如粪土,不要那么斤斤计较才对。”
“错,错。”于小安摇着头,“你看你现在这么穷,就是因为你视金钱如粪土,所以金钱也视你如粪土。唉,你们是你们粪土对粪土,哥俩好,一对宝,谁都不必看不起谁。”
“你只会欺负我!”杜问越闻言,委屈的撅起了嘴。
“哎哟,罪过,罪过。”于小安见状,拉过杜问越,附着他的耳朵偷偷问道:“你那么帮姬非影说话,是不是看上他了?”
“你又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杜问越气急败坏的喊了起来。
“杜哥哥,吃饭啦,你今天都饿瘦了。”正说话间,小二传了菜进来,小甜甜看到杜问越急红了眼,急忙招呼道。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姐姐从来不欺负小恬,杜哥哥你应该好好反省反省。”
“扑哧……”这次不仅是姬非影,连弥都笑出了声。
杜问越欲哭无泪,只有抄起筷子向食物泄愤。吃着吃着,他不甘的道:“哼,还号称自己是修炼的人呢,连基本法术都不会,所以才会那么惨。”
“他在骂你。”于小安祸水转嫁,指指杜问越,对弥说道。
“我指的是你,真阴险。”杜问越感觉自己脑袋都快冒烟了。
“我又不是修炼的人,不会法术有什么好丢脸的。”于小安觉得好笑,“不过你说的是基本法术是什么?”她还真是有点好奇。
“点石成金术啊!传说中修炼的人都会的入门法术。”
“点石成金术并不是入门法术,有些门派根本不会,有些人即使知道口诀修炼功力不到也不行。”弥纠正道。
这个小肚皮今天发神经了,当时为了筹三万两,也曾讨论过这个点石成金术的,他根本是存心找茬嘛。果然见弥开了口,杜问越哦了一声,乖乖低头继续吃饭,却又飘了于小安一眼,道:“反正小安安你是小笨蛋。”
好吧,于小安承认自己很幼稚,其实她最应该做的就是对杜问越的无理取闹置之不理,只是见到小肚皮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嘴皮子就如同有自己意志般忍不住活动几下:“其实点石成金术说难也不难,我倒也曾习过。”
“哦?”所有人都抬起了头,惊奇的看着于小安。
“不过我当时是和撒豆成兵这个法术是一起练的,所以目前都只练成了一半。”于小安看着众人钦佩的眼神,悠悠道:“点石成金我练成了点石,撒豆成兵我练成了撒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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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我没文化,我一直以为亭亭如柳是形容一个人风姿雅致的,没想到会是受的感觉。不过姬非影同学,我从来没想过他是阳光男,我的设定中他是一个即使批着麻袋站在金子堆里,你都能一眼看到他,被他的风采所吸引的人。(废话,金子堆里的破麻袋,当然一眼就能看见)
咳,总而言之,就是个非常出彩、极其扎眼,具有明星像的人。看起来我有必要去上场景写作课了。
吃饱撑的
本着多吃多付的信念,于小安埋头饭桌努力着。
“小安安,你除了吃还会干什么?”杜问越嫌弃的说道。
这种问题简直太侮辱她的智商了,于小安头不抬一下的答道:“我还会欺负你。”
“你没救了,做坏事还那么名正言顺,将来一定嫁不出去。”杜问越忿忿的诅咒。
还未等于小安反唇,两个声音异口同声道:“不会啊……”
“姐姐人很好,我最喜欢姐姐了。”小甜甜立刻跳起来声援。果然不枉自己疼爱一场啊,于小安很是欣慰。只是为什么另外一个力挺自己是姬非影?只听得他笑眯眯得看着自己道:“我觉得小于姑娘很真实很可爱啊。”
很真实她承认,她都这样赤裸裸的霸吃霸喝了。只是会认为这种行为很可爱,于小安倒很好奇姬非影的衡量不可爱的标准是什么。
不过连姬非影都夸奖过自己了,那相处了那么久的弥好歹应该也有点表示吧,来吧,用最激烈的赞扬向我开炮,我一定用我那柔弱的身躯坚强地承受住每一滴溢美的,于小安期待得看着弥。
被强烈期盼着的弥,面色有些发红,勉强挤出了一句话:“小安,很--好!”
于小安继续期盼着,却半天都没能从弥嘴里等出多余的词句,不禁失望,这就完了?只有四个字,又不是成语接龙,弥应该去好好补习一下母语基本知识。(“小安很好”不是成语好不好)
不过弥的神色看起来很复杂、很奇怪,似乎有些什么什么,又有些那个那个,再夹了点这个这个。于小安发誓,这绝对不是作者在凑字数,实在是因为自从管叔事件后,她似乎就丧失了解读表情的能力。(弥:管叔,我还要杀了你!管叔飞奔而至:唐浅真好,又给我加戏,死人也比查无此人强。)
“咳咳……”姬非影清咳一声,打断了于小安与弥的视线胶着,指着桌上的菜,问道:“小于姑娘还要再加点什么吗?”
“她要还能再吃下一口菜,我就吞下自己的脑袋。”杜问越冷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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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不错,都会压韵了。”于小安笑眯眯的道:“我欺负人有个原则,叫凡事不过三,今天三次已经满了,所以当众吃脑袋你就先欠着,以后再表演吧。”
“不用欠啦,你现在再吃一口给我看看。”杜问越打赌于小安再吃半口都会吐,而且很怀疑她究竟能不能靠自己站起来。
“不吃了,不吃了。”于小安坚决的摇头,“等下回客栈还要吃饭呢。”
……
是夜,于小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晚饭似乎确实吃太多了点。见一旁的小甜甜睡得并不踏实,想是被自己吵着了,于是悄悄起身下床,蹑手蹑脚的走到屋外。
作为河口镇最大的客栈,的确名副其实,走出去没几步,便是一个小小院子,栽种着几树石楠,月光下白色花朵熠熠生辉,仿若涂玉。一人站在院中,长发随风微动,袍角轻飞,廊下烛光盈盈,映得他四周云蒸影动,恍若天人。正是那姬非影,此时双目含笑的看着她,轻声问着:“睡不着么?”
一刹那,于小安仿佛又回到日前初见之时,胸口被促不及防击中般莫名的发烫。深吸几口气,狠狠摔了几下脑袋,才从那莫名的蛊惑中醒过神来,心中不由暗骂,这个妖孽。
“要不要一起走走。”姬非影邀请道。
“不要。”于小安连连摇头,却在见到姬非影微黯的表情后,不由自主的解释道:“晚饭实在吃太多,走不动了。”话一出口就开始后悔,和这个祸头子解释那么多做什么,妖孽果然是妖孽啊,自己居然不忍心看他失望的表情,简直太不于小安了。
姬非影脸色好转,轻快的走到她面前,伸出手道:“不如我扶着你,稍微走动下有助于消食。”
“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你不懂吗?”于小安决定再不被蛊惑,断然拒绝。
“呵,我是同性恋呀,你怕什么。”于小安万万没料道姬非影会说出这么句话来,惊愕半晌,指着他的鼻子讶道:“啊,你果然偷听我和小肚皮的谈话。”
“错,错。”姬非影学着于小安平时的样子,竖起食指左右晃了两下,道:“偷听既有一偷字,必是掩人耳目,悄悄为之,事后也不欲他人知晓。我是正大光明的听,现在又公开与你讨论,怎能算偷听呢。”
“了不起,了不起”于小安钦佩的看着姬非影,“没想到除了小肚皮,居然还有人能将强词夺理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现在可以扶你了吗?当初小于姑娘有两个要求,之一是一路清还银两,之二却是求得大家原谅。我现在正实行第二种将功补过,可否给个机会呢?”于小安闻言一乐,反正捞回银子是不可能了,那多占点便宜才符合她的一贯原则,于是优雅的伸出手,放了一大半重量在姬非影臂上,道:“好吧,我给你这个赎罪的机会。”
沿着小院才走了一圈,于小安已经累得不了,看起来真是吃撑了,一运动反而感觉更饱了。姬非影看着哀哀叫累的于小安,微微一笑,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哎,你做什么啊。”于小安惊叫。
“这样我走路时,你也是动的,比一直坐着好。”姬非影细心解释道。
“那你为什么不背我?”
“我怕你吐在我身上。”厄,好吧,于小安承认这个可能性接近无穷大,而且他是同性恋,也算绝对的安全。
无论身处何地,为自己谋求最好福利是于小安的准则,于是她立刻进入状态道:“那你抱好点,右手放低些,再低些……左手高些,对,最好左手能转个弯,把我腰托平点。”姬非影随着于小安的指挥不停抬高放低着手臂,“哎,对了,你睡过贵妃塌没有,把自己的手调整成那个样子就差不多了。”
终于待得于小安满意了,姬非影舒了口气,感叹道:“简直比王上还难伺候。”
“你还伺候过国王呀?!”于小安不甘的回敬,“那都是公公的事。”
“那倒没有,不过我伺候过女王。”
于小安惊奇的问:“哦?什么时候?”
“现在。”姬非影一本正经的答道。
于小安大乐,轻拍姬非影的肩道:“小影子,你果然很有前途啊。”
姬非影这个方法果然不错,说笑间他在院内缓步行走,于小安非但不累,感觉也不象先前那样撑得难受了。可惜院子太小,多才走得两圈,于小安觉得有些发晕,突发奇想道:“小影子,不如我们沿着镇子外围走一圈吧。”
姬非影差点一头载地上,咳笑道:“女王殿下,你把我这唯一的仆从在第一天就使唤坏了,以后怎么办?”
这个倒是很有道理,细水才能长流,于小安大方的挥了挥手,道:“那好吧,女王殿下今天大人大量,体谅你了,不过利息还是要算的,下次就补一个城的外圈吧。”
姬非影倒吸一口气,看着于小安,道:“伺候女王殿下的福分,果真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听着自姬非影一口一个女王殿下,于小安脑子里不可抑制的出现了皮鞭、蜡烛、手铐等邪恶场景,擦了擦口水,手指轻佻的捏着姬非影的下巴,色眯眯的道:“来,叫我女王!”
没想到姬非影以笑眯眯对色眯眯:“女王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怕,所以我怕等下会吓得松了手。”
于小安立刻收起了色狼像,故作柔弱状地倚靠在姬非影胸口,无辜的对着手指,一字一顿的说:“我--最--乖。”
姬非影轻笑起来,语带宠意:“你呀,最能装了。”
于小安刚想回话,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姬非影轻声问:“困了吗?”看于小安点点头,便又道:“那先睡一会吧。”
“你呢?”
“我再走一走,不然你还是会难受的。”
于小安应了一声,在姬非影身上使劲嗅了嗅,扭了扭身体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头埋入他的颈窝,满意的说道:“怪不得你要开青楼呢,既好闻又好睡。”
姬非影却是既好气又好笑,这到底是夸他还是贬他呢。只是于小安却不满了,抗议道:“笑归笑,身体不准动,否则影响我睡眠。”
“好,小鱼女王。”姬非影放低声音,轻轻答道。
初夏的夜并不凉,于小安舒舒服服的倚靠着姬非影,听着远处传来几声低不可闻的虫鸣,呼吸里都是他身上特有的冬日榆梅香,姬非影的心跳声仿佛带着某种催眠的频率,引领着于小安渐渐进入黑甜乡。
朦胧间,听得姬非影似乎在说:“傻小鱼,下次不要再吃那么多了。”
“人家不是想让你心疼嘛。”于小安出于斗嘴的本能含糊的嘟囔着。
“真是个小笨蛋,我是心疼了,可心疼的不是钱。”姬非影的声音仿佛隔着厚厚的棉花层传来,飘忽着轻不可闻。
那是什么?于小安没来得及等到答案,便陷入了沉沉睡眠之中。
无责任番外之 浮云篇
本番外源自浮云大某日的留言:
原来我喜欢的类型都是精神分裂症患者,泪
既然这样,那好吧,偶精简一下,冷酷木头型,温柔腹黑型~~~
还有,偶要客串,要当boss,而且,出场穿中山装,噢呵呵呵呵呵呵~~~~~~~咦?小唐唐你怎么流那么多汗,而且额角还有好多黑线的说,不是病了吧 0 0~
咳,好吧,我走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
话说于小安当日答应姬非影与自己几人一起同行,却又不愿意与他同处一辆马车,相看相厌,便踢了他在外面当车夫,想到如斯华丽美男给自己驾车,也算大大满足了虚荣心。
弥正待收起原本的纸傀儡车夫,于小安无意中一瞥,顿时呆住了。阻止了弥的动作,围着车夫转了一圈又一圈,嘴里不停念叨着:“象,真象。”然后找到张纸,Chua Chua Chua地画下了一套衣服,指着那傀儡对弥说:“替我变一套这样的衣服出来吧,给他穿。”
弥迟疑的看着纸上那套异常怪异的服饰,在于小安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眼神中,灵诀一挥,画幅中的衣服便穿到了傀儡身上。
于小安眼噙泪花的看着焕然一新的纸傀儡,心情激荡不已。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于小安缓缓道出原委:“在我们那个世界,我所处的国家叫中华人民共和国,可是她原先不是叫这个名字的。就是和这个傀儡很象的人,在社会最黑暗的时候,点亮了明灯,引导人民革命,寻求自由生活。即使我那个国家的建立也是受了他不少影响,所以他可以说是我们那里的大BOSS。”
说罢唏嘘不已,看着众人微惑神情,她解释道:“哦,这BOSS就是和大王差不多的意思。你们看,这纸傀儡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中山装。可惜啊,他的革命一次次的失败,每次都成浮云,最后就成为大浮云了。不过,看到他就能让我想到家,所以,这个纸傀儡弥可以送给我吗?”见弥怜惜得望着自己点了点头,她对着那纸傀儡道:“虽然你叫孙中山,可我更中意叫你大浮云。”
“姐姐,大浮云听起来好难听哦。”
“哦,那好吧,以后就叫他浮云大吧。”
仙灵之身
有时候,于小安不得不承认有姬非影同行的路途是愉快的。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同性恋男人特有的细腻,他很快掌握了每个人的喜好,比如小甜甜喜好甜食,杜问越爱吃比较软的米饭(简称吃软饭的),弥住的房间要清净,于小安则是越希奇古怪的东西越有兴趣。自从离开管叔后,他们几个人还从未如此舒服过,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需到点吃饭,到店睡觉,连问路都省却了,姬非影似乎天生自带GPS全球定位系统,绝对不会迷路的。
只是于小安有一点不太满意,似乎经过那天晚上之后,她和姬非影的关系一下子突飞猛进了,姬非影直接将自己定义为她的贴身仆从。虽然能有人将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是不错,可有时候于小安却觉得自己象在被吃豆腐。
比如每天早起一个早安吻,晚上就必然一个晚安吻,虽然只是脸颊,可这也太欧洲了吧。问他为什么,他却反问为什么可以和杜问越亲脸,独独排斥他?可人家杜问越至今为止也不过亲过一次而已。
最最可恨的是,面对他人,姬非影总是谈笑风声、神采飞扬,每当于小安私下提出彼此应该保持一定距离时,他却摆出一副受歧视而黯然神伤的样子。最让于小安想抽自己的,莫过于每次她就象被下了降头一样,忍不住打破前一天发的誓言,让自己的豆腐被吃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终于有一天,于小安忍无可忍的抓着姬非影问道:“你到底是不是同性恋啊?”
“绝对是,如假包换。”姬非影一脸严肃认真的回答。
“那你为什么和我一个女的那么亲密。”关于这点,于小安确实很疑惑,她以前并没接触过同性恋,唯一可借鉴就是BL小说了,可惜那里头的女角都如同汽车疾驶时路边的野草,只有一晃而过的镜头。
姬非影毫不迟疑的答道:“那是为了表达我对女王殿下的忠心,以及我们之间密不可分的主仆关系。”
“那好。”于小安决定豁出去卖友求荣了,指着不远处的杜问越道:“你去亲下小肚皮,我就相信你。”
“我是同性恋,又不是色情狂。怎么可能抓到个男人就随便亲。”姬非影一脸受伤的看着她。
于小安顿时语塞,好吧,关于这点,她也同意,这无关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大家都有基本原则和贞操,不能因为人家性取向和自己不同,就不把人当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姬非影学习能力还真强,连色情狂这种高级现代名词都说得这么溜,看来不久她就没得可教了。
可是姬非影要赎罪也不用把姿态放那么低吧,难道他另有所图?自己身无长物,没什么可被图谋的,他只喜欢男人,又不中意杜问越,难道?于小安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捂住差点出口的惊呼,压低声音问道:“难道你喜欢上弥了?”
看见姬非影大惊失色的望着自己,于小安更确信了自己的想法,同情的拍了拍他,道:“你前途堪忧啊,弥虽然不讨厌你,但是他好象不喜欢男人。”顿了顿,又道:“他好象也不喜欢女人。看起来,你只有尽量往不是人发展了。”
=。=
“哎,小影子,你怎么不说话啊?”
“因为话都被你说完了。”姬非影半天才艰难答道。
于小安立刻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姬非影沉默着,将于小安缓缓拉近自己,低首凝眸近乎无奈的看着她,缓缓道:“其实……”
“什么?”似乎有八卦可听,于小安兴奋得双目发光,“如果要我帮忙撮合,你尽管开口,我们俩谁跟谁啊!”她拍着胸脯保证。
姬非影见状,细不可闻的微叹了口气,道:“其实这次楚国之行,的确很大原因是为了我心爱之人。”见于小安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立刻补充了一句,“不是弥。”
“哦,不是也没关系啊,你和他怎么认识?认识多久了?他什么样的人?”于小安好奇的追问,对她来说,只要有八卦,临时换角不是大问题。
“这个人呢,有点小聪明却老犯傻气,喜欢捉弄人但又善良,看起来欺软怕硬其实恶人没胆,喜欢撒娇又有小孩子脾气,兴趣很多可人却很懒……”
天哪,于小安听得目瞪口呆,她一直知道姬非影的口味奇特,只是没想到他的意中人居然如此可怕,果然同性之爱与异性完全不同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精神SM?那小影子一定是个M。怪不得自己怎么使唤他都不生气,还整天笑咪咪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
看着姬非影唇角带笑表情沉醉的描摹着自己的心上人,不觉有些羡慕,道:“你们一定很相爱吧。”
不料姬非影却有些难过的摇了摇头:“不,这个小笨蛋非但不明白我的心意,还老想着撮合我和其他人。”
厄,如果不是知道姬非影喜欢的是个男人,如果不是那个人有那么多古怪的毛病,于小安几乎要以为姬非影说的人就是自己了。
看着眼前晴转多云又转阴的姬非影,于小安鼓励道:“不怕不怕,我们家小影子霹雳无敌的帅气,什么人找不到?他要不欣赏你,我们换一个。”
“被你说得我好象就只有外表可以看一样。”姬非影不满的看了看于小安,继续保持他悲秋的造型,“我也不要别人,我只喜欢这个笨蛋。”他凝视着于小安,一字一句道,语气强烈,似乎要刻上她心里。
这种话应该去对自己心上人说吧,于小安觉得很无辜,对她发狠也没用,暗恋了不起啊,会忧郁了不起啊!
好吧,她承认的确了不起,谁让她色迷心窍,见不得美男难过:“好,你就喜欢他,现在你别伤心了。”
“那你给我抱抱。”姬非影低着头闷声道。
“为什么啊?凭什么啊!”于小安不满的抗议。
“你刚才叫我别伤心的。”
“那和抱我有什么关系啊?”看来除了品位,姬非影的逻辑也很有问题。
“抱了你我就不伤心了。”
这家伙怎么一条道走到黑呢,于小安立刻转身就走,姬非影一把拉住她:“去哪?”
“去找弥给你做个纸傀儡,让你抱个够。”自己真够笨的,于小安暗骂,早该想到这个方法了,也不至于这几天每次类似的斗争,都以她的丢盔弃甲告终。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姬非影放开了她的手,恹恹地靠在墙上,神色黯淡。
老天,救命啊,这个忧伤的表情已经变成她的死穴了,于小安只觉刺溜一声,自己的满腹怨气,都跑得不见了踪影。好吧好吧,于小安认命的走上前,瓮声道:“抱吧。”
看见姬非影重新焕发出的心满意足的笑容,于小安郁郁的自我安慰,反正她都318岁了,也是块老豆腐,不值什么钱了,人姬非影这么大一只帅哥,搁路上不知道多少人要付钱排队等着亲近呢,自己也算是占了便宜了。想到这里,不觉又有些高兴起来。(你的神经结构真的很奇特)
“小鱼……的人。”
正一个人乐得起劲,忽听得姬非影似乎正说些什么,只是他将自己搂得太紧,听着模糊。
“什么?”于小安问道。
“我说小鱼果然是个善良的人。”
这倒是,这几天她也发现了自己原来还有善良这么个缺点。
※※※※
看着眼前叫嚣着朝自己冲过来的绿林好汉们,于小安一行纷纷皱起了眉。于小安懒懒地掏出泽平,有气无力的抛了出去,几个回合之后,留下一地独角人,众人骑马驾车扬长而去。
“唉……”于小安叹了口气。
“唉……”杜问越也叹了口气。
连小甜甜都双手托腮,学大人模样作哀叹状。
这已经近日来第十拨拦路的了。
于小安的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到底是谁惹了那么大的麻烦,那些拦路人就如同驱赶不尽的苍蝇,而自己一行人就是那美味的烂肉,吸引着他们一波波前赴后继的扑涌而来。也许开始大家还对这种行为心存好奇,现在就只剩下无尽的厌烦与苦恼。
也曾试着与被打翻在地的人进行沟通,无奈这些人虽行经不堪,却有个共同点,就是面目冷峻,行动迅速,而且打死不招。也许这几天看到于小安等人除了将人打晕,并不下狠手,于是连死缠烂打的招数都使了出来,醒后揉揉额头,集合完毕继续追赶,保证轻伤不下火线,残了也要上岗。最可笑的莫过于有次两拨人同时剪径,他们之间居然先打得不可开交起来。这也让于小安等人明白了,至少这些莫名其妙的来人,隶属于不同派别。
只是不停被骚扰确是件十分讨厌的事,尤其这几天休息时,饭菜和茶水里都会多出些特殊药材,这也使众人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两下夹击,实在有些苦不堪言。
“救命啊,救命啊……”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凄厉悲苦的求救声,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这也是让大家心烦的事之一。硬的不行来软的,武力不能使于小安等人屈服,就设法打入他们内部。所以近日来路上突然多了不少被恶少调戏的良家妇女,被逼良为娼的无辜少女以及强烈要求卖身葬父的孝子贤孙。
于小安一骨溜爬上了车顶,仗着地势之便,见前方不远处有名黄衫少女正被一个华服公子按在地上欲施不轨。于小安颇具兴致地打量着此二人,不错不错,这个女的比前几天出现的水准都要高,如果皮肤再白一点,胸部再大一点,腿再修长点,脸蛋再精致点,离赶上自己就不远了,当然超过是永远不可能的。(你大概从来不照镜子的)
马车渐渐放缓速度,离那两人10米左右,停了下来。不是于小安等人想管闲事,实在是荒郊野地的,除了中间的小道,四周地面都高低不平,容易陷坏车轮,这两人站在路中间拉拉扯扯,堵住了去路,众人只好停下,静观其变。
那女子见有人来,救命二字更是叫得起劲,一声比一声尖锐,一阵比一阵高亢。于小安被尖叫声刺激得忍无可忍,捂着耳朵,怒斥那男子:“你到底是在非礼还是在杀猪啊,要奸快奸,奸好走人。”
那二人动作一滞,转过头来惊愕的看向于小安,异口同声道:“你不救我(她)?”
于小安冷哼一声,道:“我对美女的唯一兴趣,就是看着她们被奸。”
那黄衣女子闻言,顿时脸露悲苦,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正起劲看热闹的三个男人。
“不用看了。”于小安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她的希望,“那个一口白牙两个酒窝的帅哥不喜欢女人,这个笑得看起来很美其实很贱的公子只喜欢男人,最后这位面无表情神经瘫痪的高手根本不喜欢人。”
黄衣女子听得双目发直,半天说不出话来,倒是那华服公子呆了一呆,笑得前仰后合,道:“既然这三位仁兄都如此特别,那姑娘不如考虑下在下如何?”话音才落,却被那黄衣女子狠狠扭了一把,只见她跳起来叉着腰,对着他凶恶的叱道:“想死啊你。”
“哈哈哈……”这次轮到于小安笑倒了,这两人果然是一伙的,貌似还是一对情侣。不过那凶巴巴的黄衣姑娘倒很合她的胃口,让她忍不住想勾搭一下。
“小影子”于小安喊道。
姬非影见于小安指了指地面,心领神会地笑站到马车下方,接住了一跃而下的于小安,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又习惯性的在脸上亲了一下,才笑眯眯的摸了摸于小安的脑袋表示一套标准程序结束,她可以继续下一步活动了。
于小安围着这两个掉了下巴的人转了好几圈,拍了拍黄衣少女的肩说道:“小美女,怎么称呼啊。”
黄衣少女这才如梦初醒,食指颤抖地指着姬非影道:“这位是你刚才说的只喜欢男人的公子?”见于小安肯定的点头,遂移动食指对着她,颤颤道:“那你是男子?”
“不是。”于小安摇头,见黄衣少女一副怀疑的样子,只好解释道:“其实我是他的债主。”
黄衣少女忍不住捧着脑袋哀号:“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乖,不明白就别想了哦。”边上的华服公子立刻安慰道。
“可是人家也想做那样的债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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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才落,只见那华服公子额角青筋暴突,捏住那黄衣少女的脸颊,怒喝一声:“想死啊你。”
“扑哧……”于小安忍不住笑出声,真是对可爱的冤家。
黄衣少女挣脱了魔爪后,拉着于小安的手道:“我叫原绮罗,大家都叫我绮罗。”说着指了指边上兀自生着气的华服公子,介绍道:“他是我师兄,你可以叫他丁丁。妹妹叫什么?”
“我叫于小安。”说着,将自己一行人都一一引见了,于小安将困扰了他们多日的问题问出,“这几日有很多人拦截我们,或者象你们刚才那样试图纠缠我们,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绮罗和丁丁听了,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忸怩不安,你推我搡的不肯说出实话。半晌,绮罗才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将于小安拖至一旁,期期艾艾的说出了真相。
原来多年前江湖上一直有一个流传,据说人间每千年会出现一位的凡人,只要与之交合,不仅能大幅增强功力,还可能获得长生不死之身。本来这只是个传说,大家也只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或与人打趣时的笑料。只是不久前,不知哪里来的消息,将这个传说重新描述得绘声绘色,甚至还说出了这次出世的乃是位女子,更将她的相貌通过画像流传了开来。为这个传说所蛊惑,江湖中人无不蠢蠢欲动,现在整个江湖都知道了这个女子正在去楚的途中,所以这路上少说也埋伏了七、八十拨人。
“什么?”听完了绮罗的话,于小安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了,指着自己的鼻子,结结巴巴的问:“难道这个所谓的仙灵之身的人就是我?”
绮罗同情的点着头,看见于小安颓唐又不置信的表情,急忙剖白道:“不过我和丁丁只是来看热闹的,我只想看看仙灵之身的人到底什么样。我们没有想对你做什么,真的,我发誓。”
于小安微点头,表示理解,脚步沉重的挪了回去,见到同样面色沉重的众人,一时心乱如麻。为什么每次以为自己是被牵连的,到最后都会发现其实自己才是麻烦的根源,怎么到了这个世界,她就变成了个祸头子了呢?尽管她什么都没做。难道这就是她穿越所引发的蝴蝶效应,所以所有结果都要由她负责?
感受到于小安情绪的低落,小甜甜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姐姐别怕,坏人来捉你,小恬会保护你的,而且还有哥哥呢。”
“恩。”弥也应了一声,走到于小安面前,握住她的手道:“只要有我在,不会让别有用心的人接近你的。”说着还意有所指的看了姬非影一眼。
杜问越也一把揽住于小安的肩,嬉皮笑脸道:“小安安,你放心啦,凭你的功力,人家还没机会和你那个什么前,就一定已经被你气死了,所以你是绝对安全的。”
于小安白了眼杜问越一眼,这个到底是安慰她还是落井下石啊。不过姬非影这个平时最爱揩油的人没趁机来搂搂抱抱,她倒很是意外。看着姬非影站在不远处一如既往凝眸带宠的望着她,似乎这个消息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于小安原本烦躁的心情也因为他的温暖笑意而渐渐沉静了下来。
看着大家在周围鼓励着她、支持着她,连新认识的绮罗和丁丁都为她打着气,于小安觉得心中的暖意正一点一点漾开来。
大家在一起,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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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得大家问了,自己先答:关于那个BT的传说,今后如果不忘记的话,也会牵出来给大家解释解释。(传说:我是冤枉的,我一点不BT,BT的是作者好不好)
幕后黑手
挥别了依依不舍的绮罗,众人决定改变原先的路线,避开前面的埋伏,好在散布的消息只说于小安等人要去楚国,江湖人士爪牙再多,也不能把诺大个国家的每个城池入口给把守住了。至于具体路线,自然全权委托姬非影这位GPS精确定位系统了。
只是众人面目都已曝光,只好在附近农家买了些粗布衣服,弄了些草灰将自己尽量装扮得面目模糊,又换了马车和坐骑。只是弥和姬非影这两个人,一个气质太冷,一个又太耀眼,于小安撒了整整一斤香灰,最后在小甜甜的喷嚏声中,气馁的宣布易容失败。最后只好将这两人塞进车内,和小甜甜一起躲起来玩家家酒了。
现在众人也不敢随便投宿客栈,就怕泄露行藏,防不胜防,连停车吃饭也只敢找些路边茶摊胡乱对付过去,幸好后来换的马车还算舒适,自此一行人过起了风餐露宿的野外生活。
一日晚上,杜问越摸着自己的脸,不无自恋的道:“唉,我发现最近自己瘦了。”
“哪有,你错觉吧。”于小安半靠在马车门上,懒懒答道。
“你看,我衣服都大了。”说着,还扯了扯外袍的腰部,比了个尺寸给于小安看。
“那挺好,线条都出来了。”
“真的?”杜问越果然不愧是个男身女人,听到这种话,立刻喜滋滋的追问。
“真的,你看起来都直线条了。”
杜问越正在一边生闷气,小甜甜看了他半天,突然道:“杜哥哥,你看起来胖了。”杜问越立刻由蔫茄子变成了烤茄子,“小甜甜,不要学你小安姐姐,这个玩笑一点不好笑。”
“小恬没开玩笑,你真胖了。”连弥都这么说了,杜问越立时紧张起来,“哪里?哪里?我这么辛苦怎么还可能胖?”
“这里。”众人指着他的脸,异口同声道。
“你们都很讨厌。”杜问越大声道,怀着一颗被排挤受打击的破碎心灵赌气到一边睡觉去了。
“回避并不会让事实变成假象。”于小安最后毒舌了下,也去马车里安歇了。
第二天早上,于小安梦见自己穿到了女尊国,娶了N个帅老公,每天的工作就是被他们抢来抢去,抢来抢去,拖到东厢房XX,又抓到西偏院OO,正当她累得口吐白沫时,一声尖叫吓醒了她,不由暗擦一把冷汗,幸亏只是个噩梦。
匆匆跑出车外,不意外的发现所有人都醒了,怔怔的盯着杜问越,可怜的杜问越左边脸颊肿起一大块,正对着水面发呆。
“怎么了?”于小安紧跑几步,问道。
“脸……肿……了。”杜问越含糊不清的说着。
“我知道,怎么会肿的?难道被什么毒虫咬了?”于小安仔细端详他的脸颊,似乎并没有伤口,连细微破损都没有。
“牙……齿……痛。”
看来是长智齿了,只是长牙会让脸肿得象半爿猪头,真是少见又好笑,怪不得昨天晚上大家都觉得他胖了呢。弥到附近的山林里找了几味清凉消火的草药,给杜问越半嚼半敷,扶着哼哼唧唧的半猪人上了车。
现在问题是马车再容纳一个人,就算超载了,搁现代是罚款,在这里就是翻车。于小安的眼神在弥和姬非影之间扫来扫去,弥定是不肯让小甜甜和两个BT同处一车的,看来只能委屈姬非影了。
摸黑脸既然没用,只有往男扮女装里整了,按他的身高体型,装少女肯定是件高难度的工作,还是扮成农村妇女吧。先将姬非影的头发束起来,说起来这里的人无论男女都不流行束发,宽袍大袖的装束颇有魏晋风范,煞是好看。然后拿出块蓝花布,将姬非影的脑袋包起来,半天扎出了个狼外婆造型,仔细一看,咦?怎么象杰克船长。无奈的拆开重来,仿造印度阿三的硕大布包,终于完成了个大花卷,于是后退两步,观看自己的杰作。
眼睛太勾魂了,不行,布得拉下来点;鼻子太有雕塑感了,不行,掏出块布蒙上;嘴太漂亮,令人有接吻的冲动,不行,得再扎块布遮遮;下巴,怎么可以连下巴都那么性感,再……
“如果这么出去的话,我敢担保一个城的人都会出来围观。”姬非影隔着花布,指着自己被包成木乃伊的脑袋,慢吞吞道。
看着这个招人眼球的大头火柴造型,于小安泄气的大喊,“弥,你会不会什么毁容的灵诀啊!”
“我突然发现这样也挺好看的。”姬非影立刻改变立场,开始恭维于小安的手艺,“当然,如果你能在眼睛这里留两个洞,让我能看见,鼻子这里出两个孔,让我能呼吸,就更完美了。”
最后两人协商的结果,是配了顶修士式的大帽和一个遮到眼睛下方的大口罩。
一路上,于小安觉得自己就象一个资深导演,苦口婆心的教导着一个新入行的蹩脚演员,不停提醒着姬非影进入角色。
“把你的万种风情给收一收,背再佝偻点,脖子缩一点,人看起来猥琐点……”
“如果再用你的眼睛乱放电,我就把它们都打青了……”
“小心,别把你胸口的馒头弄掉了……”
终于到晚上休息的时候,姬非影试图诱惑于小安:“或者明天可以让弥换装试试,说不定你会有其他灵感哦。”
“不行。”于小安断然否决,“他一定会把我扔到山沟沟里自生自灭的。”
“欺软怕硬的小安安。”肿消了大半的杜问越,正义感十足的跳出来打抱不平。
刷,于小安的目标立刻转移:“可怜的小肚皮,来,张嘴给姐姐看看。”
被于小安温柔假象迷惑的杜问越,傻忽忽的让她靠近自己,就着烛光,只听她柔声道:
“看起来除了智齿,还被蛀了大洞,怪不得那么疼。”
“看起来除了智齿,还被蛀了大洞,怪不得那么疼。”
“小安安,你为什么要说两遍?”杜问越不解的问。
于小安一本正经的答道,“我只说了一遍,另一遍是你牙洞太大了,出现的回声。”
“我是牙齿坏掉了,又不是脑子坏掉了。”杜问越没好气的说。
“别人应该不会互相影响,你就说不定了。”于小安耸耸肩:“要不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杜问越不服气的应承,想他虽然自小立志做女人,学问却是父亲自监督的,水准在当地也是数一数二的。
“现在有一大桶水,给你一个勺子和一个瓢,小肚皮你怎样最快把桶里的水弄光呢?”
这个问题看起来简单,但是小安安的答案肯定不会是字面上的意思,杜问越想了想,得意的答道:“如果勺子比较大的话,用勺子舀,如果瓢大的话,用瓢舀。”这样周到的答案就不怕她在题目里设下任何陷阱了。
于小安叹了口气,拍着杜问越,不无怜悯的道:“正常人都是直接把水倒掉的。”
这日几人在一个偏僻的村庄借宿,才刚吃完简陋的晚餐,却听见敲门声。众人不由一惊,先前进村时,特意四周巡查过一遍,没有发现可疑之处,才给了这户农家些银两,让他们腾出整间屋子给自己几人,又特意嘱咐过不要打扰,现在这敲门的会是谁?
弥悄没声息的闪到门后,对姬非影打了个眼色,姬非影慢慢开了门。
“管叔?”待看清了来人,杜问越失声惊呼。
“少爷啊,我可找到你啦。”管叔眼泪汪汪的朝着杜问越扑了过来。两人相见,分外亲热,你一言,我一语,他人根本插不了嘴,虽然大家都很想知道管叔是怎样找到这里的,却也只好坐在一边等这两人抒完情。
一柱香时间过去了,管叔:“唧咕唧咕……”,杜问越:“咕唧咕唧……”
半个时辰之后,管叔依然唧咕,杜问越也仍旧咕唧。
一个半时辰后,小甜甜睡着了,弥已经入定练功了,姬非影用包头布裹扎出了七朵不一样的花,于小安则身上被粘了七朵花。
“管叔,杜问越。”于小安几次欲打断他们的讲话,可是这两人始终处于旁若无人的状态继续往对方脸上溅着唾沫。
于小安感觉自己就象在看一部80集的裹脚布连续剧,往往在你以为要结局时,来了个且听下回分解。如果她手头有一部遥控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关机。
又半个时辰过去了,大家都睡了,外屋依稀传来“唧咕唧咕……”和“咕唧咕唧……”的对话声。
第二天一早,脸带浮肿、眼圈发黑的众人来到外屋,精神抖擞的唧咕二人组正满面容光的等着他们。此时众人才有机会问出从昨晚起就困扰他们的问题。
“哎哟,这个正事居然忘记说了。瞧我这记性。”管叔听后,连连抱歉。
冷汗从众人额头滴滴滚下,这两位昨天一晚上到底说了些什么?
“大少爷让我来请少爷和于小姐到附近庄子小聚。”
“我?”于小安诧异的指着自己,“叫我去做什么?”
“这个,大少爷也没说。”管叔说着,还忸怩不安的瞟了于小安几眼。
老天爷呐,于小安仰声长叹,管叔的无敌失学儿童眼神的杀伤力,有直追姬非影的黯然消魂造型之势。看这架势,于小安也能猜出几分,不过是大哥要看看自家未来的弟媳妇。只是这位表大哥的架子也未免太大了点,每次都是命人见驾,以为自己是皇帝么?的d14220ee66aeec73c49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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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为了杜问越,于小安说不得也只好卖力演出一回了,他走了自己找谁拌嘴去呀。
没想到杜问越家还挺有钱,在这附近居然有个别庄,虽然庄子不大,好歹也是地产,于小安不由假怒道:“小肚皮,你不厚道,别庄在这附近,还要我们投宿民宅。”
杜问越闻言连连求饶:“这个是大哥自己置的产业,我也是第一次来,小安安,我们认识那么久了,我的人品你还不知道么?”
说话间,两人已跟着管叔到了中厅,一家仆奉上茶点后,对杜问越施礼道:“大公子请小公子去下后堂,说家里有东西捎给您。”复又转身对于小安致歉:“还请于小姐稍侯片刻,大公子马上就到。”
目送杜问越走出中厅,于小安心中有些不快。幸好自己不会真的嫁给杜问越,只看这个大哥的为人行事,必定很难相处,他这明摆着将小肚皮支走,只有傻乎乎的杜问越才会看不出来,连管叔都微露诧异之色。只是他想和自己单独见面,想说些什么呢?难道想给自己一笔钱让她主动离开小肚皮?还是想说小肚皮其实和自己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于小安脑海中瞬间闪过各种偶像剧的剧情。
不管怎样,自己总是以不变应万变,只要坚持一条放弃杜问越是不可能的原则即可。既已下了决心,心下大定,随即好整以暇地打量起四周来。
忽然心中似微有所感,身体本能的向左一侧,右手条件反射般探入怀内,只听得一声轻噫,耳后有风声响起,紧接着后颈一痛,于小安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在被黑暗完全吞噬前,将右拳死死握紧。
再次醒来,于小安并没有马上睁眼,依旧维持昏迷的假象,这时她不得不赞叹宁留给她的好身体,敏锐的感觉在这种情况下比什么都有用。可惜似乎有人给自己下了软骨散之类的药,虽然感觉仍在,却完全无法移动身体,哪怕一个小手指都不听指挥。
确认四周没人后,于小安睁开了眼,幸好软骨散没影响到脑袋,还可以扭动脖子自由打量环境。屋子很大,布置豪华奢侈,甚至还备有茶点与熏香,目前看来,至少不是牢房,这点于小安还算满意,这代表着她能忍受的时间可以更长。无论是杜问越的大哥还是闯入别庄的他人,将自己掳来无非是为了那个莫名其妙的传说,所以杜问越这里暂时指望不上了。现在她只希望自己能撑过七天,这样昏迷前捏碎的玉符才不算白费。
正思考间,只听得“吱呀”的一下,门应声而开。
于小安静静打量着来人,她几乎立刻肯定,面前之人定是杜问越的所谓大哥。他们长得有五分相似,只是此人比杜问越多了股杀伐凌厉之气,于小安敢打赌,他笑起来也定是闪闪白牙深酒窝,只是杜问越使人如沐春风,他却令人感觉如堕冰窖。
那人也正仔细端详着于小安,对她的冷静颇为诧异,不觉轻挑眉毛,慢慢踱至桌前坐下,也不言语,只用挑剔的眼光将于小安剐了一遍又一遍。
他不说话,于小安也懒得开口,反正被看也不会少块肉,她的目标就是尽量拖延时间,倒是巴不得他能一星期都保持哑巴化石状态,自己连脑细胞都省得浪费了,于是干脆闭眼假寐起来。
可惜不过盏茶工夫,那人就忍不住开口了:“小于姑娘看来颇为自得其乐,你不好奇这里是哪么?”
于小安睁开眼睛,这个人脑子傻的么?这么简单的问题来问她?“既然你是这里的主人,这里自然是你家。”有时候用傻回答去对付傻问题,也不失为拖延时间的好办法。
“那你不好奇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么?”于小安觉得黑线从额角冉冉升起,现在是刑警同志在诱供呢还是幼儿园阿姨在给小朋友上智力启蒙课呢?
“大哥,我不知道呢!”于小安配合的露出无辜幼齿像,对着那人傻笑。
“你就是用这副嘴脸引得小越有家不归的吗?”那人瞬间收起外婆的帽子,露出恶狼本相。
反差太大,一时难以接受,于小安腹诽着,“这种问题你不觉得去问令弟更好吗?”她好心提出建议,希望他们能促膝长谈。
“我倒想亲自看看你是用什么办法让小越对你死心塌地的,即使你有情人在先,又和另个男人勾搭成奸,他宁愿看着你们当众搂抱亲吻,也不肯回来娶小娴。”说着,大步走向床边,用力捏起于小安的下巴,朝她狠狠吻下。
于小安使出浑身力气将脑袋狠狠一偏,以至于当她听到“咯”的一声时,以为是自己脖子脱节了,吓得大哭起来。
那人粗鲁的抬起于小安的脑袋,语气阴冷:“哭什么?以为现在学贞烈女子撞墙自尽我就会放过你么?”
什么?撞墙自尽?于小安见那人不耐的撕下一小片床单,裹在自己额头,不禁疑惑的转了转脑袋,瞥见枕角上一片殷红,才明白刚才那“咯”的一声是自己额角撞上硬枕尖的声音,而不是脖子断了,不由悄舒一口气。
只听那人继续语带讥讽道:“怎么?这次的传说让你不够尽兴么?那么多男人随便你挑,日日春宵,夜夜新郎,你应当感激我才是。”
于小安一呆,万万没想到,这个散布谣言的人,居然是杜问越的大哥。不过细细想来,也只有他才能从杜问越那里将自己一行人的行踪了解得一清二楚;从绮罗的话,众人推算谣言传出的时间,也差不多是杜问越在河胥与他大哥见面时;也只有他,才会对自己如此仇视,这时代毁了一个女人最恶毒的方法,莫过于污了她的清白了。
“只是我没想到小越居然为了你,如此委屈自己,他……”
于小安想起这段时间众人跟着自己受苦遭罪,都拜这神经病所赐,心下怒不可遏,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破口骂道:“你丫给我闭嘴,你要喜欢那什么小娴小淑的,自己去追呀,追不上人家,跑这里给我装什么兄弟情深,扮什么心理变态啊!”看着那人震惊的样子,心下微快,“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就你那点龌龊心思是个人就能看出来。我告诉你,如果你继续这么阴暗下去,不说杜问越了,小娴小淑嫁给路边乞丐都比你强。到时候别说什么觊觎弟妹了,连杀人夺妻你都做得出来。”
一古脑发泄完了,感觉人都舒畅了,藏着掖着真不是她的性格。
那人被骂得脸色不佳,看起来青白相间,而且神色复杂,忽喜忽忧,于小安的心也随着他的面色而忽上忽下,突然这人双手抚额,跌跌撞撞走了出去。随着“砰”一下重重的关门声,于小安的心也暂时落下了。
干躺着在床上,既不能翻身,也不能走动,于小安只好百无聊赖的研究着帐顶。多看了几眼,才发现这帐子居然别有乾坤,乍一看看只是些精巧的纹路,仔细观察,居然是幅幅春宫图,只是线条简洁流畅,并不淫秽,搁现代也算是幅艺术品了。不知道那个变态肯不肯送给她,要是能带回去给学画画的小九,还不把他乐死。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感觉窗户微开,屋内空气波动起来,于小安还未来得及反映,已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关心:“安,你还好么?”
极品春药
于小安不敢置信的抬头,入目是一双饱含怜惜的眼,被人掳来后的坚强与冷静,瞬间飞到九霄云外,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清,呜呜呜,我不好,一点都不好,呜呜呜,我很害怕……”
“乖啊,安,没事啦。”清轻拍着于小安,柔声哄着她,“别怕呵,我在这里呢。”
于小安被清一哄,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自小就有这个毛病,一旦受了委屈,没人理还行,一搭茬就益发的耍赖发嗲,直到清的衣服又有被毁倾向后,才眼泪半收,含糊不清的撒着娇:“清,人家好可怜,额头都被那人弄破了。”(这个好象是你自己弄的吧)
清果然更心疼的看着她:“真的呢,很疼吗?”说着掐了个灵诀,手指轻触她额头,“这样就先不疼了,等下回去叫弥师弟给你用最好的药,好不好?”
于小安眼眶含泪,点了点头,抽抽答答的说:“清,人家好想你哦。”这倒不是假话,见到清,她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安心,清身上似乎有种让人平静的魔力,令她十分依恋。
正说话间,房门忽然又打开了,杜问越的大哥走了进来,看见清,脸色既难看又诧异,嘴里不清不楚道:“你这个妖女还真厉害,这么快又勾搭了个奸夫。”
于小安气得脸色发红,刚想发作,却突觉身体有丝异样,心倏的跳得飞快,好似要冲出胸膛,急忙闭目暗运灵云门入门心法,镇静心神。
只是那人说话实在难听,连清这么好脾气的人,都微愠道:“这位兄台,不知你与安有何过节,如再出口伤人,休怪在下不客气了。今日就此别过。”说罢,抱起于小安,转身欲走。
“等等。”那人对着清的背影大声喊道,“于姑娘,我知道这次是我冒犯,你刚才虽是骂我,却也并非毫无道理。只是小越对你一心一意,你如此待他,于心何忍。”
这件事真是说不清楚了,于小安忍下心中烦闷,垂头丧气地示意清转过身,对着那人正色道:“现在杜问越和我们在一起,是要做一件对他来说,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无论你信不信,但我对他是真心的。”只是这个真心是对朋友的真心,至于是不是和这位大哥想的真心一样,她就不能保证了,于小安在心里加了个注解。
那人直直注视着于小安,见她眼中一片坦然,虽心下不甚相信,也只好道:“既如此,那你要好好待他。”
于小安点了点头,想了想,继续道:“也许我不该多嘴,但如果你真心喜欢小娴小淑,建议你去和她好好谈一谈,争取自己的幸福,没有什么可耻的。再见,杜大哥。”
那人闻言,神色复杂,见清走出门口,不禁出言阻止:“请等等。”
“做什么啊,大哥!我都保证好好对杜问越了,最多以后我半夜都去看看他有没有踢被子,好不好?”她只觉自己越来越难受,浑身火烧火燎,心跳已经紊乱得不成规律,勉强说完整句话,最后那句“好不好”已是略带颤音,腻声婉转莫名。抱着她的清也发现了怀中小小人儿颇为异常,娇躯火热,微微轻颤,莫不是得了风寒?感觉于小安似乎忍受不住的在自己胸口厮磨娇喘,忙低下头看她。只见她双颊晕红,眼波流转间,似要漾出水来,不觉心神一荡,轻声问她:“怎么啦?”
“真不知羞,实在不知道小越喜欢你什么,我看他真是昏了头了。”那人嘀咕着,却被于小安和清听得清清楚楚,两人立时一起扭头瞪住他,可能目光太过愤怒,令那人不禁后退一步,喃喃道:“不是嘛,半夜三更进男人房间还说得正大光明的。”
那人又指了指于小安,飞快的说:“那个刚才房里的熏香有特制的成分,本来是想让小越看看你这个妖女本性的。解药只有一颗,我自己吃了,现在和你们说下,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吧。”说完,立刻将门一关,似乎怕两人教训他。
于小安目瞪口呆,她终于知道现在自己的奇怪感觉是什么了。清还兀自懵懂,琢磨着什么叫熏香内有特制成分。
于小安看着清,被脑中浮现的自己即将化身色狼,将仙人似的清就地法办的情景给吓呆了。不由哇哇大哭:“清,我完了啦,我中了他的春药了啦。”而且这个什么见鬼的春药居然只有一颗解药,听起来就非常厉害的样子。“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啊……”于小安忍不住惨叫起来。
“安,乖哦,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相信我,好不好?”清抱着于小安向他们昨日落脚的农家疾行,边走边出言安慰她。此时,于小安只好暗暗庆幸自己现在手脚无力,虽然难受,总比对着清上下其手要好。正想着,忽然感觉自己的左手已不由自主抚上了清的额,右手也是满把他柔顺触感的发丝。
身体与意识的相互背离,让于小安简直想放声尖叫,那个神经病大哥果然变态又狡猾,算准了药性冲突,想让自己在杜问越面前出丑,难怪刚才连房内的帐顶都用了春宫图。又羞又急之间,本想让清对自己施束缚咒,未来得及开口却不意将舌尖咬破,疼痛暂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趁着清醒,她尽量垂下双手,减少与清之间身体的接触。只是不一会,旖旎情绪重又占了上风,清身上那微凉的触感,让她不由自主的又贴了上去,只好继续弄破舌头。短短的回程路,如此周而复始,让她苦不堪言,不多会已是泪水涟涟,气喘不已。
清怜她受苦,不敢将她抱得太紧,只有将身法展到最快,不过半柱香工夫,小小村落已遥遥在望。
“姐姐”,“小安”,“小鱼”
只听得三个声音分别响起,含着惊讶、怜惜、愤怒、震惊、不可置信等情绪,复杂难辨。
“怎么回事?”弥急问。
“还是我来吧。”姬非影试图接过于小安。
于小安神智渐昏,见居然有人挡道,心中大急,“都走开啦。”挡什么路,废什么话,难道要她在外面表演活春宫?
只是这两人虽似听见自己说话,却都只顾盯着她发楞,不觉渐怒,要看便看个够吧。赌气地伸手拨开清肩上发丝,凑近他的颈,一口啜咬了下去。清身上有股特别的仿似秋日深潭悠湖的清雅,与他微凉的体温一起,瞬间诱发了她一路上苦苦压抑的激情,不觉渐渐加重齿间啃噬,复又伸舌舔吸。众人见此纷纷呆立当场,直到一声娇绵柔长的浅吟传来,清猛的一震,霍然惊醒,低头见那于小安已是双颊飞红,目光迷离,似乎已然神识不清,立时飞快向屋内掠去,同时道:“弥师弟,快将我送予安的药取来。”
进了房后,清立刻将药丸给于小安服下,接着盘膝运功,捏了两个灵诀对着于小安的眉心沁去,复又低头缓缓吻住了她的唇。
于小安昏沉中本能的双唇微启,只觉一阵清凉之气由清的口中传来,渐渐弥散到四肢百骸,随着更多的凉意在身上游走,原本火热的躁动被一丝丝的压制并逐步消退,神智也渐渐清明起来。
看着将整个脑袋埋在清怀里的于小安,弥沉声问道:“小安现在没事了吧?”
半天都未等到于小安抬头作答,只有清缓缓点了点头。
于小安知道即使仅出于礼貌也该应答一声,只是现在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脑海中一直盘旋着刚清醒时看到的场景:小甜甜一脸惊愕,不知所措又怯生生地望着她;而弥则脸色铁青,面孔阴沉,拳头握得死紧似在苦苦压抑自己的厌恶之情;连姬非影也一改往日的笑意盈盈,看起来面色苍白,望着她时表情阴晴不定,似乎充满失望。他们定是不齿她刚才的所为了,当众挑逗别人不说,还和清上演激情吻戏,自己果然象杜问越大哥所说的,行为放荡,不知羞耻。一时心中充满了自我厌恶和鄙视。
正当于小安陷于自怨自艾中不可收拾时,姬非影打断了弥正欲出口的话,淡淡道:“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便强行拉着弥出了屋。
直到两人的脚步声传远,于小安才从清怀里抬起头来,怏怏道:“清,我是不是很坏。”
“怎么会呢?安是最可爱,最乖的了。”清边轻柔地替她整着发,边答道。刚才安使着劲的往自己怀里乱钻,将好好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现在看起来就象灵云山上刚打完架的小猴子。
“那我刚才那样对清,清都不生气吗?”于小安小心抚摸着清的脖颈,那里都是她留下的淤痕和牙印,心虚的问道。
清终于将于小安的野人头发梳理得柔顺了,看着她微笑道:“不会啊,刚才安并不是故意,那只是因为药的缘故,我怎么会生气呢?”
“还是清最好了。”于小安的心情微微有些好转,不管怎样,还是有人了解她,不误解她,怎样都不会嫌弃她的。如果其他人也能象清一样,该多好啊。
“清刚才亲我其实是在施法吗?”于小安柔顺的靠躺在床上,半仰头看着清,好奇的问。
“是呀。”清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的红晕,“安在山上和我说过那个药的问题,我就一直在想有什么解决办法,后来在藏书楼里果然被我找到了。”说着,又偷偷看了眼于小安的脸色,“之所以会象刚才那样,因为那是让仙灵之气最快传递的方式。安是不是怪我了?”
“怎么会,清刚才都不怪我,清是最温柔最温柔的小清清。”于小安毫不犹豫的答道。
看见清脸上那遮掩不住的疲惫,于小安心中感动:“清怎么那快就赶到了?按弥的说法,怎么也要六、七天。”
清低头看她,将薄毯掖了掖,目中均是柔情:“安那么长时间都没有联络我,这次一定是出了很大的事情。”说道这里,顿了顿,又道,“弥师弟并不清楚我的修炼程度,应该是算错了吧。”复又拍了拍她的脸道:“安想睡一下吗?今天应该很累了吧。”
此话不假,这一天的经历实在有够刺激,连传说中的春药都见识了,还丢了这么大个人,现在虽解了药性,于小安却实在乏累得很,便依言乖乖躺下。见清动了动,以为他要出去,紧张地拉住他的衣袖,道:“清,你在这里陪我好吗?”
清见于小安的小脸满是恳求与惊惧,知道她心里实在害怕得紧,不然依她那刁钻古怪的性格,哪里肯如此服软,不禁心中又怜又疼,将她的手轻轻放入毯内,在床边坐下,轻拍着于小安,柔声道:“我不出去啊,我就在这里陪着安,安放心的睡吧。”
“清你给我唱个歌吧。”心下稍定,于小安立刻得寸进尺的道。
清有些为难,他听过唯一的歌就是于小安在灵云山上的那支,虽然自于小安下山后,他得空常常回味,此时却怕自己唱得不好,让她失望。只是看见于小安眼中的期盼,这个不字却怎样都说不出口,只好勉为其难的轻声哼吟起来。
听着那低柔的嗓音以自己的方式诠释着歌曲,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平和自心底深处传来,在清规律的轻拍中,于小安渐渐沉入梦乡。
于小安第二天醒来,看见的居然不是清,而是杜问越那张眼圈发黑,满是愧疚的脸。
看见于小安睁开眼,杜问越立即哭了起来:“小安安,对不起哦,都怪我。我也不知道大哥为什么会那样做。他平时一直都很温和善良的,待人也斯文有礼,也不知道这次他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居然对你做出这种事。实在是太对不起你了。”
温和善良,斯文有礼这八个字,用在杜问越大哥身上,就好比在说月亮其实是方的,里面的确住了个捣马桶的流氓兔一样滑稽可笑。也许对着憨憨的杜问越,他大哥的确是纯良无害的,想必他也为杜问越在外面遮挡了不少风雨,才养成小肚皮如此淳朴热情的性格。
看着兀自在那里抽泣着要于小安打自己几下以解气的杜问越,于小安心里原有的一丝怨怼也已烟消云散,嘿嘿笑道:“小肚皮,眼泪如果留在脸上时间太长,会毁容的哦。”吓得杜问越立刻就收了泪,拼命擦着脸道:“没留,没留。”
看着于小安扑哧一声的喷笑,杜问越才知道又上当了,当下噘着嘴,委屈道:“小安安最坏了,又骗人。”突然想起自己刚才是在道歉,于是欣喜的问:“小安安,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如果以后几天里,你端茶送水勤快点,鞍前马后勤劳点,我就会考虑原谅你那么一点点。”于小安一本正经的道。(当初谁答应要对小肚皮好,连半夜都会去给他盖被子的?)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杜问越一个劲的点头,“小安安,今后我一定象对我的奶奶一样,对你供起来的好。”
……
之后几天,于小安一直和杜问越形影不离,她不认为自己已经坚强到能坦然接受弥和姬非影的责难,连带小甜甜都不敢多亲近。又不好意思当着那么多人一直粘着清,所以小肚皮就成了她逃避现实最好的挡箭牌。
晚上不敢一个人,就拖着小肚皮与她分榻而眠,可是这杜问越也不知招了什么虫,每天晚上都浑身发痒,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连带于小安也睡不安稳,最后还是小甜甜主动请缨,于小安才得以睡个囫囵觉。当然她也趁此机会与小甜甜重修旧好,心里想着这也算各个击破的战术了吧。
有了清的加入,众人的行程快了很多,因为清的法术足以让大家看起来改头换面,可以掩过江湖人士的耳目,正大光明走大路了。五日之后,一行人终于踏上了楚国的土地。
这天晚上,于小安心里充满了离别的惆怅,因为姬非影在晚饭时向大家辞行了。虽然一早就知道与姬非影只是暂时同路,只是这些时日来,他对大家尤其是自己,照顾有加,相处时间一长,自然滋生了不少感情。
虽然最近与姬非影之间关系比较冷淡,每次见面,于小安都低着头扯上几句不咸不淡的客套,只是一旦发现他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于小安便立即随便找个借口,头也不回的跑向杜问越或清,因为她实在无力承受来自朋友的鄙薄与嫌弃。总想着时间一长,他和弥或许会忘记自己那天的丑态,大家就能回到开始时那样愉快惬意的相处。只是没想到,还没有等到丑恶的记忆自行消退,姬非影已经要离开了,在这个交通与讯息都不发达的时代,也许以后都没有再见的机会。想到这里,于小安就忍不住心怀伤感。
信步走出房门,来到屋外,这次住的客栈与河口镇的那家相仿,房间外面就有一个小小院落,想起那晚姬非影和她开着玩笑,称呼她为女王殿下,又抱着自己走了一个晚上,只因为她赌气想让姬非影多花些钱,一时眼眶微热,几欲落泪。
忽然背后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听着似有无尽的哀愁与无奈,于小安心中一惊,回头望去,正是那姬非影伫立于廊下凝眸睇视着她,眼神幽暗,隔得那么远,于小安都能感觉到他的忧怼与心伤,一时感怀自身,心中柔肠百结,怔怔望着他,眼不能移。
告别非影
待得惊觉姬非影已举步向她走来,于小安顿时心中一吓,仿佛这几天养的习惯,抛下一句“我要睡了”,便立时向自己屋内逃去。
两人错身之际,姬非影堪堪扯住她的袖,低问:“我明日便走了,你今天什么话都不想和我说么?”语意暗淡,满是无力,于小安忍不住抬头,却吃了一惊,这几日,姬非影怎么如斯憔悴?却听得他又道:“即使再讨厌我,也让我道个别,好不好?”
于小安闻言,心下一酸,忍不住道:“明明是你讨厌我,现在却来倒打一耙,世上哪有你这种人。”
话音才落,已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姬非影狠狠搂着她:“笨蛋小鱼,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就是你,你那天看到人家那个那个什么了,然后解了药之后你的脸看起来比小狗便便还臭,还拖着人家弥就走。”于小安历数着姬非影的罪状,越说越觉得自己可怜,“平时话那么多的人,那天就扔下一句什么‘你要好好休息’这种一听就是迫不得已的敷衍就走了。你这种表现不叫讨厌难道叫喜欢啊?!”说得后来,已是语带哭音,想着这个讨厌的姬非影居然不等自己原谅他那些可恶的行为,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不禁心中更气,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貌似是你一直在等人家遗忘你的丑行吧,真是个颠倒黑白的家伙)
听见于小安的哽咽,姬非影吓得迭声说道:“别哭了,小鱼,快别哭了,算我不对好不好。”
“什么叫算你不对,本来就是你不对,摆出一副嫌弃人家的样子,现在却恶人先告状。”于小安跺着脚,委屈道。
“好好好,是我不对,我是大恶人,你快别哭了。”姬非影低头哄着她,帮她擦着泪。
这个人怎么那么没有原则和立场啊,于小安觉得这场争斗赢得不花半点力气,不免有些遗憾。(你这是什么人啊?)
为了乘胜追击扩大战果,于小安继续抽抽搭搭,眼眶含泪道:“那你要郑重向我道歉。”
“好,我道歉,对不起,小鱼,乖,只要你别哭了,要我怎样都可以。”姬非影彻底放弃讨价还价,无条件地割地赔款。
“那你不许走。”一不小心说出了心中所想,于小安后悔之余又补充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们一万两银子呢,而且我还没原谅你。”
姬非影沉吟半晌,为难地看着于小安道:“这个恐怕不行。”看见她眼眶里泪水打转,又有往下掉的趋势,立刻道:“绝对不是因为嫌弃你,实在是家中有很重要的事。小鱼乖,事情一完我马上来找你,好不好?”
于小安虽时有刁蛮,却也非不讲理之人,见得姬非影如此,也不欲强迫他,只是心中抑郁:“你到哪里来找我们啊?天下那么大,我们又没有固定地址,现在又没电话、手机,怎么联系呀?”
“小鱼,我一定能找到你,信我,好不好?”姬非影俯下身,与于小安平视,认真郑重的道。
“恩”,虽然明知不可能,可是在姬非影的凝视下,于小安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头。看见他微微泛青的眼睑,忍不住问:“你这几天没睡好么?还是和杜问越一样被虫咬了?”
姬非影苦笑着摇了摇头:“因为我喜欢的人似乎爱上了别人。”
啊?!这和我的爱人结婚了新郎却不是我差不多,于小安强烈同情姬非影。感觉他将自己抱得更紧了,紧到能清晰地听见他强烈的心跳与细微的呼吸,似乎他全身都在传递着一种无奈与痛楚。这种感情如此强烈,让于小安放弃了往日只做一个没反应抱枕的原则,反手环住姬非影,安慰他道:“不要放弃啊,你那么好,那么体贴,那么喜欢他,他一定会知道你的心意的。”
其实于小安也知道这样的安慰有多苍白无力,不爱就是不爱,也许他人的持续付出对当事人来说反而是种负担。只是此刻的她只能如此言不由衷,她不想看见姬非影灰暗的眼神与枯涩的笑容,他是那样的光彩耀眼,夺人心魄,所以消沉时的他,才会让人如此心痛。如果自己的拥抱能给予他支持与助力,让他重新焕出光彩,那她不会吝啬这点付出。
光华润洁的夜色下,一对玉人在花下相拥,看来是如此的深情缱绻,似乎连月亮都不忍夺去他们的神采,娇羞的躲进云层,只留一角悄悄窥视着羡慕着。
廊下几扇窗半开,屋内的人似乎都没有歇息,白衣如仙的清静静伫立,依门而眺;夜风中,屋顶偶尔翻飞起一片玄色衣角,是弥在思索着,神色变幻;杜问越依然为虫噬所扰,在一片朦胧睡意中,靠窗托腮,强行撑起片刻清醒。也许,这个送别的夜晚,只有小甜甜依然如故地沉浸在深深黑甜乡之中,好梦联翩。
告别了姬非影,看着已经恢复如初的他轻快远去的背影,于小安在心底暗暗为他加油祝福,抖擞着精神继续自己的路途。
对着有些神不守舍的弥,于小安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他的面前,道:“弥,对不起,前几天我不该一直躲着你们,这些举动可能伤了你的心,所以今天我郑重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以后还请继续照顾我。”(估计道歉都是假的,只有最后一句是真心大实话)
昨天和姬非影解除误会后,于小安就一直在想说不定当时弥气的也不是自己,而是那个给自己下药的变态大哥,不然小甜甜还不是照样粘着自己,和自己同吃同睡的,也没见弥阻止过。如果真是这样,那前段时间自己那么自闭,实在是太要不得了,一路上浪费了多少美食、美景和美男啊。(为什么你关注的永远跟正常人不同)所以她决定,朋友之间,还是把话说开了,对大家都好。
弥看着于小安诚恳的态度,沉吟一会,道:“你是真心的吗?”
“真的真的,绝对真的。”于小安一个劲的点头,“十足真金,比泽平还真。”
“安,泽平不是真金的。”清忽然插了一句。
于小安一个眼刀,将清杀飞进马车,继续回头谄媚的看着弥:“你就原谅我吧,弥。”说罢,还使劲摇着弥的衣袖,拼命模仿管叔的无敌失学儿童眼神,盯着弥。只见弥果然挡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后退两步,道:“我原谅你了,只有一个条件,以后不许再用这种眼神看我。”
这种眼神是什么眼神?
不管怎样,目的达到,于小安快快乐乐上了马车,“出发!”继续了她的行程。
“清,你不回灵云派,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没有关系吗?”马车上,于小安不无担心的问道,虽然她的确很想清和自己一起走,有了清,她会觉得塌实许多,也许因为她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清,这应该算是种雏鸟情结吧。她心想。
“没有关系的,上次是因为快到了坐关的时候,没能陪你下山,现在当然和安一起走啦,不然我不放心呢。”清习惯性的替她整理着头发,慢慢答道。
“恩?清那么快就坐生死关了?”于小安诧异,似乎清的年纪比318岁小很多吧。
“不是,修炼每到一段时间会有一关,过了就没事了。”清微笑着答道。
“那太好了,有了清,我就什么都不担心了。”于小安也习惯性的撒着娇,恭维着清,“人家最喜欢清了。”
“小安安,为什么你说出来的话那么恶心啊。”因为这天小甜甜吵着要骑马,杜问越只好钻进了马车,听着于小安和清的对白,他忍不住插嘴。
“切……”于小安不屑了杜问越一下,对着清问,“清,你觉得‘我很喜欢你’这句话会恶心吗?”
清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含笑摇头。
“所以说,话是正常的话,只有恶心的人才会从中听出恶心的意思来。”于小安摇头晃脑作夫子状,指着杜问越道,“相由心生,怪不得你最近看起来猥琐很多。” “啊!”杜问越抱头尖叫一声,“我今后要是再找于小安斗嘴,就罚我变青蛙。”
“青蛙都是王子变的,小肚皮你这个誓言发得不清不楚,惹人生疑。”于小安坏心的撩拨着杜问越。
“我……”杜问越刚想开口,忽然想起自己前一刻说的话,立即住了口。
“哎呀,果然是假借发誓的名义,行褒奖自己之实啊。否则为什么不说罚你变板凳,变石头呀?”于小安极力挑逗杜问越开口,“哦,知道了,原来你也知道现在自己和板凳、石头差不多傻啦?”
杜问越急得满面通红,又苦于刚才脱口而出的誓言,又急又恼,别转头去,不再理她。又怕自己等下忍不住被于小安噱出了不该说的话,居然掏出了块帕子,将自己的嘴绑了起来。
于小安见状,笑得直打跌。
杜问越眼见于小安笑得欢,连清都忍不住嘴角上翘,更是着恼,差点急得以头撞墙。于小安拍着他,嗷嗷直叫:“小肚皮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呀!”
看着杜问越涨得通红的俊脸,怕他真恼了,于小安蹭到他身边,捅了捅他:“小肚皮,把手绢拿下来吧,等下把你捂死了,我该多心疼啊。”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杜问越隔着手帕,愤怒道。
“啊,啊,我这绝对是来安慰你,不是来打击你的。”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于小安精确的翻译出了杜问越的鸟语,“别生气了啊,乖,来,姐姐抱抱,摸摸。”说着,爪子向杜问越脸上探去。
杜问越在狭小车厢中,艰难避过了于小安的蹂躏,一把扯下帕子,道:“你再欺负我,我就真生气了。”
“我现在哪里有欺负你。”于小安无辜地举起双手。
杜问越无言的翻着白眼,一下冲到清的面前:“清大哥,我求求你了,你把小安安给绑起来吧,如果你答应我,你就是我亲大哥。”
“好啦好啦,不招惹你了。”于小安安分的坐在一边,扮淑女状,“呐,别生气啦,那么好看的一张脸,生起气来象个傻……”还未说完,就看见杜问越幽怨的眼神,顿时把后面那个“子”吞了下去,急着改口道,“珊瑚。”
恩?珊瑚?顿时马车内的四只眼睛都奇怪的看着于小安,于小安咽了咽口水,道:“啊,那个珊瑚你们不知道吗?就是一种珍宝,出自海洋,色彩缤纷的,很漂亮,非常漂亮,就象小肚皮一样漂亮。”
杜问越脸色稍微好转:“难得听你说好话,那你再多夸我几句,我就考虑原谅你那么一点点。”说话间,不自觉用上了于小安的语气。
于小安双手一摊,无奈道:“这太为难我了,小肚皮你还是不要原谅我了。”
看着憋屈的杜问越,清忍不住插口:“安,你就随便想个优点来夸夸他吧。”
优点是随便想的吗?杜问越不禁挠头。(优点:人家一点都不随便好不好)
于小安做苦思冥想状,突然一拍腿,大叫道:“我想到了。”
只见于小安真诚的看着杜问越,郑重其事地道:“小肚皮,和你坐同一辆马车的这位美女可真够美的。”
璀璨烟花
楚国地处南部,多丘陵山林,民风剽悍,故国土面积虽不大,却颇有几个部族之间战争频仍。楚王虽几次试图缓和矛盾,无奈这几个部族多居穷山恶水之间,不服管教,楚王鞭长莫及。几百年来,这些部族之间怨恨渐盛,几番谈合失败楚王反而引火上身。这几个打不了管不上的地界,困扰着历代楚王,每年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而不可为。百年前的一任楚王则任用宰相之策,干脆割肉治创,将那战事纷乱的最南之所划地而治,随便任命了一位王族旁系为当地领主,从此此地不再归楚国直接管辖,边界之处则重兵把守,以免战火波及内陆。
此次于小安等人要寻之人,便住在这被楚国划分而出的,外界称为南楚的蛮荒多事之地。一路上,众人行事万分小心,因这南楚国人大多身怀秘术,与中原法术大相庭径,如若不小心得罪了他们,令人防不胜防。弥的法术在外界或许可以横行,在这里却只能勉强自保,清的法力虽高,要护得其他三人周全,也须颇费心神。
因此,一行人舍了代步工具,一路上乔装打扮,若见人群则能避则避,除了必要的食物饮水,并不与外人过多接触。这一日,终于在战战兢兢中进入了霍族地内。
这领路的霍连看来在当地也是名人,随意询问的一位霍族人便知晓他的行踪。原来他平日里游方替人治病,在族内颇有名望,只是此时正外出巡诊。因着众人是来寻他的,被问话的人态度极为恭谨,还自告奋勇将众人带去晋见族长。
霍族族长是一个五十开外的微须长者,知道众人来意后,热情地安排了他们留宿家中,并召唤族人晚上召开篝火晚会,以接待外来的客人。
于小安心中诧异,似乎这里的人并不象传说中那样不近人情,杀人如麻,反而比中原大多数人要来得热情好客。私下里问了其他人,虽说不出所以然来,感觉却是相同,看来传说也并不可全信。
霍族依山靠林,与灵云山相似,只是常年气候温热,因此族内人多肤色黝黑。看见于小安一行,除了弥以外个个肌肤润白,颇为好奇,围着几人指点不休。更有大胆的小孩子,已和小甜甜攀谈起来,不时轻触她的脸颊,好似想看看这个粉嫩的娃娃是不是真的。
于小安凭借超级个人魅力,很快与那些族人打成一片,幸好这里的人与外界肤色差异虽大,语言却与中原相差无几。有心细问之下才知道,因为边境长年封锁,南楚又素有恶名在外,平日里难得有外人进入,于小安一行算是近十几年来第一批进入此地的中原人士,难怪会引起围观与轰动。
霍族族长笑眯眯地宣布晚会开始后,众族人纷纷向于小安等人涌来,举杯祝酒。听着这些曲音婉转的祝酒歌,于小安一时兴起,连喝三碗,借那一丝酒意,也当场高歌几曲,从Sarah Brightman到陈绮贞,从大悲咒唱到小镇姑娘。一时气氛沸腾起来,更多的歌声此起彼伏,更有那擅长舞蹈的已跳将起来。
于小安的风头这一下出足了,因着她的连干三碗,被霍族人认定酒量甚好,而且那爽利的性子也讨他们的喜,敬她酒的人几乎排成了队。幸好胡子族长还算仗义,在于小安眼神使得快将眼珠子翻到后脑勺时,终于站出来说了句:“其他人也要多敬敬。”她才算逃过一劫。
杜问越在一边差点笑岔气,还凉凉的刺她几句:“谁让小安安爱臭显摆的。”于小安已经晕忽得不能回嘴了,只抱着小甜甜一个劲的傻笑。看着被纷拥而上的人群包围的其他几人,还有杜问越那明显笑不出来的表情,于小安的嘴不由咧得更大了。
朦胧间有一阵秋日深潭悠湖的清雅飘然而至,却是清已离了人群,正坐在于小安身边。于小安刚想说话,突然发现怀中空空,登时吓得酒意醒了三分,连声问道:“小甜甜呢?小甜甜去哪里了?”
清指了指人群,却是小甜甜已和几个年龄相仿的霍族孩子围成小圈,跳着舞,火光映衬下小脸兴奋得通红,正开心的大笑着。看着兴高采烈的小甜甜,于小安心中暗自欣慰,这个孩子太过懂事,一路行来小心着不增添大家的麻烦,连这次路上整天隐匿身形的急行军,也没有叫过半点苦。此时见她露出真心的笑容,于小安也暂时放下了心,酒意又渐渐涌上心头。
“清怎么不和他们一起?”于小安指了指人群中如鱼得水的杜问越和虽然有些尴尬却努力适应着热情氛围的弥。
“安呢?刚才在想什么?”清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
“我在想以前,每年过春节的时候,家里人很多,大家聚在一起,也喜欢唱歌,有时候也跳舞,我的爷爷奶奶会跳很棒的华尔兹,五哥哥和他西班牙女朋友的弗郎明戈舞让人看得眼珠子都转不了。十一点多的时候,就会开始放鞭炮和焰火。我最喜欢看焰火了,小时侯有次靠太近了,差点烧了头发,可是还是喜欢。”于小安完全沉浸在回忆之中,开心的叙述着。
“焰火。”清慢慢重复着这两个字。
“焰火就是里面装有火药,外面包扎起来,点燃以后焰火喷射到空中,会有各种颜色和各种形状。在晚上看起来,美极了。”于小安解释道。
清见于小安渐渐暗淡的表情,知她心中惦念家人,想了想,轻揽住她的腰,柔声道:“安,抱紧我,好么?”然后带着她飞掠过树林,在一棵最高的树上找了根斜伸出去的结实枝杈,将她轻轻放下。
于小安迷惑的看着清,只见他双手十指轻弹,有点点星光朝空中飞去,不一会那些星光俱炸裂开来,在半空中形成一朵朵色彩斑斓的烟花。紫色绚烂如四月杜鹃,红色鲜艳似火鹤红掌,白色幽雅犹如夜半昙花,粉黄娇嫩仿佛初绽的七里香……
“别哭啊,安……”耳边传来清略带焦急的声音,于小安如梦初醒,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泪流满面。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于小安扯出一丝笑容道:“不好意思哦,这些烟花实在太漂亮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半空中明灭的烟花,“看着它们在绚烂中渐渐湮灭,就如同做了一场最美的梦。”
清轻轻捧起了她的脸,轻柔地将她的泪一滴一滴吻去,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那略带凉意的触感,充满着怜惜与心疼,带着无比关爱与疼惜,在这样一个满是爱怜的吻中,于小安恍惚又回到了家乡老宅,那里有慈祥的奶奶和如同老小孩的爷爷,刁钻促狭的母亲与宽厚大度的父亲,还有那一起长大嬉闹的小七、小九和其他许许多多她牵挂的人。
如果这是她酒醉后做的梦,她宁愿长醉不愿醒……
※※※※
霍族人个个能歌善舞,细细看来,姑娘们固然是明眸皓齿,小伙子也都英俊逼人,而且性格活泼外向,即使女孩子也不忸怩作态,对于心中喜欢,表达起来与男人也不遑多让。
一清早,于小安等人借住的族长家的门外,就堆满了各色花朵与树枝。花朵是当地小伙子对心仪的姑娘表达爱意的方式,树枝自然是属于女孩子对男子抛出的情意之物了。
每个人都是大丰收,连小甜甜都收到了不少来自同龄小男生的花朵,惟独清却一根树枝都欠奉。
虽然清并不在意,于小安却忿忿地拖着他去找族长理论,为什么霍族人要歧视清,这么大一仙人似的帅哥她们到底哪里看不上眼了。
霍族族长笑眯眯的看着于小安,打趣道:“怎么?自己的情郎没有人来争,不好吗?”
“什么情郎?”于小安微恼的瞪着那老不正经的族长,昨天见死不救,自己差点被他的族人给灌死,最后只记得看着小甜甜去和霍族小孩子跳舞去了。今天早上起来还头疼得很,人不是留了胡子就可以胡说八道的,“清是好朋友,好伙伴,族长你再乱说,就更加没人给他送树枝了。”
族长奇怪的看着本来一直微笑着跟在于小安身后的清,闻言脸色倏然苍白,眼神也黯淡下来,忍不住开口道:“昨天晚上于姑娘不是一直和清大人在一起吗?还一起去后山放烟火,回来两个人看起来也很亲昵,怎么现在……”
“安昨天酒喝得多了些,很早就休息了,族长可能是看错了吧。”清突然开口打断了族长的话。
于小安奇怪的看着清与族长两人互相交换眼神,最后族长挫败的低下头来,道:“是我看错了。”
“族长你为什么称呼清为大人?”心中直觉这两人应该有事瞒着她,可是当着族长的面,于小安不便过于直接的追问,只好转了个话题。
“因为清大人的法力高深,和圣主一样,不是我们尘世俗人。所以我们族里的姑娘们虽然心仪清大人的不在少数,可是区区凡人怎敢高攀呢?”族长认真的答道。
“圣主?”于小安顿时被族长的话勾起了好奇心,“族长,这个圣主又是什么人呢?”
“此事说来话长,我现在正要去族内巡视,于姑娘如有兴趣,不妨与我一同,也可以边走边说。”见于小安欣喜的点着头,又恭敬的看向清道:“如果清大人愿意的话,也可与我们一同前往?”清看见于小安期盼的眼神,自然答应了。
霍族在南楚是个小族,族人不过几千,族内按血缘选近分家居住,族外高木深竹抵御野兽夜袭,面积并不大,快步巡视一圈也不过半天时间。
只见那族长边微笑着与族人打着招呼,边对于小安说道:“于姑娘你来南楚前想必也知道我们这里以穷山恶水,凶族猛民著称吧。”
于小安有些尴尬的点着头,怕族长误会,立即解释道:“来了这里才发现与传言完全相悖,可见谣言的可怕,以后我们是不会再轻信他人传言了。”
不料那族长摇着头道:“传言其实并非虚妄。我们南楚土地少,又多不适宜耕种,人口又多,所以几个族内拼命战斗,也不过是为了自己族人的生活能更好些。历届楚王只知征收税收,又派人强行镇压,我们自然不服,后来干脆将我们与外界隔离,我们山中的奇珍不能拿出去交换,生存条件更恶劣了,所以族之间打仗打得更厉害了。如果你是五、六十年前来的话,我们这里只有比外界传说得更可怕更凶残。”
于小安闻言更是好奇,现在这个一派祥和的景象和族长描述的截然相反,她心中猜想应该和族长口中的圣主有莫大关系,于是更加凝神细听。
果然听得那族长说:“五十年前,我们南楚出了个大英雄,他发下宏愿,要改变那样混乱的情况,为了后代,要创造一个和平的南楚。只是他虽然有此心愿,如果不能解决食粮不足的问题,即使再努力,战争的隐患始终存在。也不知这位英雄哪里知道南楚的圣泠山上有仙外之人,足足花了一年才攀上了圣泠山,又花了整整三年,感动了山上的仙人,与他一起下山。现在我们这里土地肥沃,气候宜人,可以种出各种粮食,山珍与林馐也产量丰富,足够我们各个族人食用还有富余。这个大英雄就是我们南楚现在的首领,圣泠山的仙人就是我们的圣主。首领领导着我们各族,我们唯他马首是瞻,圣主保佑着我们南楚的族人,我们是他忠实的臣民。”
看着族长混合着崇敬与景仰的神情,于小安终于明白了事情始末。所谓圣泠山的仙人,多半是同灵云门一样的修炼之人,怪不得他们对清的态度恭谨有礼,还尊称他为大人,想来是那位圣主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十分崇高的缘故。又回想起刚才一路巡视时,很多人在清走过后,在他行过的路上顶礼膜拜,又对自己羡慕有加的样子,开始时她心里诧异莫名,现在终于有了合理解释。
想到这里,于小安不禁有些邪恶的揣测,不知那些和小甜甜拉过手跳过舞的小孩子,如果知道小甜甜其实也是和清一样的人,会不会从此以后再不洗手了。可惜这个小丫头看起来一直在偷懒,从她身上看不出半点修炼的痕迹,自己装模做样起来,还比她更象修炼之人。
突然又想起一事,便向那族长请教:“族长,我来前听闻南楚的族人多半都会秘术,这个和圣主的仙术差别很大吗?”
族长闻言大惊失色,拼命双手合十表示罪过,然后道:“我们的秘术只是些争斗中使用的皮毛,怎么能和圣主的仙术相提并论。”敬畏地看了看清,又道:“再过些时日,便是圣主第三次祈福的大典了,如果清大人和于姑娘有兴趣的话,届时可以一起去参看。”
于小安兴味索然的摇了摇头,道:“我们要等霍连,恐怕去不了。”
“这等祈福大典,整个南楚族民都会前去观礼的,霍连也不会例外。”族长看来似乎十分想促成清与圣主的见面,拼命撺掇道。
清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族长以为他答应了,登时喜不自胜。对于南楚的族民来说,没有比能和圣主沾上关系更荣幸的事了,当下族长连继续巡视都没了兴趣,告了退后兴冲冲的跑去和长老们报喜去了。
看着族长远去的背影,于小安终于忍不住问道:“清,昨天晚上我喝醉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清看着于小安,轻声道:“安,发生了什么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能快乐就好。”
如果安觉得以好朋友好伙伴的身份陪着你的我,能更让你舒服的话,那我愿意一直这样伴在你左右,只要安不再悲伤的流泪,只要安在想念家人的时候,我可以在一起分担。
昨夜如果是梦,那也是我一个人最美最好的梦。
清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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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了下页面,发现有2个章节的点击率明显偏高,一章叫OOXX,一章叫极品春药,哈哈。
我几乎可以看见那些读者点进去后失望、愤怒、然后恨恨的关上了页面,心里大骂,这个挂羊头卖狗肉的。
于是俺心中的邪恶因子有些蠢蠢欲动,下一章,章节名字叫“终于H了”,众位大大开心点进去一看:
话说于小安百无聊赖中决定教小甜甜学英语,这天于小安说道:“我们今天终于学到 H 啦!!!记住哦,Horse是马,House是房子。”
于是众人怒扁小浅,口中喝道:让你知道狼来了的孩子是什么下场……
祈福大典
霍连是一个红光满面,头发微秃的老头,有着霍族人特有的黝黑脸庞,笑起来让于小安联想起小熊维尼,顿时对他好感大生,一口一个大叔哄得霍连笑得更欢了。
奉上了弥特意四处采办的药材,霍连喜不自胜,对于他这样四处走方的郎中来说,没有比稀有药材更好的礼物了。
只是听了众人的来意,霍连踌躇了半天,咬了咬牙,将礼物推还给弥,遗憾道:“不瞒各位,小老儿我的确知道会移魂之术的人,也有过几面之缘。只是那人身份太高,我区区一个医术低下的郎中,能见得他老人家几面,已是天大的福分了。如今若贸然求人出手,虽然他老人家一贯宅心仁厚,却也不知肯不肯卖我这个薄面,恐怕这个忙我帮不上,这个礼我也不能收。”说罢,还依依不舍地看了那些药材一眼。
于小安多精乖的一个人,立刻看出了霍连的意思,摇着他的胳膊,腻声道:“霍大叔,这么些年你走街串巷为大家看病,又不收什么资费,谁不知道您的品性高洁呀?我们在中原时就听师祖说过您的事,当时就仰慕非凡,这些药材只是小小心意,为了帮你救助更多的族人,您要是这样都不收下的话,也太把我们当外人了。”说着还吸了吸鼻子,道,“一想到霍大叔那么见外,我就伤心得想哭。”
“别,别。”霍连赶忙说道:“我收,我收,药材我都收下,小安你就别哭了啊。”
于小安假意擦了擦根本没有泪水的眼,转过头给杜问越使了个眼色,凭借两人长期插科打诨的默契,杜问越立刻绕到另一边,运起超级无敌可爱笑容,对着霍连问道:“霍大叔,您刚才说的那位身份很高的老人家到底是谁呀?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也开开眼界吧。”
霍连小心地收起药材,命一旁的童子好好存放,边答道:“不知这几天你们在我们霍族住得如何?族长有没有和你们说过我们南楚近年来发生的大事啊?”
“莫非这位老人家就是圣主?”于小安大胆猜测道。
“不错不错。”霍连摸着光溜溜的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于小安,“小安猜得不错,真是个聪明的丫头。”
吁,一共才那么几个出场人物,如果还猜不出,她哪里还是小白女“猪”,简直就是大白了。于小安一头黑线的想道。
既如此,于小安继续摇着霍连,道:“那过几天不是圣主祈福的大典吗?霍大叔名望那么高,到时候替我们引见一下吧,让我们也沾沾圣主的仙气。好不好?好不好嘛!”
“好,好。”被于小安的连声撒娇弄得晕头转向的霍连一口答应了,看了一眼一旁的清,又道,“其实族长一早和我说过,清大人也会去观礼的。既然清大人和圣主是同道,说不定到时候圣主会主动召见我们的。”
居然忘了这茬,于小安狠狠拍了下杜问越的脑袋,暗骂一句“笨蛋”。(小肚皮:我怎么那么可怜?隔着个霍连,小安安居然也能舍近求远来打我)
从霍族往圣泠山不过三天路程,霍连却早早的催促他们上路,说是为了抢个好位置,很多其他族的人都提前一个月就出发了。无奈之下,众人也只好匆匆上路了。
越近圣泠山,路上的人果然越多,到得后来几乎是人挤人,人人都以龟速在前进。
“霍大叔,南楚到底有多少人啊?”时近晌午,于小安等人正在一个山头小憩,看着山脚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心有余悸的问道。幸亏于小安本身有修炼功底,轻身功夫能支持短时间的飞掠,弥的法力虽浅,带着小甜甜踏树而行倒是绰绰有余,而霍族族长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与清多接触的机会,死活要和他们一起上路,幸好清的法术不错,杜问越、霍连和霍族族长在他的牵引下得以在半空腾行,才免受了与陌生人贴面走路的罪。
“这几十年来,风调雨顺,粮食充裕,首领又领导有方,没有什么内乱发生,如此算来,怕有百来万吧。”霍族族长一脸自豪地抢先答道。
“那举行的地方有多大?”
“祈福台为各族协力共建,长与宽各三十丈,有台阶一百零八,因乾为天为圆,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故台顶以五色土铺设,圆形,台基则为红土,方形,以应天圆地方一说。”这次是霍连抢着得意的答道。
于小安满脸堆笑以应和这霍族二人的自得,心里快速换算着,就这么个一万平米的台子,要容纳一百万的人,老天,就是说平均每平方米要站一百个人,这还没算留给圣主老头作法的空地。啧啧,挤不死人算她的。
幸好各个族长都有贵宾席分配,于小安突然觉得这个老不正经的霍族族长还挺可爱,真没带错他。
一路上停停歇歇,从其他族人头上飞啊飞的,终于赶到了祈福台。于小安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要提前出发了,他们这一路磨蹭,抵达时比典礼正式开始只早了一天。
看着现场忙碌的族人,将盆盆鲜花铺满广场,于小安忍不住一声尖叫,一把拽起霍族族长的领口,问道:“你们首领是不是叫张艺谋,他是不是把他的‘黄金甲’剧组都带来啦!!”
……
清费了老大的力,才从于小安手中将翻着白眼的霍族族长解救下来,杜问越拍着族长的背替他顺着气,口中不停道歉:“对不起哦,族长大人,小安安她这里……”说着指了指于小安的脑子,道:“经常会间歇性发作一番的,你习惯了就好了哦。象我们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于小安则完全没有在意杜问越对她的编派,看着满地金黄色的花,忍不住掩面而泣:“张导啊张导,我当时实在不应该听信了传言,认为你是一装修大师而买了盗版碟,如果现在能让我回去,我一定冒着眼睛被满屏色彩刺瞎掉的危险,也去现场捧场。老谋子啊老谋子,我再也不会认为看您的作品是浪费时间了,因为时间就象您片子里的乳沟--挤一挤总会有的啊。现在我却只能沦落到睹花思人鸟……”
一时间,忍不住悲吟道:“要知道兄弟我登高处,插遍茱萸却找不到人。呜呼,哀哉……”
※※※※
第二日清晨,当太阳才刚升起,随着“宕”一声巨大锣鼓敲响,祈福仪式正式开始了。瞬时,原本还熙攘哄闹的人群立刻鸦雀无声。
坐在VIP席位的于小安,看着台下密集的人群,肃穆庄严的站得笔直,连孩子们都看起来既虔诚又恭敬,她脑中却忍不住联想起小时候玩的“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心中暗骂自己不厚道,脸上却浮起一丝笑意,怕被霍族和其他族长看见,只好低着头,脸却憋得通红。
杜问越看她奇怪,悄悄挪步挨到于小安身边,小声问:“小安安,你便秘吗?”
……
于小安大怒,借着袖子的遮掩,伸手到杜问越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只听得杜问越嗷的一声惨嚎,立刻惊动了周围之人,那些听见声响的族人纷纷转过头来,对杜问越怒目而视。可怜的杜问越羞得满面通红,双手合十对着四周道歉,等他回过神来想找罪魁祸首算帐,却见于小安早就躲得远远的,正和周围的人一起同仇敌忾的望着他。
“好了,别闹了。”于小安看着杜问越,好象看着一个不争气的孩子,淡淡道,“好好看典礼吧,圣主还没出来呢,激动什么?”
杜问越欲哭无泪,心里一个劲抽打自己,第一百零一次发誓今后再也不和于小安斗智斗勇了,否则下次罚自己用袜子绑嘴。虽然这次于小安良心还没全被吃了,算是帮自己解了个围。
此时场内梵乐四起,正是那最擅音律的角族奏起了筝琴,随着乐声飘起的是漫天的飞花柳絮,四个长纱飘扬的轻衣女子仿似与朝阳一同升起,在铺满金色花蕊的台阶上缓缓降落,正是人比花娇,艳似烈阳。此时四人对着东方齐齐拜倒,口中喃喃有声,似念咒语,又似吟唱。远远可见一人,身着金衫,正背衬朝阳,踏花而来,阳光的映射下,令人不敢逼视。
四周的族人见状更是神情激动,个个或捺住胸口或捂住嘴,似乎怕自己会忍不住失声痛哭,破坏了这庄严的场面。
于小安再次确认了自己果然是个很会煞风景的人,此情此景,见者无不感动,连杜问越都目露迷醉之色,只有她,第一个反应却是振臂急呼:“日出东方,唯我不败,恭迎教主,一统江湖。剧务,麻烦给我一副墨镜!”
……
那身批金衣的黄金圣斗士--圣主在万众期待中渐行渐近。
只见他每一步踏下去,脚下的繁花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盛开,提起脚步,那怒放的花朵随即迅速枯萎凋落,短短路程内,遍地的花朵已经历了它们荣华的一生,在最美的时候在人们心中烙下最深的痕印。
“麒麟兽。”于小安不禁喃喃道。
“什么?”清看着目露惆怅的于小安,不解的问。
“掌管着万物生与死的麒麟兽,却没有人类的悲欢哀愁,一切都是虚妄,你看他一路走来,从未瞟过脚下或人群一眼。如果他是圣主的话,那我们的请求或许是痴心妄想了,这样的人是不会插手别人的闲事的。”于小安仔细观察着,有些心灰意冷,“也不知现在的南楚首领是当初是怎样打动他的。”
清看着那浑身金光闪烁得看不清人影的圣主,沉默半晌,道:“安,或许事情不象你想得那么糟。”
说话间,那圣主已缓步走上祈福台,衣袖飞舞间,大量花絮向台中集聚,转眼间已将他身形完全包裹,四位轻衫少女口中的吟颂之声也渐渐高亢急促,并绕台急步行走,边行边念。众人的心也随着那语音的逐渐拔高而渐渐揪紧,终于在尖锐的一声“尼”声后,少女们身形倏顿,一切声响曳然而止。包裹着圣主的花絮犹如重生的蝴蝶,扑棱着翅膀,向四周顿散开去,掠过人群,滑过树林,渐渐消逝在远处,飞向那南楚的大地。
此时南楚族人已忍不住心中激动,纷纷跪地拜倒,泪如雨下,口颂“圣主”,渐渐声音由零散变得有序,不久就只听得全场如一人般“感谢圣主,圣主保佑。”整齐划一的声音。
口号般的话,由一人说出来或许是可笑,由百万人统一说来,却是说不出的震撼。于小安也不由收起开始的轻忽之心,暗叹宗教的力量的确可怕,特别是有了神迹的宗教,果然是“科学家会武术,谁都挡不住。”
一生中的魔障——弥之番外
我叫韩垣弥,韩国国君最小的儿子,母妃是父王最宠爱的妃子,故我也颇得父王青睐。几位兄长年纪均长我许多,且太子之位早定,他们见我年幼,虽得宠,却于大位无望,因此彼此间兄友弟恭,虽不热络,倒也相处融洽。
我八岁时,母妃给我新添了个妹妹,可惜她未能多看妹妹一眼便撒手人寰。父王痛哭三日,大病一场,自此身体每况愈下,对新添的妹妹很是厌恶,从不宣见。
我却很喜欢这个妹妹。母妃去时,拉着我的手叮嘱我好好照顾小妹,我一向听母妃的话,更何况这是她最后的愿望?因此我虽心伤母妃的离去,自此不再有人亲切而温柔的唤我弥,却更怜妹妹从未见过母妃与父王,因此下了功课便常去看她。虽然她还不会走路、说话,我却知道她也是喜欢我的,因为每次我去探她,她都笑魇如花。我常骄傲自己有个漂亮的妹妹,亦下决心一定好好保护她。
母妃走后第八个月,我无意间听得父亲与太医的对话,始知母妃并非死于生产,而是有人存意下药,母妃拼死护住小妹,才送了自己性命。太医之言隐隐指向太子生母,韩国的王后。自此后我便知所谓的兄弟之情只是假象,我虽无意大位,却有人替我在意,父王对母妃和我的宠爱引起了他们的警觉和不安,待得母妃又有身孕,这种不安就化为恐慌。其时父王身体尚可,太子继位遥遥无期,后宫中母妃地位仅次于王后,且独得专宠,再得一位王子恐危急太子之位。
天真的以为父王会将真凶法办以祭母妃之灵,只是左等右等,口口声声爱母妃入骨的父王却毫无动静。渐渐我凉了心,恨自己不能亲手杀了那些人为母妃报仇,却又顾及着出生不久的小妹妹,父王如此恨她,以后宫中她一个弱小女子何生存。也罢也罢,我本无心王位,父王宠我与否又有和干系?如今最爱我的亲人已走,之后我便为所爱的唯一亲人而活。九岁的我,便有了颗苍老冰冷的心,之后便与父王日渐疏远。 原以为我会平静长大,得了封号和封地,便做闲散王室,带着妹妹周游天下,可生活却总是在你习以为常的时候,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好比母妃的离去,好比韩国的覆亡。
原国的大军围攻王城时,我抱着才满一岁的妹妹去寻父王。跌坐在王座间的父王看起来苍老而衰败,见到我手里的妹妹,父王顿时双目血红,口中唤道:“映蓝,我让这个取你性命的孽障来陪你。”一下拔出随身佩剑,便欲刺来。我侧身,父王的身体大不如前,这一刺竟是无甚力气,我轻易便闪了开去。
一刺不中,父王呆呆的望着妹妹,我知道妹妹年纪虽小,长得却似足母妃,因此故意将妹妹正面对着父王。
“父王明知害死母妃的元凶是谁,为何不分是非,将错误归咎于小妹妹头上?”我冷冷道。
父王大惊,死死盯着我,我冷笑了两声,道:“今日王城将破,如父王还念母妃旧情,就将母妃拼死保护得到的妹妹送于安全之所。”
父王一脸死灰,错愕、惊惧、无奈、悔恨和绝望等情绪一闪而过,最后只余悲哀。他走向我,站定,仔细看了眼妹妹,哀声道:“垣弥”,伸手欲摸我的头。我闪开,鄙夷的看向他,他似痛心沉默半晌,终于只叹了口气,转身淡淡道:“跟我走。”
我跟着父王,转过几个内殿,来到御花园,父王在一座假山前站定,伸手在假山底部按了几下,又在背后也按了几下。“咯咯”声响中,我看见了一个地道。“你和妹妹在这里暂躲,不久你姑姑便会来接你们。”听罢,我并不多看他一眼,转身走入地道,面无表情地看着父王将暗门渐渐放下,随着那“砰”的一声落地的似乎是他的一颗泪。
我抱着妹妹,轻声道:“哥哥会一直保护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暗门又一次被打开,阳光透了进来,一个白衣青年女子站在门口,静静看着我道:“走罢,弥。”
我不知道后来王殿里发生了什么,姑姑也没有说过任何关于那天发生的事,只是将我带回了晏云山。
从此以后,世上再也没有了韩垣弥,只有弥。
妹妹渐渐长大,会说话了,她喜欢吃甜食,会说的第一个字居然不是哥哥,也不是姑姑,而是“糖”,所以她叫做恬。
和姑姑一起在晏云山的日子平静而又详和,因为姑姑同样会亲切而温柔的叫我“弥”,师祖会教我法术和医术,妹妹终于会用软软的声音叫我哥哥了。渐渐我喜欢上了这种生活,好象又回到了更早的小时候,没有那么复杂的小时候。
只是老天往往喜欢捉弄我。那一天,看着姑姑躺在玉床上,那些温暖的日子仿佛只是自己虚幻出来安慰自己的梦,心中对灵云门那不知是否存在的人充满了怨恨,这种恨在有一天师祖对我说晏云门每代必有人修炼这移魂术,而恬是很好的人选时,达到了顶点。只是我虽心中怒极,却表现得十分平静,不知道何时起,我似乎已经没有表达感情的欲望和本能了,只有和恬一起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原来还是活着,并不是行尸走肉。
只是我并不督促恬修炼,甚至放任纵容她的懈怠,以至于她虽然修炼了三年,却只学了很粗浅的皮毛。师祖似乎终于看出我的居心,某日在查询了恬的功课后,长叹了一口气,后来也没有再提及此事。
我不怕师祖伤心或将来愧对师门前辈,我只在乎恬会不会幸福。
终于有一天,师祖找我过去,说是找到认识会楚国移魂术的人了,只是需要准备些东西,灵云山也传来消息,那么多年等的人终于出现,师祖让我去将人接来。
姑姑可能会有救,是我多年来听到最好的消息,似乎灵云门的那人也变得稍微可以忍受了,所以我才会答应采办物品的时候,顺便去接人。
修炼的人都会说心基,师祖虽未明言,却暗示过我行事没有善恶之分,正邪之别,如果心基不稳,求天道不成会反堕入魔道,又言我心如止水,于修炼却是最好的。我未知可否,我从来行事都只有一条原则,他人如何做想我并不在意,也无须在意,即便修炼也不过是能留在姑姑身边和好好照顾恬的最好工具。天道、魔道,与我何干?
只是没想到此一去灵云山,却遇到了我一生中的魔障……
初初见她,很是惊讶。据师祖说,灵云山门人一贯清冷,彼此间关系淡漠,我派师祖算为异数,故离去后也少有门人与他联系,因此我派虽名为旁支,平日里与主门也无甚关联。今次却见师祖口中以冷淡闻名的弟子,正对着她絮叨着,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连生活的细枝末节都不忘叮嘱。印象中,似乎我对恬也未如此罗嗦过。
她有一双极灵动的眼,看着恬时仿会发光,似看见心爱玩具,我便心中有些鄙夷,世人大多如此,眼中只见外貌,不视其他,真枉费了她那双钟灵慧质的眸。
一路走来,她给人的感觉复杂而奇异。一时似乎颇具心计且狡猾,因为她很快便懂得利用恬对她的不设防,达到各种目的,比如在云溪镇私自小休,再比如随意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拼命要做女人的奇怪男人。可有时行事却很突兀,比如对管叔的态度,我不想承认自己因她这糗事笑了一晚,只是每每想到她羞愤尴尬时,脸皱起如包子般滑稽好笑,便觉得她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她对恬越来越好,我渐渐也看出了她的几分真心。当她牵着恬的手做着各种可笑游戏,对恬唱着古怪曲子哄恬入睡,肆无忌惮亲着恬以表示她的喜爱……看着恬一天天的开朗,我心中似乎有什么在融化。
当你开始接受她,便会发现喜欢上她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当她握着我的手对我轻喃着对不起,我只觉身如雷击,心中鼓跳莫名。河胥时的我,看着阳光下的她,只觉如能一直握着她的手,一起看恬成长快乐,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原来,我也知道什么是幸福。
所以,当她突然在我面前倒下,瞬间支离破碎的心告诉我,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将手握紧,不能让幸福轻易从指间溜走。
虽然探听定魂珠的消息并不如人意,我却不担心,我总有办法从最后的买主那里将定魂珠弄来,我的法术虽不精深,在这世间却足够了。看着她神采飞扬的筹集钱款,商议对策,我心中充满欢欣,她有多快乐,我便有多快乐。
第一眼看到姬非影,我便不喜欢他。不是因为作为一个男人,他太美太耀眼,而是我无法看透他。对于一个修炼的人来说,没有不可被看透的世人,这也是杜问越的出现方式如此奇怪,原因如此诡异,我却一反常态默许了他的加入,只因他心中充满阳光与欢乐,没有一丝的黑暗或阴影,是我至今为止见过的,最为纯净的人心。
只是我虽看不透姬非影,却不得不再次默许这个陌生人的同行,因为比起这个号称喜欢男人的男人,小安对清的依恋才是我最为担心的。她或许不知道,每次遇见任何难题或困难,她第一个会想起的不是我,不是恬,自然更不是杜问越,而是清。所以我谎称清若与我们会合需要七天,这样比物品拍卖还上晚一天,她自然放弃了向清求救的念头。她当然也不会知道,按清的修炼程度,其实最多只需三天而已。
只是后来的行程,我则怀疑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一直以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是不甘被人误会自己喜欢男人的,可姬非影显然是个例外,他利用小安对杜问越的态度,一步步接近她。我几次暗中施法阻止他的跟随,他却总能在下一刻安然出现的小安身边,继续纠缠她。生平第一次,我觉得自己修炼有限,终于有天,忍不住去找了他。
那个男人一脸坦然,只说了一句,如果没有能力将小安护得周全,不如将她留给能更好照顾她的人。
我是不是真的该放手?后来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小安居然真的遇到危险,我却茫然不知,居然是清通过门派传讯通知了我。我不知道清是怎样在一天之内从灵云山赶到这里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那样的方法去解药性,我只知道,现在的我的确没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自己爱的人。
那,我该何去何从?
跟着霍族族长与霍连,于小安等人侯在圣泠山脚首领的居所,等待圣主的接见。
原以为那位首领五十年前就设法请了圣主出山,如今怎样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却未曾想看来不过三十出头,乌发俊颜,宽袍曳地,颇有几分得道高人的模样,想来也是那圣主的功劳了。
所以关于这位首领当年到底如何打动世外仙人,两人现今又如何共处一室的故事,于小安脑海中不免浮现了一些不纯洁的镜头,这都是耽美惹的祸啊。
通报完毕后,出于对清的尊重,首领亲自接引于小安一行进入后室,恭敬地敲了门,将众人迎了进去。
那南楚各族奉为神明的圣主正端坐室中,双目微闭,拈指观心。
待众人适应了室内光线,看清那圣主的模样后,不由纷纷呆立当场。正坐之人赫然是那风姿绝代的姬非影。只是此时看来他面容清冷,不悲不喜,如那没有情感的泥塑木雕般拒人以千里之外。
只一瞬,当他抬头看见于小安后,表情却立即丰富起来,意外、惊讶、欣喜……旋即绽出一个令天地为之失色的笑容,令人几乎以为之前那个波澜不惊的圣主只是众人眼花的假象。
下一刻,于小安已经落入姬非影的怀中。摩挲着她的柔顺长发,姬非影轻叹:“小鱼怎么来了?真想你。”
还未等他抒发更多的离别思念之情,于小安已推开姬非影,惊讶的问道:“小影子你是圣主么?还是圣主的什么双胞胎兄弟?”
“圣主大人,这是……?”一旁的首领见状忍不住问道。
“小左,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姬非影微笑道,“多谢你将他们带来。”
“左元惶恐。”首领双手抱拳过额,低头答道。
“小左你太多礼了。”姬非影看起来心情颇佳,安抚性的拍了拍左首领的肩,笑道。
于小安看看那首领,又看看姬非影,先前那耽美的猜想再次浮上心头,想起姬非影只喜欢男人,又说过他回楚国是为了心爱之人,这几条线索一碰,顿时一个完整的同性爱情故事呈现眼前。
姬非影在左元当年上山时为他的诚意所动,爱上了他,于是和左元一起下山助他成就大业。但是看左元对姬非影这恭敬的样子,想必是碍于身份,不敢表露心意,姬非影又不想太过逼迫,于是两人就这样爱你在心口难开地互相折磨。这左元后来成了亲,姬非影伤心之下远离南楚,自暴自弃地在中原开了青楼。却难以按捺心中相思之苦,在祈福大典前提早回来,想一见心中之人。只是期间不知这左元又做了什么事,让姬非影失魂落魄、伤心之极,害自己还安慰了他整整一个晚上。哦,哦,这刻骨铭心的绝爱啊!(姬非影:你可以去日本编教科书了)
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春风一度过哦,不过看姬非影这种色相就一定有。不知道谁攻谁受呢?论外表,应该是姬非影受,可看身高,又该是左首领受,按年纪,应该是姬非影攻,可保不准人家是年下……噢荷荷,真讨厌,这种事情简直太令人口水了。
等于小安回过神来,只见身边除了姬非影,其他人都站在门外,战战兢兢地看着她。
“你们干什么?”于小安奇怪的问。
“小安安,你刚刚的表情和笑声太邪恶了,我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杜问越看着于小安,怯生生的答道。
“原来这个就是邪恶啊,小恬还以为是姐姐故事里的狼外婆呢。”小甜甜也心有余悸的道。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被恶魔附身了吧,快把她乖巧可爱的小甜甜还来。弥在于小安的小宇宙爆发前,搂住小甜甜道:“嘘,小恬乖,很多事实我们自己知道就好了哦,不能说出来的。”
天呐,这些人都疯了吧,圣泠山上一定有怪物,把他们脑子都毒坏了。于小安恶狠狠的看向清,清满脸不自在的走了过来,抱歉的看着于小安:“以前安在山上,每次这样一笑,就一定有灵云门的弟子会倒霉,我……”
“清不过是出于条件反射,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而已。”杜问越接过清的话头,振振有辞道。
于小安气得语塞。
“那你呢,你怎么不走。”于小安气鼓鼓的用胳膊肘使劲捅着姬非影,问道。
姬非影却是眉梢眼角俱是笑意:“我喜欢小鱼对我邪恶,越邪恶越好。”
变态果然是变态,一眼看出了她不过是初入门的同人女,要是遇上骨灰级别的,姬非影早就如同煎鱼一样正面背面蒸炒煮炸个够了,想到限制级镜头,不禁咽了咽口水,鼻血四溅。
“小鱼,你这么热情我很高兴,不过现在人多,可不可以晚上回去我们慢慢邪恶啊。”姬非影边替于小安擦着鼻子,边轻声道。
什么?晚上?难道他今天晚上要和左元那个OO,又那个XX?天哪,现场直击真人live秀简直是同人女最幸福的幻想了。于小安的鼻血忍不住喷得更汹涌了。
霍族族长看着于小安的种种奇怪表现,不禁联想到自己被这个恐怖的丫头抓到透不过气后杜问越的解释,再看看正在那里焦急地试图给于小安止鼻血的清大人,以及从于小安进了后室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她身上还一直嘘寒问暖的圣主大人,不禁下了一个英明的决定。自此以后,霍族就成了南楚一带最无厘头的一族。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小鱼怎么会来这里的?”终于等到于小安回神后,姬非影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说话归说话,你去那边坐好。”没看见那个左首领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了吗?这个姬非影还对自己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不要。”姬非影不假思索地拒绝,“那么长时间没看见小鱼,你都不想我吗?我可是想你得紧。”说话间,将于小安搂得更紧了,还低下头嗅了嗅她,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嘶……”只听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正是那霍族族长和霍连,目瞪口呆得看着这与以前判若两人的圣主,左元的脸则已经不是扭曲可以形容的了。
突然一个念头窜入于小安的脑海,难道姬非影是想让左元吃醋?通过第三者逼迫左元面对自己的真实心意,继而了解到他对姬非影已情深不已?哇哈哈,自己那么多BL小说果然不是白看的,然后两人误会解除,欢天喜地的进入洞房,感情更深一层。这个情节设置虽然恶俗,但作为朋友无论如何也要撑他一把,想到终于自己也可以扮演耽美小说里邪恶的女配角,当时心下乐开了花。(关锦鹏:蓝宇蛮好叫你来导的)
只见于小安柔顺地靠在姬非影怀里,抬起头,用最最深情的声音和表情说道:“小影影,人家也好想你哦,人家天天想你想到想睡觉,啊,不对,是睡不着觉。”
话音才落,屋内诸人表情各异。
杜问越一副殛欲呕吐状,小甜甜则一脸无奈:“姐姐这几天明明睡得很好。唉,姐姐又开始骗人了,小恬在这样的坏榜样下还能成长为一个人见人爱的好姑娘,真是了不起啊。”(于小安,你都把人家小甜甜糟蹋成什么样了)霍族族长和霍连的下巴都惊愕得快脱臼了,左元面孔僵硬,嘴角微微抽搐。
弥却悄悄的别过头去,拳头握得指节发白。清则依然微微笑着,满目柔情地看着于小安,只有略略颤抖的手指泄露了一丝悲凉与心碎。
姬非影则惊喜却狐疑地盯着于小安看了半天,最后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鼻头,道:“还是说说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吧。”见众人的注意力被转移,他悄悄贴近了于小安的耳朵,轻声道:“你这口是心非没良心的小东西,等下再收拾你。”
经过一个时辰,由于小安负责主述,清和弥适当的补充,姬非影终于将来龙去脉弄了个清楚。
“如此说来,你们当初拍下那个‘晴兽面纹圭’是为了送给我喽?”姬非影有些好笑的问。
一提起这个“晴兽面纹圭”,于小安就气不打一处来:“既然说到这个事情,别忘了你还欠我们一万两,现在既然东西给了你,那连本带利,少算点,你也欠了我们四万五千两了。要是这些事情不给我们解决了,你就等着一辈子做牛做马吧,反正你们修炼的人,寿命都长得很,我们也不算亏。”说到这里,又幸灾乐祸的加了句,“就是您甭想和您的小亲亲双宿双飞了。”说罢,意有所指地瞟了左首领一眼。
姬非影几次留意到于小安看左元的眼神,都极其复杂,似有同情与鼓励,心下诧异之余便多留了个心眼。看她此刻搞怪的举止和暧昧的言行,再联想到她之前一系列的古怪举动,突然间豁然开朗,终于明白了于小安心里动的是什么念头,怪不得她突然间对自己特别亲热起来。唉,自己果然不该对她抱有太大的希望,这个小傻瓜脑中转的念头永远与常人不同。
示意左元将霍族族长与霍远带出去,姬非影对弥正色道:“你姑姑的情形,照你说来,确实棘手。原本要寻回离体的魂魄并不难,只是你姑姑一则是因为施展移魂之术有误,强行施法引起的魂魄移体,二则魂魄不全,且时间久远,怕这离体的魂魄早已消散。”
小甜甜闻言,已是眼泪汪汪,苦着小脸扯着姬非影的袖管,扁着嘴道:“姬哥哥,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于小安对小甜甜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摸着她的小脑袋,对她口中的“姬哥哥”打着眼色,道:“小甜甜啊,不管他是‘鸡哥哥’还是‘鸭妈妈’,都一定会替你想办法的。”
姬非影无奈的看着于小安,耐下心对小甜甜道:“幸得你们取来一半定魂珠,我会请门中精通招魂之术的长老与你们一同前往,应该可以唤醒你的姑姑。”
于小安闻言,用口型悄悄问:“真的?”姬非影摇了摇头,右手拇指与食指成圈,竖起其余三指,意即只有三成把握。
弥从于小安手中接过小甜甜,替她擦着泪,对姬非影道:“既是如此,那多谢姬兄了。”
“鸡胸脯就不用谢了,谢谢鸡爪子好了。”于小安在一边嘀咕道。
……
随即感到脑袋被狠狠敲了一下,于小安怒目望去,正是杜问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大眼睛看着她:“你怎么什么时候都不忘耍嘴皮子,不能消停点啊?”
自知理亏的于小安,忿忿地回瞪了杜问越一眼,摸着脑袋蹲到角落里去划圈圈了。
看着于小安一副“你们都是坏人”的委屈样,姬非影和清不约而同走上前去。“小鱼……”“安……”
无奈于小安对两人俱都爱理不理,背对着他们,闷闷道:“非影你去解决小肚皮的问题吧。清你也别管我了。是我不对,让我一个人呆会。”
清看着于小安别扭的样子,刚俯下身想安慰她,不料姬非影已一下将于小安抱了起来,走回先前打坐的地方坐好,揉着她的脑袋,眯着眼对杜问越道:“你的问题太复杂了,超出了我的修炼范围,恕在下无能为力。”
杜问越再傻也能察觉姬非影是在挟私报复,想起上午典礼开始前发的誓,觉得自己怎么就那么不长记性呢,哭丧着脸道:“小安安……”
于小安推开了姬非影的手,仰起头正色道:“别欺负小肚皮了,你好好给他想个办法。”
“我真的没办法。”姬非影摊了摊手,“他想变女人,可那是要靠机缘的。强行移魂到活人身上我可做不来,要找一个正好阳寿已尽的合适躯体替他移魂并不容易,除非他不在意移体的年龄与长相,八十的老妪将离世的倒是不少。”
“不急不急。”杜问越一想到自己可能牙不齐发不全的样子,立刻打了个寒战,他虽然想变成女人,可还没急切到把虚荣心都抛掉的境界。
“至于小鱼,你那么想回去原来的地方,这里无可留恋么?”姬非影紧紧盯着于小安眼睛,仿佛想看到她心深处。
于小安看着那双幽深瑰丽的眸子,似在做无声的恳求,满满的爱恋与缱绻毫无保留地侵入她心中,那一腔柔情赤裸裸地敲击着她促不及防的心,如此强烈却复杂而陌生的情感使她一下怔住了,只觉那炽热的视线如磁吸般让她移不开眼去。半晌才艰难的别过头,心虚的答道:“是。”
“是吗?”耳边传来姬非影轻如自问的声音,一声轻叹,似有些疲倦又有些期翼,“其实小鱼你的事情说简单却又困难。”
“怎么说?”于小安低着头,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刚才的姬非影太过奇怪,至于原因,她不愿也不敢多想。
“小鱼原本就是完整魂魄,回原来的身体该是轻而易举的,只要找到你原来的地方即可,此谓之简单。”于小安闻言大喜,只听得姬非影又道,“所谓困难之处也在找到你原来的地方,古语谓之‘大千世界’,我虽未亲自尝试过,却也知道这洪荒宇宙,不止我们一个世界,小鱼原本的世界在哪里,没有一个定点,很难找到。贸然尝试,只怕最后是魂飞魄散也未能找到你的来处。”
仿佛沙漠里濒死的人看见了绿洲,努力行进到油尽灯枯时,才发现眼前的绿洲居然只是海市蜃楼。于小安自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心心念念寻找回家的方法,却眼看着这唯一的希望在自己面前如泡沫般生生破灭。当下满腔的憋屈,却又不知如何发泄才好,只觉一口气怎样都提不上来,一时四肢发麻,面如死灰,软软倒在姬非影怀里。
众人大惊,纷纷围拢过来。姬非影立时一手轻拍她的背,左手拇指抵住她的眉心,于小安只觉一股暖意由此传向四肢百骸,呼吸又渐渐顺畅起来,身体也慢慢恢复了力气。
于小安自知姬非影先前并非出言诓她,因为这里明显与她原本所处世界不同。除了语言外,地理地貌都不尽相同。两个世界唯一相通的历史,或许就是两千多年前发生的封神大战,只是这点在她以前的世界,也不过是个传说而已。即便这样,这个世界里,最后赢得封神一战的,居然是截教中人,虽然最后也说是两教皆成正果,只是与原来世界一对比,则截然不同了。
回过神来见大家都紧张地望着她,不好意思的道:“现在没事了。”
“姐姐上次在拍卖会前也是这样,吓死人了。”小甜甜哭丧着脸,道。
“什么时候?”清和姬非影同时问道。
“上次的河胥拍卖会,我们提前去会场想看看有没有定魂珠,结果小安安一看到这个‘晴兽面纹圭’就昏过去了。”杜问越将事情简略说了下。
姬非影看着那块“晴兽面纹圭”,若有所思对于小安道:“小鱼因为是移魂过来的,与身体契合度不够,你应该练习过一些凝神的法术,所以才没有出现排斥的情况。定魂珠顾名思义,自然可以帮你稳魂固魄,只是这‘晴兽面纹圭’不过是一半的定魂珠,因此比较霸道,所以第一次接触未免不适应。不过也因为其定魂的作用,所以醒来后会特别的神清气爽。”见于小安点了点头,又继续道,“刚才小鱼除了气急攻心,也是因为魂魄不稳的缘故。”
“那你有没有另一半的定魂珠,有的话快点给小安安吧。”杜问越焦急地催促。
于小安感动的看着杜问越,果然是自己的好姐妹,患难见真情啊,小肚皮,以后我一定会加油欺负你的。(小肚皮:你真是狗改不了吃那个啥)
姬非影缓缓点了点头道:“定魂珠自然是会给小鱼的,只是不是现在。小鱼,现在还有个办法,或许可以帮你找到回家的路。我的法力可以助你在这个世界移魂两次,所以我可以送你去两千年前,去找灵云门的开山师祖,既然第一次强行移魂是来自她飞升时,也许找到最初的原因能够有所帮助。”
“会对你有损害吗?”经过这些日子的挫折,于小安不想再为了这个不知是否正确方法,伤害自己的朋友们。
“怎么会呢?”姬非影笑了起来,“回家是小鱼的心愿呀,为了女王殿下的心愿,做仆从的不是应该赴汤蹈火么?”
“小安安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杜问越连连摇头,“那个时候还是战乱时期。”
“我可以陪小安一起去。”弥自告奋勇。
“你的法力太弱。”姬非影毫不留情的一句话将弥的信心打到谷底。
“那可以让清陪我一起去吗?”于小安提议,虽然她觉得姬非影同去可能更合适,毕竟他既认路,人情世故也练达,只是想到姬非影先前那毫不掩饰的感情,就有些害怕与他独处。再说,虽然是两千多年前,灵云门也算是清的地盘。
“小鱼,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移魂的,清的魂魄太过稳固,勉强送他一人或许可以,再加上你,施法很可能会失败。”姬非影耐心地对于小安解释道:“你也不想到时候你们两人都象弥的姑姑一样吧。”
“那看起来只有非影你陪小安安去了哦。”杜问越傻乎乎的说了句多余的话。
“是,小鱼你这几天好好休息休息,届时移魂会消耗大量的能量。弥,我会安排门中长老带上完整的定魂珠与你一起去晏云山救治你姑姑。清兄与问越,如没事的话,可以在泠山小住,等我和小鱼回来。”姬非影说话间,已将各人安排妥当。
众人跟随姬非影回圣泠山后,便各自行动,分头准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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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尾鲜活的小鱼——姬非影之番外
据说中原修炼的门派大小共二十八派,为求天道,心法虽有差异,却存大同。
我们泠山派地处南楚腹地,心法与中原大为不同,只因我们从不求天道,只应自然,所以万物皆可入法,花草树木,飞鸟虫兽,都是我们的助力和友人。
有些心法唯有历代领主才可研修,我母亲是上一代领主,传到我,已是第三十六代。原本修炼自然心法的泠山弟子,泽寿绵长,派中千岁的长老也颇有几人,只是历代领主却似中诅咒般,鲜有得享天年的。自小我便没见过母亲,玫姨是我最亲的人,代替母亲教领着我,据说我已经是玫姨亲手带大的第四位领主了,由此可见我们领主这份差使有多不容易了,统统都是短命鬼。
修炼小有成就后,玫姨就将我送往中原。她居然早早开设了几家青楼,据说是为了避免历代泠山派主领早夭的情咒宿命。她说绝不让我象母亲一样为了一个薄幸男人送了命,也不要象我的外公,为了个妖精女人丢了全部修炼。所以送我去打理青楼,是为了让我越早知道女人的可怕越好。我觉得很好笑,玫姨说这话的时候,好象忘了她自己也是女人。
中原果然是好地方,江南女子妖娆婉约,北方女子爽朗明丽,我都很喜欢,却也仅仅是喜欢而已。所以我很难想象自己会象母亲、外公以及其他三十三位领主那样为爱痴狂,最后还白搭上自己的命。
因为不喜易容,所以我不在一个地方过久停留,最多十年,就会换一个国家去看看。这些年来,足迹踏遍整个中原,有时无聊去某国王宫溜达,发现他们的地图还不如我脚画出来的清楚。玫姨倒是想得周到,早与各国的王签下秘密协议,以我们泠山的秘药,给予他们在位时健康的身体,使他们能无疾无病的寿终正寝。所以百多年来,我在各个国家间游走也算轻松,而且青楼的生意都还不错。
除了移魂之术外,历代领主还能与万灵沟通,在自己修炼的能力内掌握某些草木虫兽的生死。这种心法一旦学会,便无须着意修炼,所以百年来,我的能力在不知不觉中增长,直到某天我突然发现已经很久没有事情能提起我的兴趣了,才明白自己已算是进入新一层境界了。
醒悟到这点,我也没什么高兴的,一颗心已古井无波,花不再香,风不再柔,人已与世界整个隔离,我只是还会呼吸,还能走动,还活着而已。直到有一天,有一个楼里的姑娘不小心看到我的眼睛,放声尖叫昏厥后,我回去了泠山,虽然对她昏倒我没意见,却还是不想有人被我吓死。
玫姨看到我,居然哭了。我活得比历代的领主更久,她为什么要哭?
她说不知道这个心法练到后来会是这样的,她又絮叨着不许我再修炼了。可是她不知道这个修炼是自行的,并不是我控制的么?不过我发现在这新的境界,我心基并不稳固,因为看到玫姨哭,我居然还会心慌,所以只好骗她说我已经停止修炼了。
有一天早上,玫姨匆匆跑来对我说山门外有个人,已经在我们泠山派附近跪求了三年了,反正我不修炼了,就让我随他一起下山,助他一臂之力。我知道玫姨是怕我在泠山住着无聊,会继续修炼,反正在哪里对我来说都没有差别,为了让玫姨安心,我就和那个叫左元的人一起下山了。
和左元花了整整十年,才将南楚的内乱平息下去,期间修炼时我顺便与当地的森林草地沟通了下,让农作物和其他食物的产量提高了些,没想到被那些人奉为神明一样,将我供着。也不知是出于忙碌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的修炼并没有精进,我终于松了口气,至少玫姨可以不用对我哭哭泣泣了。只是这个左元却越来越烦,每天粘在我身边絮絮叨叨,我知道他对玫姨有心,可我又不能代替玫姨答应他,终于在应承了他每隔一段时间当众施展下花哨无比却没有什么实际用途的祈福仪式,又给了他颗驻颜的秘药后,我逃回了中原。
我经常在夜晚坐在楼顶,看着月亮爬起又落下,一天便又过去了,我不知道这样的岁月是否要持续千年,我只是隔着极厚的琉璃看着这个世界。韩国灭亡了,原国替代了它,可原国的国王也是需要无病无灾的,所以,我的日子还是照样一天天过。
今年是我在河胥呆的第八年了,今年我要回泠山主持那个莫名其妙的大典,今年河胥有个拍卖大会。
这日我正坐在楼里发呆,管事的来回说有个年轻公子要找一些姿色中庸的姑娘,而且是外借,我挥了挥手让他下去,这么小的事他自己决定就好,何必来问我。后来想了想,玫姨让我没事也要找点事做,于是就跟着出去看了。这些年我已经比较能控制自己的眼神了,只要不靠我太近,基本不会有人觉得我是个会走路的死人而被我吓死了,况且我也没有僵尸味。看,我都能适当开些玩笑了,怪不得玫姨也不会一见我就掉泪了。
接着我又跟那个杜公子去看他口中所说的策划人,其实我真是半点兴趣都没有,偏偏一路上还要装出很热衷的样子,如果不是心里一直念叨着玫姨那句“没事找事”,我真想靠近这个人,把他吓死算了,他简直比左元还唠叨。当然,事后我一百万次庆幸自己当时没做傻事。
在乐坊里,我第一次见到了小鱼。
她站在院子里,正对着那些演奏的人比划着,看起来是那么的神采飞扬,那样的鲜活。她穿了件男装,这样的机灵可爱,瞎子才看不出她是个女子,偏偏她能自鸣得意的“本公子、本公子”的说个不停。还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如此灵活又顾盼生姿,骨溜溜转着透着无比的狡黠,整个人看起来就象水中一尾扭头摆尾,活蹦乱跳的鱼。离得那么远,我都能感觉到她浑身洋溢的热情与生命力。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突然变了样,仿佛眼前那层常年笼罩的灰白又厚重的布被撕扯开来,所有的景象再次充满了色彩,我居然又闻见了花香,感受到了春风的吹拂,听到了扑通扑通的自己的心再次跳动的声音。
多少年了,一百?还是两百?我,在这天似乎又活了过来。
之后几天,我小心翼翼地接近着她,看着她和杜问越嬉笑打闹,看着她对小甜甜心疼关照。还有弥,这个道行极浅的同行,如果我没看错,他对小鱼抱的心思不仅仅是朋友而已。
拍卖会的时候她突然闯进我的包厢,我心中喜极,怕吓坏了她,假借倒水给她,平静着自己的雀跃。我从不知道自己也会这样,只看到她,就会有忍不住的笑意满溢出来。当她撒娇似的对我说不许我拍下那半个定魂珠时,我虽奇怪却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这原本是泠山某代领主送出去讨好心上人的东西,因为韩国的败落而流落民间,我只是顺手想买了回去,既然她要,我自然是不会与她抢的。只是她走时的表情太过奇怪,似怨恨与气恼,我有些愕然。
我第二天登门时,他们居然离开客栈了,幸好出城的大路不过如此一条,我轻易赶上了她。
一路上我仔细留意小鱼与其他人的相处,她对朋友既热心又热情,对杜问越又比对弥要亲热些。我不禁暗自庆幸初见时戏噱的称她为“小相公”,让她误以为我喜欢男人,这样至少她对我不甚设防。
为了阻止我接近小鱼,一路上弥至少对我用了二十多次灵诀,我真是好气又好笑。如果喜欢小鱼的话,偷偷摸摸的暗恋有用么?而且那么低微的法力,每次我都要花很大的脑筋,用最少的法力使出最低劣的法术去破解,以免伤害这个小辈的修炼热情,我容易么我。
好在终于有天他忍不住了,我只允诺他公平竞争,他就乖乖就范了。其实我承认,我还是欺负了小孩子,因为我在他身上下了跟踪咒,每次只要他想单独接近小鱼,有表白的意思,我就准时出现在小鱼身边,看着他恨恨的表情,我忍不住偷乐。果然和小鱼一起的时间越长,我就越邪恶了。
小鱼有时是那么善良,见不得自己的朋友难过,所以她在一天天习惯我的存在,也同样一天天适应着我对她的态度,终于有一天她对我的亲吻都习以为常了。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一直知道。所以,我需要的只是更多的耐心与等待,我原本一直这样坚信的。直到那一天。
这个热心的小鱼又去替杜问越圆谎了,为了给人家大哥留个好印象,还特意打扮一番,只带了泽平便走了。将近傍晚,她还没有回来,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正想召唤花草去探询一番,弥却冲到我房间,焦急的说:“小安出事了。”
我生平第一次后悔,没有在小鱼身上下跟踪咒,因为我一直觉得她那样的人,一定是很爱自由的,如果她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知晓,不知会有多难过。我爱她,自然是要尊重她。只是今天这种时候,却成了致命弱点。
我运尽全身法力,将四周所有的花草树木调动起来,去探听小鱼的状况,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她在我的保护下还出了事。幸好我这么多年来的修炼没有白废,很快就探明了小鱼的地点,刚想出发,只听得弥说“清已经找到小安,马上会带她回来。”
清这个名字不是我第一次听到,每次弥说起清,总有一丝不自觉的警惕和防备。上次因为这个名字我得以顺利与他们同行,这次呢?
很快,清就抱着小鱼出现在了村口,我一眼就看出了小鱼的不对劲。小鱼中的药并非无解,只是药材虽简单,熬制时间却长,现如今小鱼一定等不得。她随身宝贝似的带着的药,我见过,原料不差,制药人的法力也可以,就是手法不熟练,效用至少降了二等,否则用来解她现在中的药倒是足够了。
唯今之际,要解小鱼的药性,只有三种方式:一当然是顺应药性;二是将她手脚捆绑,十二个时辰后,药性自然过去了;三就是传送仙灵之气予她,强行解除药性。看看在场包括我在内的三人,自然都是选第三种方式。
弥的法力太低,清估计是一路强行运功才将原本三天的路程压在一天内赶到,现在能站着已经奇迹。我于是伸出手去,想接过小鱼:“还是我来吧。”
不料小鱼的倔脾气却在这个时候发作了,看着她随着药性在清的怀中辗转,我一时呆住了,那远离已久的不悲不喜的心情又回了来。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跟着他们回到房间的,看着清用那样决绝的方式解着药,仿佛一切又变得黑白起来。疯了,都疯了,这个男人将五十年的修炼就这样送了出去。我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传来:“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不然可能修炼一辈子都补不回来。似乎身体有自己意识般,将兀自留在房内的弥拖了出去。
我习惯性的坐在楼顶,呆看着高挂的月亮,扪心自问,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和那个男人一样么?答案虽然是肯定的,可是,现在,又有什么用呢?最终救了小鱼的还是那个男人。
看着他们亲热的在一起,马车上,饭桌前,客栈外,我只觉得自己的心犹如被厚厚一层雾包围着,我只是指挥着自己的躯体和他们一起走着,我听不见他们的话,也不知道自己正走向哪里,只知道,至少,我还能看见她,虽然她离我那么的远。
直到收到玫姨的派内传讯,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已经进入了楚国。玫姨说派内新收了两名弟子,作为领主的我需要尽快回去主持开坛仪式。也好,我怕现在的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死气,会把小鱼吓坏,先离开一阵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但是在客栈的小院里,看见小鱼一个人站在那里,若有所思,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和我一样,想起了河口镇的那晚,一时心中大痛,终于还是没有忍住,惊动了她。
当小鱼噙着泪软软的对我说让我不要走,如果不是怕自己失态吓住她,我真想狠狠吻住她。她简直是个要人命的,一个举动可以让我心如刀割,一句话又能让人死灰复燃。我只有紧紧搂住她,却又怕弄疼她,我柔声哄着她……我当然会找到你了,小鱼,你让我怎么放开你。只要知道你的心中有我的位置,那怕再小,即使只有一丁点,我都放不了手。
只是再次见到小鱼,我发现自己似乎要食言了。原来回家,对她来说是如此的重要,看着她没有生气的倒在我怀里,我心中大骇,终于明白了历代泠山领主的心情。只要她还是狡黠鲜活的小鱼,她在哪里都不再重要。如果回家是她最大的心愿,那我有什么理由不去帮她?
夜半坟场
朦胧中,于小安觉得自己仿佛在空中漂浮着,到处都是空荡荡的,四周并不着力,她知道自己已被施了术,暂时灵魂移体了。说不害怕是假的,只是行前众人对她的鼓励言犹在耳:
“姐姐,小恬和哥哥去看姑姑了,但是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姐姐要加油哦。”
“小安安,千万别把灵云派的开山师祖弄疯了,小心人家和你同归于尽。”
“小安,一定多加小心。”
“安,别怕呵,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的。”
还有姬非影,虽然并没说什么,只对她露出了月前初知仙灵之身传说时的那种笑容,温暖又安定人心。想到这些,于小安心中似也不那么害怕了。
突然一股大力袭来,将她向下重重拽去,魂魄无依的一阵翻天覆地旋转后,刚才那种手脚无力的感觉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浑身说不出的酸软,以及下体一阵阵尖锐而清晰疼痛。
天呐!莫非这个身子是在破处?于小安拼命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似有万斤的重力,整个人仿佛被魇住般,意识无比清醒,却不能移动半分。
又一阵非人的疼痛从那隐私的地方传来,救命啊,难道她居然不小心穿到了《绾青丝》剧组?不要啊!!!!随着内心的一声惨嚎,于小安终于如愿以偿地晕了过去。
待得意识稍稍清醒,首先恢复的是听力,只听得耳边声声轻微却焦急的呼唤:“小鱼,小鱼,你还好么?”
艰难地撑开了眼皮,于小安呆呆得看着眼前这张蜡黄焦黑的脸,仔细辨认许久,终于“噗”一声笑了出来。如果不是她现在浑身疼得象刚移了座山的愚公,一定会忍不住在床上打滚的。
看惯了姬非影那张美得没天理的脸,再看看他现在这副痨病鬼的样子,如果不是那双眼依然的亮如星辰,真没办法将这前后判若两人的模样联系起来。
“哎哟……”嘲笑别人太过投入了,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不知扯到哪里,疼得叫了起来。
姬非影边小心替她擦着额头冒出的冷汗,轻声问道:“哪里疼啊?”
“哪里都疼,这个身体到底怎么回事啊?”于小安疼得浑身发抖,忍不住抱怨道。移体的魂魄在异时空开始时很难独立存在,所以于小安的魂魄漂浮时,其实一直是在寻找合适的躯体,魂魄上被附加的法术一有感应,立即将她安置进了这具新的身体。
“看来原主人似乎是死于难产。”姬非影心疼的看着于小安,不敢触碰她,怕加重她的疼痛,“小鱼,忍一忍,过几天你的魂魄适应了这个时空,能自行走动了就好了。”
怪不得那么疼,原来是在生孩子,她怎么会以为是在做爱做的事呢?不过也不能怪她,以她恋爱经历为零的过去,当然分不清这进去和出来的疼有什么区别了。
只是为什么她每次穿,都穿不出个好事来呢,上次是个百年老妖,这次是个中年阿姨。而且这家的家境似乎不太好,单这间屋看起来就家徒四壁的,那么长时间了也没个人在跟前照应伺候着,她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汗馊味了,难为姬非影还能凑那么近和她讲话,莫非他穿的这个人有严重鼻炎?
也不知道现在那个孩子算生下来了没有,没想到她十九岁就当上了娘,以后如果她自称老娘的话,也算是有根有据的了,于小安的自我安慰精神又跳出来帮忙了。不过这姬非影穿的是谁?他现在没什么法力,如果不是亲戚,一陌生男人要来看自己这产妇是件艰难的工作。难道他穿成了她的丈夫?那这孩子也未免太可怜了,一出生就父母双亡。
心里瞎琢磨着,还没来得及和姬非影多沟通几句,只觉眼皮越来越重,脑袋昏昏沉沉的,居然就这么睡过去了,真是累啊,自己以后无论如何都不生孩子,于小安意识不清地想道。
之后的日子,于小安一直在时醒时睡中度过,好在见到了那个没娘的孩子,和这个身体真正的丈夫。也终于被她知道姬非影穿的这个人是附近有名的泼皮,整日不务正业,混迹于赌场和青楼之间,家里的丈夫说起这个人,只有一句:“迟早有天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当时差点没把于小安乐晕过去,因为她想起了刚醒来时看到的那张眼袋下垂,面色焦黄的脸,私下知道这个揣测很可能已成了事实。
正因为这个人名声不好,每次姬非影来看她,只能趁夜半天黑时,用仅剩的一成法力将那丈夫弄晕了,才能开始接受于小安对他的肆意嘲笑,然后在天蒙蒙亮中,心满意足的离开。
终于五天过后,两人的魂魄已经适应了这个时空,脱离了暂借的躯体,离了开去。远远看着那嚎哭的老实巴交的汉子,于小安不禁心下恻然。明明早知这只是暂时的关系,所以刻意不去与他们接近,为的就是届时可以轻松走人,只是为什么现在转身还是那么艰难?
姬非影看着于小安怔怔的神情,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向住了五天的破屋走去。
“做什么?”于小安有些惊诧,站在原地不肯动弹。
姬非影并没有看她,只是向前走去,淡淡道:“去告别。”
站在空无一人的坟场,凄清的月亮照在那块惨白的木牌上,几个歪扭“李王氏”赫然可见。这是暂借了自己五天身体的人,不想给她的家人带来更多困扰,只有在夜间敬上水酒一杯,聊表谢意。
“非影,谢谢你。”谢谢你白天留下的那些银两,和保着这家孩子健康长大的符咒。不是不知道,现在自己已身处两千年前,不该过多插手历史,姬非影对这点的认知应该比自己更深,却为了她的一己私心,终还是出手相助,除了说谢谢,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水酒已经敬完,纸钱也已烧过,于小安看着那块写着名字的木制墓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半天才看明白,原来刻字的人将黄写成王了,正欲让姬非影改一改,忽听得一声清脆高昂的喝声传来:“兀那两个妖孽,半夜在此做甚?”
于小安愕然望去,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着白羽长袍,正手持宝剑,怒视着他们,只是那握剑的手正微微颤抖着,脸上也有着挡不住的惊惧。
于小安想想自己和姬非影两人半夜三更在坟场里站着,两人又俱着白衣,确实有些吓人,难怪这孩子有此一问。当下指指那块墓碑,老实答道:“他们把我的名字写错了,我想改一改。”
……
“啊……”那少年一声惨叫,宝剑当啷一声落地,双眼一翻,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于小安呆住了,半晌回过神来,看着笑得浑身发抖的姬非影,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道:“还不快把那个人弄醒。”
“他……醒了……看到你……还是会……继续……昏的。”姬非影好容易忍住笑,艰难的答道。
“那就把他弄到其他地方再说。”
看着那持剑少年第五次闭上眼睛想晕过去后,于小安终于忍不住发作了,对着姬非影道:“这个人身体那么差,看起来救活了也没用,干脆吸了他的阳气,让他直接变僵尸算了。”
“不要啊……”话音刚落,那少年已一跃而起。
“吵死了,你再这样,不把你变僵尸也要变哑巴。”于小安忍不住捂着耳朵打断了他的连声惨呼。
那少年立刻住了嘴,双目圆瞪,看着他们,凶道:“那你们想怎样?”
“不想怎样,既然你醒了,那我们就走了。”于小安不欲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朝他摆了摆手,转身欲走。
不料那个少年却不信他们会这样放过自己,强撑着犟嘴道:“不管你们两个妖精想耍什么花样,小爷我都不会屈服的。”
“你有被迫害妄想症啊。”于小安哪里是能受别人的诬告的人,转过身指着那少年的鼻子就骂道。
那少年呆了呆,道:“不要以为说妖精的行话我就听不懂,反正你们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小爷要是怕了你们就不姓白。”
“神经病。”于小安被他骂得有些来气了,“见过要钱讨饭的,还没见过这么找抽的。”
见那少年兀自在那里梗着脖子喊着:“来呀,来呀,小爷还不晓得怕字怎么写。”于小安挽了挽袖子,道:“今天要是不满足你这个愿望,实在太对不起你了。非影,把他给我绑起来。”
姬非影同情的看着那少年,幸灾乐祸地召唤了一棵藤蔓,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
“脱了他的衣服和鞋子。”于小安继续发号着施令。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那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满脸通红,低着头细声扭捏的问道。
母牛的,于小安见状,差点吐血倒地,爬起来使劲戳着那少年的脑门:“你个满脑子不纯洁思想的孩子,我看你根本是巴不得我们妖精你吧。”说着看了姬非影一眼,使了个眼色。
姬非影在一边早就笑得直打跌,当下召唤了几只尾毛蓬松的松鼠,指挥着它们将毛茸茸的尾巴对着那少年的脚底和腰眼直挠了过去。
“哈哈,哎哟,哈哈……救命,哈,饶命啊……”那少年痒得放声大笑,却苦于身体被绑,动弹不得,不过盏茶时间,就忍不住大声求饶起来,“姐姐,我错了,哈哈哈……你不,哈哈……不是妖精,哈哈……呜呜,你是仙女下,哈……呜呜呜……下凡,呜呜呜……饶了我吧,呜呜……”说到后来,已是边笑边哭起来。
“算了算了,你这什么小破孩嘛,嘴上说得好听,结果一点坚贞不屈的精神都没有。”于小安见状,也没了继续捉弄他的兴致。
姬非影热闹也看够了,挥退了那几只辛苦工作的松鼠,留了句“藤蔓半个时辰后会自然脱落”,便和于小安一同携手走了。
那少年躺在原地,看着翩然而去的两个人,心中思绪万千,似乎妖精也不象师傅说得那么可怕。
玄都访仟
两人稍事休息,天蒙蒙亮,便开始赶路。因魂魄在异时空停滞时间不宜过长,得亏两人附体的村落距离灵云派不远,一路马不停蹄地急行了十天后,已是大半路程赶过,眼看云雾山在望,两人便在附近的镇子找了家客栈住下,预备休息一晚,整嗣一番以便第二日一早上山拜访。
两千多年前,云雾山附近还没有云溪镇,只有这个于小安不知道名字怎么写,听起来发音象“拖鞋”的镇子。亏得拖鞋镇在极北之地,波及整个大陆的战争还未荼毒到至此,因此整个镇子虽看来冷冷清清,唯一一家客栈倒也还算干净。
吃过饭两人各自回房歇息,姬非影突然听得隔壁传来一声尖叫,心下一惊,立刻飞身踢开于小安的房门,却见她正对着镜子发呆。
于小安抬头看见闯进门来的姬非影,不禁一怔,他该是在沐浴时被惊动的,此时匆匆赶来,衣服都不及穿齐整,只随意批了件外袍,乌黑湿漉的头发兀自滴着水,顺着半开的领口颗颗滚落,渐渐渗透了外衣,随着他的走动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浅色的肌肤在烛光下竟反射出妖艳的光泽。于小安只觉一缕冬日榆梅幽香从他身上传来,突然间似飘盈满屋,一时呼吸不禁有些紊乱,却又忍不住偷偷咽了下口水。
“怎么了,小鱼?”姬非影仔细查看了房间,发现没有异样,奇怪的问道。
“啊?”于小安似如梦初醒般,平息着过速的心跳,看见桌上的镜子,便顺口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我的样子改变了?”
“是说外貌么?”见于小安脑袋低垂微不可见的点着头,姬非影耐心解释道,“因为目前小鱼是在魂魄状态下形成的人形,所以样子肯定与先前不同。”
“那看我变了模样,你都不会奇怪吗?”于小安依然低着头问道。她可不敢保证在秀色可餐的持续刺激下,自己能否克制住不化身为狼地调戏人家。
“怎么变都还是小鱼呀,而且现在看来,更小鱼了。”姬非影理所当然的道,“当然如果不习惯,我可以替小鱼改回来之前的模样。”
怎么可能会不习惯自己看了十九年的外型,虽然宁可能更优雅贤淑,但于小安还是喜欢自己原先的样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不禁有些眉开眼笑,长弧型的眼果然才能展现她的智慧,微翘的鼻子也更能体现她的俏皮,不要说自己喝了十几年牛奶才长成的高挑身材和经常运动保持的柔韧体态了,虽然五官拆开不如宁漂亮,可是合在一起才是超级无敌可爱的于小安啊。如果说以前的于小安是娇俏可人、小巧玲珑的,那现在就是顽皮活泼、热力四射,姬非影果然还是有眼光,能看出这更适合自己。
才刚想开口表扬他,突然想起姬非影先前的那句话,感觉很有问题。“既然你能替我改样子,为什么我们去楚国的路上,要大家那样辛苦地东躲西藏?”
姬非影轻叹了口气,走近了于小安,温柔却坚定地抬起了她一直低垂的脑袋。看见那双勾魂夺魄的眼正柔情缱绻地望着自己,似乎有一种情感即将呼之欲出,于小安脑中突然浮现了泠山脚下的那一幕,立刻条件反射似地向后退了两步,紧张得连话都有些说不连贯:“我,我有点困了,你也先,先回去睡吧。”
“是么?”姬非影见她惊惶后退,并没有紧逼而上,只是站在原地默默看着她,半晌才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刚才的问题呢?也不需要我回答了么?”
“我现在想睡觉了,刚才的问题算我没问。”于小安直觉不会是自己现在想知道的答案,连连摇头。
姬非影见状,笑意更苦,看着有些瑟缩的于小安,忍不住轻声喟叹:“小鱼,别怕,只要你不想的,我定是不会逼你的。早点睡吧。”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那有些萧索的背影消失在屋外,却又体贴的替自己将门关上,于小安顿时如失去重量般倒在床上。
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于小安烦躁地扯过被子没头没脑地盖在自己身上,有些赌气地钻了进去,强行逼迫自己睡觉。各种念头却在脑海中纷至沓来:姬非影是发了什么疯了?自己又是中了什么邪了?他临走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本来想说的答案又是什么?
“停!停!”于小安有些颓丧的推开了被子,使劲的敲着自己的脑袋,阻止自己进一步的思考。直到敲得自己有些发晕,才瘫躺在床上,盯着帐顶的一角,楞楞发呆,明天上山拜访对自己来说应该更重要,其他的事想不通就无须多想了。心里默念着放松,强迫自己大脑完全真空,开始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刚才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七只羊,八只羊……姬非影到底想说什么?二十只羊,十五只羊……为什么自己会觉得有些心酸?七十八只羊,五十六只羊……
朦胧中,似乎见到姬非影忽而满脸笑容、忽而神情落寞的在她眼前更替出现,渐渐耳边似乎也传来他的轻声呼唤:“小鱼,小鱼,起来了。”于小安顿时大怒,那小白破孩果然没说错,姬非影就是个妖精,连梦里都不让自己安生,本着为民除害的思想,她顺手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轻响,于小安顿时醒了过来。
见姬非影在满室阳光里正错愕地看着自己,于小安的脸顿时热辣辣的烧了起来。正不知说什么好,转而一想,谁让他这么随便就进人家大姑娘房间的,当下又理直气壮起来:“小影子,咱们熟归熟,你进我房间还是需要提前通报的。我这还算客气,搁着其他女孩子,非把你打瘸了不可。”
“是呀,天底下没比你更善良的了。”姬非影歪着嘴角,似笑非笑道。
这话听着不太象恭维,于小安正思索着,店小二已敲开门进了来:“哎哟,姑娘,你可算醒了,这位公子已经在门口敲了快一柱香时间的门了,要不是小店里就你们两个客人,非把其他人都吵醒了不可。”说着放下热水,又道,“就这水都给你多热了一回了,姑娘赶路太累了吧,瞧睡得这沉的。”
为什么每个店小二都那么多话?于小安不禁愤愤,看着这个尤其罗嗦的小二收了小费颠颠地下去安排早饭,她有些不敢抬头。
一阵淅沥的水声后,于小安面前多了块绞过的面巾。“你的眼睛有点肿,先用冷水擦一擦,我去楼下等你用餐。”姬非影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也不知是生气还是高兴,听着他的脚步消失在门外,于小安心下有些发闷。
一路上两人并不多话,很快就到了云雾山脚。因为这个阶段整个大陆正处于修炼人士混战的时期,所以两人不敢贸然上山,由姬非影通过门派间谒见的规矩,遣了只雀鸟送了拜贴上去。
很快,漫山的云飘雾滚,两人面前的浓雾被突然剖开,眼前陡然出现了一条清晰的小径,于小安眼尖的发现,正是她以前每次下山的小路。
顺着小道拾阶而上,两人来到了一间竹室。室内一人,青衣灰发,面容古朴,对两人作了揖,问道:“不知二位来寻家师,有何见教?”
一路上,于小安早已打了无数遍腹稿,此时轻车熟路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自己的来意一一道出。
那人的面色随着于小安的述说渐渐凝重,待得于小安将灵云门的心法念出一二,更是动容。听罢整件事情,他双目微闭,摇头轻叹:“没想到,于姑娘与本门有如此渊源。可惜,师傅此刻并不在门内,三日前被碧游宫好友请去助阵,此时应该在玄都帮忙主持十绝阵法。”
于小安闻言大惊,按照灵云的典籍记载,这个时候该是那开山师祖即将飞升之际,怎么会不在门内,反而出去帮别人打架了呢?当下将疑问道出,那人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出于敬师心切,决定和于小安两人一起前去玄都寻找师傅。
玄都位于大陆东部,为玄国都城,按照姬非影或一起下山的仑的功力,两三日便可到,带上于小安后,行程便大大拖慢了。仅行得一日,那仑心中惦念师傅,留下了传讯玉符,一人先行了。
于小安看着这个玉符,与清给过她的极其相似,好奇的问:“我以前怎么不可以双方通讯,只有清单方面能感应到呢?”
“传讯玉符有两种:一种是可以相互通话的,但只能在一定的距离内,由两个都有法力的人才可进行;另一种却不受距离限制,发送方也无法力要求,但只能单方面发送讯息,而且不能通话,只有身怀法力的一方才可感应到。”姬非影仔细解释道。
哦,于小安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前一种就象对讲机,后一种就是BP机了。唉,要是什么时候能发明全球通手机就好了,不过转眼一想,在这里法力就象SIM卡,自己光有手机没号码也是白搭。
“那非影你要不要也给我块玉符啊,万一走散了,我也好联系你。”放她一个人在这时空游荡,到时候恐怕连死字都不晓得怎么写。
姬非影揉了揉她的脑袋,微笑道:“小傻瓜现在才想起这个问题么?移魂前我施过泠山秘法,你在任何地方我都能感应到,所以才能那么快找到你新的身体呀。”
看着姬非影笑眯眯的样子,于小安偷偷松了口气。那天拖鞋镇出来,姬非影一直有些不冷不热,让习惯了嬉皮笑脸的他的于小安这两日一直有些惴惴,如今姬非影总算恢复正常了,她终于放了心。
两人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半个月后赶到了玄都。
此时的玄都完全看不出一个国家都城该有的样子。附近的村落早已杳无人烟,连树皮与草根都被逃难的民众扒了个精光,护城河的河水已经干涸,城周处处浓烟滚滚,遍地残骸,四下都是来不及掩埋的尸体与坐骑,散落满地的箭支与武器,无不说明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争。
空气里弥散着一股蛋白质燃烧后的特殊焦味,于小安闭上眼睛,极力按捺着强烈的呕吐欲望。姬非影眼明手快地将她捞到自己马上,让她将脸对着自己。于小安拼命低着头,使劲向姬非影的怀里钻,努力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她知道自己很自私,看到这种场景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幸好自己还活着,自己的朋友们都还活着,自己的家人也都活在没有战争的国度。她完全不想知道是不是还有可救护的人,因为她连看多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修罗场。
两人很快来到了都城外的尺军大帐,通过传讯玉符找到了仑,他果然已经找到了他的师傅,灵云派的开山掌门——仟。只是此时的仟在先前的大战中受了很重的伤,正在躺帐中榻上,面如金纸,气息微弱。
“怎么回事?”姬非影将仑拉至帐外,悄声问道。
“对方使诈,破阵时从后面突袭正在主持阵法的师傅,用收魂幡强行收取了师傅的一半魂魄。”仑说着,恨恨道,“今天尺军主帅下令攻城与他们狠狠打了一场,可惜那个偷袭的小人一直没有出现,找不到他,没办法将师傅的魂魄收回。”
“收魂幡?”姬非影有些吃惊的重复,“你确定那人使的是收魂幡?”
“怎么不肯定,岭南白家的那法宝,也是赫赫有名的。”仑边说边咬牙切齿的诅咒,“卑鄙无耻的小人,根本不配用有名有姓的法宝,打仗的时候躲起来,只知道背后暗算别人,这种人家都不得好死。”
于小安见姬非影的脸色极其古怪,随着仑的咒骂越来越难看,忍不住有些担心的拉了拉他,小声问道:“你没事吧?不舒服吗?”
姬非影摇了摇头,对她安抚的笑了笑,又回头问仑:“那使收魂幡的人长什么样子,你看清了吗?”
“这种小人,化成灰我都认得出。那贼人看来就是一副奸猾相,才十三四岁,就学得那么歹毒……”
于小安看着仑滔滔不绝的诅咒着那个贼人,心下咋舌,不知道他是灵云派的修炼人,还以为他是天桥下卖大力丸的呢,骂人都不带重复的。即便是看了几百本武侠小说的于小安,也没有今天这点时间听到的古法骂人来得精彩,当下津津有味的听着,还不时说上几句“就是,他也太不仗义了,抽这孙子的……”来凑趣,仑一时骂得更来劲了。
于小安边乐边纳闷,灵云门第二代弟子是如此的彪悍,怎么后来的门人都变得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的死板呢?难道这法术的传授也有基因突变?
直到仑在于小安的撺掇下,将那人的头像画了出来,打算挂在帐里天天飞刀戳时,姬非影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越说越BT,越来越YY的两人。
于小安看到姬非影古怪到诡异的表情,心下诧异,碍于外人在场不好多问,乖乖跟着他到仑分配的帐内,小狗似的腆着脸围着姬非影打转:“怎么了?怎么了?看起来有重大事故发生了。”
“你有没有觉得仑画的画像有点眼熟?”姬非影思虑良久才慢吞吞地问道。
“被你一说我倒真觉得有点熟悉了。”于小安使劲回想着刚才那副画像,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惊问道,“难道是坟场那小子?”
姬非影点了点头,看了看于小安,有些欲言又止。于小安见状,好奇心大起,蹭到姬非影边上,信誓旦旦道:“小影子,现时现地,我们两个算是相依为命了,你有事可千万不能瞒着我。放心吧,天塌下来也有你顶着,我一定会挺你的。”(人家是的地得不分,你怎么连你我都不分了?)
姬非影看着挤眉弄眼的于小安,好气又好笑,捏着她的脸道:“如果我说了,你敢笑出来……”
“死也不笑。”于小安立刻指天发誓,为了探听秘密,她豁出去了。
“我怀疑,那个人其实是我们泠山的第二代领主,也就是我的三十五代祖先。”姬非影斟词酌句了半天,艰难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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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孙见面
看见脸憋得通红,又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直咳的于小安,姬非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想到那晚白姓少年一副期待被侵犯的样子,于小安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最后断定这家子的遗传基因里一定有强烈的受虐偏好。
“你祖先的水平好象有点臭。”终于笑够了,于小安对着姬非影说出了她的怀疑,“你那天轻易就将他绑了起来,真不知道灵云的掌门怎么会被他偷袭成功的。”
“收魂幡是件很厉害的法宝,尤其当修炼者专心致志主持阵法,空门大开的时候,正是收魂幡发挥最大功效的时机。”姬非影正色为自家法宝辩护,“不过这位二代领主在族谱记载中,所提不多,那日看来,他年纪尚幼,法力的确低微。如果收魂幡不是在他手里失踪的,我可能也不会联想起来。”
“啧,啧,果然是个败家孩子啊,多牛的一法宝啊,卖了能换多少钱啊!即使不卖,吓唬人也足够了。唉,真是的,下次见了他,干脆抢过来我们带回去算了。”于小安异想天开道,“不过你祖先怎么和你不是一个姓呀?”
“我们泠山并没有传男不传女的派规。”姬非影耐心解释道。
想着仟正躺在床上呈濒死状,于小安不禁有些忧虑:“现在怎么办?大家都是修炼的,夜探的成功率太低了,我们总不能跑到对方阵营,对他们说‘把你们那使收魂幡的小子叫出来,他的三十五代子孙来拜见他了。’吧?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恨我们,肯不肯认你哦?”
“你如果想这么试的话,我倒也不反对。”姬非影好笑着说道。他在屋内踱了几步,沉吟片刻,道:“我想去看看那十绝阵。对方既然存意将仟伤了,想必是为了破阵,如果目的不能达成,也许他会再次出现。”姬非影也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位年轻的祖先,只好笼统的用“他”代替。
“不行。”于小安毫不犹豫地否决,“仟已经快到飞升时期了,法力如此高强,还为他所伤。我不想你和仟一样。”
姬非影见于小安关心他,心中微喜,笑道:“他法力低微,法宝的威力发挥有限,只能偷袭,我有了提防,怎么还能为他所趁?再者,我与他的法力源属一家,他伤不了我的。”
于小安见姬非影说得有根有据,且很有把握的样子,也只能点头同意了。
十绝大阵迷影重重,阵中套阵,既有飞沙走石,也有旖旎幻镜,针对每个入阵者的心魔,发动不同攻击。除非修炼得百魔不侵,无欲无求,才能有一线生机。只是修炼的人虽凡尘物欲淡薄,只是这一心追求天道,本已是着相,故玄国一系陷入阵者实在为数不少。
只是这十绝阵固然厉害,对阵法主持者也要求颇高,故仟被偷袭后,玄国阵营大喜,打算趁着尺军新的援手未到,乘胜追击,连夜破了此阵,却不料临时出了姬非影这个变数。姬非影的法力虽不如仟,与仑两人联手倒也可勉力维持阵法,虽效用打了折扣,却也让对方一举破阵的企图落了空。
无奈之下,玄国只得故伎重施,只是惟恐尺军有了防备,因此一边前线佯作破阵,一边派出几名高手护送那少年再次偷袭。
好在尺军一方本占了天时与地利,又事先布下了埋伏,姬非影与仑虽不敢太过分心,怕阵法露出破绽,佯攻的变成了真打,失了大阵无法对仟交代,自保却是绰绰有余。不久又来了援军,一场不算艰难的比斗,终于在第二日清晨落下帷幕。
于小安头疼的看着摆出一副坚贞不屈样子的少年,既已知他是姬非影的祖先,那再剥光他的衣服挠痒痒显然不妥,只是看他如此欠扁样,又很想满足他的心愿。心情在矛盾中摇摆,格外的煎熬。
再看那姬非影,也是一脸苦恼,显然也不知该拿这个热血的祖先怎么办才好。刚才姬非影费了很多口水才劝服仑暂时将这少年扣押在自己帐内,又保证说服他还仟一个清醒,才打消了仑先揍他一顿出气的想法。只是此时看来,这少年明显不领情,只恨恨瞪着两人,口中骂骂咧咧道:“妖精就是妖精,只会仗着人多,还设埋伏,非好汉所为。”
“那你偷袭别人就很光明磊落、很好汉了?”于小安忍不住刺了他一句。
“我那叫趁其不备,是突袭,不是偷袭,是一种兵法的艺术,你这妖精怎么会懂?”那少年洋洋得意道。
“你们家人怎么都这样啊?!”闻言,于小安不由想起了姬非影那套关于偷听的谬论,忍不住怒叱,“一个个的惫赖人物。”
姬非影立刻决定转移话题,于是向那少年发问:“敢问足下是否姓白名鹤?”
“你怎么知道?”那少年有些惊异,继而又有些自得,“感情小爷现在也算名声远扬了。”
“是呀,顶风臭十里,屎壳郎都忙着在你家门口筑巢。”于小安讽刺道,这小子真不是普通的臭屁。
忽听得边上传来几声清咳,于小安顿时有些后悔没管住自己这张嘴,这不是连姬非影都骂上了吗?于是立刻讨好的对着姬非影傻笑,“小影子我不是说你哦,你最香了,女人都没你香。”(姬非影:你确定这是讨好?)
“你这妖精倒也希奇,和我说话只说前半段,后半段都对着他讲。而且说得我和他好象一家人似的。”白鹤上下打量着于小安,目光古怪,仿佛真的在看妖怪。
“你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于小安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啊?大声点,听不清。”白鹤好奇的追问。
虽然这个白鹤看起来不太靠谱,在没有更好办法的情况下,姬非影只得将自己与他的关系全盘托出。只是说时面露痛苦之色,想来也是觉得有这么个祖先实在有些丢脸。
白鹤听后的反应出乎于小安意料的冷静,在和姬非影对了几句泠山派的秘语后,只傻笑了一个时辰就回魂了。只是,“乖孙孙,叫句爷爷来听听!还有你这个小丫头,也跟着叫声祖爷爷吧。”白鹤明显乐不可支。
“如果现在我不小心把他弄死了,会不会影响你的出生?”于小安掳着袖子,咬牙切齿的问着姬非影。
“应该不会,族谱记载,白鹤领主一生并无子嗣。”姬非影摇着头,一本正经的答着,同时自言自语道,“这次召唤什么来对付白鹤好呢?食人花还是噬骨虫?”
“不要啊!”没骨气的白鹤又开始惨叫,“难道你们想欺师灭祖啊?”却见于小安与姬非影对视一眼,有志一同的点了点头道:“这个主意听起来很不错。”
“你们还想不想召回仟的魂魄啦?”白鹤脑中灵光一闪,祭出了最后的法宝。
“那你还不快去,不然别怪我们不尊老爱幼了。”于小安威胁道。
白鹤怏怏爬了起来,灰溜溜地朝仟的大帐走去,嘴里嘟囔着:“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子孙的,你哪房的啊?我回去后就叫师傅逐他出家门。”
“收魂幡是你偷出来的吧,还是先考虑下回去后你会不会被逐出家门吧。”姬非影在他身后凉凉的道。
“你狗耳朵啊,这么轻都能听见。”白鹤怒道。
“噗……”于小安笑出了声,关于姬非影的非凡听力,她早就领教过了,自己和小肚皮的私语都曾被他尽收于耳,当时心中所想完全和白鹤一样。
可怜的白鹤,当下连牢骚都不敢再发了。
进了大帐,姬非影与仑在周围设了个只出不进的阵法,便等着白鹤拿出收魂幡,召回仟的魂魄。
只听得白鹤口中念念有词,手中幡巾飞舞,半晌随着一个掷地有声的“回”字,榻上原本奄奄一息的仟顿时呼吸平稳起来,脸色也不象先前那般惨淡,慢慢出现了一丝血色。众人围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盏茶过后,仟的眼睛终于睁开了。
“师傅,你醒啦,感觉怎样?还好吗?”仑抢先挤至榻边,焦急的问。
仟看了仑半天,又将视线转向其他人,在看到姬非影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只一歇又看向于小安和白鹤,最后看回先前说话的仑,茫然问道:“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完了,于小安心里咯噔一下,这仟不是傻了就是失忆了,当下小心翼翼的问:“那你知道你是谁吗?”
仟倏的闭上了眼,脸露痛苦之色,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我宁愿不知道。”语毕,一行清泪蠕蠕而下。
众人见状,无不面面相觑,仑念师心切,追问道:“难道你不是我师傅?”
“师傅?”那人睁开了眼,不解地看着仑,又摇了摇头,道:“你认错人了,我并不认得你。”
这下真完了,于小安呆呆得看着躺在榻上人,心中雪亮,这个一定是穿来的,而且99%就是那第一个附体仟的人。弄了半天,原来灵云门的三代师祖是被白鹤这个半吊子法师给捣鼓过来的,合着自己穿回来是为了见证这历史性时刻的?
当下恶向胆边生,也不管是不是姬非影的祖先了,一脚对着那白鹤就踹了过去。
“啊,你这个疯子做什么?”白鹤抱着脚雪雪呼疼,满屋子乱窜躲避着于小安的无影腿。“你再踢我,我要用法术还手了哦。”
“好了,小鱼。”姬非影制止了于小安的暴力行为。他也是个心思玲珑之人,一看这个场面就明白了于小安为什么突然发怒,看她眼圈发红,知她心中失望之极,当下将她紧紧搂住,轻声安慰道:“没事没事,仟的魂魄还在收魂幡里,我们总能找到她。再说这个也未必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我怕她就是,我们这趟来得还有什么意义?”于小安心情低落,闷闷道。
眼见那穿来的女子也不哭了,只在那里看着众人发呆,于小安走上前去,问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是否愿意修炼天道?”
那女子呆看着于小安半晌,又见那姬非影始终跟在她身边,关心又担忧地看着她,一腔柔情毫无掩饰,那女子渐渐流露出一丝羡慕与感伤,慢慢低下头,口中喃喃道:“奴家是心死之人,姓甚名谁早已忘了。何为天道?如果修炼便可忘记前世今生,那修炼又有何妨呢?”
看来又是一个伤心人,此情此景,谁都不敢问出那句:“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于小安看着她的愁苦,只觉自己的心也渐渐凉了下来,这必定是那灵云门的三代师祖无疑了。因为被伤透了心,所以无牵无挂的开始修炼,最后求得天道,果然和灵云门典籍记载的一般无二啊,连时间都不差分毫。
呆滞的将目光转向白鹤,见他正惊惧地望着自己,于小安惨笑几下,这注定的结果,又岂能怪他,自己应该为刚才贸然的举动向他道歉才对。
那白鹤见于小安诡笑着朝自己走来,又举起了手,心中大骇,以为她又要打人,当下右手连甩,喊到:“于小安你……”,只是这“站住”两字还未出口,就听手中收魂幡“哗”的一响,一阵绿光闪过,面前的于小安已不见了人影。
收魂幡内
于小安只觉身子一轻,飘飘然好似喝多了酒般脚步虚软、头晕眼花,再一个闪神,发现自己已身处一丛树林之中。随手抓紧附近的树干稳定虚浮的下盘,半天才缓过劲来,得空仔细打量周围环境。
这丛林树稀木疏,仿佛年月并不长,透过头顶凋零的树叶,可以看见清朗的夜空中一轮红月正散发着妖艳的光芒,映得周围几刻颗星子暗淡无光,仿佛坏掉的灯泡般徒具其形。树林里极静,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连风在这里似乎都是凝固的,周围的一切都被惨月涂上了一层绯色,随着空气的氤氲浮动,仿佛在向外渗着丝丝血水。
于小安极力镇定心神,伸手捺住剧烈跳动的心脏,这胸口发出的砰砰声响在诡异的林中显得如此急促与突兀,似乎引诱着那潜伏在暗里不知名的危险的蠢蠢欲动。
仗着还算灵巧的身手与目力,于小安认准了一个方向,向林外跌跌撞撞走去。眼看着前面树木渐稀,视线慢慢开阔起来,却不料一个黑呼呼的身影倏地出现在她面前。
“啊!”随着那身影的降落,于小安忍不住尖叫起来。下一刻,她即为自己的叫声所惊,心中一突,立刻清醒过来。心知在这陌生之地、敌我不分之时,最忌引起对方警觉,现下是来不及补救了,便立时两腿微错,左手靠前,右手依头,摆出一个跆拳道防御造型来,以期在受到攻击时可以减少伤害并伺机而发,虽然动作看来是如此的摇摇欲坠。
只见那身影蹭蹭后退几步,似为于小安的尖叫所吓,一下坐倒在地上,口中迭声说道:“小姑奶奶,别喊了别喊了,是我,是我。”
于小安定睛一看,在淡粉的月色下,那一脸沮丧,灰头土脑的人,不正是白鹤?
为什么每次见到他,自己都有一种杀人的冲动啊?于小安忍不住抚额长叹。“说,是不是你把我弄到这个鬼地方来的?”
白鹤脸皮微红,期期艾艾道:“那个,于姑娘,事情是这样子的……”
原来这收魂幡除了威力强大,最大特点便是使用方便,只需对着来人大声念出对方名字即可。当然此幡也并非对使用者完全没有要求,使幡者的法力至少要高于被收之人,偶尔也难得有被收之人法力虽高却在毫无防备、心神不稳时被偷袭成功的,比如仟。
至于于小安则是因那收魂幡还未被及时祭法回收,她又被白鹤正面喝出了全名,一无法力、二无防备、三来真身处于魂魄状态,所以天时地利人和,被轻轻松松地收入了幡内。
“也不能全怪我,谁让你当时面目狰狞的靠近我的。”白鹤说着,又不甘的补充了句,表示了自己的无奈。见那于小安气得扭曲着脸向他走来,又颤声道:“呐,呐,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鬼都会被你吓得不敢投胎做人的。”
……
“我现在不想揍你,你快点带我出去。”于小安虽然气急败坏,倒还没有失去理智,与其在如此诡异的地方与白鹤纠缠,不如回去再慢慢收拾他。
“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出去。”怎料那白鹤双手一摊,作无奈状,“你是没看见我那孙子要吃人的样子,我一吓,就先逃进来了。”
“什么?”于小安觉得自己头发都快烧起来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凸槌的人?“你连后路都没安排好,就进来了?你打算来做什么?赏月吃烧烤么?”于小安指了指天上的红月,凶狠道,“打你个满脸血水,你就能天天见红,也不用急着进来找死了。”
“我也是没办法呀,那姓姬的都不认我这个爷爷了,我怕他真下狠手,房间又被下了禁制,我跑不出去,所以就只能先躲进来了。等他清醒些,一定会进来找我们的,我这孙子的本事还不错,你不用担心。”白鹤说着,居然安慰起于小安来。
“房间的禁制是只出不进,你可以逃出去,不用进来这个鬼地方的。”于小安无力地看着白鹤,叹气道。
“哎呀,我居然忘记了,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看着后悔得连连跳脚的白鹤,于小安崩溃地坐倒在地上,喃喃道:“非影的祖先们一定是脑袋被门挤了,才让你做二代领主的。”
“什么?二代领主?他们让我做二代领主?”白鹤的耳朵此时突然灵敏起来,喜不自胜地道:“看来师傅他们最终还是发现了我的好呀。我这次果然没有白偷收魂幡,是闯出了点名堂,让他们对我刮目相看了。”
“你脑瘫,当你们全家都脑瘫啊?如果你说的名堂是争夺‘天下第一傻’这个称号的话,那我恭喜你,你是当之无愧的残联联长。”于小安气得口不择言道。
白鹤被骂得原地直跳脚,虽然有些话他不是很明白,却也知道定是很刻薄的诅咒,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回骂,却见于小安手指颤抖地指着自己,磕磕巴巴道:“白,白,你快点,过来,别,别,往后看……”
白鹤这孩子正处叛逆期,于小安如果不说这话,他完全想不到要回头,现在却忍不住将脖子向后转了转。赫然惊见身后原先靠着的大树似活了起来,枝条正慢慢扭动,其中一根已向他的脖子慢慢探了过来。
“妈呀……”白鹤一声惨叫,拔腿就跑,怎奈没料想自己脖子和脚正处于两个方向,原本该前进步伐反令他后退了一步,脚下一绊,一交跌进了树丛之中,被枝条将左手缠了个结实。
白鹤边躲避着随后而来的更多枝条,边撕扯着左手的缠绕,嘴里还不停叫着:“奶奶的树精,看小爷我俊俏要招去成亲吗?看我孙子来了不抽死你。”突然枝条一顿,左手的缠绕似乎松了些,抬眼却见那于小安双手不知为何发着光,正一掌掌拍向缠着自己的树枝。那枝条似受疼般,很快松了下来,并往后缩去,于小安趁机一把抓起发着楞的白鹤,拖着他向外就跑。
白鹤边跑边向后看,只见那树的枝条在后面不依不饶地追赶,只是畏惧于小安手中的光芒,不敢靠得太近,却似又舍不得放弃到嘴的食物,只远远缀着,却并不放弃。
渐渐两人跑到一处空阔的戈壁,那枝条似超出界限般,不再接近,只在外徘徊着,偶尔抽打下地面,发出啪啪的声响。于小安与白鹤见状,终于松了口气,坐倒在地上大口喘了起来。
看着不断发出声音的枝条,于小安不知为何,心中始终有些惴惴,推了推白鹤,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什么?”白鹤依然神游天外般,大大咧咧的说,“什么奇怪?每个动物或植物都有自己的地盘,戈壁不适合树木生长,它不进来么很正常。”
“不是这个意思。你想,这个戈壁四面皆空,它既然守在这里,难道我们还会傻到再次从这里出去?虽然植物可能没有思想,但是照它的攻击方式来说,它并不傻,可是却一直呆在这里,我总觉得有点奇怪。”于小安不太放心的站了起来,四下眺望着。
远处云层迷蒙,在暗哑的月色下,光秃秃的地表隐隐透出一丝压抑与阴沉,于小安目力所及,远处似有灰尘聚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向这里逼来。当下心中大骇,对白鹤喊道:“你会不会什么快速布置的防御阵法?”
“阵法我会,只是布置起来需半个时辰,算不算快?”白鹤愕然答道。
“那就跑吧。”于小安指了指灰尘扑来的方向道,“晚了要死人了。”说罢便发足狂奔起来。白鹤如惊弓之鸟,也没顾上细问,跟着跑了起来。
穿过戈壁,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片沼泽,于小安气喘嘘嘘:“做这个收魂幡的人,到底有没有常识啊,戈壁和沼泽是能隔着共存的吗?”
白鹤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知情,于小安本也没指望这傻孩子能说出什么解答,因此也不甚失望,只继续呼哧呼哧地跑着。
只是进入了沼泽后,那由蝎群组成的尘风居然也不再前进,只互相敲击着身子,发出咔嚓咔嚓之声,随着这个声音出现的是体形庞大的恐兽,边走边淅淅沥沥滴着黑色的污水,同时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向两人扑来。
“我想,我知道,是怎,怎么回事了……”白鹤汗津津地跑着,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怎么回事?于小安以眼神询问着。跑了快一个晚上了,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了,一路连水都没能喝上一口,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虚脱了。
“它们,似乎,想将我们赶,赶到某个地方去。”
于小安点着头,很是赞同,虽然不知道在目的地等待他俩的会是什么,但是现在的情形已完全不由得他们掌控了。如果到了目的地能让她休息会的话,她倒是巴不得下一刻就见到那幕后大BOSS。
眼前的光线渐渐明亮起来,于小安抬头一看,那轮红月已掩去光芒,代替它的是一颗金色的太阳,在云层半遮中腾空而起,一扫夜晚的诡异与凄惨。
谢天谢地,幸好这里太阳还是太阳,不是烧饼或馒头,于小安暗暗庆幸不用再次挑战自己的承受极限。
两人已跑进了一个山谷,谷内小溪潺潺,竹影藐藐,林内似有猿啼之声,水边有小鹿正在饮水,看见两人,惊吓般迈腿长奔而去。看了一晚上的鬼灵精怪,陡然见此人间场景,两人都象回了神般,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向溪边跑去。管他什么追兵妖怪的,再不喝点水就要死人了。
说也奇怪,自从两人进了这山谷,那些精怪也不再继续追赶了,想必那背后操控者就在附近了。两人又索性好好洗了洗手,擦了把脸,既然要见人,就要以最佳状态示人。
“啪,啪,啪……”背后突然传来一阵鼓掌声,两人回头,见一位罗衫轻裳、风情万种的女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人,只见她檀口微张,娇笑道:“两位奔波了一晚,竟还能如此镇定,实在是教人佩服。”
于小安才想开口,白鹤那个小色鬼已抢先一步,拱手做礼道:“敢问这位姐姐怎么称呼?将我们召唤至此又是为何呀?”
那女子似心情很好,居然将问题一一答来:“我姓胡单名一个腰字,你叫我小腰姐姐就是了,不过唤你们前来的另有其人,我不过是忝为传话而已。”
“传话这种粗活怎能有劳小腰姐姐呢?早知道是姐姐这样的美人在等我,哪里还用那些怪物驱赶,我定早早就赶到了。”白鹤这里口沫横飞的表着忠心,于小安在一旁看得连连咋舌。胡腰胡腰,人家都表明了自己是个狐狸精了,这白鹤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调戏人家,和狐狸精斗法,也不知说这孩子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好了。
那小腰闻言更是笑得花枝乱颤,捏了捏白鹤的脸,道:“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来,姐姐带你去见主人。如果你不是主人要找的人,那姐姐等下一定好好伺候伺候你。”
阿米豆腐,于小安默念一句佛号,突然出手从白鹤头上拔了撮头发。那白鹤吃疼,回头怒视于小安:“干什么啊?”
“留个纪念。”于小安举着那撮头发,依依不舍道。好歹两人也有一场夜奔之谊,不久的将来,只有这缕发丝能证明白鹤曾经来过这世界,带回去也算对得起姬非影了,至少比衣冠冢来得强。
三人行到谷内,小腰对着一间竹屋遥拜道:“谷主,来人已带到。”
于小安只觉这几间竹屋万分眼熟,似与灵云派颇有异曲同工之效,只是转而一想,竹屋也不过这些样子,很难翻新,便也不再放在心上。
众人屏息等待,半晌屋内传来一把冷冷的嗓音:“拖出去祭天。”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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仟影斗法
What?……
什么?……
唉,可惜了……
随着屋内那句冷冷的祭天传来,门外三人发出了不同的惊呼。小腰看着白鹤,惋惜地摇着头,道:“走吧。”
“好姐姐,别这样啊,有话好好说,为什么要我们祭天啊?”白鹤边躲避着不知何处冒出的熊人的抓捕,边求饶。
“我也没办法,这是谷主的命令呀。”小腰无奈叹息,眼见熊人笨拙的身躯连白鹤和于小安的衣角都无法沾到,于是念念有词地一挥手,下一刻,两人已被传送到不远的平台之上。
平台不过丈宽,两人甫一沾地,台下已燃起熊熊烈火,朝两人疯狂扑卷而来。
“啊!这里怎么这样,别人祭天不是都有很长前戏的嘛,诸如大段的开场白,撒酒、咒语之类的,怎么这里完全不按剧本演出啊!!”于小安尽量缩紧身子,躲避着火舌的亲吻,边大声抱怨,“白鹤,你好歹也算修炼人,快想个办法啊。”
“小爷我道行不够……哎呀,烧到我头发了……没有法宝斗不过他们……呸呸,都烧焦了……这里都是沙土泥地,我召唤不出任何东西啊!”白鹤扑打着散发出焦味的发梢,跳脚喊道。
眼看着火越烧越旺,躲在白鹤身后也无济于事,于小安突然感到身体一阵说不出的充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流动,一股蠢蠢欲动的热流向指尖散去,于是不由自主地抬起手,对着正翻卷吞吐的烈火挥了出去。
天空突然一声炸雷,两人只觉呼吸间莫明地带了丝湿意,四周的温度似也慢慢降了下来。白鹤眼尖,看见于小安手指颤动中,空气中的水汽渐渐增多起来,徐徐凝结成细雨,撒了开来。火势一接触到雨丝,顿时被压了下去,虽然还在燃烧,却只在两人脚边徘徊,无力上窜。
于小安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惊讶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个,这,太奇怪了,昨天,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突然就把枝条拍开了……”
“啧,啧,我那孙子可真够宝贝你的。”白鹤在一边不无羡慕的说。
怎么说?于小安询问地看向咋舌的白鹤。“你看,他耗费功力带你从两千多年后赶到这里,要知道,这个法术对施术人危险极大,我们家以前还从来没成功过呢!”白鹤摇着头道,“更别说这娃好象还给你施了同心符。”
“你们家至今才一代好不好,你这二代领主都还没成人呢,以前没人成功也很正常,要是传了三十几代还危险,你以为后人都和你似的脑残啊!”于小安没好气道,施术前除了姬非影本人,她还偷偷问过泠山长老,据说只要量力而行,还是比较安全的。只是,“同心符是什么?”姬非影从来没提过,难道就是他说的能尽快找到自己的法术?
白鹤古怪地看着于小安,冷不防狠狠捏了她一下。
“哎,做死啊你?!”于小安摸着手臂,气呼呼的骂道。
“你疼不疼?刚才我那样捏你,你疼不疼?”白鹤无视于小安杀人的目光,追问道。
“你给我捏下就知道疼不疼了。”于小安刚想还手,突然奇怪道,“哎,居然不疼?!”
“果然!”白鹤老气横秋地捋着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同心符有很多种,看来我那脑筋不清楚的孙子给你施的是最惨的那种。”
“什么最惨?会怎么惨啊?”于小安脑海中顿时浮现了自己欺负姬非影的各种画面,他果然伺机报复了,于是哭丧着脸,忐忑地问道。
“不是你惨,是他惨好不好!”白鹤趁机敲了下于小安的脑袋,教训她,“你果然是个妖精,真不知道对我孙子下了什么咒。这种同心符不仅可以让你在需要的时候借用他的全部法力,而且还能保护你,将你所受的伤害全部转移到他身上。”
于小安闻言,半信半疑道:“那我刚来的时候,借用了一个产妇的身体,疼得我半死,又怎么说?”
“说你笨,你还真不聪明,是你借来的身体疼,又不是你本身的问题,怎么转移?而且这符是针对魂魄而言的,估计我孙子是特意为了这次移魂施的,不然为什么我刚才捏你,你不觉得疼呢?”白鹤终于骂了于小安一次笨蛋,顿时心花怒放。
于小安被白鹤的一番话说得心中冒出一丝惭愧,自己刚才那样将姬非影往坏处想,着实有些不该,又想起他一直以来的关心和照顾,心中不觉百味阵杂,一时有些酸楚,一时又有些甜蜜。
“发春也看看时间、地点好不好。”于小安的沉思被一声暴喝打断,只见刚被抑制下去的火苗,因为她的分心又重新大涨,白鹤已脱下外袍,使劲在地上扑打着。
“你这也算修炼门派出来的?以后出去别说我认识你,太丢人了,难道你就不能也召点水出来?”于小安为那句“发春”所气,忍不住出言讥讽。
“小爷法力不够就是不够,有什么可丢脸的,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撒泡尿,看看能不能熄灭了它们。”白鹤指着火堆,便欲解开腰带。
“行了,行了,你就别丢人了。”于小安伸手给白鹤的后脑勺来了一下,指了指台下看了半天热闹的小腰,“你狐妖姐姐都快被你笑死了。”
“哼,还不是因为你水平太差,我孙子的法力在你身上完全发挥不出效用!不然现在我们早就跑出几里地了,还用在这里被火围着让人看笑话?”白鹤愤愤道。
“小腰,怎么拖那么长时间?难道要我亲自出马?”远远传来一句冷冷的问话,那小腰立刻躬首低腰,恭谨答道:“谷主,属下知罪。”话毕,双手连翻,将几个诀打入那奄奄的火内。
台上两人顿觉四周的空气都仿佛燃烧起来,耳边不停传来衣角因快速烤干而发出的哔剥之声,呼吸间都是火辣辣的味道。于小安咬紧牙关,疯狂舞动双手,企图集聚更多的水汽,心知刚才小腰是手下留了情,现在谷主出面催促,怕自己是支持不了多久了。
在小腰的脆笑声中,于小安只觉双臂越来越沉重,酸痛得几乎举不来,只凭心中一丝倔强勉力支持着。
突然间狂风大作,天空中电闪雷鸣,只听得哗啦一声,倾盆大雨顷刻而至,细密的雨点重重拍打在地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刚才还在张牙舞爪的火焰瞬时熄灭无踪。于小安从惊喜中回过神来,只见四处水迹斑斑,连小腰都一改先前的绰约风姿,整个人看起来象刚从水里捞出来般,头发狼狈的贴在脸上,衣服也向下滴着水。独独台上自己和白鹤所站之处干燥清爽,没有半点雨淋的痕迹。
“小影子,你再来得晚点就会知道什么是烤人干了!”看着轻巧地落在身边,正含笑望着自己的姬非影,于小安忍不住半埋怨半庆幸道。
“哼”台下传来一声冷笑,光影闪动中,一个女子俏生生的出现在台下:“原来还有帮手么?
怎么是她?台上三人面面相觑。
“仟掌门,在下泠山弟子姬非影,前日派中弟子误伤掌门,今日特来赔罪,还望仟掌门海涵。”姬非影毕竟尘世中打滚多年,只略呆了一呆,立即回过神来,恭敬的施礼赔罪。
“什么仟掌门?我乃此地主人,你身后小子与我有仇,速速放他出来受死。”那人始终面色冷凝,语带寒意道。
“还说你不是仟,不是仟你和我有什么仇啊?”白鹤从姬非影身后探出脑袋,不甘地道。
那人闻言一呆,面露迷茫之色,似在努力回想什么,只是片刻之后,又回复先前冷冷的样子,淡淡道:“我说有仇就是有仇,你不出来,就让他们两个陪你一起死吧。”
“她是不是失忆啦?”于小安低声询问,想起刚才被火烤的惨景,恨恨道:“果然这个世界是要靠实力说话的,刚刚也没见她征求过我意见,就直接让我陪白鹤一起死,现在倒会改口了。”
“不行,他们是不会扔下我不管的。”白鹤生怕自己的孙子不仗义,决定自己答话提前封死他的后路,遂指着姬非影,对那谷主道,“告诉你,我这个孙子的法力是很高的,如果你要硬拼,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还是乖乖放我们走吧。”
那谷主面不改色,冷声道:“哦?是么?这里素来强者为王,我两月前打败了小腰,成为此地主人,这位泠山弟子也可与我一战,胜了自然想去哪就去哪。如若败了的话……”
“好,我们赌了。”白鹤再度跳出来,一口应承了下来。
既然不能眼睁睁看着白鹤送死,姬非影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当下拱手道:“如此,请前辈赐教。”
看着姬非影与那谷主的背影消失在竹屋内,于小安诧异万分:“他们怎么进屋比试?不是应该在户外斗得飞沙走石,天地失色的吗?”
只听那小腰一阵咯咯娇笑,道:“真是个可爱的小妹妹,你是修真小说看多了吧,告诉你,”说着,她手指划过于小安的脸庞,压低嗓音,“真正高手间的比斗是在不露声色间取人性命的。”
“我是女人,你的媚功对我无效。”于小安后退一步,避开了小腰的蛊惑。
“哎呀,忘记了呢。”小腰媚笑着,原地转了一圈,“那现在这样呢?”说话间,小腰身量急长,居然由一个妩媚动人的女子变成了长身玉立的男人,那白皙眉间的一抹红痣更添妖媚。
“啊!小腰姐姐,你到底是男是女?”白鹤被小腰的突然变身打击到了,难以置信的颤声问道。
“妖精,应该分的是公母吧,问男女太不礼貌了。”于小安腹诽道,“也只有白鹤这种傻瓜才会把人当妖精,把妖精当人。”
“小妹妹,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那小腰似乎一时对于小安产生了极大兴趣,无视白鹤的失望,追问道。
“好看好看。”于小安敷衍着,心道,“如果你露出真身就更好看了。”她心中惦记着屋内的比斗,趁着白鹤纠缠小腰之际,走近竹屋,在门外焦急的眺望。
“吱呀”一声,在于小安的热切期盼下,竹屋的门终于打开了。
白鹤紧张地盯着并肩从屋内走出的两人,想从他们脸上看出自己的命运,无奈两人看来均面色如常,半晌他忍不住问道:“谁赢了?”
姬非影笑笑,道:“平手。”
那谷主接着道:“所以我们决定再比一场。”
“怎么比?”另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小腰,传令下去,七日之内,不得有任何生物靠近并追踪他们,七日之后可尽情攻击,如一月后他们能击退所有攻击,到达此处,既算他们赢了。”
“哦,那我们快点走吧。”白鹤说着,转身欲走。
“你留下。”谷主冰冷的嗓音将白鹤的脚步冻在当场,“为防止你们作假,私自逃离此地,你必须留在这里。”
于小安刚想据理力争,感觉姬非影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稍稍捏了捏,她心知有异,当下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看着白鹤苦着脸,和仟讨价还价。
姬非影对那谷主略施一礼,道:“那我们先走了,请谷主遵守诺言,我们一日不到,便一日不能动白鹤。”又转身与白鹤道别,“放心,你绝对死不了。”
看着姬非影与于小安远去的背影,白鹤忍不住深情的唤道:“小孙孙,你可一定要回来哟。”
……
于小安被姬非影带着一路飞行,几次想开口问话,均被他严肃的神情堵了回去。不知为何,于小安心下有些惴惴,也许看惯了他笑嘻嘻的样子,突然换了副表情,有些不习惯。当下也不敢多话,随着姬非影一路行至一座山脚,只见他左右走了几步,似在丈量距离,然后在地上划出个圈,同时口中念念有词。片刻过后,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出现在圆圈上方,正对着于小安。
“小鱼,进入这个洞口就可以直接出去了,你先走吧。”姬非影深深看了于小安一眼,随即垂下眼帘,淡淡道。
于小安只觉心中一跳,姬非影刚才的眼神太过复杂,似要将她刻在心中般,有着千般的不舍与爱恋,使得她忍不住停下脚步,踌躇地看向他:“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恩,我要留在这里,一月之约总要赴的,说不定还可以提前将白鹤偷出来。”姬非影说话间神色冷淡,并不看向于小安,只催促道,“小鱼你还是动作快点,洞口很快会消失,下次门开要等上一段时间,我单独避过这里的妖兽没问题,但是带着你,我没有把握。”
是呀,自己留下来也不过是累赘而已,于小安被姬非影的话所刺,有些伤心,于是赌气地向洞口快步走去,头也不回的道:“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当心点,再见。”
崖壁疗伤
被人嫌弃了难免心中有些忿忿,姬非影话虽说得宛转,言下之意却是示意于小安早走早好,免得连累他。重重踩着地面,于小安头也不回的向洞口走去。
只是才走得几步,脚下却慢了下来,脑中不断闪过姬非影刚才那微笑中混合着释然的表情,不觉微惑。她虽有孩子脾气,却绝非卤莽之人,素日姬非影从不说她半句重话,今日却如此反常,不免心中生疑。堪堪停在洞口,于小安还是忍不住回了头,试探的问了句:“这个洞太黑了,我有点怕,你陪我一起过去了再回来,好不好?”
姬非影笑着摇头道:“不行啊,两边时间有差异,过去再回来已不知这里是什么时候了。小鱼你别怕,进去走几步就到了。”
姬非影说得有根有据,只是于小安看着他的微笑,心中不知为何却益发的不安起来。站在原地思虑片刻,刚想开口,却见姬非影索性别过身去,不再看她,只催促道:“小鱼你再不走,洞门一关,我就不管你了。”语意冷淡,疏离万分。
于小安闻言,不觉生气,索性快步走到姬非影身边,怒道:“你这人怎么忽冷忽热的,学弥啊?而且说话要正面对着人家,才叫礼貌。”说着,气呼呼地去扳他胳膊,想让姬非影转过身来。
才触上姬非影臂,于小安顿时一吓:“你手怎么那么冰?”忍不住走到他正面,更是大惊,只见他脸色惨白,双目微阖,嘴唇已完全褪去血色,全身微颤,似咬紧牙关苦苦支撑着才未倒地。
“啊…”于小安低呼一声,立刻上前扶住他,骇道:“你怎么了?这怎么回事?快点先坐下来。”
不料姬非影却轻轻推开了她,低声道:“我没事,休息下就好。小鱼,你留在这里,只会让我分心……”
“你还是别废话了,现在要么你跟我一起走,要么我和你一起留下来。”于小安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架着他就向洞口走去。
姬非影似为她的话所动,借着于小安的力,慢慢靠近洞口。
于小安刚想踏入洞中,忽觉姬非影身形略动,立刻紧紧抓住他,恶狠狠道:“我告诉你,要是你敢把我一个人扔过去,我保证这辈子不会和你再说一句话。”
姬非影苦笑着,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对,一点都不信。你现在摆明了就是要寻死的样子,我信你就是白痴。”于小安怒道。
“那好吧,大家都不用出去了。”姬非影说着,人已支持不住地向下倒去。于小安心中大骇,拼命拉住他,想将他向洞口拖去,只是转眼间,那黑黝黝的洞口已消逝无踪,只余满眼石壁山崖。
从失望中回过神来,姬非影昏沉中已不醒人事,于小安慌忙将他扶起,只见他面容惨淡,呼吸微弱,不觉心中又惊又急。自从来到这里,一切事由姬非影均打点得妥妥当当,她也习惯性的依赖着。即使被收进幡内,又被送去祭天,她虽焦急意外,却也不甚害怕,概因心底依稀有份笃定,知道姬非影总能第一时刻找到她。现在却真正要靠自己直面这个未知恐怖的世界了,说不惶恐那是假的,只是于小安心中警告自己,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掉链子,于是擦去眼角泪花,强迫自己定下心来。
天色已近傍晚,那谷主虽已下令不准此地的妖兽进行攻击,却不知晚上会否有野兽来袭?于小安也不敢走远,于是极目远眺,想找出个山洞,可是那不管小说还是电视里逢山必遇的洞口此刻却毫无踪迹。失望之余,不禁仰天长号:“请赐予我山洞吧,我是西瓜!”
话音才落,一个黑影从脚边窜过,定睛一看,貌似一只穿山甲。一阵悉索的声音过后,钻进了一个小洞,杳无踪影。
于小安顿时泪如雨下:“老天爷,我错了,我不是西瓜,请给我一个人类能呆的山洞吧!”只是她东张西望的等了半天,四周非但没有任何动静,天色反倒阴沉了下来,片刻后居然飘起了小雨。
“好,算你厉害,不屑我就算了,居然还对我吐口水,我不会忘记的,你这傻A和傻C之间的老天。”于小安叉腰指天愤愤诅咒道。
说话间,雨丝似更密集了些,于小安扶起姬非影,将他拖至山脚的一个崖壁内。此处虽不是山洞,那凹进去的地方,倒也勉强可以躲雨。看着昏迷不醒的姬非影,于小安心中万分担忧,他现在的情形看起来似乎比刚才更差了,如果不仔细观察,胸口起伏几可忽略,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于小安拼命回想自己在灵云派一个月内所学的法术,奈何她只练过半吊子的入门宁神术,藏书楼当时是能躲则躲,现在真正是术到用时方恨少!束手无策之际,突然想起清给自己解时的场景,不觉灵机一动。无论如何,今天自己是老中医冒充手术刀一回了,姬非影则是那第一例倒霉的实习病人。
当下盘膝运功,将自己唯一拿手的清神术运行一周天后,缓缓贴近姬非影。也不知仙灵之气到底是如何传送的,当下于小安只好顺着练功的感觉,将那丝清凉之息吐气般朝着姬非影口中送去。渐渐的,那运功后一直盘旋在胸中气息似有引导般,自动朝着姬非影缓缓渡了过去。于小安只觉体内气息越送越少,直至点滴不剩,才疲累的结束了这次输气。
幸亏这一带没有山林,也无野兽出没,如是一晚,于小安不受打扰地接连运了三次功。极近凌晨时分,她已是疲倦之极,只来得及将姬非影扶正靠着自己,便即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红日当照,细看那姬非影虽仍未恢复神智,却不似昨晚那般气息奄奄,显然这术已是起了功效,心中大喜。将他小心翼翼扶靠在山壁上,即向昨日两人来时路过的小溪飞奔而去。
在溪边解了渴,于小安又将外衫除下,细细漂洗了几把。待衣服吸满了水后,带回去慢慢绞了出来,先喂了姬非影几口,待见他的唇已不复先前的干涩,才用剩下的水,替他细细抹了脸。可不能让他醒来看见那灰头土脑的样子,以为自己虐待他了。
只是如此耽搁片刻,姬非影的气色又差了下去,几乎回到昨晚那般的气息微弱。于小安大骇之余,只得再次运功渡气,心中不由抱屈,怎么搞得跟乔峰救阿紫似的。又转念一想,那乔峰和阿紫的下场都不怎么样,呸呸,自己一个都不要象。
就这样于小安每日醒着便运功渡气,累极了才与姬非影抵首同眠,偶尔取水也是尽量快去快回,如是,三日一晃而过。
这一日,才渡完气,于小安刚想小憩一会,突然发现姬非影正爱怜的看着她。
“你什么时候醒的?”于小安忍不住又惊又喜。
姬非影笑着努了努嘴,示意是刚才给他渡气时就醒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于小安想起渡气的方式,不禁有些脸红,急着救人时并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倒象是自己在占人家便宜。
姬非影见状,笑意更浓:“我见小鱼很投入,不敢打搅。”
……
于小安发誓,如果不是怕一下子拍死了他,浪费了自己几天的努力,她还真想下狠手。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总算是救活他了,胡说八道的姬非影虽讨厌,也比前几日那副快死的样子要好。当下心中欣喜,也不理会他的乱语,只顾喜滋滋的看着他。
正傻笑着,于小安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那个导致她如此凄惨的罪魁问题:“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既然姬非影受了那么重的伤,应该和自己一起出去治疗才对。
不料姬非影闻言,立刻作无力状:“我有点累了,想再休息一会。”
于小安顿时气结,他这明显是在转移话题。只是见姬非影神情的确萎靡,脸色看来也苍白之极,想他也是刚从鬼门关处走了一遭,便不忍再逼迫于他。况且自己也实在是累了,当下点头道:“那大家都睡会吧。”
“过来点。”
什么?于小安睁开眼见姬非影正看着她,微笑着说道。
原来于小安眼见姬非影已醒来,自然不好意思再与他挤着一起入睡,凹壁的地方本来不大,于小安心想着离他远些,人便已坐在外面岩石上了。
姬非影见她发呆,又说了句:“晚上会冷。”
看着姬非影满怀期望的样子,于小安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挤挨到他身边,如前几天一样,依着他的肩睡着了。
半夜迷糊着醒来,于小安同往日般先伸手探了下身边人的鼻息,感觉姬非影呼吸还算平稳,稍微放下心来,睡意朦胧中习惯性运功一周天,将气息渡过去后才继续觉去。正半梦半醒间,忽觉姬非影心跳有异,似急促非常,心中一惊,心法自然运转,再度运气靠近了他。
于小安刚贴上姬非影的唇,还未来得及吐气,便惊觉他与往日反应不同,已轻柔却坚定地吻住了自己。她瞬时一呆,只觉“哄”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向头部涌去,轰轰耳鸣声中似乎五感已经失去了作用,只余两人唇齿相依的地方,牵动心中阵阵悸跳。气息交换中,姬非影那辗转的柔情与满怀的爱意,如汹涌的波涛将她渐渐包围,她在这缱绻激情中慢慢沉溺……
解禁之夜
不知过了多久,姬非影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个期待已久的吻,朦胧月光中,见于小安完全不同于平日里的飞扬跋扈状,双目迷蒙似仍在神游天外,颊上一抹红晕更显娇媚,不觉笑了起来。
于小安为那声轻笑所惊,下一刻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脸不由腾一下红了起来。饶是她刁钻厚皮,也终究是一个女孩子,虽然很想无所谓的大声宣布:“小影子,你味道有点甜。”话到嘴边,却怎样都说不出口。只觉得自己双颊越来越烫,忍不住低下头去,细如蚊蚋的问了句:“你,刚才在做什么呀?”
话一出口,心中大悔,这什么白痴问题啊,而且语气听起来与其说是质问,倒不如说是撒娇。果然只听那姬非影答道:“在做你对我做过的事啊。”
“我那是在救你好不好?”于小安没好气地说。
怎知姬非影闻言笑意更浓:“知道啊,我是说你这个方法很好,死人都会被你亲活的。”
于小安闻言,狠狠地白了姬非影,正想回敬过去,怎料他突然眼神一暗,恹恹地抚胸:“怎么办?我好象又有点不舒服了。”
“啊!”于小安一吓,“哪里不舒服啊?我以为你醒……”后面的话还未及出口,就被姬非影倏然靠近的呼吸吞没了。
这个吻不同于先前的温柔委婉,充满着浓烈的热情,似火焰般生生撞击着于小安的心口,在她以为自己快要被这滚烫的激情所融化,忍不住低吟出声时,姬非影才放开了她,依依不舍地又啄了啄她的唇,将她锁在怀里,才满意地靠回山壁。
于小安这才如梦初醒,嗔道:“你不是不舒服么?”
“是呵,所以找你救命啊。”姬非影一本正经的道,“现在证明这个方法很有用,我果然感觉好些了。”
“你当我白鹤啊?”于小安扭头使劲瞪了姬非影一眼,指着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好了就不要靠那么近了,先松手。”
“你再用那么妩媚的眼神看我,我就又会不舒服了。”姬非影非但不为所动,反而意有所指。
于小安闻言,脸都快烧了起来,闷声道:“你就只会欺负我。”
“唉……”姬非影轻叹一声,“傻小鱼,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欺负你。”
那一声叹息在夜里听来是如此的荡气回肠,姬非影似将所有柔情都倾注于内,应着他伤重初愈后暗哑的声音,只听得于小安柔肠百结,但觉心口微滞,似有什么东西正酸酸甜甜地化了开来。情不自禁抬起头来,发现姬非影正专注地看着自己,因受伤而略显清瘦的脸上,那对比往日更为流光溢彩的眸中似有火焰在隐隐跳动,妖冶得动人心魄,吸引着自己的目光不能移开,只想在那溺人的热情中渐渐沉醉。
姬非影突然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低哑着声道:“小鱼,你要是再这么看我,我会忍不住的。”
“忍不住什么?”于小安拉开了他的手,明知故问道。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觉心中似有什么在呼之欲出,那种陌生却强烈的情感在拼命叫嚣着,促使她做出一些反常的举动。
姬非影目光果然越来越灼热,对着她再次俯下身来,当他和于小安的最近距离已接近一厘米,即将再次贴上她的唇的时候,于小安突然大声宣布:“这几天我都没刷过牙!”
……
看着姬非影呛得直咳,于小安得意的挥着手:“你现在也不用给我装病了,经过刚才的亲自鉴定,你目前情况好得很,除了不能拳打敬老院、脚踢幼儿园,回答个把问题还是游刃有余的。”遂义正严辞地盯着姬非影,气势汹汹的道:“说,你那天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不要企图撒谎骗我,被我拆穿了,一辈子都不和你说话。”(你幼稚园小朋友啊,老用不理你了做威胁)
姬非影却别转了头去,付之以沉默。
于小安见状,不禁气结,哼,既然姬非影不说,她还不能自己分析么?
“你这伤是和仟斗法时受的吧。”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她当时就纳闷,姬非影的修炼时间至多只有仟的一半,怎么可能和她斗成平手?想必落败了之后,却用什么泠山秘法蒙骗了过去。
小腰曾说过高手间的比拼就是在轻描淡写中取对方性命,想起姬非影受伤后带着自己行了如此长一段路,又勉力支撑着不让她发现,于小安忍不住颤声问道:“其实当时你的法力只能够传送一个人出去,对不对?所以你让我先走。”说话间,想起了白鹤说的姬非影在她身上施的那种同心符,不觉心中一酸,眼前这个男人看着聪明,犯起痴来却什么傻事都会做,“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出去了,你却死在里面,我的心情是怎样的?”
“对不起,小鱼,对不起,你别哭了,都是我不对。”姬非影见她说着说着竟掉下泪来,再也装不了哑巴,急着低声哄起她来。
“你现在知道不对有什么用?如果我当时真走了呢?”于小安越想越后怕,“我走了你真的会死掉的,你知道不知道?”
“不会的,我不会有事的,你看现在我不是好好的吗?”姬非影擦着她的泪,哄慰着。
“什么不会有事的,你根本在胡说八道。”于小安回想起那天姬非影在谷中的言行,突然脑中寒光一闪,惊叫道,“我想起来了,你对那谷主说的是我们一日不到,她便一日不能伤害白鹤。其实你当时根本没打算能活着回去,所以才诳仟做出了那个承诺是不是?你若死了自然不会回到她那里,她也就不能再对白鹤做什么了,所以你当时才信心十足的对白鹤说他一定没事。对不对?”于小安越说越心惊肉跳,原来姬非影早已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包括以命来交换白鹤与自己的安全。
想起他当时那样决绝的将自己推向出口,如果自己真如他所愿的走了,那他……于小安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
恨恨地看着姬非影,想起他前几日那人事不知的惨相,不由心中大恸,大哭起来:“世界上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自作主张的人了。”
姬非影见于小安哭得伤心,忙轻拍她的背,又低声劝慰着:“小鱼,你最乖了,这几天辛苦你了,我让你伤心了,实在不应该。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你哭得我心都疼了。”
“疼死你活该。”被说中了心事,于小安越哭越大声,“你不是最能忍最能装么?现在也继续呀!”
姬非影无奈,只好紧紧搂住她由着她发泄。
半晌,于小安终于泪意稍止,抽泣着嘟囔道:“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好不好?”
姬非影下巴摩挲着于小安的头顶,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好。”
“真的?”于小安不甚相信地抬起了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他,“我不想说让你发誓这种话,你只要记得今日你答应过我就行了。”
“小鱼,既你如此说了,我也不怕告诉你实话。如果还有那天的事发生,我的选择依然不会变,所以不想担心我的话,首先你要确保自己无恙。”姬非影直视着于小安,郑重道。
“恩,我会的。”于小安重重的点着头,“你和我,两个人,我们都要好好的。”
说话间,天已渐渐亮了起来。这里的白天总比夜晚正常许多,太阳温暖而不猛烈,看着远远升起的红日,于小安不由轻叹:“还有两天,那些妖兽就要出动了。”抬头看向姬非影,见他精神虽好些,却依然面无血色,打开出去的通道是不消想了,只不知他恢复到何种程度?
“你现在感觉如何?”稍稍斟酌了下,于小安决定采取直接了当的询问方式,“我想听实话。”
“正常行走可以,只是暂时施不了法术。”姬非影苦笑道,“现在比较可行的办法,就是在两天内赶到那山谷,寻个地方躲起来,待约定时日到了再现身。”
于小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幸好姬非影不是什么迂腐之人,不拘泥于躲起来有失领主身份这种问题。至于到了山谷该如何寻找藏身之所,又会不会为仟发现,也只能届时听天由命了。
两人认清了方向,即向山谷行去。虽然路上并无耽搁,但那山谷距离他们所憩之地颇远,姬非影又伤重,两人纵使紧赶慢赶,到得第三天日落时,仍未能赶到目的地。
于小安站在到了这里以后见到的第一个山洞内,看着诡异的红月冉冉升起,感觉自己的心已随着这渐凉的大地一起沉了下去。
今晚,便是禁令解除的第一晚了。
洞口是于小安根据以前旅游时求生手册上学来的简单陷阱,又临时抱佛脚的从姬非影处学了一个简单的阵法,以自己几可忽略的微薄法力维持着,用以暂时掩盖他们的气息与行踪。说到这个,于小安不得不遗憾自己没有带着宁的身体穿过来,那身体的原有法力自己虽只能发挥百分之一的功效,也比现在这个魂魄状态下的要好些。
天色渐渐阴沉了下来,随着红月日益高挂,苍凉的大地又显示出那层仿佛渗血的颜色,随着声声鸦叫,空气里传来一阵不安的颤动。于小安看着山脚下那孱孱而动的狼群,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别怕。”不知何时姬非影已站在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这些狼并未成妖,只是普通狼群,现在阵法内,它们不会发现我们的。”
说话间,那狼群已向左侧行去,于小安屏住呼吸,看着它们从自己脚下几丈缓缓行过,心中别别乱跳,紧紧反握住姬非影的手,暗暗祈祷自己的可怜法力不要在关键时刻将她抛弃。
终于等到最后一只狼从眼前消失,于小安大大松了口气,回过神来才发现姬非影的手都被她紧张得掐出了血痕,心中万分歉意:“对不起哦,我……”
话未说完,即被姬非影打断:“如果我说这都是因为我连累了小鱼,现在向你道歉,小鱼会不会接受?”
“怎么会是你连累我?”话一出口,于小安旋即明白了姬非影的意思,心中柔情顿生,轻恩了一声,脸上已有一丝笑意忍不住浮起。
突然姬非影拉着她后退了一步,对着洞外朗声道:“阁下在此多时,不知有何赐教?”随着姬非影话音而落的是一阵脆笑,须臾,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小腰?”看清了来人,于小安失声低呼。
这小腰原是此地原主人,想必法术不弱,只是现在作为谷主手下,出现于此的目的不言而喻,姬非影现在绝不是这个妖怪的对手,只是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想到这里,于小安虽心中忧虑,脸上却是高兴地笑着:“小腰姐姐,特地来看我们么?白鹤现在如何呀?”
“我是特意来看妹妹你的。白鹤么,自然是在谷内恭候二人了。不过现下我是男人,妹妹还是叫我哥哥的好。”小腰说着,向两人走近了几步。绯色月光下,那抹红痣看来极妖极艳,即使现在他身为男人,依然不减风姿半毫,反而有种中性的媚惑感。只见他红唇微启,嗓音低沉而诱惑:“妹妹这几天都不想我么?不如跟我一起回去,可好?”说着对于小安伸出手,似在等她主动投怀送抱。
于小安可不傻,眼前男人再美也比不过姬非影,她更不想跟着回去送死,刚想说话,却见那小腰突然对她灿然一笑。于小安只觉脑中一阵迷糊,视线朦胧中,居然看见父亲正站在前方微笑着看着她,一如往日她放假归家时的模样。于小安激动得泪如雨下,向前猛扑过去。
“爸爸,囡囡回来了。”
突然身子倏的一紧,似被人在后面狠狠扯了一把,耳边传来一阵悉索的声响。随着一声轻喝,于小安猛然惊醒,定睛一看,眼前哪里有父亲,只有那小腰被丛丛树枝绑了个结实,正恼怒地瞪着他们。
只听姬非影沉声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伤你性命,你走吧。”说话间,手指略动,松开了小腰身上的束缚。
小腰恨恨的跺了下脚,盯着两人看了半天,最后冷笑两声,悻悻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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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表白
小腰的背影刚从眼前消失,于小安还未来得及欣喜,姬非影已轰然倒地。
于小安使劲托住他,以免姬非影直接撞上山石,看着他虚弱的样子,眼泪已忍不住噼里啪啦掉了下来:“都是我不好,要你施法来救,小影子你不要有事好不好?”
姬非影勉强扯出一丝笑意:“你别哭,我没事。”
“你每次说自己没事都不具备半点说服力。”于小安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却又不敢松懈维持洞外阵法的法力,只有紧紧握住姬非影的手,“你快点休息一下哦,不要再妄动法力了。”
姬非影也知现在情况紧急,当下依言闭上眼睛,靠在于小安身边运起泠山心法来。于小安见他还能自行疗伤,稍稍放下心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以防他受到打扰。
洞外忽然传来“嗷嗷”的兽声,于小安一惊,悄悄起身向外看去,只见一只硕大无比的猩猩模样的动物,正朝这里走来。
于小安心下叫糟,莫非这山洞居然是个兽窝不成?也不知这猩猩是打了野食还是吃了夜宵,那么晚才回家,它如果能在外面通宵上网就好了,现在不是为难自己吗?
正胡思乱想间,那猩猩已经行近山洞。只见它站在不远处,疑惑的四处张望了一下,似乎觉出了异样,低着头研究了一阵后,居然跨过了简陋的陷阱,直接向洞口走来。
于小安紧张地看着那越走越近的庞大身躯,拼命催动低浅的法力,维持着阵法的运转,希望能骗过这只猩猩。
那猩猩转了几圈后,对于未能找到家门,似乎颇为烦躁不安,使劲捶打着胸口,发出凄厉的叫声。停下之后又在四周转了一圈,仍未看见入口,不禁发起怒来,居然拣起附近的山石,向周围飞砸了出去。
于小安吓得退进洞内,看着洞口碎石飞舞。那猩猩似乎愈加疯狂,石头越扔越大,猛然间,一块篮球大小的山石挟着风声向洞内呼啸而来,目标正对那闭目疗伤的姬非影。
于小安心中大骇,未及多想便朝姬非影揉身扑去,只是那山石来的速度过快,于小安只来得及抱住姬非影,还未能向下滚去,就觉背心被狠狠的击中。这下撞击猛烈异常,于小安忍不住闭眼咬牙等待疼痛来袭,却只听姬非影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在地上,人已昏了过去。
看着不断吐血的姬非影,于小安脑海中瞬时浮现了“同心符”三个字,心下大恨,也不管那什么阵法了,立即抱紧姬非影,想将所有的灵气都渡过去。只是这次那仙灵之气却盘旋在胸口毫无动静,只有满口满鼻的血腥之气越来越浓。于小安吓得放声大哭:“小影子你快醒醒啊,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不要你死。”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从洞外进来,只听一人颤声道:“该死,怎么会这样?”于小安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发现居然是小腰去而复返,正站在那里,脸色发白地看着地上的姬非影。
于小安顿时一吓,抱紧姬非影,警惕地看着小腰,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别问了,救人要紧。”小腰说着,掏出一颗豆大的金色药丸,喂入姬非影口中。
于小安见状,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不管这小腰为什么要帮他们,既然他肯出手,姬非影就可能有救。只是那药丸瞬间却被姬非影口中不停涌出的鲜血冲落在地,于小安急道:“你把药丸给我,我来喂他。”
哪知那小腰看都不看她一眼,含住药丸,亲自朝着姬非影口中送了进去。
@#%&*……于小安只觉脑中一阵乱码飞过,最后定格在一个“吕”字上。
如果她不是眼花的话,小腰是在舔姬非影的唇吧?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个灵活的口条是小腰的舌头吧?如果她不是瞎子的话,小腰确实已经把姬非影的嘴从里到外都清洗了一遍吧?如果她眼睛还在的话,那小腰的表情看起来应该是一脸暗爽吧?
“退票,退票!”于小安内心愤愤,“我买的明明是‘花样年华’,为什么给我看的是‘春光乍泄’?不能因为是同一个导演,就随便跑片啊!!最最主要的是,为什么让我坐第一排啊?!!”
……
“喂,你好了没有啊。”看着忘我投入的小腰,于小安实在不想打断他,可是,“可不可以把你后面那只虎视耽耽的先解决掉再继续啊?”
小腰闻言回头一看,正是那只猩猩,趁着阵法解除跑进洞来,现在正张牙舞爪地在身后意欲攻击。
“没用的东西。”只听小腰一声轻斥,手臂微抬,一道红光悄没声息地打入猩猩体内。片刻后,那猩猩龇牙咧嘴地跑了出去,过不多久,洞外传来轰的一声,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小腰满意的拍了拍手,掸去那并不存在的灰尘,看了看还在发呆的于小安,从她手中一把抢过姬非影,道:“我将他带走了。”
什么?于小安跟着站起身,歪着脑袋看着小腰,他这些举动实在太反常了。
小腰刚想举步,却发现姬非影的手正握着于小安,他尝试着掰了掰,却发现即使在昏迷中,姬非影也抓得死紧,不下重手很难分开两人。古怪地盯着于小安看了半天,小腰冷哼一声,道:“跟我走吧。”
于小安乖乖跟着小腰,一路上拼命想也没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断定,身为雌雄同体的生物,一定有其异常之处,好比蜗牛喜欢开着房车超慢速,那小腰这样一拖二的走路也算不得什么怪癖了。
再次进入山谷,只不过七天时间,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虽然同样的忐忑不安,上次是疲惫但笃定,这次却多了份心悸与担忧。
小腰带着他们进了山道向左拐去,穿过一片无路的小林,来到崖边一个孤零零的木屋前站定,冷声道:“到了。”
言毕一脚踢开了房门,将姬非影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于小安因为与姬非影手互握着,只好在床边坐下,楞楞地看着小腰打来水替姬非影细细拭去了脸上的血迹,又寻来薄被替他盖上,而后坐在一边痴痴地望着姬非影发呆。忽然小腰似又想起了什么,拿出了一颗红色的药丸,含在嘴里对着姬非影哺去。
一根冰凉的手指抵在小腰的眉心,一个比手指更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要是再前进一点,我就要了你的命。”
小腰凝神细看,姬非影已经睁开了眼,手指正点在他的红痣上,冷冷看着他。
“我是在救你的命啊!”小腰不无委屈的说道。
“哦?”姬非影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那真是对不住了。居然把你这颗药误认为是‘忘魂丹’了,你想必不会怪一个伤重的人眼力不佳吧?”
“不怪,不怪,当然不怪。”小腰讪笑着,“既然你已经醒了,那这颗药也就不必吃了。”说着,将那药丸收了起来。然后走到床前的矮凳坐下,笑眯眯地看着姬非影道:“请问你家中排行第几,已经婚配否?”
“家中并无其他兄妹,虽未许亲,但已有心爱之人。”说着,姬非影有意无意地看了于小安一眼。
“但不知你这心上人是否介意你娶小呢?”小腰说着,也看向了于小安。
“且不论她是否介意,我肯定会介意。”姬非影立时打断了小腰的意有所指,“此生有她一人,足矣!”
“是吗?!”小腰轻叹了口气,沉默许久,才闷闷的说:“那你先休息下,我还要回谷主那里复命,明日再来看你。”
随着小腰走出去的关门声传来,于小安和姬非影看着对方,异口同声的问道:“你没事吧?”
听得对方和自己同样的问话,两人俱是一呆,接着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还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吧。”于小安抢着问道,“你先前的样子太吓人了,我以为,我以为……”
姬非影见她语带哽咽,立刻道:“我现在是真的没事了。”怕她继续担心,遂问道,“那个小腰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对小腰的行事,于小安依然十分迷惑,“你当时情况很糟,他突然出现了,然后他,他,他…你吃了颗药,接着就带我们来这里了。”
姬非影见于小安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奇道:“小鱼你怎么了?”
“没什么,第一次看现场BL表演,一下子有些难以接受。”于小安小声嘟囔,为自己的坏心情找着理由。
“什么笔儿表演?”姬非影虽受了伤,耳朵还是一如既往的灵敏。
“啊?!哦,没什么。”不想继续为低落情绪所扰,于小安连忙转移话题,“希望那个仟暂时不会找到这里,虽然不知道小腰为什么要帮我们,但是我还是很感激他救了你的。”
天啊……于小安内心惭嚎,为什么又会说到救人这个话题啊,她一点都不想回想那个救人的场景好不好。她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是个伪同人女,纸书上YY一番还可以,见到真人版,就有着说不出的别扭和难受。眼角余光撇见桌上有杯清水,于小安不假思索的立刻端来送到姬非影面前。
恩?姬非影不解地看着有些气鼓鼓的于小安,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杯子,最后还是决定采取比较安全的回答:“谢谢小鱼,不过我现在不渴。”
“不是给你喝的,是给你漱口用的。”于小安说着,将杯子向姬非影的嘴边凑了过去。
虽不知原因,姬非影还是立刻做出了英明的选择,配合着乖乖漱了口,却见于小安索性将一壶水都拿了过来,催促着:“要仔细漱,要多漱几遍,要每颗牙齿都漱干净。”
终于将一大壶水折腾完了,姬非影看着依然不甚高兴的于小安,试探的问道:“这里的水有什么特殊功效么?”
“有的。”于小安干巴巴道,“可以漱口。”
……
姬非影轻笑一声,半支起身子:“那不如说说看让我漱口的原因吧。”
“我也是为了你好。”于小安苦口婆心的道,“那小腰给你喂药的时候把你便宜都占尽了,你不漱干净怎么回去面对那左元呢?你自己也说一辈子只要他一个人陪你就好了,所以这种原则问题最好还是站稳立场……哎,小影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不会又要吐血吧……”
“我的确很想吐血。”姬非影无力的摇着头。见于小安趴在床边紧张地看着自己,忍不住长叹一声,拍了拍空出的半张床,道,“过来。”
于小安才刚乖乖在姬非影身边躺好,就被他狠狠地攫取了双唇,这个吻不再是轻怜蜜爱,反而更近乎凶悍的啃噬,那样的猛烈又反复辗转,让她一下子喘不过气来。在她以为自己即将为这热烈的亲吻而窒息时,姬非影突然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恨恨的问:“你,现在还认为我喜欢左元么?”
“啊……恩……呵呵”于小安知道自己的脸现在一定红得傻透了,眼珠子四下乱转,就是不敢看向姬非影。
“看样子小鱼还是不明白,”耳边传来姬非影戏噱的声音,“不如我们再来研究一下这个问题吧。”
“不用了,我明白了。”于小安立刻惊叫抗议,她可不想窒息而亡,而且还是由于接吻,这个验尸报告也太香艳了。
“真的?那小鱼明白什么了?”姬非影却并不放过她,继续追问道。
“我明白,明白,小影子你,你,喜欢…”于小安越说越小声,及至最后一个字已微不可闻。
见她那羞到极点的模样,姬非影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再逼迫她,只是将她搂进怀里,轻吻着她的发:“小鱼,我喜欢的是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喜欢你,从来都没有别人。我知道你有心结,你想回家,所以即使我表达得再明显,你也一直故意忽略。只是今天我不想再逃避了,你可以不接受,我却不想你再误会。”
姬非影一番话,只听得于小安心中百味陈杂:“小影子,我,我……”
“没关系,小鱼,你不用说,我都明白。”姬非影见于小安连耳朵都红了起来,赶紧出言安慰,见她放松些了,才继续道,“你想回家,我一定会帮你,这和爱你并不冲突。现在你或许会觉得有些突然,但是我不想你有负担,所以你还是以前的小鱼,不需要做什么改变。只要记得我的心始终是放在这里的,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捡起它。”
听着姬非影缓缓道来,于小安只觉胸口有什么东西既热且烫,那仿佛融化的感觉渐渐涌遍全身。她紧紧缩在姬非影怀中,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姬非影的发落在她的脸上,随着呼吸柔软飘动着好象一只猫在用爪子轻轻的撩拨,心头那团纷杂的毛线被搅成了乱麻,让她一时无所适从。
手无意识地在姬非影身上画着圈,随着胸中那呼之欲出的澎湃情感,移动频率和幅度越来越大。突然姬非影一把抓住了她那不安分的手,声音暗哑:“我虽然受了伤,好歹也是个男人。”
于小安无意识地抬起头,入眼的是姬非影那瑰丽夺魄的双眸,这样的深情,却只有自己的影子,心中柔情顿生,似乎有一道闸门“哗”一下被打开,汹涌而出的陌生情感让她一下难以承受,情不自禁地仰起头,对着那会说出让她既辛酸又甜蜜的语言的地方缓缓靠近。
“小鱼你做什么?”姬非影又惊又喜的问。
“消毒……”
如果她的头脑已不能正常思考,那不如将一切都交予本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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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轰小腰
小腰推门而进的时候,看见的正是姬非影和于小安躺在同一张床上相拥而眠的情景,两人脸上俱都带着笑意,似乎好梦正甜。这画面是如此刺眼,以至于他禁不住将门狠狠地一甩,“砰”的一声,看着两人被巨响惊醒,他才悠悠地寻了张椅子坐下。
这人真讨厌。昨天还在感激小腰的于小安,自从发现了自己的心意,一想起小腰脑中就自动倒带,回放起他救人时的场景,心火止不住的蹭蹭上窜,此时见到了真人,竟突然有了种碎尸的冲动。
见于小安如同一只发了怒的猫一般,浑身的毛发都竖起来了,姬非影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她往胸口带了带,又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低笑道:“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吧。”看着她乖乖的将脑袋埋入自己怀里,姬非影才转头看向小腰,礼貌却疏离的打了个招呼。
“昨日多谢胡兄援手,保得小安周全,在下不甚感激。”
“不用客气。”小腰的笑容明显有些尴尬,既而又关切的问道:“你今天好些了吗?我替你看看可好?”
“多谢胡兄关心,只是区区小伤而已,已经不碍事了。”姬非影淡淡道。
“怎么会是小伤?我当时就想连谷主都受了伤,你怎么会全然无恙,所以才跑去试探你的。”小腰明显有些激动,声音越来越响,也越来越哀怨“哪知昨日你明明已功力全失却还强行施法,就是为了护住她赶我走。后来你又受了那么重的外伤,纵使你本来修为不错,这下也去了一半,也不知要歇养多久才可恢复。怎么会没事呢?”
姬非影只觉于小安在他怀里明显一震,知她现在定是既难过又歉疚,恼怒小腰随意说出实情,神情更为疏离:“这原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胡兄费心了。”
“你不要对我那么冷淡啊,我这里还有些其他药,一并给你好不好?”小腰低声下气地恳求道。
“不用了,胡兄与在下并无深交,能替我们隐瞒行踪,已是感激涕零,其他事情不敢多扰。”姬非影的语气已经冷到冰点了,奈何那小腰居然愈挫愈勇:“替你隐瞒那是我自愿的,你不用觉得困扰。我只想你好起来,你别一口拒绝我的好意啊。”
“我也觉得你不该拒绝他的好意。”于小安忍不住扯了扯姬非影,插嘴道。她听了半天,越听越觉得姬非影现在就好比是青楼里的姑娘,既要钓住客人以便弄更多的钱,又不能给客人沾去太多的便宜以免自己吃亏。可惜这姬非影白做那么多年的后台老板了,连点基本甜头都不给人家,那人家怎么继续做火山孝子呢?所以说不得只好她亲自出马,客串下老鸨的角色了。“小腰啊,你可不能一气之下就跑去告密了,不管什么药,都统统的留下来吧,我会保证把每一颗都用在刀口上滴,你也一定会知道‘忘魂丹’的滋味滴。”于小安在心中高声呐喊。
“不用你假好心。”怎料那小腰完全不领于小安的情,反而怒斥她,“如果不是你和那个姓白的傻小子,他也不会那么惨。你对他下了什么咒了,让他对你那么死心塌地。”
“厄……这个?……”说实话,关于这点,于小安也很纳闷,印象里似乎是自己一直在欺负姬非影,他倒是一如既往的对自己好。照这种越被欺负越开心的理论,那小七不是应该爱死她了?于小安苦恼的思索了半天,最后认定,小七一定是外星人。(你逻辑考试估计从来没及格过)
趁着于小安思考人生大问题,小腰抓紧时机对姬非影进行着表白:“姬非影,我喜欢你。从有记忆开始我就生活在这里,这个世界我虽然是最强的,可也是最寂寞的。我一直发誓要嫁给一个强过我的人。那天你一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知道你是我一直在等的人。”
“那你干吗不嫁给那个谷主?”于小安好奇地发问,“她不是打败了你嘛,虽然她是女人,你反正也可以是男人的,娶了她不就行了。”
小腰闻言,怒气冲冲地注视着于小安。于小安被瞪得脊背发凉,连忙谄媚道:“您请继续,当我空气。”
小腰痴痴看着姬非影,希望他能为自己一番话所动,或者能看到他感情转变的蛛丝马迹,可是找了半天,却只有失望,忍不住叹了口气,幽幽道:“可是我也同时见到了你看她的眼神,当时就知道自己希望渺茫,但是我不想放弃,于是我变身为男人想去引诱她,可惜你很快就将她带走了。”随着他的话语,小腰突然又原地一转,变回了千娇百媚的女儿身,凄楚的道,“我不顾谷主的命令去找你,就是想看看你,结果只看到你为了她将自己弄到这般田地。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心疼吗?要不是考虑到你的心情,我真想当场就想杀了她。”
“搞什么啊?小影子会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你那个狗屁谷主的奇怪命令好不好?你别以为我会随便接受别人乱扔的帽子。”于小安没好气的抗议,“还要杀我?你也忒狠了点吧!”
“住口,你这个出了事只会躲在别人背后的没用的丑丫头,有什么资格代替他说话。”小腰厉声喝道。
TNND,居然说她是丑丫头?于小安只觉自己的怒气值以光速向上飚升,如果不拍死这小样的,她就不知道这世上有种鱼叫鲨鱼。
当下扔给姬非影一个眼色,制止了他开口说话的意图。于小安笑眯眯地看着小腰,低头哈腰道:“那是那是,我哪能跟小腰您比呀!您长得那真叫好啊,遮住脸看起来就跟一演员似的。哦,忘了你不知道什么叫演员了,那就是长相一流的人。话说你为什么要遮住脸呢?哦,原来是因为你远看青山绿水近看龇牙咧嘴呀,我又一想,作为一个狐狸精,怎么能那么寒碜呢?所以再仔细瞧了瞧你,嘿,您猜怎么着?看背影急煞千军万马,转过头吓退百万雄师,所以两军对垒都将你的画像挂在城门当武器,老百姓都用你的头像做门神呢。话说你都长成这样怎么还敢出来晃悠呢?我想白了头发终于明白了,敢情你十三太保金钟罩,练的就是一脸皮,所以蚊子见了你就自杀,因为你的厚皮是它们职业生涯中的污点,犀牛见了你都管你叫你老大,因为它们泥水里滚再多遍都不如你刀枪不入。”
看着口吐白沫倒地不起的小腰,于小安干脆腾一下跳了起来,一边拍着姬非影的肩,一边抖着脚做流氓状:“还说凭什么替小影子说话?哈……哈……哈……,容我大笑三声再告诉你,就凭我高兴!我不光是他的代言人,我还可以随便调戏他,上下其手他,我乐意就随时随地扑倒他,我摸摸、亲亲、抱抱、啃啃。你羡慕、嫉妒、眼红吧,告诉你,这我家的东西就不许别人随便肖想。更别说你这一性别模糊的蚯蚓了。”看着小腰刚艰难的从地上爬起却又被她骂倒在地,于小安继续手指横飞、指点江山,“哎哟,头发太长不小心踩着了吧?就你这炮轰的脑袋还留着个雷霹的缝的小样还学文艺青年呢,告诉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吧。我家小影子即使眼珠子都换成玻璃球也不会看上你的。”说着还不解气的用口水给姬非影洗了个脸。
终于有一天她也能在狐狸精面前扮回恶女人了,这个感觉,真是雪碧极了!
于小安跳下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在目瞪口呆的姬非影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笑看小腰的脸色如彩虹般变换闪烁。每次只要小腰有回神的迹象,她就或在姬非影身上蹭蹭,或在姬非影脸上亲亲,原则只有一条:如何亲热如何做,怎样让人吐血怎样来。然后满意的看着小腰再次变得黑不溜秋的神色,乐得直抽抽。
姬非影看着于小安贼忒兮兮的样子,终于松了口气。心知自从她选择随着自己留在这里,便再没有过上一天安心的日子,整日提心吊胆,既担忧他的性命,又怕那一月之约的艰难。只是自己虽疼惜她,现在这种状况,很多事情的确力不从心。有时不免恼恨当日没有狠下心来将她强行送离这里;有时却又有几分心喜,能抱得她心甘情愿的入怀是自己想了多久的事?
姬非影也知道于小安这样语不喘气的大骂小腰,带有很大的发泄成分,一来是为了这些天的憋屈;再则怕是小腰的公然表白的确惹怒了她。想起她刚才那样大声且用力地宣布着与自己的关系,虽然语带赌气,他听着仍然颇有几分欣喜。
小腰见姬非影也配合着于小安的亲热,只觉心如刀割,恨声道:“你们就不怕我去告诉谷主吗?”
怎知于小安耸了耸肩,努力做无赖状:“人生千古谁无死,哪个阿屎不用纸。”她今天是豁出去粗鲁到底了,如果要靠出卖姬非影的色相才能换得两人平安的话,小腰也太低估自己与姬非影之间的感情了。(你才刚想通不过一晚,就有深厚感情了?)
“好,好,你们,你们……”小腰手指发抖地指着他们,气得语不成句。
“胡兄,你的维护我们很感激,但是有些事情恕我无能为力。”姬非影看着小腰面无人色的样子,虽然不敢苟同她的目的,她的行为却也终究是帮了自己与小鱼,当下正色对小腰说道。
“她到底哪里好?”小腰忍不住痛心地看着姬非影,问道,“论外貌她不如我;论法力她根本低浅得不入门;即便是性格,你刚才也看到了,她这样子哪有女子该有的温婉?”
“啧啧,小影子,她貌似在骂你是瞎子哦。”于小安趁机挑拨离间。
那小腰立刻更为气愤:“你看,她这种断章取义,惟恐天下不乱的性格,到底哪里好了?”
“哇,小腰姐姐,你果然了解我呢,分析得那么精辟!怪不得有人说‘其实你的敌人往往才是你的知己’,我今天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咱俩也算是情敌了吧?!可惜你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小安笑兮兮。”见小腰更生气了,于小安笑得愈发的灿烂,“不过呢,你和我的这种差异,在我们那里有个金老爷子早就说过了‘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他偏偏不喜欢。’”
一大堆话听得小腰半懂不懂,但于小安最后讥讽她说她即使再好,也不入姬非影的眼却是听明白了,怒道:“你,你不过就是仗着他喜欢你。”
“噗……”于小安一口水喷在地上,激动地看着小腰,大声问:“匪大也穿来了吗?怪不得她的灭绝与杨逍都成坑了。”
……
“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腰和于小安对话到现在,突然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为什么这个女人说的话每个字她都能听懂,合成句子就成了天书了呢?
于小安看着小腰,不无惆怅的道:“唉,你这一生还这样漫长,可是已经结束鸟……”
“啊……”只听得小腰一声尖叫,捂着耳朵就向外跑去,只一秒,门外只余那线滚滚飞扬的尘土才表明刚才有一个人从此经过。
看着小腰以光速消失在眼前,于小安戳了戳笑得东倒西歪的姬非影,小声问:“你说她不会真的去告密吧?”
“别怕。”姬非影半天才止住了笑,艰难地答道,“即便仟亲自来了,你也可以用刚才对付小腰的方法,最多半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带着白鹤全身而退了。”
于小安翻了个白眼,捶打了姬非影一下:“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我看你是被小腰非礼得太高兴了吧?话说你这么能勾引人,为什么那天比斗不去施展美男计,色诱成功的话你也算圆满了。”
姬非影托着下巴研究着于小安的神色,好半天才笑眯眯地开口:“话说小鱼那么能吃醋,要是仟都对我青睐有加的话,那整个泠山的泉水都不够我漱口的。”
于小安闻言气结,跳起来就嘟着嘴朝姬非影凑去。
“做什么?”
“趁着还没刷牙,我决定再给你消次毒。”
与仟直面
可能真是被于小安气疯了,接下来几天,小腰都没再出现。于小安也乐得和姬非影两人过着蜜里调油的小日子,同时天天掰着指头,巴望一个月快点过去,可以早日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日两人正卿卿我我之际,门突然被打开了。循声望去,正是那女儿身的小腰,站在那里,神色复杂地盯着屋内二人。
于小安秉着“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乱动”的原则,也一言不发的静静看着小腰。
和于小安对视半晌后,终究还是小腰沉不住气,踩着最优雅的步伐进入屋子,又风情万种地坐了下来,端了个最美的姿势,诚恳地道:“我今天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我想和你平心静气的谈一谈。”
于小安做了个请的手势,并作洗耳恭听状。
“他那样的男子,不可能一辈子只娶一个妻子的,请你看在我一片诚心的份上,求你成全我,好不好?我要求不高,什么样的名分都无所谓,只要能让我呆在他身边就好了。”小腰一脸哀求地看着于小安,凄声道。
于小安不怕别人凶不怕别人悍,就怕别人对她服软,看着一大美女如此苦恼,当下别过头去,一个太极打了出去:“这种事情你不要问我啊,还是征求下当事人的意见吧。他要是同意了,我不同意也不成啊。”只是手指却悄悄放到姬非影腰上,准备一旦他的答案不入耳,就使劲掐下去。
姬非影似笑非笑地看了于小安一眼,见她一脸气鼓鼓的“别想看两美女为争你而打破头的戏码”的表情,又瞥了瞥她做足准备的爪子,不觉失笑,转过头对小腰正色道:“胡兄,那日我已将话说得很清楚,能得到小鱼的垂青业已深感庆幸。现在我只想努力替她完成心愿,在尽可能长的时间里,陪在她身边,让她开心,看她快乐。之后不论她是回家也好,留在这里也罢,我所看、所想、所念的总归只有她一个。”
说到后来,姬非影已不再看向那小腰,只专注又深情地望着于小安。于小安只觉满心说不出的欢喜,不由自主伸手反握住姬非影,痴痴地看着他。
小腰怔怔地望着面前这对两两相望之人,四周似乎都充满了他们的缠绵柔情,自己的存在完全是多余,如同色彩和谐的画中突然出现的一笔深墨,不觉心中酸涩不已。
正当屋内三人痴怔发呆之时,“砰”一下,一声门响重重传来,瞬时惊醒了他们。
门外站着一人,神情淡漠,语气冰冷:“小腰,你果然私藏了他们。”
小腰看见来人,大惊失色,立刻俯首曲膝道:“谷主请恕罪。”说时声音颤抖不止,似乎颇为害怕。
那谷主却不再看向小腰,只对着姬非影和于小安道:“现今一月时间未到,只是你们既来了这里,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右手微动,似有灵诀掐起。
“慢!”于小安不等仟做出下一个动作,立刻大声喊道。
“何事?”仟灵诀未收,只站在那里冷冷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赌约的内容是:如果我们一个月后能躲过妖兽攻击,安全到达谷内就算赢。你当时似乎没有规定这一月内我们应该身处何地吧?难道如今我们呆在这里就算输?前几日我们既为妖兽所袭,又未曾出事,完全符合躲过攻击一说,更何况如今一月未到,依然在赌约时限内,按照比拼规则你不能随便动我们。”于小安振振有辞道。
“谁规定我不能动你们?”仟冷笑,手指示威性的动了动。
“难道谷主你是妖兽?”于小安同样冷笑着质问,见仟一顿,滞住了动作,又略带鄙夷地说,“再者说来,谷主先和姬非影斗成平手,才会有现在这局比斗。如今我们与妖兽斗得精疲力竭,谷主突然杀出来抓人算什么意思?难道是单打独斗不行就用车轮战?莫非身份高贵如你也会做出拣便宜这种小人行经?”
“你……”强词夺理仟哪里是于小安的对手,顿时语塞。想了半天,对着小腰愤愤然道:“你去将他们拿下。”
“再慢!”于小安立即又提出抗议。
“又有何事?”仟脸色发青地问。
“小腰既是被你打败才成为你属下的,法力自然不如你。你叫她去擒拿一个与你斗成平手的人,居心何在?莫不是想借刀杀人?人家连头衔都给你了,你居然连她的命都不放过,真是心狠手辣之极。”说着,于小安还不过瘾地用鼻子对仟出了几声气,继而同情地看着小腰。
“简直是胡说八道。”仟生气地指着姬非影道,“他现在随便找个人就能拿下,何来的借刀杀人之说。”
于小安望天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道:“原来如此,想来是大家都看出了姬非影情况不佳,现在擒他易如反掌。谷主你爱惜羽翼,自然不屑做这种乘人之危的卑鄙勾当,所以特意让给小腰来做。万一事后传扬了出去,得到实际利益的是谷主您,败坏的却不过是小腰的名声,她自然再无可能与你争这谷主之位了。这一招使得好啊,果然阴险狡诈之极。”
一番话才刚落地,仟见屋内几人包括小腰都狐疑地望着自己,顿时气得一阵头晕,手指颤抖地指着于小安道:“你,你这个信口雌黄的丫头,看我……”
话未说完,立刻被于小安打断,只见她一副害怕的表情,战战兢兢道:“莫非因我年少气盛,不小心说出了真相,谷主要杀人灭口不成?”
仟的脸色已不仅仅是用难看来形容了,她只气得浑身发抖,刚想说话,那右手掐着许久的灵诀却因心境波动过大而颤动起来。感觉到灵诀的蠢蠢欲动,仟心中一吓,果真误伤到于小安的话,那她定是百口莫辩了。怕灵诀不释反噬伤身,当下只好甩手将诀对着墙角挥了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过后,透过弥漫的灰尘,可以看见靠崖的那面墙已完全消失,整间屋子只剩下了三面支柱,摇摇欲坠的屋顶上不断有淅桫的灰土纷纷而下。
未等四人从危房内撤出,远远却传来一声尖叫,随着叫声渐近,大开的房门外瞬间窜进一个人影,对着仟直直冲了过去,嘴中还不停嚷着:“小仟乖乖,不要伤害我的孙子啊。”
于小安听得清楚,那声音分明是白鹤的,心中微喜,刚想招呼,却见白鹤被地上的凳子一绊,对着仟的姿势立即由一路急跑变成半空低飞,在仟惊讶的表情中,一个跟头将她扑倒在地,因为冲力太大收势不及,两人一路朝外滚去。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两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屋外的悬崖之下。
“那个,小影子。”于小安托住快掉地的下巴,费劲咽了咽唾沫,艰难道,“你这个祖先,真是无敌了。”
姬非影也语意艰涩:“他应该是拣来的吧,我想。”
“如何?找不找?”于小安询问小腰。
“当然找,我可没你这个人那么黑心。”小腰没好气地答道。
于小安偷偷龇了龇牙,要不是怕小腰有其他想法,背地里拖后腿,她也不想多此一问。幸得如今三人目标一致,便由小腰带着向崖底行去。
谷内山崖背阴,常年不见阳光的一侧,藤蔓密布,苔藓阴湿,崖壁虬枝树根盘绕,三人一路行来,小心翼翼四处搜寻,生怕错漏了一丝线索。终于在半山腰横空支出的一枝树杈上,发现了挂在上头叽哩哇啦大喊着的白鹤。
七手八脚将他弄下后,仔细检查了下情况,发现除了几处轻伤外并无大碍,倒是白鹤在被检查的过程中,一直气急败坏地催促着他们去寻仟。颠三倒四中于小安也大致听清了他的意思,仟与他两人猝不极防地跌下山崖,回过神的仟只来得及将白鹤推到边上突出的树枝上,自己就继续落了下去。
三人商议着将白鹤先送上去,无奈他死活要与于小安几人一起继续搜寻,看着他的执拗劲,小腰只长叹了一声,便同意了。
山崖陡峭,又带着受了些伤的白鹤,几人行到崖底,已是傍晚时分。昏暗的光线下,为了尽早寻到人,几人分散开来。于小安执着一根长长的树枝,在前路拍打着行走,曾经的野外经验告诉她,打草惊蛇不仅仅是个成语而已。
按白鹤被挂住的地方,仟的落点应该在这里不远,于小安凝神四望,周围却只有郁郁的草木以及风刮过发出的唰唰声。她继续拍打着草丛前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空气里似乎飘荡着一丝淡不可闻的血腥味,如果不是前几日对这个味道太过敏感,可能就被忽略过去了。
使劲嗅着鼻子,以扇型向四周搜索,终于在草丛深处,被于小安找到了仟。
看着仟血迹斑斑的样子,于小安立刻发出了集合信号。众人匆匆赶到,仔细查看后,决定由小腰施法先带着仟回去谷中,其他人则顺着来时的路急忙回赶。
“情况如何?”于小安看着面色略沉的姬非影,问道。
“仟的法力高强,坠崖所受的伤并不严重,最大的麻烦是她在崖底自疗时为蛇所咬,毒素顺着功法流入脏腑,比较棘手。”
“小孙孙,你一定要把仟救活啊!”白鹤泪汪汪地看着姬非影,哀求道,“这可关系到我的终身幸福啊!”
终身幸福?于小安不觉想起白鹤白天冲进房内时,对仟的称呼似乎是“小仟乖乖”,奇怪地问:“你和仟?你们什么时候有一腿了?”
“什么叫有一腿啊?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白鹤抗议,却又有些忸怩,“你们也知道啊,仟当时是我收进来的,所以才要报仇。你们走后,我一个人留在这里闲得没事,就琢磨着和她套套近乎,说不定她一高兴就会放了我们。”
于小安忍不住摇了摇头,单看仟在近崖的屋内发现自己和姬非影后的反应,就能判断出白鹤的外交政策完全没有起作用。
只听白鹤又继续道:“结果和她接触下来,发现她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只知道我曾经害过她,所以才心心热热要找我报仇。”
听得此处,于小安终于明白了谷内初见时仟的反应为何会出乎众人意料。这样说来,收魂幡还有使人忘记前世今生的力量,仟可能因为灵力极强,所以才能依稀记得些片段。无论什么人,对于害过自己的罪魁祸首,印象总是最深刻的,怪不得仟一见到白鹤就要送去祭天处死了。
“和仟认识时间越久,我越喜欢她,她是那么单纯善良,又是那么高贵优雅,我觉得自己是爱上她了,今后我一定要娶她为妻。”白鹤说着说着,信誓旦旦道。
“你喜欢她没用,关键是仟喜不喜欢你,好不好?”于小安忍不住泼白鹤的冷水,“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你一无法力,二无蛮力,连抢亲的资本都没有。如果仟对你没兴趣,你就乖乖掖着被角哭吧。”
“她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是我知道仟的心里一定也是有我的,不然今天坠崖,她为什么不顾自身安危,先把我扔到安全的地方?”白鹤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忍不住振臂高呼,“仟那么爱我,我一定不会辜负她,等她醒来,我立刻求亲。”
……
“还是先把人救醒再说吧。”姬非影忍不住打断了白鹤的白日梦。
“对哦,对哦,小孙孙,你有什么办法吗?”
“找个法力高强的人替她推宫过血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姬非影说着,看了白鹤一眼,又用眼神示意他找小腰帮忙。
哪知白鹤傻呆呆地与姬非影对视了半天,突然催促道:“小孙孙你看着我干吗?还不快快施法?”
姬非影忍不住抚额苦笑,果然不该对白鹤的智商和理解力抱太大的希望。“我目前法力暂失,无法施术。”这也只有白鹤才看不出了,对一根肠子到底的人还是直截了当比较好。
“那怎么办?”白鹤楞住了。
“你说呢?”于小安拼命忍住剖开白鹤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的冲动,反问道。
“啊!小腰姐姐,你法力那么高,救救仟好不好?”白鹤突然福至心灵,转向小腰,谄媚道。
“要我出手救人,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小腰不知何时已寻了张椅子坐下,抿了口茶,悠悠道。
白鹤喜不自禁:“你说,你说,不要说一个条件,就是……”
“就是十七、八个条件,只要合情合理,不违背当事人的意愿,我们都可以答应你。”于小安立即截过白鹤的话头,生怕他一糊涂,把大家都卖了。
小腰盯着于下安看了许久,才微叹口气,道:“你也别担心,我不会再提上午的要求了。这几天也算见识过你的厉害了,若真要与你共侍一夫,我怕自己也会早夭。”说着,又指了指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仟,“谷主就是个很好的教训。”
这小腰说话,完全没有逻辑。于小安忍不住腹诽,自己哪里厉害了?连法术都低浅到可怜。再说了,仟都是被白鹤害的,关她什么事啊?不过话说回来,只要小腰不再觊觎姬非影,那她还是可以与之和平共处的。当下笑眯眯道:“那不知小腰姐姐的要求是什么?”
“这个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出来了,再告诉你们。”小腰见他们已答应,便也不再作势,走到仟的床边,扶起她,运起法术来。
于小安闻言大惊,不会吧,敢情小腰你姓赵名敏,是个蒙古人啊?
随着屋外传来的几声唧啾鸟叫,光线渐渐亮了起来,金日的暖意射入屋内,或明或暗的在屋内众人脸上投下几丝斑驳。
见替仟运功散毒的小腰终于睁开了眼睛,紧张看守了一夜的白鹤松了口气,蹭到仟的身边,泪汪汪地道:“小仟乖乖,你再不醒过来,可要急死我了。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啊?还舍己救人,看你这个样子,心疼死我了。”
“好吵。”仟皱了下眉头。
“哦,哦,那我不说话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哦,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尽管对我说。”白鹤说着,还情意万种地握住仟的手。
于小安乐滋滋地看着白鹤的表演,坏心眼地等着他被仟甩开,以便能正大光明地幸灾乐祸。不料仟的脸上居然闪过一丝红晕,继而微微点着头轻恩了一声。
啊?!怎么会这样?这一幕看在于小安眼里堪晴天霹雳,难道收魂幡还有降低人智商的副作用?
返归之日
毒素被清除后,仟恢复得很快,不过三日,已是精神饱满,气色红润了,连功力也回得七七八八。这三日,白鹤衣不解带地在仟身边看护她,一改往日的轻佻幼稚,日日嘘寒问暖,照顾得周到细致。仟为他的真情所动,两人之间的关系倒在这几日突飞猛进。
这一日,白鹤又去仟的房间献殷勤,喂药送水后又粘着仟,说着好一番甜言蜜语。仟也一改以往清冷的模样,小女子的娇羞之态毕露无疑。
看那二人如胶似漆的亲密样,于小安忍不住咋舌:“这两人年纪不配,性格不搭,站在一起如同盗版光碟和品牌电脑般的奇异,居然也能走到一起。真是怪事年年有,这桩最希奇。”唏嘘之余,对姬非影喟道,“说起来,你家人泡妞还真有一手。”
仟既已与白鹤前嫌尽释,自然不会再杀人复仇了。于小安二人也不欲在幡内多作停留,这一日,觑着仟心情不错,便向她提出离去的请求,希望她能施以援手,将自己几人送出去。
不料还未等仟开口,白鹤却摇着头道:“送你们两个出去没问题,不过我暂时不想离开,要留在这里陪我的小仟乖乖。”
仟闻言高兴地依进了白鹤怀里,于小安却与姬非影惊得面面相觑。
呆怔半天,于小安才讷讷道:“那个,请恕我直言,你的雄心和家人,都不要了么?还有仟难道也不出去?”
白鹤似早有准备,对着二人略带歉意的笑了笑:“这几日,我仔细考虑过了,也问过仟,她已前尘尽忘,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不想再去其他地方。况且她在外面的身体已被人占用,即使出去,也不过是孤魂而已。我不忍心她落到那种地步,又不想离开她,自然是留在这里陪她。”
“那你不打算回家复命了?”谁都知道白鹤是偷跑出来的,如果不回去,可算是畏罪潜逃了。
“反正幡内的时间比外面慢很多,这里一月,外头才不过一天。我在这里多陪她点时间,过段时间,自然会回家复命。”
见白鹤突然间说话有起条理来,姬非影颇为讶异。只是他知道这收魂幡是白鹤离家时偷出来的,自己怕是无意中发掘了这个家传宝贝失踪的真相,忍不住出言询问:“收魂幡你是否不打算还回去了?”
白鹤点了点头,对姬非影正色道,“小孙孙,你放心,我已经知道了自己要执掌白家,做第二代领主的。到一定时刻,我会出去完成我的责任,然后再回来陪我的小仟乖乖。不过这个幡的确可能不还到族内了,因为我不想以后还有其他邪恶的魂魄被收进来,破坏了我和仟两个人安静的生活。作为补偿,我会在这里和仟一起修习法术,出去后好好替师傅栽培第三代领主,不会让白家毁在我手里的。”
看着侃侃而谈的白鹤,仿佛一夜之间长大成人,言语分明,思路清晰,甚至连今后的人生走向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于小安二人再次吃了一惊。如果爱情是让人成长的良药,那对于白鹤来说,这贴药的药效,不亚于仙丹。如果他一直保持这样清醒的头脑,会被选为二代领主,倒也不太出人意料了。
既然白鹤已言明不随于小安二人一起走,仟便放下心来,当下学了开通幡内外通道的咒语,与众人一起来到前几日姬非影曾开过洞口的山前。一阵低语过后,于小安再次见到了那个通往外界的洞口,只是这次通道明显大了很多,也不再闪烁不定。
看着这个稳定的洞口,于小安不禁回想起前些时日姬非影的冒险行为,有些心疼又有些后怕,不由自主握紧了两人一直互牵的手。姬非影立有所感地转过头,见于小安表情微黯,心神电转间即知她所想。歉意又感动地笑了笑,轻揽上她的肩,在她耳边哄慰道:“别担心了,都过去了,现在我们两个都好好的,不是么?”
于小安重重点着头,与姬非影相视一笑,便一同举步向通道走去。
“且慢。”一声轻喝阻止了两人的脚步。两人转身望去,正是那小腰匆匆赶来。
“我们走得匆忙,未及向小腰姐姐辞行,劳烦姐姐亲自来送,小安不胜感激。”于小安至今弄不明白小腰的心思和立场,不过秉承“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古训,还是礼貌为先。
“无须多礼。”小腰也是一副斯文温婉的样子,优雅回了一礼,淡淡道,“今日一别,想必是后会无期,我是来见他最后一面的。亲自说了再见,也好彻底死心。”
于小安闻言一怔,见那小腰已平静的与姬非影道了别,神色淡然,似乎已不再为情所困。当下对她拿得起放得下的作风倒也颇为佩服,于小安本不是记仇的人,况且小腰好歹也算救了姬非影和仟各一命,心中微动,想起最初小腰说的话,遂问道:“小腰,除了这里以外,你还在其他地方生活过么?”
小腰努力回忆,半晌,遗憾的摇了摇头:“从有记忆以来,我一直住在这里。”
于小安看向白鹤与姬非影,问道:“小腰如果和我们一起出去的话,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姬非影立即明白了于小安的言下之意,沉吟片刻:“胡兄原为狐身,与人身不同,出去后反而不比人的限制大。只需寻得一处地灵之所,修得几年,便可重得真身,与现下无何不同。”
于小安点了点头,转头问那小腰:“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外面修炼的人不在少数,找一个法力比你高强的,不算难事。”
“我?可以吗?”突然间眼前似乎开了扇窗,本已黯然心死的小腰,听闻有其他选择,心神激荡间,略带期翼又不确定的自问。
“可以的,去吧,小腰。”仟感激她前几日的相助,鼓励道。说着右手挥出一道蓝色灵诀,打在小腰身上,“你身上的噬心符,我已解开。本来前几日就该解的,只是一直忘了,好在现在也不迟。你与他们一起去吧,想回来的话,随时可以。”
噬心符,于小安偷偷打了个寒战,光这名字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才明白当日小腰被仟发现私藏自己二人后,为何会如此惶恐,心中对她感激更甚。这仟也不是省油的灯,幸好她现在与白鹤双双堕入情网,不然这件事会变得相当棘手,恐怕自己和姬非影都下场堪忧。
心有余悸的于小安,匆匆告了个别,便和姬非影一起携着小腰迈入通道。
一阵头晕眼花后,眼前场景剧变,三人陡然出现在尺军大帐之中,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便是仑那张紧张的脸。
“怎样?有没有找到我师傅?她什么时候回来?”
“仑兄,请借过说话。”见那附体仟的人同在帐内,正好奇地看着自己几人,姬非影将仑拖至帐外,私下沟通去了。
片刻后,仑神色复杂地回了来,看看自己的“师傅”,又看看其他几人,终于仰天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既是师傅的选择,徒儿也只有遵从。”
正说话间,有士兵送来简讯,却是那尺军主帅听闻姬非影回来后,派人请他和仑同去继续主持十绝大阵。
仑看完传讯,恨声道:“这所谓的封神大战,不过是两国争权夺利而已。这几日死的伤的均是修炼人士,现如今只知叫我们前去助阵,对我师傅却不闻不问,好不让人心寒。我师傅竟为了这等无情无意之辈,落得如此下场。唉……”言语间,颇有些心灰意冷,片刻,又忿忿道,“我这便去向主帅辞行。从今往后,我们灵云门不再干涉尘世之事,所有门人封山修炼。”
听到此处,于小安终于恍然大悟。原本她一直在琢磨,这仟性格坚毅又颇多计谋,仑则是待人热情且爽郎不羁,有这样的开山师祖与二代掌门,怎会传到后世却门人个个清心淡薄,不通人情呢?想来是这仑今日受了双重刺激,闭门锁派之故。
那尺军主帅接到仑的辞行,虽心有不甘,却怕强行挽留会激怒他们,适得其反。目前正值两军激战之时,不宜节外生枝,好言相劝几番不果,只得怏怏放行。众人收拾行李,连夜离开了玄都。
赶了一夜的路,于小安扯了扯姬非影,悄悄问道:“我们也跟着仑一起回灵云门吗?”
姬非影点了点头:“现在我法力未复,我们在这个时空又不宜久留,所以拜托了仑在云雾山寻得一处地方,借以外力设下阵法,由他催动送我们回去。”说着若有所思地对小腰道,“你是与我们一同去灵云门修炼一阵呢,还是自己另寻他处?”
已变回一只白色小狐,身型虚化,浮在半空的小腰伸展了下四肢,懒懒道:“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还是先去灵云比较安全,待修得人形再下山寻我的真命天子不迟。”
众人心意一致,都想早日回山,便一路不停地急行,不几日便回到了云雾山。
仑果然爽直热心,甫一到达,未及安顿,便将门中多年来集得的天地灵石取了出来。又寻得一处安静之地,按姬非影所画的图样,摆起传送阵来。
于小安对于阵法一窍不通,闲得无聊,便与一旁穿来附体仟的女子攀谈起来。
“敢问姐姐怎么称呼?”
“奴家姓杜,按灵云门的规矩,以后直接唤我‘杜’即可。”
“杜姐姐,你原先所在的地方与这里是不是也不同?你来的地方叫地球吗?你来时是什么年代?”于小安终于问出了盘旋在心内多日的问题。对于这个同样穿来的女子,她有着说不出的好奇与亲切,只是杜一直看起来黯然神伤,时不时还会偷偷流泪,这都让于小安有些却步。概因她的拿手好戏是损人,安慰他人则是一窍不通。只是她想着今日自己便要走了,以后怕是没机会了,便将问题一股脑提了出来。
“我从哪里来?”杜闻言有些神思恍惚,似陷入回忆,半晌才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所来的地方似乎与这里也并无不同,只是这些神仙般的人物原只是传说,现在却成了事实。地球为何物,我并不知晓。只知我来时是万历十二年。”
“什么?万历年间?那是不是明朝?”于小安顿时激动起来。
“是,确是大明天下。”杜话音才落,就见于小安对她扑了过来,亲热地抱住了她,身躯还微微颤抖着。不防她有此反应,杜不由惊讶,“于姑娘,你这是……”
“我好开心。看来你和我同样来自地球,虽不知道是不是平行世界,但是,我真的好开心。”他乡遇故知,虽然最多只算半个故人,却让于小安好不欣喜。
“好了,阵法启动了,你这个凶丫头可以走了。”正当于小安沉浸在喜悦之情中,一个嘲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惊醒了她。
于小安抬起头来,见仑已将法力缓缓输入阵眼石,启动了传送阵,光影闪烁间,阵内出现了一个两个半圆型的光圈。
于小安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杜,擦了擦激动的泪花,道:“杜姐姐,我走了,很高兴认识你。你自己以后要多加保重。”
见于小安在姬非影关怀的眼神中,与他一起牵手踏进阵内,杜一时感怀自身,脱口道:“于姑娘,姬公子待你情深意重,实是不可多得的重情之人,你一定要好生对他。媺在这里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于小安被杜的一番话说得满脸飞红,心中有些甜蜜,又有些害羞,正待谢她,忽然想起她刚才自称为“媺”,登时心中一惊,大声问道:“杜姐姐是否又唤十娘?”
“你怎知晓?”杜脸色微变,讶道。
“我……”未及于小安将话说话,传送阵已正式启动。“嗤”一声轻响过后,阵中二人已不见踪影。
于小安只觉身子一轻,飘飘然似乎游荡在半空,四周均不着力。这已是她第二次经历此种感觉了,因此心中并不害怕,只等着失重感消失。这次很快就由下方传来一阵拽曳之力,于小安放松心神,顺着吸力向下沉去。
似乎自己已经睡了很多年,于小安醒来时只觉浑身酸痛不已,心下抱怨小肚皮他们怎么不好好照顾她的身体。眼皮微动,还未及她睁开眼,便听得一个轻柔却又熟悉的声音传来:“安,你还好么?”
于小安心中有事,焦急地挣扎起身,还未来得及与清说话,见姬非影正由房间另一边向她走来,立刻劈头问道:“小影子,我们可不可以再回去一次?”
“怎么了?”姬非影讶异不解地问。
“那个杜居然是杜十娘,有名的怒沉百宝箱的那位啊,我得问问她到底在哪条江的哪一段沉的,赶明我回去了也好捞啊!”
闻弦知意
于小安正无限后悔间,门外隐约传来一阵脚步声。随着声音的渐行渐近,门“啪”的一下被打开,随即传来杜问越那熟悉的语调:“清,今天小安安他们怎样……”话音曳然而止,杜问越呆呆地看着于小安与姬非影,满面惊愕,似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安安,真的是你啊?”充满喜悦的惊叫声伴随着一具温热的身体一起贴来。未等于小安反应,就被杜问越抱了个满怀,另附送左右脸颊热吻各一,“你终于回来了,可想死我了。”
“你早上刷牙了没?”于小安回过神来,将他推开八丈远,边擦脸边嫌弃道,“怎么搞得象拉不拉多犬似,甩人一脸的口水。”
“小安安!”杜问越翻着白眼,跺了跺脚,气鼓鼓的一字一顿喊着她的名字,最后一个“安”语调高扬,已出现上滑音,“你怎么那么没良心啊?这十年里我可是天天想你,日日念你,简直就是望眼欲穿啊。现在你好不容易回来了,结果一见面就编排人家的不是,我都要被你气死了。”
什么?十年?于小安大吃一惊,自己在异时空明明只呆了两个多月啊!怪不得一觉醒来腰酸背痛的,十年都没翻身,不肌肉萎缩成瘫痪,已经很对得起人了。
她又定睛细看杜问越,只见他眉宇间确实成熟了些,不再是那十七、八岁的惨绿少年模样。如今虽神色怨怼却看似比往日多了些阅历。可惜他的行为举止依然轻狂不羁,完全不予人沉稳之感。于小安当下摇头叹息道:“很早以前有人告诉过我‘一个人的智商不一定和年龄成正比’,我原先是不信的,现在看见小肚皮你,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错了。”
“哈哈……”杜问越不怒反笑,使劲拍打着于小安的肩部,“现在我更加确信是小安安回来了。除了你,没有别人一醒来不忙着打招呼,只顾挖苦人的。”
“我也相信你长大了,普通的打击已经对你无效啦。”于小安回拍着杜问越,不无惋惜地道。损人就如同逆水行舟,需要随时绷紧神经,与时俱进,否则别人的皮厚就等同于自己的退步啊!
话说回来,回来的感觉真不错,看见杜问越的雪白牙齿和可爱酒窝,以及站在他身边用清亮柔和的眼神注视自己的清,于小安心中涌过一阵暖流,欣慰的笑了起来。
“对了,小甜甜他们呢?”
“哦,他们啊,非影不是派了门内长老同他们一起回去么?”杜问越热心地解释十年来大家的变化,并钦佩地说:“那位长老十分厉害,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将小甜甜姑姑的魂魄收齐了,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团聚,长住晏云山,其乐融融呢。”
“弥师弟每年必来南楚一次,平日里也经常使用门派简讯来了解安的近况,他们都十分挂念你。”清在一旁补充道。
“我也很想他们啊,尤其是小甜甜。虽然才走两个月的时间,我可是想死这个小家伙了。”
“不是两个月,小安安。是十年,十年!”杜问越再度语出修正。
“十年啊?那小甜甜应该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小时候就是个美人坯子,现在不知道要怎样颠倒众生了。”于小安说着,无限神往。同时心中不免害怕,这穿来穿去的时间偏差如此巨大,等到自己回去了,会不会已是三四十年后?!
这些时日来,姬非影同于小安两人日夜相处,即使未能心意相同,却也到了相通的境界。见她面色阴晴不定,心神微转即知她不安的原因,当下低声安慰道:“此移魂之术由擅长的人使来,必定不会出现误差。仑第一次摆这种阵法,导致时间上出了错,你不必放在心上。”
“是啊。”于小安黯然,“如果是你亲自施法的话,就不会出错了。”
姬非影闻弦而知雅意,知于小安定是又想起了他受的伤,正心中自责。不欲她继续难过,因此半调笑地说:“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为女王陛下服务是应该的,下次你要去哪,我都送你过去。不过你可不能不要我啊。”
见他突做无赖状,抢了自己的一贯台词,于小安没好气地敷衍着:“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对你的下半生负责的,好了吧。”却见姬非影闻言先是一呆,继而不怀好意的笑得前仰后合,才惊觉自己刚才的话,谐音听来很有问题。顿时红了脸,“不跟你个8CJ的青楼老板多说了。”
姬非影见她害羞,便停住了笑,道:“小鱼你慢慢聊,我去门内查看下情况。”说着对屋内其他二人微微颌首道别,信步跨出门去。
穿过中厅,姬非影来到历代领主的修炼室内,面对侧墙左三右七地走了几步,伸手在半人高处扣击着墙面,终于在听到一声闷闷的回响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将这一小块活动墙面移开,他取出了藏在墙内的一只玉筒。
玉筒两边密封着,打开后,一张略微泛黄的布帛掉了出来。
“亲爱的小孙孙:
见字如面。按照当时的约定,我把这封信藏在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地方,希望你还不太笨,能找到这个活动暗口。”
这个白鹤果然还是老样子,虽然头脑清楚了些,说话却依然轻佻又爱占人便宜。姬非影不觉失笑,定睛细下看去,只见布帛上又继续写着:
“一别两千年,不知小孙孙和于姑娘近况如何?我同仟相处愉快,时常两边行走,既打理门内事务,又在幡内修炼,日子过得不亦乐乎。另外要告诉你一好一坏两个消息:好消息是师傅已同意将收魂幡列为族内失踪物品;坏消息是你再也见不到幡和我们了。因为两边行走的趟数有限,今次是我将领主之位传下后,最后一次偷偷跑回来了。近些年我炼出了几样法宝,虽比不得收魂幡,好歹也算七、八流的保命物品。东西就藏在我房内马桶下面,如果这些年没有被不孝子孙整理干净的话,那就便宜你了。”
最后落款处,画了栩栩如生仙鹤一只,可惜看来非但没有仙风道骨,反而有些贼忒兮兮。倒颇合这位祖先的风格。
姬非影越看越好笑,刚想收起布帛,突然发现背面似隐约有奇怪的花纹,于是将信反过来凝神细看。居然是一行极细小极浅淡的字迹:哈哈,小孙孙果然观察力不错,同时也显示出对我这个祖先的尊重,你至少将这信反复读了好几遍吧?不然不会发现这背后乾坤。临走前收到小腰传讯,通知我们她再也不回幡内了。说已找到命定之人,现在跟着去东海之外隐居了。只是她口气古怪,似乎与灵云派的第三代掌门有关。具体你就自己去查吧,我要和小仟乖乖过我们的神仙眷侣生活去啦。
通篇读完,姬非影好气又好笑,将信又仔细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信没有遗失任何消息,才将布帛收入怀内,匆匆向前院卧房行去。
甫入小院,便见清与杜问越正关上房门向外走来。
杜问越看到姬非影,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小安安累了,已经睡着了。你也去休息休息吧。”
姬非影深知魂魄传送需耗费大量精神,况且前几日两人出了幡后均是一路急行,最多只略歇一、二个时辰,到得灵云派后又即被传回这里。即使自己也有些倦怠,不要说魂魄不稳的于小安了。当下也不欲去打扰她,向两人告辞后便转回自己屋内了。
于小安醒来时,见屋内有明晃晃的光线,以为已红日高照。待得急急起身推窗望去,却发现才月至中天,四周寂静无声,整个派内的人都在沉睡之中。这泠山虽地处南部,却峰高崖峭,终日白雪皑皑,那透白的月光经过雪地反射,更加耀眼晶亮,让她误以为是日光了。
习惯了前段时间的短暂睡眠,又经过适才小憩,她现下倒没了睡意,既然衣服已穿好,索性推开门,走了出去。
迎面而来一阵微风,带着丝丝凉意,透过呼吸慢慢沉浸到身体里面。虽有些冷,整个人却似做了SPA般,清凉润泽的感觉由心底散发,透过每个毛孔向外舒展。随着这种通畅轻快的感觉流遍全身,头脑也愈发清醒起来。
这次回溯两千年,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益的消息,还差点搭上了两人的命,这回家之路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找寻的。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便只有回去这一个心愿,只是一次次的得到希望,却又一次次的失望。看着线索在自己面前一个一个地被掐断,还连累到他人,说不黯然是假的。如果回去的代价是爱人的伤痛甚至生命,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继续执着下去的勇气与毅力。
来到这里那么长时间,第一次,于小安对自己的心愿产生了动摇。
“安,怎么叹气了?不开心么?”身后传来一句轻柔温润的问话。
于小安站着没动,落寞地低着头,微微摇了摇。须臾,一阵比雪地更凉的清幽之感传来,脑袋微侧,觑见清在身边坐了下来,目光如水,正柔和地看着她。
清冷的月光撒在清身上,白色的衣衫似与雪地已溶为一体。他面色如玉,发梢轻飞,宛若嫡仙,即便坐着,也仿佛下一刻即可乘风归去。
“清,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其实你挺美的。”于小安呆呆看了半晌,一句话冲口而出。
清摇了摇头,笑道:“我以为‘美’是用来形容女子的,况且修炼之人不在乎皮相。”
“是啊,你们一点不在乎,所以才丢下皮囊就走。”提到这个,于小安就有些生气。
“对不起。”清诚恳地道歉。
看着那幽深的双眸专注地望着自己,充满了歉意,于小安有些不安地挥了挥手,道:“不关你的事啊,这个问题我们早在灵云门就讨论过了。”
“不要不开心。”清仍然看着她,柔声道,“安曾和我说过,我们都要向自己的目标进发。也许回家就和修炼一样,既要付出很大努力,又需要有一定的机缘。说不定,安的机缘就在那里,等你跨出下一步。”
“恩。”清的话语如同一股热流,烫平了她浮躁与不安。听着清娓娓道来,于小安自醒来后一直忐忑的心情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抱膝坐下,于小安轻轻靠在清的肩上,看着他嘴角的笑容和温柔的目光,心中一阵暖意:“清,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有种特别安定人心的东西,每次和你在一起,就好象回到家,和亲人在一起一样,总能让我静下心来。”
“亲人么……”清轻声喟叹,身体微微一僵,只是立即被掩饰过去,快得让于小安来不及感觉,即微笑道:“好啊,只要安觉得开心,就好啊。”
“恩。”于小安拼命点着头,“清身上大概有种母性特质吧,吸引着人拼命想要靠近。”
“换一种。”
“什么?”于小安不解。
“换一种说法吧,母性这种比喻,听起来太奇怪了。”清微摇着头抗议。
怎料于小安完全视反对意见于不顾,自说自话道:“所以说呢,清就好象是奶娘,我就好象是那小孩子,这种亲近是出于天性自然。”说着,抬起头,担忧道,“不过,万一什么时候清没有奶了,我该怎么办?”
清摇头,使劲摇头:“我从来就没有这种东西。”
哈哈哈,看着清一副见鬼的样子,于小安笑得直打跌。似乎又回到她初到灵云门,那时她白天捉弄清,晚上两人常对月共饮。想到这里,不觉被勾起了馋酒瘾,正无奈地咽着口水,冷不防清突然问道:“是不是想喝酒?”
“你怎么知道?”于小安又惊又喜。
清但笑不语,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居然右手拎出一个酒坛,正是那云溪镇小酒店老板娘的私人珍酿。
“哇,清,你真是太好了,我简直爱死你了。”于小安说着,朝小酒坛扑去。
……
姬非影在屋内打坐片刻后,觉得精神略复,便来到后山一间青泥小屋前。站定后,他正了正心神,轻轻扣了扣门。
才敲得一下,门已应声而开。一个二十多岁的娟秀女子正端坐屋内,双眉微蹙,颇有些恼怒地看着他。
姬非影见门内人神色不善,立刻堆起笑容,轻唤一声:“玫姨……”
那女子冷哼一声,将头偏过去不再看着姬非影,淡淡道:“无用之人,当不起领主如此称呼。”
姬非影一噎,轻叹着走入屋内,寻了张凳子在她身边坐定。见玫姨神情疏离,却又带着几分失望与黯然,不觉心下歉疚:“我知玫姨是生气了。只是情之所至,我也无能为力。”
玫姨闻言更怒,猛地转过头来:“你现下已经大了,自然……”话未说完,惊见姬非影脸色与往日有异,心中一突,立刻搭上他的脉门。
片刻后,玫姨已神色大变、泪意涟涟:“你,你……你们一个个都是如此。你的母亲,你的外公……难道我亲手将你们拉扯大,就是为了给旁人去糟蹋的吗?”
姬非影见玫阿落泪,吓得不轻:“玫姨,事情没那么糟糕,我只需修炼些时日,功法便会慢慢回复的。”
“修炼?骗我还是骗你自己?又要修得多少年月?如果不是看你总算留得性命回来……我……”玫姨说着哽咽起来,语不成调。半晌才又痛心道,“这几年内你都不许再出山门。另外那个特殊功法就不要再练了,还是继续修习自然之道吧。”说着站了起来,忿忿道:“现在我去会会那个女子,看她……”
“等等,玫姨……”姬非影阻止了她离去的脚步,沉声道,“玫姨,我敬你重你,一直将你当作自己的母亲,所以知道你现在的痛心。但是恳请你不要把问题归咎到小鱼身上,这件事她已十分愧疚,我不想再增加她的负担。玫姨,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比起以前那个游魂,现在的我难道不是更好些?除非你认为一个暂时失去法力的人不配做领主。”
姬非影的一番话软硬兼施,说得玫姨呆立当场。怔怔楞了半天后,她无奈地摇着头,凄婉道:“你们一个个,都是那么能说会道,为了维护外人,将心计都用在自家人身上。我除了眼睁睁看着悲剧的发生,还能做些什么呢?”
见玫姨如此情状,姬非影心中又惊又酸,忍不住上前拥抱住她,象孩子一样,将脑袋放在她的肩上,认真而坦诚地道:“玫姨,说你象我母亲绝对不是在耍心计。我很爱你,连同没有见过的母亲的份一起敬爱着你。只是我也很喜欢小鱼,她现在虽说是接受了我,但我知道那只是出于感动。在特殊压力下产生的感情,我怕不够坚定,一旦受到惊吓,她可能会退缩、动摇。所以我不敢放任你们发生冲突。”第一次将自己的担心袒露于外,姬非影也似去了些许压力,抬起头来,盯着玫姨的眼睛,郑重道,“玫姨,我知你担心什么,只是这条路,请你让我自己走下去,好么?”
玫姨站在那里,静静听着姬非影说完这番话,心中百味陈杂。
对历代领主的宿命,她始终不能释怀。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早已成长为一个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的男子,他是那样风采自信,仿佛世间没有不能完成的事,偏偏对这段情事,他的把握小到可怜,心愿也卑微到极致,他有多耀眼,反差便有多大。想想自己未雨绸缪了那么多年,却依然要目送他重蹈前人的覆辙,便忍不住心中酸痛难当。只是看着姬非影重新焕发出生命灵动的双眸,那劝他死心让他放弃的话,在嘴边一直打着滚,却怎样都说不出口。
沉默,唯有沉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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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丰新年
清晨,坐在泠山的花厅内,于小安将白鹤的信件细细看了一遍。放下布帛,她闭目思索片刻,同姬非影商量道:“现在是不是要回云雾山一次?”
姬非影听她言语间似颇多萧索,不再如以前那般急迫与热衷,不禁奇怪地多看了她几眼:“小鱼你还好吧?”
于小安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昨晚回房后,她思前想后了一夜。回家固然是一直未变的心愿,只是在此地停留的时间越长,心中的牵挂也越多。清、小肚皮、小甜甜兄妹,与这些伙伴的朝夕相处,使她渐渐滋生出了家人般的感情,不舍与之分离。
当然还有他,心中最惦念的他……于小安知道只要自己抬头,总能找到姬非影宠爱关切的眼神。他的千般柔情,他的万般爱意,他的尽心维护与全力支持……每每念及,都令于小安柔肠百结。这次回溯两千年之行,使她彻底领悟了一件事,任何目标的达成都需付出一定的代价,她怕有些东西自己支付不起。因此对于寻找归路这件事渐渐不敢执着。
“在你们移魂期间,我回过灵云,特意去了第二代与第三掌门的居所,发现了仑师祖留给你们的信。”清忽然道。
“哦?是吗?”于小安颇为意外,接过清递来的信件,同姬非影一起念了起来。
“非影、于姑娘:
见信安好!
相识虽仅数日,二人风采至今难忘。如今吾即将坐生死关,无论成功与否,今后恐无相见之日,特留书一封,算是应承当日非影之约。
杜自入门以来,天赋秉异,修炼神速,仅两百年,已与吾功法相当,惭愧之余亦感欣慰。如吾所料不错,不久后其亦同样入关。只是这几日我观其举止,似颇有心事,又几次对吾欲言又止,询问之却也不得其答,颇费思量。
故将于姑娘当日预言告之于她,望其放下心结,全心求道,又嘱托另一徒儿对之多加照应。只不知杜坐关后是否仍有无辜之人被牵连到此?若依然如故,只能说天意如此,人力不可违之。
吾将远行,二人珍重!
仑”
信件虽短,仑的落拓豪爽显露无疑,对相交甚短后辈的拳拳之意,溢于纸间。想起之后的确再无相见可能,于小安心下微黯,只垂首看着信件,怔怔不语。
“不知贵派的杜师祖是何时入关的?”姬非影打破了沉闷,向清询问道。
“典籍记载,与仑师祖相差不过月余。杜师祖坐破生死关后,即来了另一位前辈。这位前辈差点烧毁了本门藏书楼,之后便不知所踪。”
于小安闻言不觉一晒。她益发觉得灵云派作为一个修炼门派,七情六欲固然是少了很多,人类特有的粉饰太平的本领倒未曾退化。这次她与姬非影亲自回去两千年前,对于灵云派开山师祖到底是如何坐破生死关,杜又是如何才来到这里的,知道得一清二楚。而这些,派内典籍却完全没有记载,所有内容都是关于仟已顺利飞升的光荣事迹,而杜则因为天资极佳,一直作为门内天才被推崇。事实上,从仑的这封信中即略有痕迹可寻,于小安直觉杜的飞升同仟一样,肯定不是记载的那么简单。只是如今却无线索可寻。
“或许去东海附近看看。”想起白鹤信内所提及的,姬非影建议。
“也可以吧。”于小安意兴阑珊地答道。虽然很多时候她是愈挫愈勇的小强,却也难免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这段时间一直四处奔走,却什么结果都没有,东海一说恐怕也是希望渺茫,说不得有些心灰意冷。
“不如先在泠山调整歇息下,几日后便是南楚庆丰的新年了,过了之后再去东海也不迟。”姬非影察觉到于小安显然心情不佳,提议道。
“这最好了!小安安,我在这里过了好几次庆丰年了,好玩极了。不信你问清?”杜问越依然小孩子心性,听到这个提议比于小安还高兴。
想起于小安曾经对自己描述过在家乡过年的情景,知她喜欢热闹,清也附和道:“安,这里的新年你会喜欢的。”
“好的,那过完年再说好了。”被大家如此关心着,于小安觉得自己要是再继续消沉,未免有点对不住他们。毕竟去东海也好,留在这里过年也罢,都是为了她考虑,遂打起精神,扯出一丝笑容,“小肚皮,如果到时候不好玩的话,你就,嘿嘿……”
“反正我已经被你欺负惯了,你随意吧。”杜问越说着,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挑衅地看着于小安。
“十年之后,你已不是你,我却还是我,今后我要努力跟上你的脚步。”唱着这首应景的歌,于小安由衷感叹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小肚皮也终于进化成个小无赖了。
南楚近几十年来风调雨顺,各族间经过左元的长期刻意调和,彼此关系日渐融洽,因此这原本只在丰收年才举办的庆典,渐渐演变为整个南楚每年的固定节日。除了各族自己的庆贺外,左元所在的领地将有持续三日的欢庆活动,各类比赛和表演吸引着各族族人从四面八方赶去看热闹。
为了防止圣主的突然出现会造成轰动性围观,清略施法术将一行人改扮成南楚普通人的模样,悄悄赶到了庆典举行之地。
被欢乐的人群簇拥着前进,在张张笑脸中艰难地举步,于小安痛并快乐着。
南楚多山多林,比赛的项目也千奇百怪。诸如吹箭,即是通过竹筒将细小的箭支吹到靶子上;滚球是类似高尔夫与冰球的结合体;还有穿林越山的障碍赛跑……种种比赛看得于小安是津津有味,东钻西转的不亦乐乎。
“小安安,别乱跑了,小心丢了。”杜问越毕竟参加过好多次庆丰年了,虽然兴奋,却还能控制。见于小安撒了欢似地满场跑,担忧地说道。
“哦,好的好的。”于小安随口答道,却依然高兴得乱窜。直到她兴高采烈地观看完一场摔交比赛,才发现小肚皮一语成谶,自己果然与他们走散了。
于小安一急,随手抓住身边的路人就问:“你有没有见过我朋友?”
“啊?”那人被这没头没脑问得一楞,只是见于小安是一个小姑娘,又满面焦急,便善意地询问她,“你朋友长什么样子呀?”
于小安环顾四周,沮丧地发现自己几人易容后实在太过普通,这样长相的南楚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当下放开那人,怏怏道歉道:“对不起哦,我自己找找看。”
抬首只见左前方密密围了一群人,并隐隐有动物的吼叫之声传来,于小安好奇心一起,暂时将寻人之事放下,凑了上去。可惜这个身体身高不足,纵使她跳上跳下,在人群外围也看不清里面在表演什么。正着急间,只觉身子一轻,还未来得及呼救,便发现自己已稳稳坐在一枝树干之上。这树枝高出人群约莫半头,自己坐在上面,底下的情景一览无余。
于小安惊得扭头四望,却见清正坐在树枝另一边,微笑的看着她。
于小安心中吃惊,拍着身下大树,讶道:“刚才这里明明没有树的!?”
清同样拍了拍大树:“这自然之法原本是姬公子家的擅长之术,今日借来一用,果有奇效。”
“你这是偷师吧?会被人灭口的吧?”于小安想起武侠小说中提及一般门派对自己的看家法门可是宝贝得紧,嘿嘿笑了起来,鬼祟道,“你快点讨好贿赂我吧,不然我可就大义灭亲,去告发你了。”
“此法诀是姬公子刚才口授予我,以便能尽快寻到你的。”见于小安敲诈不成悻悻然的样子,清忍不住笑了起来。
既已找到人,于小安便安定许多,遂放下心来借着地势之利,向场内望去。只见人群中央有一坡低矮土台,台中央赫然站着一只熊,正虎视耽耽对着一只毛线团低吼着。
恩?什么情况?于小安好奇地揪着身边之人询问。
原来这南楚的庆丰年典比赛五花八门,无所不括,这里正是宠物擂台赛。因为南楚族人几乎个个擅巫术,因此参赛宠物的类型也千奇百怪,女子的宠物漂亮些,男子的则凶猛些。现在正是一只熊对战刺狸。
刺狸?是什么?于小安闻所未闻。况且这两只体型相差也太大了,看着那只毛线团,于小安心中替它捏了把汗。
那只熊与刺狸对峙许久后,终于不耐烦起来,挥舞着前肢朝刺狸冲去,仿佛雷霆之怒带起的呼呼风声,惹得周围人群爆出声声惊叹。那刺狸仿佛已被吓傻般,蜷缩成一团,一动也不动。
“躲开,快躲开……”女孩子对外型可爱的东西一贯没有抵抗力,于小安亦如是,还未开局,已全然倒向毛线团一边了。
在那硕大厚实的熊掌即将拍下的一瞬间,场中变生肘腋,那呆滞的刺狸突然腾身而起,趁着熊的前肢未来得及收回,一个飞跃贴近了熊的腹部。于小安仿佛听到“噌”一声轻响,那团毛线仿佛炸开般,原本蓬松柔软的外毛立刻变得坚硬无比,犹如一只长针仙人球,狠狠扎在熊的腹部。
身上最柔软的地方被袭,熊在一阵痛嚎声中连连后退。熊的主人心疼宠物,加之庆典比赛一般都点到及止,立刻举起了手中小旗示意认输,刺狸顺理成章的赢得了这场比赛。
于小安好奇地望着那重新变回一团毛线的刺狸,在主人的怀抱里蹭着脑袋撒娇,可爱的样子让她心痒不已。正口水间,已有会做生意的小贩,在边上叫卖起各种小型动物,其中赫然就有刺狸。
刚才那场对战等于是一出绝佳的广告,卖刺狸的商贩立刻被团团围住。外圈有手脚不够快,没来得及挤进去的孩子急得高声叫嚷,纠缠着自己父母,生怕自己看中的宠物被别人买走了。
“安,你要不要?”见于小安眼馋地看着那些刺狸,清忍不住问她。
不料于小安却摇着头:“我自己都不知何去何从,哪里能照顾好它们?与其跟着我有了感情再分离,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带它走。”
“是这样呵。”清看着小安,若有所思。
“走吧,清,我们再看看其他热闹去。”知道清必然会通知姬非影和小肚皮,于小安放心地拖着他朝下一个人堆冲去。
“这是哪里?”于小安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台阶,瞠目结舌,“你们怎么约了这么个鬼地方碰头啊?”
“这上面便是此地最有名的酒楼——‘入云楼’,除了菜式之外,这一千零八十个台阶也是它的一大特色。”见于小安面色如土地仰视着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清不觉莞尔。
“想出这个点子的人,一定以为自己是乐山大佛吧!?”玩了一天,已经累得不行的于小安,还未迈步,就觉得自己已然双腿发软、脚筋抽搐了。见清居然还在一边看笑话,她眼珠子一转,索性往他身上一躺,耍赖道,“哎哟,不行了不行了,我快死了,麻烦你行行好,把我老人家送上去吧。”
清见她欢言笑语,那近在咫尺的眉眼间有着说不出的狡猾与灵动,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只觉心中柔情万种。微揽上她的腰,轻轻道:“好的,安,我带你上去。”说罢,展开身形向上掠了过去。
于小安本欲待清和自己讨价还价一番,却不料他二话不说即飞了起来,猝不及防间高声嚷道:“啊!清,你抓紧我哦,千万不能放手啊。”
话音才落,于小安只觉清身子微微一晃,心中一惊,本能地偎紧他。却见清飞掠间略低下头来,神色不再是一贯的平静无波,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清,你想说什么?我看不懂。于小安心中疑惑,直视着清,只觉他今晚似乎与往日大为不同,那幽深的双眸在月光下看来竟似有海浪翻腾,波光粼粼,格外动人心魄。仿佛受蛊惑般,于小安死死盯着他,试图用理智来分析这使她心慌意乱的眼神。正迷茫间,只听得清仿若耳语般的一声轻叹:“好的,安,我会一直在,直到你让我放手的时候。”
看着清柔和的微笑,于小安却有点笑不出来,清,你为什么看来这么无奈?还未等她问出心中疑虑,两人已在“入云楼”门前站定,迎面传来杜问越略带惊喜的声音:“小安安,你终于来啦?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走丢的,哈哈哈。幸好……”
杜问越到底说了些什么,于小安并没有听清,她只看到姬非影快步走来检查自己是否无恙时,清的笑意看来更温柔,她心中的酸涩却更大了。清,清,你到底在想什么?被杜问越拉进“入云楼”时,这个问题一直在于小安心中盘旋不去。
在“入云楼”的包厢坐定,小二流水般上了一桌子的菜,又给各人斟上酒水。正打算作揖告退,于小安叫住了他,指着桌上一盘菜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本店的招牌‘芙蓉云乳鸽’,采用头生不过二十五日尚未离巢的雏鸽,佐以三十六味秘汁调制而成。这味道就是一个鲜美,肉质那叫一个柔嫩……”
“不是,我是问你为什么只有两只?那么小,我们四个人怎么分?”于小安赶紧打断了小二的滔滔不绝,生怕他再骄傲下去,菜都凉了。
“这位姑娘,不好意思,这几天光临小店的客人实在太多,就这最后两只,还是这位杜爷上午特意来预定才留下的。”那小二说着,打着哈哈出去了。
见于小安眼馋地盯着那盘乳鸽,姬非影好笑地说:“小鱼(安),你吃吧。”话才出口,发现清居然和自己说了同样的话。见于小安神色闪烁地多看了清几眼,姬非影心下微动,却依然不动声色的将碟子放到于小安前面,替她挟了筷菜,温言道:“快吃吧,等下凉了就不好吃了。”
于小安恩了一声,埋头开动起来。这鸽子不愧为大饭店的厨师推荐啊,一口咬下去香酥嫩滑,又有松子、板栗、芝麻、天椒等味道先后有序的层层席卷而来,瞬间遍布整个口腔,果然是舌头的一次美妙旅行!于小安边吃边赞叹。眼见杜问越的筷子越过自己向剩下的那只鸽子落去,她抢先一步将整个碟子端到自己面前,嘿嘿笑着:“小肚皮,你做人不可以那么残忍的。”
“什么残忍?”杜问越一头雾水地看着于小安。见她趁着自己发呆之际,急急将碟子里最后那只鸽子狠狠咬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放下,笑看着自己,顿时惊觉上当,没好气地说,“两只都被你抢去了,还说我残忍?”
“对啊,你也知道是两只哦。两只又名一双,既已成双自然不好被随便拆开的,所以我决定成全它们,让它们到我的肚子里会合。”于小安咽下了口中的鸽肉,理所当然地道。
“强词夺理是没人能跟你比的。”杜问越摊了摊手,无奈道,“吃吧吃吧,你要的话跟我说就好了,难道我还会不给你吗?”
“如果你不是本地土生土长的,我会以为你是罗嘉英的唐僧再世。”于小安轻声嘟囔着,又夹了口菜,才悠悠道,“抢来的味道更好,你不知道么?”
“知道,你的强盗行径再过一百年都不会有变化。”
于小安嘻嘻一笑,不以为意地低头继续吃了起来。自己以前同七堂哥也经常这样边吃饭、边抢菜、边拌嘴,不知道两个世界的时间是同步还是单方面停滞的呢?如果发现自己不见了,傻瓜小七到底是开心还是伤心?自己有多久没有想家了啊,是不愿去想还是不敢想呢?
“小鱼,等下吃完了我们去看烟花,这几日的烟花表演也是庆典的一大亮点哦。”姬非影心思敏锐,只看了于小安一眼便知她已神游天外,那既忧伤又怀念的表情定然是在想家。为免她继续伤怀,姬非影试图以南楚的习俗转移于小安的注意力。
岂知他话音才落,未见于小安有任何反应,清的脸色却变了几变。他的神情忽而甜蜜忽而惆怅,又夹着一丝无奈与落寞。姬非影心下微奇,只是不便开口询问,便假借喝茶,暗暗留意。
“烟花啊……”于小安喃喃重复着。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蠢蠢欲动,自从到了这里她还从未见过烟花,可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异常?是念家过度引起的后遗症吧,因为以前每次过年全家都要聚在一起放鞭炮与焰火,她给自己找了个看来最合理的解释。却隐隐知道自己遗漏了什么,只是现在完全想不起来,直觉告诉她这个答案会给自己引来麻烦,她并不想知道,于是摇了摇头,企图晃去那脑中这些胡思乱想。
“恩?不想去么?”姬非影见于小安摇头,惊讶不已,她不是应该最喜欢凑热闹的吗?
“没,去的去的,我想……”于小安回过神来,拼命点着头,她才不想错过这么好玩的事呢。一手攀上姬非影的袖子,正欲开口,甫一抬头,入眼的却是清那略显苍白的脸。于小安不由一楞,顿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但觉胸口一阵发闷,只顾看着清怔怔发呆。
“小鱼,你没事吧?”被姬非影的声音惊醒,见他担忧地望着自己,于小安扯出一丝笑容:“我没事。”刚才应该是被未说出口的话堵住了吧,她抚着心口想道。
只是,清,你到底怎么了?于小安转过头看着清,心中无声地询问。
突生情变
于小安疑惑地盯着清,希望能从他脸上找到答案。还未等她研究出个四五六来,忽觉脑袋被轻拍了几下,忿忿抬起头来,见姬非影正含笑望着她:“不吃就走了,烟花表演时间差不多了。”
“哦,好。”一般情况下,于小安的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她立即放下筷子,巴巴地望着姬非影,“那我们快点走吧。”这次前来并没有通知过左元,所以预先抢占有利地形是很重要的。看着姬非影招来小二结完帐,于小安拖着他就向外跑去。
“哎,小安安,你又不认路,跑那么快做什么?”杜问越的话还未说完,于小安已经跑得不见了人影。
“这个家伙,总是这样,让人替她担心。”杜问越摇着头埋怨。眼角余光瞥见清怔怔地望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便拍了拍他的肩,奇怪地问道,“怎么了?想看烟花么?我们两个也可以一起去的呀!”
清看着杜问越,微微一笑。杜问越忍不住一楞,只觉清虽然笑着,却有着说不出的无奈与怅然,一时间呆立当场,做声不得。
于小安跟着姬非影,仗着后者熟悉地形,两人很快攀到附近一座小山头。这里已经聚集了一些南楚族人,幸好人群还算疏落,两人寻了块干净的青石,坐等那满天花开。
随着“蓬”一声巨响,一朵硕大的紫色烟云在夜色中骤然绽开。在场之人纷纷抬起头来,啧啧称赞声如开水滴入滚油般四溅而起,“开始了……”、“烟花,烟花……”之类的惊叹也此起彼伏。
随后升起的是各色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焰火,争先恐后的朝空中飞旋而上。一时间明黄、玫红、竹绿渐次铺陈开来,整个天空仿佛被泼翻了染料,明晃晃的色彩映得四周恍若白昼。
“真是漂亮啊!”于小安舒服地窝在姬非影怀里,看着忽明忽暗的天空,赞叹道。
“是,果然漂亮。”姬非影低首含笑看着于小安,斑斓的色彩倒映在她眼中,衬得那对星眸仿佛上好的宝石般,流光异彩。姬非影心中一动,掏出一件东西,替于小安仔细戴在颈间。
“这是什么?”于小安只觉吊坠滚动的地方犹如被流水划过,冰凉而细腻。好奇地低着头,掂起这只圆滑温润的珠子仔细打量,“看着很眼熟啊!?”
“上次河胥拍卖会时买的。”
“哦!是这个啊!”被姬非影一提醒,于小安顿时想了起来,“怪不得似曾相识,开始我还以为它就是定魂珠呢。似乎叫什么鱼肝油之类的名字。”
“……鱼肝油……”姬非影擦着冷汗纠正道:“这是‘影鱼龙肝石’。”
“我记得当时好象卖了一万多两啊。”于小安拎起珠子左照右看。即使在夜里,它看着依然晶莹剔透,水亮光泽,更隐隐有五彩暗芒自内散出,衬得持珠的手指纤毫毕现。果然一分价钱一分货啊,于小安忍不住叹道,“小影子你可真有钱,你一定是个经常拐卖良家妇女的无良老板。”
姬非影被她说得哭笑不得,挑眉问道:“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巧合么?”
“影鱼龙肝石”?“影——鱼”,于小安这才恍然大悟。捻着这颗珠子,默念着这两个字,只觉每念一遍,心中甜意便增一分。到得后来不禁嘴角微抿,娇媚地瞥了姬非影一眼:“你果然不是好人,那个时候就动歪脑筋了!?”
姬非影突然正色道:“这么可爱的小嘴应该做些比打击别人更有意义的事。”
见他目光灼热,于小安面上拂过一丝娇羞,声音渐渐低如蚊蚋:“什么事啊?”姬非影轻抬她的下颚,好笑地问:“你说呢?”说罢,也不等她反映,便对着那觊觎许久的唇瓣缓缓印了下去。
双唇甫一交接,于小安突然一个激灵,电光火石间豁然闪现初入霍族那晚发生的事情:同样的夜幕,树梢之上,漫天璀璨的烟花,醉酒傻笑又流泪的自己,那个带着凉意的充满怜惜的吻……一切都犹如电影快镜头一般切入她的脑海。
天,怎么会是这样?
“清……”只觉胸口一阵紧缩,她忍不住唤出声来。
话一出口,唇上温暖骤然远离。于小安心下叫糟,猛然睁开眼,只见姬非影正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一时间她张口结舌:“我……你……”只觉脑中一片混乱,各种念头纷至沓来:那天自己怎会醉成那样?刚才怎会叫出清的名字?怎么解释?该说什么?
随着她的语不成句,姬非影的表情开始木然,眼神逐渐黯淡,于小安心下大急。怎奈那伶牙俐齿似乎突然将她抛弃,仓促间她只能磕磕巴巴地发出几个无意义的字节:“那个,我……清……”
“不要说了!”姬非影突然打断了于小安,转过身背对着她掏出一块玉符在地上摔碎,“你呆在这里别离开。”
于小安听他声音艰涩,心中又急又悔,拼命镇定心神想解释。姬非影却未等她开口便身形略闪,向山下掠去,几个翻转之间,已不见了人影。
“不要,小影子你回来……”于小安惊慌之下,终于蹦出了一句完整的句子。只是眼见姬非影在她未完的话语中,身形渐远,最后终于消失在苍茫夜色里。她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委顿在地。
看着周围欢乐的人群,除了孩子便是亲热的情侣,彼此相互依偎,仰望着灿烂星空。想起前一刻两人还同样的缠绵,如今只有自己一人坐在这冰冷的青石上,于小安顿时泣不成声,“姬非影,你这个坏人,你给我回来,别走……”泪眼朦胧中她既想去寻姬非影,却怕自己擅自走了,姬非影回来找不到她,又想起他临走前让自己呆在原地。一时矛盾万分,心情纠结间,泪水流得更急。
“安,你怎么了?”正埋头哭得伤心,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关切的问话,于小安抬起头,正是清担忧关心的脸,“姬公子呢?他那么急地传讯我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见于小安泪水涟涟地拼命摇着头,清不由微惊,莫不是有人对他们不利?只是环顾四周,人群均沉浸在欢快氛围之中,并无异样。再次确认周围没有危险,清稍稍放下心来。见于小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疼的将她纳入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安,别哭了,乖呵。有话我们慢慢说,好不好?”
于小安仍然死命地摇着头,胡乱擦着泪,哽咽着说:“非影,他,他不见了。他一定是,生,生我气了。清,你带我,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姬公子离开前有没有说他去哪里?”清替于小安擦着眼泪,仔细询问。
“没,他一定,是,是生气了。他,只让我别走。其他,什么,都没说。”于小安抽泣着答道。
“这样啊,安,我们回客栈看看,好不好?姬公子说不定已经先回去了。”
“不好。”于小安继续摇着头,“他说,让我在这里,别离开的。”
“那是姬公子给我发了急讯,让我来此地找你,又怕你离开了跟我们走散,才如此叮嘱你的。”清耐心解释道,“所以不用在这里继续等的,我们回客栈也是一样。”
“是啊,传讯符,你们不是有那什么传讯符么?”于小安完全没注意清到底说了什么,只听到急讯二字,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声催促道,“清,你快联系他,看他在哪里呀?”
“已联系过了,姬公子并未作答。”清很老实的坦白。见于小安急得又开始掉泪,情急之下搂紧她柔声劝慰道,“别担心,安,姬公子对南楚比我们熟悉,不会有事的。”
“他现下不比往日,法力未复,万一,万一……”于小安不由自主想起收魂幡内的情景,心渐渐向下沉去。愈是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脑中的场景就愈凄惨,“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乖啊,安,我们先回去再说。”清见于小安情绪益发的不稳,只好将她轻轻抱起,向客栈飞掠而去。
“杜问越,有没有见到非影?”一进客栈,于小安就冲到杜问越的房间,抓着他的手臂,紧张地问道。
“啊?你们不是一起去看烟火的吗?”杜问越不解地反问。
“果然不在,他去哪了?他到底去哪了?都怪我,都怪我……”清见于小安完全陷入了自怨自艾之中,轻叹一声,手指微划,一个灵诀已悄悄打到她身上。于小安打了两个哈欠,身子一软,便倒在清的怀中沉沉睡去。
“怎么回事?”杜问越被弄得一头雾水。清略摇了摇头,并未多说,只扯出一丝苦笑:“我先送安回房了。”
看着清抱着于小安向外走去,杜问越忿忿地握拳:“哼!都不告诉我,难道我不会自己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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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两难
于小安跟在玫长老身后,大气不敢多喘一下,生怕她一个不乐意把自己甩在半道。从刚才这位长老打量自己的眼神来看,绝不是对她青眼有加,所以小心做人是此刻的明哲之道。
玫长老走着走着,步伐却渐慢了下来,看着走在身边必恭必敬的于小安,她思忖了片刻,幽幽道:“本门领主的心法,有其特殊性,修至最后,能掌管万物的生死,所以修炼之人渐渐会变得不以物喜,不已己悲。惟有此,才能不干涉、不介入,一切皆入自然法。”
于小安乖乖聆听,这番话更印证了她只是无慧根的俗人一个。在她看来,这种法术不练也罢,即便有了通天的本领,却丧失了做人的基本兴趣,那还不如一介凡人活得痛快自在。这就好比千僖年病毒突然使银行存折上多了N个零,只是这一亿元,只能看不能花,还不如一元在手更实在。不过这些想法她也只敢私下腹诽一番,表面看来依然是谦恭温顺的样子,点头哈腰地连连称诺。
只听玫长老又轻叹一声:“同你说这个,是想让你事先有个准备。我不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昨天发现非影的时候,他很不好。你等下见了他就明白了。”
听着玫长老话里话外都透着不详之意,于小安只吓得心怦怦乱跳起来。看着于小安倏然变白的脸,玫长老继续道:“我知道你所谓的跳崖也不过是威胁之语,只是见你摔杯子便知道你不是个好相与的,与其大吵大闹惊动了非影,不如现在带你去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
说着加快了脚步,带着于小安来到一个空间开阔的大厅,顺着右边长廊走了二十来步,玫长老指了指一间小室,面无表情道:“他就在里面,你便站在这里瞧一瞧吧。”
于小安忐忑地走上前去,站在门口往里探头张望。只一眼,她便楞住了。
这人是谁?
虽然他有姬非影的五官,姬非影的面容和姬非影的身型,但是他却绝对不是她的小影子。
小影子的眼睛是璀璨是耀人的,如星光似大海,那里总流淌对自己的宠爱与关切。而这个人坐在那里,双目半开半闭,似在注视着她,却又似穿透她投射在遥远的某处,眼神不转不动,死灰一片。他到底是谁?为什么玫长老要说他是姬非影?
如果不是那坐的人胸口间有起伏呼吸,于小安一定会以为不过是一具泥塑木雕的石像而已。疑惑地转过头去,见玫长老含愁带悲地望着室内正坐之人,双目间隐有泪花闪动。于小安心跳如擂鼓,如果他是的姬非影,那他是怎么了?怎么可以,那眼里怎会不再有她的影象?那双曾经闪耀着盈盈笑意的双眸,那盯着自己时充满柔情与爱意的黑瞳,现在怎么会是全然的空洞?这是一种看了让人从心底里透出凉意的空,是苍茫,是虚无,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直到玫长老关上了小室的房门,将她拖回大厅,于小安都不敢相信刚才所见。她只觉心痛如刀绞,全身已抖得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站稳。跌坐于地,于小安求助地看向玫长老: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刚才那不是姬非影。
怎奈玫长老一开口,就粉碎了于小安的期望:“刚才非影的状况你也见到了,百年前他破了第三层心法进入第四层后,也有这种情况。只是后来停止了修炼,又渐渐熟悉了这层心法,才有所好转不为所控。只是昨夜我发现他时,他气息紊乱,几欲癫狂,合派内几位长老之力,才将他经脉理顺。入定前他只让我转告你让你不要担心。”
说着玫长老又看了于小安一眼,叹息道:“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但看来你对他也有几分真心。于姑娘,我一直将非影当成自己的孩子,你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我想问你个问题,希望你能坦白回答。”
好,于小安无力地点着头。
“你是否坚持要回去自己原来的地方?”
被玫长老锐利的眼神注视着,于小安觉得自己无所遁形。回家一直是她的期望啊,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刻开始。只是,现在……姬非影,丢下他……
一时间她心乱如麻,不知如何作答,嗫喏了半晌,也只憋出一个单词:“我……”
“好了,不用回答了,我想我知道了。”玫长老摇了摇头,失望道,“你走吧,我不觉得你有和非影继续下去的必要。”
“玫长老,我……”
未等于小安解释,玫长老即打断了她:“你考虑那么久,给出的却不是否定答案,证明在你心中,回家的愿望远远大过和非影在一起。况且,在外面等你的那位清公子,恐怕与你之间也渊源非浅,如果我猜得没错,非影会如此,跟他也脱不了干系。领主心法与心境相通,如果不是伤心到极致,非影也不会那么快就重新进入到第四层……”
“重新进入到第四层?你是说他的法力恢复了?”这应该算是唯一一个好消息吧,于小安如是问道。
“不,非影只是重新进入第四层心界。”玫长老瞥了于小安一眼,不耐地道,“修炼原理,同你无法解释。你只需知道,他为了你十成法力去了九成,这不是单靠时间就能补回来的。这次重新进入第四层心境,对我们来说,喜忧参半。或许可借此快速恢复部分法力,或许就沿着那条不可回头的修炼之路走了下去。虽说这是历代领主都未能达到的荣耀,只是我们泠山派素来不求什么飞升之道,既然将非影看作我的孩子,我宁愿他不做这派内第一位得天道的领主。”
见于小安坐在地上怔怔发呆,神色凄楚,面白如纸,玫长老想起那日姬非影对自己推心置腹的谈话,心下一软,扶起了于小安,诚恳地看着她,道:“不是我定要做恶人,阻挠你们。试想,如果这次非影侥幸过了关,你们继续在一起,他对你的感情自然只有更深。万一你找到了回家的方式,你自是轻松走了,却有没有想过被撇下的人该如何自处?”说到这里,玫长老顿了顿,见于小安意有所动,又轻笑一声,道,“况且到底是选非影还是外面那位清公子,只怕于姑娘你自己也没弄明白吧。”
“我没有,清只是……”于小安直觉反驳。却见玫长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对她的心虚一目了然:“你敢说对清公子完全没有心动过?如果不是这次非影事发突然,你会不顾一切地赶来泠山,而不是犹豫再三?你敢说自己对非影不是出于感动,而是全心全意只有他一人?你能放下一切跟着他吗?”
“我……”于小安被问得张口结舌。她终于知道,这世上果真有克星一说,如果自己是小强,那玫长老就一定是拖鞋,还是硬底的。自从遇到玫长老,她就没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偏偏人家气势强劲,又句句在理。虽然于小安隐隐觉得玫长老有些偷换概念,只是她早被一连串问题砸了个晕头转向,鼻青脸肿,哪里还有余力去思考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于小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已出了泠山,正随着清前往左元的领地而去。
“清,我居然是如此可怕与自私的人。”窝在清的怀里,看着两边的景物飞速后掠,于小安自言自语道。她一直对自己说清是亲人,是兄长,理所当然地接受着他的关心,可是被玫长老那样的逼问,她不得不仔细审视自己。这才发现,明白了清对自己的情意,她的内心深处居然有着几分欣喜。她不知道这是出于何种心理,只是这样的她,的确无法理直气壮地反驳玫长老。
而对姬非影的感情,她并不清楚是否仅仅因为收魂幡内的感动而产生。她只知道一想起小室内闭关的姬非影,他那木雕般凝固的神情便浮现在眼前,胸口阵阵抽痛,仿佛心脏被狠狠揪打着。他之所以如此,都是自己的过错,所以,如果自己的决心不够坚定,是不是真如玫长老所说的,应该放手?
只是,一想到今后再也没人亲热的叫自己“小鱼”,再不会有人对着自己灿烂微笑,再不会有人紧紧搂着自己仿佛是宝贝一般……她只觉心中纠结成一团,仿佛有毛线堵在咽喉。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她怕一不小心就呜咽成声,将自己缩成紧紧的一团,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去想。
就这样吧,暂时,就这样,让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吧……
==========================本章未完,敬请待续
杜问越在客栈小院里来回踱步,心中焦急。这于小安同清已经离开三天了,至今未归,虽留有书信一封,却只书着“外出寻人,即日返回,勿念”寥寥几字。勿念,如何勿念?只有对陌生人才不会牵挂。
其实杜问越也隐隐知道些缘由。他虽纯良,却也不是愚蠢之人,自于小安离开的十年间,清的一举一动,他都瞧在眼里。他自问待人热情,同于小安厮混久了,也知道她喜欢嘴皮子占上风,待人却是极好的,两人整天斗来斗去,他虽常常落败,却不妨碍对于小安的喜欢,反而惺惺相惜起来。因此这十年间,他除了回家探望老父外,便是留在泠山,修炼基础法术之余,常常去于小安同姬非影的居室报道,指望着他们早日回魂。
只是杜问越自认勤快,对于小安也颇具朋友情谊,却还是不及清。清除了偶尔指点下自己,平日里都停留在那间屋内,无论是练功还是小憩,都不离开半步。如果不是还顾虑着男女有别,恐怕这翻身换衣的活都要被他一手包揽了。这哪里是对门派友人的态度?只是这清倒也奇怪,明明相思入骨,却在于小安回魂之后,又变回了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这十年间全心全意的关切都是杜问越的幻觉似的。
于小安自回来后,经常同姬非影笑盈盈的眉目传情,又常十指紧扣地在派内散步,加上两人俱都满面春风的样子,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的关系非同寻常。作为一个旁观者,杜问越都替清捏一把汗。
只是这三人都是自己的朋友,杜问越并没有任何偏袒;而且作为一个外人,他也不便贸然插入说三道四。只是清的隐忍工夫虽好,偶尔也会被杜问越捕捉到一丝黯然、两分感伤。每当这时杜问越就一昧的装傻充楞,插科打诨,期望能转移清的注意力,同时提醒自己在清面前绝口不提另外两人,以免他触景生情。
只是还未等杜问越替清恋情的夭折唏嘘,姬非影便突然失了踪影。想起那日一早,清匆匆丢下的那句:“我送安去泠山。”杜问越就忍不住感叹,情之一字,一百个人也许会有一百零一个答案,连修炼之人都难以堪破,其中滋味怕只有当事人才最为清楚。
正胡思乱想间,小院的门被倏地打开,杜问越循声望去,只有于小安同清二人,并不见姬非影的身影,便知他们此行并不顺利。又见于小安面色惨白,一副强忍着才没哭出来的样子,心下大惊,迎上去笑着说道:“哎呀,小安安,这几天你们去哪里玩啦?丢下我一个人,太没良心了。”说着,半拖半拉地将她送进房内,又嘱咐小二送上热水,才笑嘻嘻地道,“不过呢,今天就先放过你,你早点休息,明天养足精神给我好好交代交代。”
躺在床上,迷糊间于小安感觉四周有些摇晃,费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船上,小船随波飘荡着,月光透过薄雾撒在海面上,一片宁静。这是什么情况?老人与海?(不错不错,一个318岁的老人在海上,果然应景)
正四下张望着,天地忽然昏黑一片,刹那狂风呼啸,硕大的雨点扑头盖脸朝她打来。破旧的小船在汹涌的海浪间盘旋翻滚,于小安害怕地贴着船底,只觉风浪越来越大,温度越来越低,她已冻得牙齿开始上下打颤。突然,一个海浪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猛烈袭来,将小船高高托起,于小安尖叫着,随着浪头一起重重跌下,浪花撕扯间,小船立刻倾覆。她伸出手来胡乱抓着,四周却尽是冰凉的海水,又一个浪头卷来,她翻滚着,哭喊着,沉入了深深的海底。
“不要!”于小安惊叫着,闭着眼拼命挥舞手臂。突然右手手指一阵生疼,她怯生生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好好躺在床上。定睛细看,右手甩在硬实的床头,磕出了一小块乌青,怪不得会疼。无论如何,落入深海只是个梦,她大口呼吸着,稍微松了口气。
抬眼向窗外望去,天色已是微亮,她走下床来,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那茶水是入睡前泡的,此时一入腹,一股凉意立即冲击着胃部。于小安却惶若未觉,这些都比不过梦里的那种冷,那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冰,让人忍不住浑身颤抖的寒意。
之后几日,在行去东海的路上,只要一入睡,于小安就会陷入同样的梦境。每每在刺骨的凉意中尖叫着醒来,临睡前向小二讨再多的被子也无济于事。渐渐的,她不敢再合眼,只在白天人多太阳暖的时候,稍稍假寐一下。
清和杜问越早就看出端倪,怎奈于小安一入夜便将房门关得死紧,拒绝任何人的陪伴,两人只能看着她一日憔悴似一日。人也益发的沉默,如果没人同她说话,可以整天一言不发。即便是问她话,也往往神不守舍的十句只答一句。连素日里最爱的斗嘴,都没了半点兴致,任凭杜问越百般挑衅,她也只嘴角不见弧度的略弯一下,便继续垂着头恹恹地神游天外去了。
这一日,杜问越终于忍不住了,在于小安关门的一瞬间,冲了进去,劈头盖脸的好一顿骂:“小安安,你这到底是在做什么?你不睡,隔壁那位也不睡,整夜站在你房门口转圈。好在我们是天天赶路换客栈的,不然,就照那位的功力,非把门口踏出个坑不可。你这到底折磨谁呐是在?我是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了,但是你看看……”杜问越说着,将桌子上的镜子塞到于小安手里,指着里头倒映的人影,忿忿道,“这个谁啊?下巴都尖得可以削苹果了,想死也不用这种方法啊。那位也差不多了。看你们俩这腻歪的样子,我就火大。什么事情不能说开了啊,非你憋我猜的郁闷个没完。”
于小安怔怔地看着挥舞着拳头,怒火勃发的杜问越,那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好象一只活动的鸡毛掸子,当下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笑个屁!”杜问越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可是看到于小安脸上久不露脸的笑容,心下一软,走上前去,温柔地抱住她,道:“不过笑总比一直板着脸好。当我是你的姐妹的,就把话说出来,一直憋在肚子里只有更闹心。再说了,装深沉压根就不适合你。”
“小肚皮,你真好。”伏在杜问越的胸口,于小安真心道。
“那是,我一直都很好的。要是我肯做男人,现在妻妾都不知道娶了多少个了。”杜问越洋洋得意地自吹。
“是吗?娶好多老婆?小肚皮,你说如果你娶那么多,到底喜欢的是哪个呢?”
“我怎么知道?我还一个都没娶呢!”杜问越一脸无辜,“如果你问的是你的事,那我只能说很复杂,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可是我不知道。你说,一个人有没有可能喜欢两个人?只是虽然他们都很好,可我又觉得这两个人是不一样的。还有回家的问题,也许回去了就好了,都不要,那就谁都不会受伤了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你还是好好睡一觉吧,这几天你脑筋不清楚,别乱做决定。等你清醒点了,再来考虑这个问题。”杜问越说着,不由分说地将于小安按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恶狠狠地道,“现在就睡。”
“我睡了,你坐在这里做什么?”于小安见杜问越没有走的意思,奇怪地问。
杜问越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答:“我得看着你,免得你半夜爬起来象个鬼似的乱跑,害我每天早上都要向客栈老板赔不是。你说你一路上留下了多少鬼怪故事啊。”
“哦,好吧。”于小安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闭上了眼。
杜问越坐在床边看着,见于小安呼吸渐渐平稳,估摸着她睡着了,悄悄走了出去,来到清的房间。见他正在打坐,杜问越笑了起来:“今天不去小安安门前当值了么?”
“你不是在么?”清睁开眼,瞥了杜问越一眼,淡淡道。
“呐,别说我不够朋友。今天晚上照顾小安安的机会我给你留着,她半夜做梦醒来,你可以正大光明安慰她,不用在门口驴似的拉磨了。”杜问越指着对面于小安的房门,“你们都是我朋友,非影不在,便宜你了。”
不料清却摇了摇头,道:“安现在已经十分为难了,我虽帮不了她,却可不去增加她的麻烦。关心她是我的事情,不必让她知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今晚还有劳你多陪着她,让她能睡个安稳觉。”
杜问越目瞪口呆地看着清,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好,好,你是圣人,我是小人。”说着气呼呼的向于小安房内走去,“哼,要是我想做个男人,那小安安就一定是我的,你们谁都娶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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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责任番外之“摆风葫芦”篇:
话说这一日一行人赶路去东海,于小安坐在马车上唱着歌。杜问越只觉得越听越希奇,凑上去问道:“小安安,你这哼哼唧唧的,唱得是什么呀?”
“啊,你不知道吗?”于小安瞥了杜问越一眼,道,“有读者,就是11同志,说我是‘摆风葫芦’。”
“这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杜问越不解。
“就是说一个人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跟你玩摇摆还让你反驳不来,比墙头草更可恶,因为墙头草比较细小你可以选择无视,而这个葫芦不但体积大让你想忽略都不行,还时不时地在你跟前刺激你……”
“哦,那你这个歌还挺应景的。”杜问越恍然大悟。
马车一路前行,只有于小安的歌声飘荡在空中:“只有我最摇摆,只有我最摇摆……”
冰火重天
这一日,于小安三人才入客栈投宿,就来了两位客人。扣开于小安的房门,杜问越神秘兮兮地问道:“小安安,你看谁来了?”
于小安疑惑地向杜问越身后看去。第一反应是:美女,大美女,大大的美女!简直是极品美女!
肌肤晶莹,吹弹可破,眼睛既黑且亮,又透着天真无邪,柔嫩的双唇如花瓣般娇羞粉润。行走间脚步轻盈,似不沾地面,整个人看来犹如五月的清晨,那竹林叶片上的露珠般清新自然,又姿容如仙。
谁啊这是?简直生来就是为了打击普天下的女人的,漂亮得都快让自己自卑了。于小安正咬牙切齿地琢磨着,却见这位少女满脸欣喜地向自己走来。待得行至自己面前,更是绽出了足以令普天下男人晕倒的笑容,轻柔地投入于小安的怀抱。
什么情况?见这少女将脑袋搁在自己肩上,于小安目瞪口呆,难道自己的魅力已经到了男女通吃的地步,令一个美少女一见钟情,二见献身?作者,你确认这是部言情,而不是GL小说么?
正自恋间,却见那少女檀口微启,轻唤了一声:“姐姐。”
哇,不愧是美女,连说话声音都是迷死人的甜。只是,她刚才叫自己什么?姐姐?看着那熟悉的笑颜,于小安突然醒悟过来,兴奋地喊道:“小甜甜?你是小甜甜?”
“是啊,姐姐。”那少女频频点头,“那么多年没见到你了,真的很想你啊。”
于小安的嫉妒心立刻飞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自豪,果然是她家霹雳无敌可爱的小甜甜啊。才回来那阵,她就预言小甜甜一定长成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了,现在看来,自己果然铁口直断啊。
“对了,姐姐还没见过哥哥吧,他马上就来。”小甜甜话音才落,门外便走来一位男子。十年的岁月,已使弥褪去青涩,成长为一个男人了。他身材挺拔如松,脚步沉稳而矫健,不紧不慢地走来,竟隐隐予人一种压迫之感,双目开合间寒光更甚,令人不敢逼视。
堪堪走进屋内,看着相拥的姐妹二人尽皆笑焉如花,弥也不觉嘴角微扬,那细小的曲线立刻瓦解了满面的冰霜,令整个人看来柔和不少。
“啧啧……”于小安边发出怪声,边绕着弥转圈打量,“我说弥啊,十年不见,你可长大不少啊,可怎么还是一副面瘫的鬼样子啊?你刚才那是笑吗?笑应该是这样的吧!来,跟我一起说,田--鸡!”
弥顿时哭笑不得:“小安,你真是……”
“狗改不了吃那个啥!”杜问越顺利的接了下去。
于小安笑了起来,向大家挥着手:“走,走,走!今天我高兴,为了庆祝顺利会师,请大家去吃小肚皮炖粉条。”
……
“今天我们要一醉方休!”于小安举着酒杯,大声宣布,“来,先一人一杯。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
“清还有弥,你们应该多喝点,男人不喝酒,交不到好朋友……”
“小甜甜和小肚皮,咱们都是好姐妹,酒逢知已千杯少,能喝多少喝多少……”
“大家都不许装秀气,客人喝酒就得醉,要不主人多惭愧……”于小安将电视里看来的顺口溜都使了出来,你一杯我一杯的敬着所有人。只是她声量虽不小,酒量却普通,没多久就两颊飞红,脚步虚浮了。
“小安,你别喝了。”弥一把夺下了于小安手中的酒杯,沉声道。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万古愁……”于小安也不管手中有无酒杯,伏在桌上喃喃道,“明朝散发弄扁舟,举杯…消愁…愁更愁……”说到最后,声音已似哽咽。
房内诸人皆面面相觑,只有清长叹了一声,对杜问越道:“带安回客栈吧。”
朦胧中,于小安似乎又进入了那个梦境,小船被粉碎,她的身体直直向海底沉去,只是这次在下面等待她的是熊熊烈火,周围的空气都仿佛燃烧起来,灼热而呛人。她挣扎着向上攀爬,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一点一点的在火光中挪动。终于,在她几乎脱力时,从火舌中挣脱了出来。只是那烈焰的外面,却是她熟悉的冰冷海水,她恐惧的尖叫着、哭喊着,海水却无情的将已用尽全力的她慢慢包围,渐渐吞噬。
“安,你醒醒。”“小安……”“姐姐……”依稀听到清和其他人的声音,只是却离得很远,仿佛在遥远的天际。于小安极目四望,周围却只有炽热的火与严寒的冰,她拼命呼救,却惊骇的发现自己完全发不出声音;她想向清的方向靠拢,只是那声音却如此飘渺,摇曳不定的一点一点消散在空中。
她颓丧地向下倒去,在冰冷与火烫间往返回复,却始终找不到方向。迷惘、无助、绝望,各种情绪纷至沓来。心灰意冷间,她突然想起了姬非影,也许,他当时也是同样的心情吧,同样的无奈,同样的无望。所以,这应该是对她的惩罚,因为她赋予了希望却转身将人推入失望的深渊,所以她也必须经受同样的痛苦折磨。那么,她为什么还要挣扎呢?不如就这样下去吧。
于小安似乎体会到了姬非影那种不悲不喜的心情,在一片宁静中,慢慢闭上眼,任由思绪随风飘散。
“小鱼,小鱼!”在于小安即将陷入沉睡之际,耳边突然传来略带焦急的呼唤。
“小影子!”于小安欣喜地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一片白茫茫,自己似乎是到了另一个地方。四周是成片的乳白色,整个人仿佛深陷浓雾,扭头四望,却辩不清方向。正惶惑间,感觉有股熟悉的气息在身边萦绕。
“别怕,小鱼,向前走就可以了。”那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带着安稳人心的力量,虽看不见姬非影的人影,于小安却瞬间安定下来,按他的指点试着迈出步伐。一步、两步……越往前走,白雾越稀薄,极目眺去,隐隐可见红色的火焰与蓝色的海水在外翻腾,却仿佛被这层雾气挡在外面一般,侵入不得。
于小安渐渐放下心来,脚下也愈走愈快,她已感到前面有什么力量,正在呼唤着自己。终于来到一个光晕前,虽然没有人告诉她,于小安却知道,只要踏了出去,这场噩梦就算告一段落了。果然,只听得姬非影在她耳边道:“小鱼,从这里出去就安全了。快去吧。”
“小影子,我……”于小安话未说完,即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身子不由自主的前倾,向光圈倒了过去。
“不要,姬非影,你听我说……”于小安挣扎着起身,她试图抓住姬非影,虽然还未曾理清自己的情绪,只是这次机会难得,她总要极力争取一下解释权。话一出口,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十分微弱,如果不细听,仿佛只是几声轻微的呻吟。
这是怎么了?于小安觉得脑袋仿佛有千斤重,费力地撑开眼皮,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床边围着清和弥等人,见她睁开眼,不约而同长嘘一下,似乎都松了口气般,只是仍难掩其中的焦急之色。
“好了,醒来就好了。”随着清的话语,一只微凉的手抚上了于小安的额头,似在探她的温度。
“怎么了?”于小安的声音细如蚊蚋,只说了这三个字,就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生病了,不过现在好了,没事了。”
“恩,能醒就没事了。”
“姐姐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众人七嘴八舌道。
“都先出去吧,只留一个人陪着小安就行了。”弥沉声道。
小甜甜立刻自告奋勇:“我来陪姐姐。”只是话音才落,一个大大的哈欠立刻让众人一致投了反对票。
“你们都去休息吧,我没事。”于小安心里想着,却苦于浑身无力,连话都说不清晰。即便要留人的话,她可不可以申请小肚皮做陪啊!小甜甜太累了;她和弥又没那么熟;至于清,她暂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在没有想明白之前,她怕自己的无意之举,可能会伤害到清,如同对姬非影那样,她不能再承受更多的消沉了。
只是于小安惊奇的发现,弥果然是长大了,他居然会掌控领导权,安排他人行事了。
“恬和杜问越都回去休息吧,这几天不眠不休的你们也累了。至于清师兄……”他略顿了顿,同清眼神交流了下。于小安不知道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只见清思忖了会,站了起来,对自己微微一笑,柔声道:“安,别想太多了。好好休息,身体好了比什么都重要,好么?”
于小安不由自主点了点头,目送着他们走出房门。回过神来,发现弥正定定地注视着自己,面色冷峻,眼神安定。只是不知为何,于小安总觉得他不若表面看来那么平静。
自认识弥起,他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少年,现下长大了,于小安更弄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了。难道这几天自己生病时说了胡话,不小心得罪了他?那他把人都支出去,莫非是想借机报仇?天!于小安忍不住哀号起来,一般内向的人不发作则已,一旦爆发绝对是一鸣惊人,还可能会有暴力倾向。不要啊,她不要没被烧死、冻死,最后却被打死呀!!(你脑袋烧糊涂了,开始有被迫害妄想症了)
思虑再三,于小安决定识时务的先讨饶,遂怯生生地看着弥,小心翼翼地道:“那个,弥,可不可以等我好了你再揍我?”的7634ea65a4e6d9041cfd3f7de18e334a
……
弥一口气走岔了道,猛烈咳嗽起来,艰难地道:“小安,你…先休息吧,不要…胡思…乱想了。”
见弥憋得脸色发红,于小安悄悄往床里缩了缩,嘴里嘟囔着:“我不乱想,你就不报复我了?又咳嗽了,估计等下会更惨。”
正嘀咕得起劲,忽觉面前光线一暗,抬眼一看,却是弥站在床前,抬手向自己挥来。于小安大骇,他果然要使用暴力了。不要啊!正挣扎着是否要高声呼救,却见弥的右手划出一个弧线,落在床沿,替她掖了掖被角。
啊?!于小安立时呆住了,弥瞬间从狂暴战士变成加血牧师,反差太大,她的服务器一下当机了。
见于小安张大了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弥忍耐地摇着头,淡淡道:“你一定要我报复,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曲起右手食指,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现在,睡吧。”
什么叫“你一定要我报复,我就不客气啦?”他喵的,搞得自己强烈要求被虐一样?于小安腹诽着,却抵不过阵阵睡意,终于在反驳的话出口以前,沉入梦乡。
这一觉于小安睡得十分安稳,即没发热也没发冷,醒来之后,虽觉得身体酸软,精神却好了许多。环顾四周,天应该还未亮,房内静悄悄的。于小安慢慢起了身,凭着记忆,试图摸索着向桌子挪步,睡了那么久,着实口渴的紧。
才刚下地,于小安只觉身体发虚,脚下一软,顿时刺溜一声向下滑去。惊惶中身边似有微风晃过,出乎她的意料,迎接下坠身体的不是冰冷地面,而是一个坚实的怀抱。
还未来得及细看来人,眼前微芒已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原来身体晃动间,佩在胸口的“影鱼龙肝石”逃逸了出来,那五彩的光芒,在黑暗里更显璀璨,仿佛姬非影每次看着她微笑时,眼中流溢的光彩。一时间,她睹物思人,心头大恸,哀哀道:“既然你能带我出来,为什么不来见我?非影,我是真的想你了。”
“唉……”一声长叹打断了于小安的哀思。“要喝水么?稍等。”耳边传来弥低沉的声音,随即身体一轻,下一刻,于小安已经安稳地坐在床上。又闻得几下轻微的淅桫声响,一杯温暖的茶水已递到她的唇边。
“呃……那个,我自己来吧。”于小安伸手欲接,却发现手抖抖的毫无力气,反而差点将杯子碰翻。
“病人要听话,别倔。”弥不由分说地坐在床头,扶着于小安,坚定却细致地将一杯水慢慢喂她喝完,又替她擦了擦嘴角和脸庞,“还有,不许哭,要哭等好了随便哭。”
啊!于小安大羞,原以为屋内漆黑,她又将影鱼珠握在手心掩盖了光芒,就不会被人看见自己的丑态,没想到这默默流泪的一幕却被弥尽收眼底。想起刚才弥以极快的速度给她倒了水,于小安心下奇怪:“弥,你有夜视眼吗?”
“算是吧。”
见弥口气平淡,似乎不愿多说,于小安也识趣的住了嘴。毕竟正如她先前所想,她和弥还不算太熟,贸然探听别人的隐私,有些交浅言深了。想到这里,于小安好心建议道:“你要不要去睡会,我现在挺好的,不需要人陪的。”
“不用。”弥简短的两个字标识着这个话题的结束。
唉,怎么那么多年过去了,弥还是如此惜言如金呢?于小安怏怏地闭上眼,准备继续眯一觉。怎奈刚睡醒,身体虽然无力,精神却好得很,只三秒钟,她又重新睁开了眼。
既然睡不着,于小安决定没话找话:“这是哪?不象客栈嘛。”这十年,弥一定是缺少她的熏陶,才会越来越自闭,现在既然有此机会,作为热心公益事业的人,一定要把这个不合群的家伙给改造过来。
“朋友在东海附近的别庄。”
“朋友?什么朋友?”于小安一听立刻来了劲,“你整天黑道老大的样子,也有不怕死的朋友啊?”
“这……”
还未等弥说出话来,于小安的想象力再次冒头:“莫非是女朋友?啊,那倒可以解释了。你这款酷酷型的帅哥的确比较受女生的欢迎,看来这一点上,古今相同啊!”说着,恍然大悟地点着头。
“什么乱七八糟的。”弥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表示愤慨,“这两个朋友,你也认识的。”
“啊,我也认识?谁啊?”于小安拼命回想,自从来到这里,她认识的人屈指可数,谁那么有钱可以到处购置地产?
见不得于小安苦思冥想地对手指,弥快速宣布了答案:“是丁丁和绮罗。”
谁?乍听到这两个名字,于小安楞了楞,随即醒悟过来,原来是自己一行人自河胥去南楚时遇见的拦路二人组,当时还是从他们口中了解到那些武林人士伏击自己的真相呢。印象中,这二人是非常有趣的一对情侣,于小安遂好奇地问:“他们现在是不是成亲了?”
“是,还有了两个孩子。我也是前几年再次碰到他们,才渐渐多了些往来。”许是放松了些,弥的话稍稍多了起来,也流畅了许多,“前些时日你病得不轻,因你这身体本聚集了许多仙灵之气,普通药物毫无作用。想起丁丁曾说过的家传灵草,故特意来此求访。前日你的情况不是很好……”说到这里,弥顿了顿,整理了下有些紊乱的呼吸,才继续道,“好在现在终于醒了。”
“对不起哦,让你们担心了。”因为两人离得不远,于小安明显感觉到弥提及自己病情时隐含着极大的担忧,也许是因为黑暗的保护,才可以让他的情绪稍稍外泄吧。来到这里,她最大的收获便是多了这些朋友,他们对自己的好,是毋庸置疑的。
弥说是带自己来这里求灵草的,那,那日的姬非影的出现到底是自己思念太切出现的幻觉,还是他确实曾入到自己梦里?如果是姬非影将自己从噩梦中带了出来,那他会不会来找自己?如果仅仅是她的想象,那他也许还未原谅自己吧?想到这里,于小安忍不住重重敲了敲脑袋,为什么那天要学小白电视剧的人物,说什么“你听我解释啊”之类的废话,直接说自己不是情不自禁,而是联想错误才叫出清的名字的,不就结了?真是当局者迷,笨蛋到匪夷!
“好了,小安。”弥一把抓住于小安正肆虐脑袋的双手,“你还是听话点,清师兄也说了,让你不要想太多了。修炼之身与凡人不同,最忌生病,下次可能真的药石罔顾了,世上可没有那么多灵草可以救你。”
黑暗中,弥直视着于小安,那眸中倒映着影鱼珠的幽光,带几许沉痛,几许心慌,几许哀伤和几分恳求:“不要再让大家这么担心你了,好吗?”
于小安一时哽咽,感动莫名,吸了吸鼻子,拼命点着头,道:“恩,好。”
东海别庄
绮罗和丁丁这座别庄依山傍水而建,坐落于东海边的一座小崖之上。自庄内可以俯视大半个海湾,海水湛蓝,沙质细腻。此时正风平浪静,浪花过处,轻拍岸边,卷起阵阵白色泡沫,亲吻沙滩后,又悄然退去。
坐在庄内观景亭,于小安裹了裹身上的薄毯,笑向绮罗赞道:“这里风景果然可以入画,最难得的是清净。”
已为人母的绮罗举手投足间多了几丝成熟丰韵,斜靠在美人榻上,徐徐笑道:“喜欢的话,可以多住些时日,待身体更好些,再寻人不迟。”
“师傅当日寻得这里建别庄,也是看中海边的清净自然。前几年一直在外奔波,这两年许是心境不同了,回来看看,还是这里最好。”一旁同杜问越执子下棋的丁丁,边品着茶,边悠悠补充着,复又看了绮罗一眼,问道,“不知现下这子怎生走得好?”
绮罗半探起身,斜睇了一眼棋盘,轻笑道:“不若跷之。”
“好,好。”丁丁长声一笑,嗒一下落下了手中的黑子。
“小人啊小人,‘观棋不语’不是基本吗?仗着旁观者清,两个人斗我一个,哼。”眼看自己的棋子快逃出生天,却因绮罗的一语又陷入重围,杜问越忿忿地抗议着。左右环顾却见众人俱是看热闹的样子,于是对着于小安嚷道,“小安,你也来说说,我下一步该怎么走。”
于小安正幸灾乐祸,不防被点了名,遂小心翼翼的确认:“呃……你确定要听我的指点?”
“是,你不是一直号称脑瓜子灵嘛,那给我想个一定能赢的办法。”杜问越眼看赢棋无望,索性耍起无赖来,“不然你就是小笨蛋。”
“这样啊!”既然事关名誉,于小安不得打起精神,盯着棋盘端详了一阵,对杜问越道,“只要丁丁能答应你下一步的动作,我保你这盘稳赢。”
“哦?你有办法?”见于小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丁丁和绮罗都起了兴趣,同声问道。
“只要不是悔棋,或者无限制的让棋,都可以。”明眼人都能看出白子已是穷途末路,好奇于小安短时间内会想出何种方法来扭转乾坤,丁丁拍着胸脯应承。
“好。”于小安说着起身来到棋盘前。见她纤纤玉指伸出,众人俱皆屏息凝神,看她能下出如何绝妙的一手棋。只见于小安双手划出一个美妙的弧线,堪堪掠过棋盘,却落在放置棋子的罐子上。恩?众人一呆。又见她将两只罐子提起,双手一错,黑白罐子即对调了一下,这样杜问越的面前便是黑子,丁丁面前就是白子了。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于小安轻松地拍了拍手,道,“好了,现在你们继续下吧。”
……
“这个,是耍赖吧?”半晌,丁丁才艰难的开了口。
绮罗却是乐不可支。她原本亦是顽皮之人,只是有了孩子之后收敛许多,此时乍遇于小安,一时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立刻出言维护她:“不算耍赖哦,既不是悔棋,也不是让棋,不错不错,这一手下得好啊。”
众人皆笑意溶溶之际,管家匆匆行来,在丁丁耳旁说了些什么。于小安隐隐听见“公子……来访……”几个词,但见丁丁微点了点头,对弥道:“阿弥,故人来访,不若同去迎接。”
看着弥阴沉着脸色同丁丁一起向外走去,于小安不解地望向在座他人:绮罗回了她个不知情的表情;小甜甜同杜问越还沉浸在刚才的棋盘之战里,笑个不停;倒是清的笑容看来似乎有些勉强。于小安心脏突然莫名一阵狂跳,似乎有什么将要发生,她隐隐有所期待。
正在此时,远远滚来一只小肉球,边滚还边喊道:“爹爹,娘,哥哥,哥哥他……”
“怎么了?小丫头。”绮罗一把抱起小肉球,爱怜地问。
“哥哥偷偷跑进了师公的书房,说是今天爹和娘在陪客人,不会管我们。哥哥把师公的画画给弄坏了。”小丫头长得雪白粉嫩,可爱之极。肉肉的身子倒不影响她口齿清晰的告状。从她的言行来看,恐怕这兄妹俩也是属于攻歼一族,就如同自己和傻瓜小七一样,于小安看着小肉团,暗暗感叹。
“糟糕。”
“不好。”
只见绮罗和清俱皆脸色一变,于小安顺着他们目光的方向看去,后院似隐隐有红光传来。这种感觉于小安异常熟悉,莫不是着了火?绮罗匆忙间,只丢下一句“先行告退。”便欲抱着小女儿展开身形向后屋行去。
“且慢,一起走。”清一边阻止了绮罗的单独行动,一边挥出一个灵诀。于小安只觉身体一晃,众人便来到了后院。只见眼前木屋被火烤得发出哔啵的声响,阵阵轻烟从屋内飘散而出。
“都后退一些。”清一个反手,又一个灵诀弹出,瞬间有水柱自地面喷涌而起,对着火舌扑了上去。
幸亏发现得早,火势不猛,只柱香工夫,火便被灭了个干净。
绮罗抱着被清从屋内施诀救出的儿子,看着他那乌漆麻黑的小脸,不觉痛哭失声:“你这个孩子,怎么那么顽皮?”
闻讯先行赶来的丁丁则气得劈头盖脸好一顿呵斥:“说是禁地了,还要进去。进去也罢了,居然在里面玩火。今天要是不教训你,以后还得了?”见他一副家法伺候的样子,于小安悄悄扯了扯小甜甜,轻声道:“你劝劝他,那孩子估计吓得够戗,现在最好不要打他,不然会有心理阴影的。”
心理阴影是什么小甜甜完全没有概念,不过于小安既如此说了,她一贯是听话的,当下对丁丁说道:“丁大哥,不如先查看下你们师傅遗留下的物件吧,希望没有损失。”
“啊,是。让你们见笑了。”丁丁说着,跨进了被烧了小半个屋顶的书房。半晌,捧了一堆焦黑字画走了出来,痛心疾首地看了半天,又狠狠瞪向自己的儿子:“你这个小畜生,说,为何在书房内烧师公的字画?”
在绮罗怀里被哄了半天,本已收泪的孩子,被丁丁如此一吓,泪水又狂飙了出来,嚎啕道:“不是,存心烧的…呜呜…被弄湿了,我怕…所以…想烤烤干…呜呜…不知道……”
于小安见状,好奇心顿起,小声问小甜甜:“丁丁的师傅是书画大家吗?”
“非也,于姑娘有所不知。”丁丁耳尖,听到了于小安的问话,对她解释道,“此别庄乃是师傅所传,全部亭阁均由师傅亲手所建。他老人家仙去前,只保留了此间书房,说是留给有缘人进入,故里面的一桌一椅平日皆不敢妄动。此字画乃师傅生前所书所画,于我们意义非凡。如今却被这逆子……”
说话间,一阵海风将丁丁手上一张缺了大半截的画吹了开去。“小心。”于小安正站在下风口,条件反射地一伸手,将画截住。刚想递还给丁丁,无意间瞥了画一眼,她顿时如遭雷击,楞在当场。
“这,这,这是谁?”手指不稳地指着画中人,于小安语音颤抖地发问。画象虽缺了半张,但是画中之人却熟悉得很。只是她暂时不敢确认,只因画中人的相貌虽依稀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这气质看来却大相径庭。
说起来,丁丁的师傅即便不是书画大家,水准却也极高,只寥寥几笔,这画中人的神情同韵味,便跃然纸上。只是看这画的感觉,两人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至少,画这幅画的人,心中有着无比情意,才能将画中人眉眼流转间的细微之处画得如此传神,怕是早在心里描摹了千百遍,笔下一气呵成,
见于小安神色古怪,清不由上前几步,也向那画像看去。一看之下,他同样楞在当场,不确定的道:“这是……师祖?”
两人有志一同地看向丁丁,见他和绮罗皆是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不觉大为奇怪。
“这位画中人到底是……?”
丁丁尴尬地挠了挠头,道:“这个,事情说来话长,不若移步去厅内详叙,可好?”
一干人等先将两个孩子安顿好,并留下绮罗照顾他们。回到花厅落座后,丁丁才将原委一一道来。
两千年前封神大战后,尺国一统中原,怎奈好景不长,不过两百多年,当日有志一同的诸侯便推出抗暴虐的口号争相反尺。纠其原因,在于某日诸侯群集一堂,献送贡品之时,尺王大发雷霆,当场诛杀了一位侯王。诸侯中有胆敢求情或质疑者,均被一一棒杀。其余诸侯皆惊疑在心,做小伏低才得安然回返。怎奈才回到领地,又收到尺王增加赋税及纳贡更多珍宝的命令,又全国征集大量民夫建造通天塔。如此经年,赋税渐增,刑罚日苛,终于,在一位侯王的带领下,天下十八路诸侯纷纷举起义旗,反了尺国。
此场大战,历经二十余年,以尺国被灭,尺王自刎谢幕。之后各诸侯为了争夺领地,战争又陆续持续了近百年才逐渐偃旗息鼓。
据尺国当时宫闱秘闻,尺王昔日巡游,路遇一绝色女子,登时惊为天人,带回宫去封为王妃。怎奈此女子自入宫后一直郁郁寡欢,对尺王的态度也是拒之千里。君王百般讨好,建高楼起云塔,征掠各地奇珍异宝,只为博美人一笑,怎奈美人始终未有欢颜。
当日群侯云集,那妃子也曾列堂接受纳贡,却不料对其中一位侯王一见倾心,展露笑颜。尺王妒火中烧,舍不得动那妃子,却杀死了那位侯王。
“不要告诉我,那个王妃就是这画中人哦?”指着那副残画,于小安难以置信地道。
丁丁却点了点头,道:“照师傅所言,此画中之人正是那位王妃。”
于小安和清面面相觑,心算了半天,两人终于确认,这位昔日的王妃,应该是杜十娘飞升后被迫移魂来此的那位前辈。见清的脸色有些难看,于小安心知肚明,此事无关修炼心境,纯属门派自尊心。当日这位王妃虽脱离了灵云门自行离去,只是她的身体依然是灵云门的前辈所有,自己门内前辈却是引发千年前中原混战的祸源,清难免有些脸上无光。
当下于小安调转话题,问道:“那令师又是如何识得此前辈的呢?”哇哈哈,一位是深宫贵妇,一位是江湖游侠,加上画笔中的深情,绝对是个缠绵悱恻的爱情剧本啊。于小安的八卦之心又开始冒头了。
不料丁丁摇头道:“此事师傅未曾言过。”
唉,狗仔队果然是件高技术活,不是谁都能当的,尤其还要探听千年前的事,难度更高。于小安思忖着,这王妃的事发生在一千多年前,既然丁丁的师傅能在其时与之相遇,又活到现在,多半也是修炼之人。只是为何丁丁和绮罗却不会任何灵诀仙法呢?白鹤的书信中也曾提及当日小腰的留言,话语间似同这位王妃也有所关联,只是这东海茫茫,到哪里去寻千年前人的踪迹。时间,在此时似乎成了纠结的重点。于小安只觉现在的她如果唱那首《一千年以后》定是声情并茂,压倒超女。
“丁兄,你方才曾言,令师说那书房留待有缘之人进入,何谓有缘?”于小安正发着愁,听见清的问题,也好奇的向丁丁看去。
丁丁沉吟片刻后,道:“各位既是阿弥的朋友,也不算是外人,本来这虽算不得什么秘密,却有些匪夷所思,故不曾对他人提及过。师傅曾言,此有缘人该是两人,信物为一块玉佩,一块大多数人看不见,只有修炼之人才可得见的玉佩。最最奇特的是,此玉佩世上唯有此二人才能拿起。”
“什么?”于小安和杜问越同时跳了起来。
“是不是这个,你看看是不是这个。”杜问越忙不迭地自怀里掏出了那块让他和于小安相遇之初,丑态百出的玉佩,连声追问。
“难道,真是有这样奇怪的玉佩么?”丁丁既惊奇又有些尴尬,看着杜问越高举的手道,“我未曾修炼过,是看不见的,不如各位先随我到师傅的书房,那里有师傅留给我的暂借仙灵之气的符咒。”
小心翼翼地避过熏黑的外门和半焦的桌椅,于小安仔细打量着这间书房。幸好它名为书房,书倒并不多,家具的间隔也比较开,所以虽然着了火,却发现得早、扑得快,损失也不大,只是那原本挂着满墙的字画倒是烧得七七八八了。就着仅剩的一些残幅,依稀能看出皆是那位王妃的画像。于小安站在一幅残画前,呆呆看着,出了神。这幅画挂在最里面,周围也没有其他画像,所以保存得最为完整。
于小安一直知道,即使是同一个外貌,换了不同的灵魂,予人的感觉也是大为不同的。比如仟就气质高洁,坚毅决断;待得换成杜了,看来就多了几分柔弱婉转,惹人爱怜。只看先前那副残画,于小安就觉得王妃的气质与前二人全然不同,却不知异处何在。待得细观这副画,方觉这王妃眉宇间颇多英气,飒爽之姿不让须眉。
看来,那末代尺王也是见多了后宫的莺莺燕燕,突然换了个款,就趋之若骛了。不然就是潜意识里有同性恋倾向。于小安偷笑着腹诽。
“果然是这块玉佩。”丁丁使用了符咒后,借几丝灵气入眼,看见了杜问越自进屋起就一直高擎手中的玉佩,惊叹道。
“那现在该怎样?”杜问越迫不及待地追问。
“各位请稍等。”丁丁说着,郑重地捧出一只木匣子,恭敬地指着中间的凹槽,“将玉佩置于其上即可。”
杜问越小心翼翼地将玉佩对着凹槽轻放而下。那凹处该是为了玉佩特意准备的,甫一放下,就听得“咔”的一声,立刻严丝合缝地嵌入缝中,似与木匣子本为一体。众人屏息等待,突然一阵光芒自匣中射出,众人皆向光线的方向看去。一片光影模糊后,居然在面前出现了一个长须老者的人像。
“哇,立体投影!”于小安赞叹道,好象看科幻片哦。
“音容宛在?”清不确定的自言。
“怎么是他?”杜问越疑惑地自语。
“师傅!”又见师傅,丁丁忍不住热泪盈眶。
“啊,吓死我了。”小甜甜被猛然出现的人影一吓,正悄悄拍着胸口压惊。
一时间,屋内同时响起了五个人的声音,嘈杂无比。正混乱时,只见那人像捋着胡子,微微笑道:“看来,徒儿终是等到了有缘之人。为师也可安然离去了。”
丁丁闻言,泪意更甚。
那老者顿了顿,又道:“想来,杜问越你已找到了需寻之人。至于于小安姑娘,你的心事我也知晓。自别庄出海向东,有一处小岛,岛上是王妃同小腰遗留给你的传送阵,由那阵法,便可回去你原来的地方……”
什么?
之后那老者的影像又说了些什么,于小安完全不晓,她的脑中只反复回荡着那句“由那阵法,便可回去你原来的地方”。
回家?真的是回家?自己居然可以回家了?日思夜想、千盼万望的心愿,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的归途,就这么突如其来地摆在了面前,于小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胸中充斥着不知是喜悦还是惊慌的情绪,她四顾着,亟欲找人确认,刚才的好消息不是自己的幻听。
“小鱼,恭喜你啊。”突然,背后传来一个久违的声音。
瞬间,于小安仿佛被闪电击中般动弹不得。
一夜缠绵
那声音虽然轻,听在于小安耳里却是擂鼓般的响,那是她日思夜想,萦绕梦境的嗓音啊。一时间,似乎所有血液都冲到了脑部,心跳得如此剧烈,以致于她不得不伸手按住胸膛,以免下一刻心脏破体而出。“噗嗵……噗嗵……”的巨响声中,于小安僵硬着却满怀希翼地转过身。
夕阳下,那个人正优雅的缓缓行来,海风吹起他的衣角,带来阵阵冬日榆梅气息,如此熟悉,似早已在心中回味百遍。
那瞬间,天地都似乎失却了颜色,只有那比星辰更亮的眼睛,比太阳更耀目的笑容。凝望着那渐行渐近的人影,于小安轻轻吐出了这些时日来,一直萦绕心底的名字--“姬非影”。
“别哭,小鱼,乖啊……”直到姬非影站在她面前,伸出手指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湿润,于小安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泪留满面。痴痴地望着眼前的人影,描摹着他的轮廓,她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犹在梦中。
“姬非影”
“恩”
“非影”
“是”
“小影子”
“我在”
……
不确定的一次又一次唤着心底里早已念得烂熟的名字,见姬非影一遍又一遍的应答,耐心、细致,触感犹温。她方才有些真实感,眼前的他并不是自己的幻觉,不是思念过度而臆想出来的幻影。
眼泪,终于放心的大滴大滴滚落。原来,只有在爱人的面前,才会如此软弱。
心疼的将于小安轻轻揽入怀中,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温柔厮磨着,姬非影低声道:“我在这里,就在这里,在你面前。”
话音才落,于小安已抬起头,狠狠地将姬非影的脑袋勾下,对着他的唇使劲地咬了下去。
两片灼热互相撞击着,啃噬着,带着久别的热情与想念,合着无尽滚落的泪水。虽然流到嘴里的是苦涩,流入心底的却是异样的甜蜜。
良久,两人才气息不稳地分开。将于小安抱坐在怀里,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姬非影意犹未尽地轻啄着她的脸庞,将泪痕一点一点的吻去。
“小影子……”靠着姬非影,于小安软软地唤着。
“什么?小鱼。”
“没,就是想叫叫你,看你在不在。”
闻言,姬非影有些心酸地答道:“我在的,一直在的。”
“骗人。那天你就突然走了,把我一个人扔下,头也不回的走了。”于小安说着,想起这些时日来自己的忧虑,又有些哽咽起来。
“别哭,小鱼,乖。”姬非影赶忙解释,“那天事发突然,心境突然不稳。我只是想找个地方修炼一下,也有让玫姨通知你们,让你别担心的,你有收到传讯吧?我是打算情况一稳定就回来找你的。”
知道姬非影是为了什么才突然心境不稳的,于小安不禁有些心虚。只是想起泠山上的待遇,难免有些怨怼:“传讯是收到了,可惜说得不清不楚,我担心死了,所以才去泠山找你的。”
“什么?你来过泠山?”姬非影一惊,继而试探的问道,“那你没去我修炼的密室吧?”
“去了。”于小安赌气道,“所以,都看到了。”
自知闭关时的情形有多骇人,姬非影一时满怀歉意:“对不起,小鱼,就是怕你会被吓到,所以那日才没敢多做停留,只通知了清前去接你的。”
“是,我是吓到了,我都快被吓死了。”似乎要将前些时日的担惊受怕都发泄出来,于小安使劲地发着脾气。
见于小安的嘴扁了起来,又有落泪的趋势,姬非影吓得赶紧连声哄慰:“对不起,小鱼,对不起。”
摆足了架势,见姬非影被自己吓得够呛,于小安才正色道:“小影子,不管什么天道人道,那个法术你都别再修炼了好不好?一想到你那天的样子,我,我,我就……”
怕她念头一直在这件事上转不出来,姬非影立刻忙不迭的答应:“不会再有那样的情况发生的,绝对不会了。小鱼,你放心吧。”
“即使我不在,即使我回去了?”想起那日玫姨的话语,于小安狠了狠心,板着脸丢出了这句重磅炸弹。
姬非影一滞,与她双目纠缠许久,才郑重地道:“是,即使你回去了,我也会好好的。”只有这样才能一直惦着你啊,小鱼。姬非影暗暗补充了一句。
得到了姬非影的承诺,于小安稍稍放下心来。她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十分自私。这一路行来,如果说她对这个世界完全没有干扰,那是假的。清原本一心只求天道,现在却总是黯然神伤。她并不是瞎子,什么都看不到,只是有时候故作不知而已。姬非影原本该是做他的青楼老板,游戏人间,如今这样的情深意重却又不一定能得到相同的回报。
时间已不能回头,事情也不能当作没有发生。她只能在自己回去之前,尽可能的将被自己打乱的生活安排回原处,将她的影响减到最小。这样,也许她可以走得放心些,安然点。
想到这里,她才醒悟那老者影像之后的话语,是指点她找到传送法阵的重要线索。正想向他人发问,环顾四周,却发现屋内只有自己和姬非影二人,其他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在你前面哭得高兴的时候,他们已经先走了。”一段时间未见,姬非影对于小安的了解并未减退,一见她的表情,即知道她在想什么。“地图在那个木匣子里,弥已经和丁丁去准备船只了。明日一早,即可出发。海岛离这里不远,很容易找到。”
“你来那么晚,怎么什么都知道?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人类。”于小安扮了一个鬼脸,以掩饰自己听到好消息太兴奋,以致把关键事宜漏了的尴尬。
怎料姬非影好整以暇地指了指被于小安咬破的嘴唇,悠悠道:“我只知道,他们要是晚点走,就能看见小鱼的非人类举止了。”
“我是鲨鱼,鲨鱼,所以今天上映Shark Tale。”于小安一下扑到姬非影身上,没头没脑地一口啃了下去。
看着有些焦黑的书房,又看了看咬着自己肩头不放,并做出凶狠状的于小安,姬非影长笑一声,将她拦腰掠起:“走吧,鲨鱼的话,应该去海里比较好。”
日已西沉,海面上暗金色的光芒正闪耀着,一点一点慢慢褪去,海水的颜色已逐渐变深。微风袭过,带来一丝凉意,虽然知道不是身处梦境,于小安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安,姬非影将于小安搂得更紧,握起她的手,运起了功法。
于小安只觉一丝暖意由掌心传来,瞬间游遍全身。对于姬非影的细心与体贴,她只有满心的感动。只是总有些放不下心,遂关切的问道:“你这次能来,是不是法力有所回复了?”
“是,恢复了至少一半,也算因祸得福。”
看着姬非影笑嘻嘻的模样,于小安问出了自生病醒来后就一直缠绕心头的问题:“那天是不是你到我梦里来,带我出去的?”
“你这个小笨蛋,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仙灵之身的人一旦生起病来,比常人要严重百倍,因为凡间草药对我们无效。你还那么轻易就放弃,看不出半点求生的欲望,难道你忘了自己要回家了么?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照顾自己的,清也是,不好好看着你。如果不是我收到影鱼珠的示警,当时修炼又正好告一段落……”姬非影说着,埋怨的低下头,“你说,该怎么补偿我受惊的脆弱心灵。”
于小安自知理亏,如果她看到木雕般的姬非影有十分的心痛,那看着自己放弃生路的他,心疼更甚自己的十倍。当下讨好地望着姬非影,柔声道:“小影子,别生气,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才……”
看着于小安难得流露的娇媚之态,姬非影不禁楞住了。痴怔地盯着她半晌,看着那乌黑灵动的双眸,似流露着无限的依恋,心中对她爱极,于是任凭自己本能,将轻柔的吻,一个又一个落在她的脸上,最后印上那香甜的双唇。
口齿纠缠间,那沁人的芬芳使他沉醉,那柔软的触感,引动他心底最深的柔情。这样的相依相偎,仿佛陈酿,恍若迷药,使他宁愿闭目缠绵到天荒地老,沉沦不醒。因为明日一早,这灵活的小鱼便会由海岛回到自己的家乡,从此以后天各一方,再无相见之日。
一时间,心脏仿佛被狠狠撕扯着,那痛彻心扉的感觉,让他直想叫嚣,想请求她留下。
只是这个念头一晃便过去了,这是心爱的她一直以来的期望,眼看要实现了,自己怎么忍心亲手去掐灭。只要,她还能灵活的摇头摆尾,恣意绚烂地活着,灿烂着,在哪里,对自己来说都是一样的吧。即使见不到,只要知道,便可以了。
于小安闭着眼,只觉这个吻带着前所未有的渴望,忘却将来,没有过往,仿佛生命最初的呐喊,似乎走到世界的尽头,末日的最后一秒,都不能忘怀的深情。为什么?要这样深切却又如此的绝望?带着灵魂深处的震撼,她忍不住呻吟着全身心的投入,迫不及待与之一起燃烧。没有两难,没有选择,没有明天,也没有回家,只有现在,这一刻,这一秒,是真实的存在。
火烫在游移,自脖颈处渐渐往下。于小安脑中一片迷蒙,心随意动,触手之处是姬非影结实平滑的胸膛,是有力却紊乱的心跳。那滚烫的肌肤,纠缠着两人呼吸,温度似在逐节攀升。空气里都是暧昧,还有那熟悉的榆梅香气,浓郁的充塞胸臆。她轻颤地贴近,近乎贪婪地嗅闻,那肌理分明的胸膛,月色下因为薄汗而反射着妖艳的光泽,一切似乎都在诱惑着她,她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
一声抽气声,自上方传来。更多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下,她轻轻扭动身体,向那热源贴近。虽然已无法用理智去思考,却隐隐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没有瑟缩,反而有丝期待。
只是姬非影的动作似乎突然停了下来,她轻喘着靠在他的胸口,半天却迟迟没有等到任何动作。不解地睁开眼,看向他:“怎么了?”
“什么鬼东西?”姬非影瞪着她,挫败地问。
于小安奇怪地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审视自己。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登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来这让姬非影束手无策的正是清在灵云山时给她的衣服,是清苦思冥想了几日防止她被人OOXX的成品。自从被小肚皮的大哥掳去后,她痛定思痛,一直贴身穿着,没想到今日居然发挥了护卫作用。
一时间,旖旎气氛全无,只有于小安毫无形象的笑声,响彻海湾。
“稀奇古怪。”姬非影嘀咕着。平静呼吸后,手指灵活地替于小安整齐外衣,又将她被弄乱的发丝理顺,方才一把抱起她,向前行去。@
“去哪?”柔顺地靠着他,于小安轻声问道。
“还记不记得河口镇那晚?”
见姬非影嘴角不自觉上翘,流露出的温柔笑意,于小安心中暖洋洋的,点了点头,道:“记得,那天有人骗我说他只喜欢男人,占了我一晚上便宜。”
“呃……那个,就不必再提了。”姬非影神色不变地略过了这个敏感话题,笑道,“那天答应过要带着你绕城一周的,今日虽没有城墙,这海边,倒风景更佳。不若就今日完成那个承诺吧。”
于小安的思绪不由回到那一夜,自己为了让姬非影破费,胡吃海喝,结果撑住了,他抱着自己散步,自己还得寸进尺的宣布:“女王殿下今天大人大量,体谅你了,不过利息还是要算的,下次就补一个城的外圈吧。”没想到,这一时的戏言,他居然记在心里。
抬眼看向姬非影,只见那满满的笑意里都是对自己的关切与宠爱,如果不是与他那么接近,若不是那个依恋不舍的吻,她几乎真的忽略了他极力隐藏的惆怅与伤痛。一阵心酸袭来,于小安忍不住咽声道:“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回去了……”
“所以啊,你要趁着还没回去,对我好一点,这样以后我也可以有更多的美好回忆啊。不要每次想起你都是凶巴巴或恶狠狠的样子。”
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微笑着说出这样绝望的话。于小安眼眶发红,将脸深深埋入姬非影怀中。一句“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差点冲口而出,却又生生咽了回去。让他和自己去现代做什么,做孤魂野鬼么?白鹤不愿让仟做的事,自己又何其忍心?那个世界,自己身体再好,也不过几十年的寿命,等自己走了之后,他该怎么办?一个魂魄在那样的陌生而恶劣的环境独自生存……只用想的,于小安就觉得心痛万分。况且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不愿离开现代的家人和朋友,又怎能苛求别人放弃自己门派的责任呢?
如果,这是最后一晚,那就如姬非影所愿,给他留下一个真实的自己吧。
“小影子,我还没跟你说过我的事吧。我家有很多人,到我这一代,一共有八个男孩子,却只有我一个是女孩子。”
“怪不得,你性格果然不太女子。”姬非影打趣道。
“我这是叫可爱,好不好。”于小安不依地捏了姬非影一下,继续道,“我和七堂哥还有九堂弟的年纪差不多,所以从小一起玩到大……”
“哈哈,你果然顽皮。”
“恩,你七堂哥有你这个妹妹,很值得同情。”
清冷的月光下,海风扑面,浪花轻轻拍打着岸边。于小安眉飞色舞地叙述着过往,姬非影聆听着,或笑或感慨,凝神近乎贪婪地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悄悄将她所有的表情与动作铭记下来,悉数收藏于心。
月头逐渐东近,两人窃窃私语间,又渐渐走回先前的海湾。此处靠近入海口,四周并无遮蔽,崖高山峭,正月朗星稀,疾风更甚。却有一人,白衣飘飘,劲风鼓动他的袍角,双袖翻飞,似乎随时便会乘风归去。如此仙人之姿,不是清是谁?
“……月,……可……,断绝……”风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
“他在说什么?”于小安小声问。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姬非影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答道。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反复咀嚼着这两句,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于小安心中翻腾。那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的忧伤,此时赤裸地摊在她的面前,竟是如此震撼。遥望着那如月的身影,她不觉有些痴了。
“去吧。”将于小安轻轻放落与地,姬非影替她理了理衣角与发丝,轻声道。
于小安愕然抬头,望着他:“小影子,你……”
“很快就天亮了,你走之前,总要告个别的。”
“可是,我……”
“嘘……”轻啄了下她的唇,阻止了于小安进一步的话语,姬非影温言道,“乖,别想太多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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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留抉择
迎着海风,默默举步前行,看着那皎如月光的背影,于小安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许久,才轻声唤道:“清”
清闻声转了过来,看着欲言又止的于小安,微微笑道:“安,今日便可归家,终算是得偿所愿了。”
是啊,得偿所愿。只是这四个字该是多年夙愿终于实现,满怀欣喜的吧,为什么自己却只觉苦涩与酸楚?于小安沉默着,不知该如何接口。
天空慢慢变暗,夜幕愈发的深沉了,月光似乎被厚厚的云层遮蔽,只有一颗星子分外明亮耀眼。
“清,我和小影子那个时候去云雾山,仑还设了一个有问题的传送阵,现在还在吗?”仰望着漆黑的夜空,于小安问道。
“那个啊,原先并不知晓,所以没有留意呢,是在比较隐蔽的地方吧。”
“是啊,仑设置阵法的本领不到家,人却很好,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才说到这里,于小安突然住了口,暗暗埋怨自己,为什么总是将话题扯到回家一事上。
“呵,我想仑师祖并不在意这个,安,你不必放在心上。”看出于小安的窘迫,清一语双关的道。
“是么?”于小安呐呐,似在问清,又象在自问。
两人又俱都缄默了下来。
“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连对话都变得如此困难了呢?”于小安想着,心中没来由的一阵难过。她不知道怎样该如何说话,才能既不伤害清,又不令人产生过多希望。斟酌再三的结果,居然是相对无言。
殊不知,清也是同样想着:“还是自己太过奢求了吧?连普通朋友都如此勉强。”心中苦笑着,他怔怔看着远方,默然不语。
遥远的海平面,隐隐吐出一丝暗芒,乌黑的云朵渐渐染上一层金边,光线愈来愈强,天际云霞的色泽逐渐斑斓起来。凝神细望,能发现太阳微露了侧脸,天空的色彩由浅紫到橙黄及至殷红的变幻着。
“清,都说看流星许愿很灵,那对着初升的太阳许下愿望,是不是更容易实现?”遥望那水天一片的红,于小安精神一振,对着海平面大声喊到:“我希望,大家都能幸福快乐。”
蓦然,那一轮鲜艳欲滴的朝阳仿佛挣脱了地心引力,倏地跳了出来。那光芒是如此耀目,于小安忍不住闭上了眼,脑海中却依然烙印着刚才那幅惊心动魄的画面。
“我希望,能与你一起,多看一天日出。”
耳边似乎有人在低喃,于小安惊得睁开了眼,回头一看,清依然在三步之外,目光悠远,正看着天际出神。“刚才那句,是自己的错觉吧?”于小安心道。顺着清的视线望去,东方已是红日稳稳高坐,居然错过了那最后的一瞬,她有些微憾。只是人生没有十全十美,要得到一些,总要放弃一些,这是这些时日来,她最大的感悟。
大海是如此辽阔,天空是如此高远,相比之下,人是这样渺小却又善于自扰。看着白色的鸥鸟低空盘旋,呼吸着清新的海风,于小安只觉胸臆一松,使劲挥了挥手,她决心将所有烦恼都抛到脑后。
做了几个早操动作,似乎浑身有着说不出的活力,在这新的一天她算不算已脱胎换骨?于是回过头神清气爽道:“走,清,出发去海岛前,我们去附近的市集大吃一顿吧,算是给我饯行。”话一出口,立觉不对,昨天才下定决心,要将被自己打乱的他们的生活恢复原样,怎么看了一个日出,听一句幻听,就昏了头,说出了这样的话呢?不是应该直接道别分手的吗?
“好,我们走。”不容于小安说出反悔的话,清已轻揽上她的腰,足不点地的向市集飘掠而去。看着清在阳光下清亮的眼神,还有那温柔的微笑,于小安那句“我是开玩笑的”怎样都说不出口。
罢了罢了,正如姬非影那句笑中带痛的话语,更多的相处对他们来说,是多了可回味的记忆,但是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她畏首畏尾,逃避感情,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如今马上就要回去了,那就让她做回自私自利的于小安吧,不去考虑该选择谁,不去分析对两人到底是感情还是感动,也不去衡量他们在自己心中孰轻孰重。既然现在和清在一起,就开开心心的度过这个清晨,只要知道自己喜欢和他在一起,就可以了,管他到底亲人还是情人。
柔顺地靠在清的身上,闻着他那清幽如冰的味道,于小安抛开了积压在心上多时的大石,一时心中畅快无比,笑声随之传扬开来:“清,再快点,就好象真的鸟在空中飞一样。”
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变化,见于小安一改前几日的颓唐,双目顾盼灵动,说不出的光彩照人,清的笑意更柔,轻声道:“好,飞更高更快。”
说话间,将她小心翼翼地搂近自己,清手指轻弹,灵诀挥出,自远处聚集轻风几缕,借着气流,他足尖微点,便趁势而起。两人御风而行,看着身边脚下的景物快速变动,依偎着相视一笑,俱觉心中说不出的快慰。
借着风势,两人很快便达到了一个城镇。
渝湟镇因为临近东海,水运发达,往来商贩同船只络绎不绝。日出不多久,小小的城镇已热闹起来。码头边装货、卸货的苦力,与船东讨价的客商,准备出海捕鱼的渔民,加上空气里流淌着的海腥味同鱼腥气,交织出一副热气腾腾市井百相,也许粗鄙,但却真实。
怕走散了,两人的手交握着,于小安随着清一同穿梭在热闹的码头和熙攘的人群间。看着身边那如玉的容颜,似乎不再那样不食人间烟火,于小安不知是喜是忧。下一刻,她暗暗呸了自己一口,不是说好什么都不去想么?何必又自寻烦恼。
下意识的紧了紧右手,清略有所感的侧过头来,对着她柔和一笑,将她握得更紧了。
来到渝湟镇最热闹的市集,沿街的商家与摊贩,早早的就支起了旗幅,摆出了桌椅,正卖力吆喝着。
“鸡子筒饼了啊,新鲜的现煎的咧……”看着眼前卷成筒状的粉皮卷,鼓鼓的身子似乎暗示着里面有不少好料,于小安立刻口水三尺:“老板,给我来两份。”
“包米果,包米果,上好大米做的包米果哦……”才刚和清一人解决了一份鸡子筒饼,于小安的注意力又被这类似春卷的东西吸引了过去:“这个,我也要两份。”
“‘扁食燕皮汤’,不错不错,刚好补充点水分。”才吃上几口,就听见边上另一个摊贩的叫卖,于小安迫不及待地掏钱:“老板,来两……”话音未落,既被清打断了:“店家,一碗汤,多谢。”
“安,前面还有很多,慢慢来。吃太多会难受的。”接过老板递来的扁食燕皮汤,放到于小安面前,清劝说道。
“好吧,那我们就分而食之吧。”于小安大方地将汤碗推到两人中间,“诺,一人一把汤匙,记住,不许往汤匙里吐口水。”
“咳咳……”清一口汤未喝,先被呛了个半死。
“这孩子,怎么这样啊,不让你往汤匙里吐口水,你怎么就一副直接往汤碗里吐的样子捏?”于小安边使劲敲打着清的背,边摇头叹息,“一碗汤嘛,你想喝就拿去好了,我好歹也算你的代理师傅,又不会跟你抢。”
“安。”清突然直起身子,正色道,“你可以再拍用力点。”
“好的好的……”于小安假装糊涂,手下拍得砰砰响,“来,丫头我难得伺候人,今天给少爷好好解解咳。”
突然,她双手虚捧,作大惊失色状,“哎呀,少爷,你的肺。”接着假意对着手中查看一番,才无奈地摇着头,“我不想吃夫妻肺片,一大清早的,太挑战胃口了。”
……
整条市集逛完,装了一肚子的点心和汤水,于小安才满意地擦了擦嘴,拍着清的肩,大力表扬他:“小同志,表现不错嘛,挺能吃的嘛,这些可比在灵云门里喝空气强多了吧,这么多年,看把你馋的,一大半的东西都被你解决了。”
“是啊,味道都还不错。”清笑答道。
“这样啊……”心知清为何会将剩下的食物都吃完,于小安却坏心的道,“那我们再回去重新吃一圈吧。”
“呃……”清呆了一呆,却最终点了点头,“好。”
这下轮到于小安发呆了。为什么?一个个都要对自己那么好?万般迁就、千种柔情,即使她如何犹豫不决,即使如何被伤害都不说一句重话。姬非影回来后对庆丰新年晚上的事,没有提过半句,更不会因为知晓自己对他的情意而强留她下来。而清,为了不增加她的心理负担,一直隐忍着不发一言,只是那样的默默守护,不论自己是不是戏言,都不曾说过半个“不”字。
“不要,可不可以,请你们都不要这样对我。尽可能的冷淡些,漠视些,我才能走得更坦然,更没有牵挂啊。”将脸埋进手里,于小安心中呐喊着。(小浅:我PIA,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要是哪个对你稍微冷淡点,包准读者大人们统统喊,虐他,虐他,倒霉的还不是为了情节愁白头的我)
“安,别……”清有些手足无措,想了半天,终于俯下身摸着于小安的脑袋,安慰道,“如果你心疼钱,那还是我来付帐好了。”
……
于小安猛然抬起头:“看不出来,清你还很有本山大叔的潜质嘛。”
“什么?”
于小安笑了起来,正想解释何谓赵本山大叔,却见清神色一肃,右手已拈出一个灵诀。这个诀法,于小安已经很熟悉了,每次见到都是这些修炼之人在互相传讯,好象手机的应答键一样。
果然,只一会工夫,清就收了灵诀,道:“船只已经准备妥当,弥师弟让我们回去了。”
“这样啊,那走吧。”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异常的快。收起一丝怅然,两人慢慢向偏僻之处行去,预备施诀回赶。
只是回去的路上,两人的速度比来时慢了许多,却没有人再提起可以借风而行,清和于小安都不约而同地回避着这个问题,只挑些轻松的话题来讲:比如于小安初到灵云门,由于不习惯这里的环境而搞出的乌龙事件;又或者去南楚路上,杜问越的一些糗事。
然而,再远的路也有抵达终点的时刻,眼看着东海别庄已遥遥在望,虽然清依然微笑着,看起来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连叮嘱于小安一些注意事项,都语调平稳得一如她初次下山。只是那不经意的一抬眼,却泄露了他的心伤,那样的痛苦渐盛,于小安甚至能感到他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清,不要……”于小安只觉心头如遭重击,骤然抱着了清,低喃着。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不要是什么?是希望清不要再难过,还是不要让她走得如此艰难?有或许,两者都有吧。
“安……”清紧紧拥住了于小安,语音破碎而艰涩,充满着内心深处的无奈与渴望。这是第一次,他不再那样谨守规则,第一次,他没有再极力掩饰自己。这个拥抱是如此深切,如此用力,仿佛要将所有的情感在这一瞬传达出去。
“我知道,我都知道。”于小安拼命忍住泪,只敢在心里疯狂点着头,作着答。说出口的却是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话语,“清,我们就在这里道别吧。我走了以后,不要想我哦,一定要继续你修天道那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啊。”
“是啊,安,你已经实现自己的目标了,我也会努力的。”清渐渐松开了于小安,忆起云雾山月夜下两人的对话,点头微笑着。“安,你要一路保重啊。”
站在两步的距离之外,于小安朝清做了个完美的挥手动作:“我会的,清,再见。”
步入庄内,大家都聚集在大厅,等候出发,看见于小安进来,既喜且忧。喜的是她的心愿终于达成,忧的是,今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船只已经准备妥当,小安我们边走边说吧,现在风向合适,无须借助法术,正好启程。”丁丁是同于小安认识时间最短的,因此他的发言也是最理智、最合时机的。
“走吧。”众人闻言,纷纷向码头走去。
海风裂裂,船帆甫一扯起,即被吹得涨鼓鼓的,收起了锚,丁丁的船离开港口,向大海驶去。
坐在船头,迎着清冽的海风,于小安和姬非影都没有说话。这是两人最后的相处了,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静静的执手相依,看着前方浪花被船头剖开,向两边翻卷又重新合拢,偶尔有飞溅而起的水滴打在脸上,仿佛透明的泪,一触即散。
靠在姬非影胸前,于小安心头一片澄净,没有多余的念头,只是看着自己在向海岛进发、进发。
“到了。”当脚下踏上坚实的土地,耳边传来姬非影的声音,看着前方那老者影象口中的山洞,于小安才真实的感到,家,就在不远处向她招手。
“那个,小影子,你别进去了,好不好?”低下头,于小安嗫嚅,手指不安的绞动着。她不忍心让姬非影眼睁睁看着自己消失在他面前,现在至少还能留下一个真实的背影,而不是虚幻的泡沫。
“好的,小鱼,我就在这里看你进去。”解救下被于小安虐待的双手,姬非影轻轻放在唇边吻了一下,一如两人初见之时,笑容明朗,灿若朝阳。
“那,我走了,你,多保重。”强自按捺内心的恋恋不舍,于小安后退几步,转身向山洞行去。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完全不理身后杜问越的大呼小叫,将其他人甩得远远的。她不敢回头,她怕一回头,就再也没有继续前行的勇气。
离山洞越近,她心中纠结的小人争斗得就越厉害,那留下来的呐喊愈来愈强,拖延着她的步伐,撕扯着她的心脏,叫嚣着让她回去,回到洞口,将这里永远封闭起来。只是,她怎么可以扔下那个世界?那里有抚养自己十九年的父母和亲情,有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与好友,她怎么可以不要他们,让他们承受失去的痛苦?
如果一定要有人承担分别的伤痛,那就选择离开后伤害比较少的一边吧,至少,离开这里,只是三个人的痛苦而已。虽然,那是以无尽岁月中,刻骨铭心的思念为代价的。姬非影也是了解她的吧,所以,他才可以那样笑着,目送自己离开。
于小安一路跌撞着前行,忍住内心越来越强烈的撕裂感,她不敢停下脚步,她怕自己会痛哭失声,会不顾一切的跑回姬非影的身边。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至透过模糊的泪眼,看清前方那五彩的光芒,是传送阵所特有的光华,她知道,自己再也回不了头了。
这一去,就什么都结束了吧。
这是结局?
“叮……”睡意朦胧中,于小安被一阵尖锐声响吵醒,睁开眼睛,呆了足足一分钟,她才醒悟过来,那耳边持续不断鸣叫着的,是自己的闹钟。
“自己的闹钟?”于小安蓦地跳了起来,双手撑在床上,触感是如此的柔软,她仔细查看着,果然是那张小七打赌输给自己的水床。茫然地抬起头,环顾四周:银灰的落地灯,白色的CD架占满了整面蓝色对墙,床头挂着小九的手绘全家福,米色的电脑桌上,液晶显示屏还隐隐发着光芒……到处都是自己熟悉的摆设。难道自己,真的回来了?一时间,她脑中一片空白。@
“臭小八,快起来了,还赖床啊。”屋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是傻瓜小七,“今天你生日,三哥他们提你的礼物去了。”
“生日?礼物?”于小安条件反射地看了下日历,果然,今天是自己19岁生日啊。那在自己脑海深处的将近一年的过往是什么?是虚幻的梦境么,还是自己的臆想?只是那些情感是如此深刻,那些人的面貌是如此真实,仿佛自己只要闭上眼,就能听到那深情的呼唤,似乎再次睁开眼,就还能看到那样真切的笑意……
当然,这些,都过去了,无论是哪种幻境,都是自己亲手选择了放弃,让他们从身边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没有理会傻瓜小七在外面震天响的喊声,于小安将脑袋埋进枕头,堵住即将出口的喊叫。被子散发着翻晒过后阳光的味道,就如同那个人一样;指尖触到冰冷的床架,在空调的作用下发着凉意,却似乎还比不过另一个温度。
想到这些,于小安的内心就隐隐作痛,胃部似被人突然打了一拳般,向外冒着酸。她在床上缩成一团,无声却疯狂呼喊着心里想念的那个名字。突然,一阵凉意自颈间传来,是什么?她疑惑着伸手过去一摸,却整个人呆住了。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眶温热,下一刻,已有水珠一滴一滴打在柔软的床面上,又沿着布料的纹路向四周化了开去。只一会工夫,枕头已经湿成一片。
为什么,这颗珠子会随着自己一起过来?为什么,要提醒着自己,那一切都不是梦,是真实的过往?为什么,她的记忆要该死的好,将所有细节都丝毫不差刻在脑中,烙在心底?
“小,小八……”耳边传来傻瓜七的声音,只是充满了不确定,“小八,你在哭?怎么了?谁有这个本事啊……”
话音未落,却见于小安哭得越发凄惨,身后又传来另一把惊奇却略带愤怒的声音:“小七,你怎么长不大啊,今天什么日子你知不知道?居然把小安气成这样。”
“三哥,我,我没有……我……”傻瓜小七百口莫辩。
“于芾哥哥。”见到了这位温文的堂哥,不免让于小安想起了清,眼泪落得更凶了,干脆扑到他的怀里,嚎啕起来。
“小安,等下我一定好好收拾小七。你最乖了,不要哭了哦。”替于小安擦着眼泪,于芾哄着她,“来,我们擦擦脸,一起去看你的生日礼物,好不好?”
梳洗完毕后,于小安终于止了泪:“礼物是mini cooper吧。”
“噫?小安果然最聪明了,走吧,去看看。”于芾说着,将于小安拖出了房间。
顺从地跟着三堂哥向屋外走去,只是,如果她没记错,这个礼物应该是吃完晚饭后,才正式见到的,怎么现在时间似乎出现了偏差?
门前台阶下,一台金色的车子正散发着诱人的光芒,柔和流畅的线条似乎在呼唤着主人的登临。只是,吸引于小安目光的,却是车前靠着的一个人。那人身着白色的亚麻衬衫,袖口微挽,露出坚实的手臂,米色的休闲中裤配上蓝白条纹的帆布鞋,整个人看着干净利落,又闲适惬意,如果不是那柔软微乱的短发和现代都会的气质,她简直要以为清换了装束站在自己面前。
那人见屋内有人走出,便对着于小安的方向一笑。刹那间,天地为之失色,于小安呆呆地注视着那个人,一时间心跳仿佛停止,如此追魂夺魄的笑容,在她的记忆中,只有一人才有。只是,为什么这样的笑容会出现在现在的面容上?二合一咖啡?
“小安,这个是我的同事。今天正好在车行碰上,听说我家小寿星过生日,就跟来凑热闹了。”三堂哥笑着介绍的道。
“早就听说过你了,于家的小宝贝。”那人笑嘻嘻地伸出手,“我叫秦荧,很高兴认识你。”
秦荧,秦荧,于小安暗暗咀嚼着这两个字,到底是清还是影?还是其实两者都不是?她心中泫然,却见秦荧继续笑着说道:“一直听于芾说起你,说得我都似乎认识你很多年了一样。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果然象于芾说的一样乖巧可爱,我是叫你‘小于’呢还是叫你‘安’好呢……”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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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代桃僵
“姐姐……”
“小安……”
耳边传来小甜甜和弥的声音,于小安强打起精神,转身望去,却见这兄妹二人和丁丁都站在十丈开外,正焦急的喊着自己。
“怎么了?”于小安心下大奇,一头雾水地走了过去,却发现他们似被一座无形透明的墙所隔离,无论怎样都无法前进一步。
“真是见鬼了。”于小安伸出手去,却很容易就捉住了小甜甜的衣袖,完全没有障碍,她又好奇地在两边走来走去,却一直畅通无阻。正奇怪间,杜问越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一见到于小安,就大声埋怨起来:“小安安,你个没良心的,越叫你就跑越快,你赶投胎啊。”
“是啊,跟投胎也差不多了。”于小安苦笑着答道。
“那走,投胎去吧,都楞在这里做什么?”看着挤成一堆的四人,杜问越奇怪的问,“等我来揭幕剪彩吗?”
弥后退了一步,双手抱胸,淡淡道:“你请。”
“哦”杜问越不知弥是为了看他的笑话,傻傻的走了过去。
“小心。”小甜甜不忍心的喊了一声,生怕杜问越撞个鼻青脸肿。只是出乎众人意料的事发生了,杜问越就同于小安一样,毫无阻隔地施施然走了过去。
站在传送阵旁,杜问越回过头,再次奇怪的问:“你们干什么?怎么还不过来?”
“看来,师傅所说的有缘人,自是有他的道理。”沉默片刻,丁丁有些恍然。
“他们都过不来,只有我们两个能到这里。”于小安简单解释了一下,又想了想,才道,“我估计,这和只有我们才能拿起你的那块玉佩是同样的缘故。”
“说起这个,小安安,丁丁的师傅,就是给我玉佩,指点我去找你的那位高人啊。”杜问越说着,掏出了玉佩,就着传送阵的光芒,又端详了下这件奇特的东西。突然,眼前一阵光影闪动,杜问越眼尖地发现,是传送阵的光芒透过玉佩,反射到边上一个小玉匣子上所引起的。
“咦?这是什么?”杜问越蹲下去,拣起了玉匣子,仔细查看着。
匣子入手生温,不用仔细对比,他立即知道和自己手中的玉佩是同一块母石开采出来的。同丁丁在书房内捧出的木匣子一下样,这个玉匣子的顶部也留了一个凹槽。熟门熟路的将玉佩放置在上头,只听“咯”的一记声响,盖子自动打开了。的
就着微弱的光线,依稀可见里面有一卷布帛,杜问越将布帛取了出来,只见束口处写着五个清晰的大字:于小安亲启。
“小安安,是给你的信。”杜问越说着,将布帛递了过去。
“我的?”于小安的吃惊不亚于杜问越。解开缠口的封带,靠近传送阵最亮的地方,于小安打开布帛,仔细看了起来。
只是信中第一句话,就将她噎了个半死:“凶巴巴的婆娘,你来啦。”
母牛的,这谁啊是?迅速将视线调至页尾,于小安不吃惊的发现署名是“小腰”二字,在那张牙舞爪的签名旁边,还画了一只白色的狐狸,看起来表情狡黠而嘲讽。于小安强压下怒火,深呼吸了几下,这个女人,跟自己从来就不对盘,要是被她气到了,还不知她会乐成什么样子呢!
敛神凝气,于小安继续看了下去。
“那天我出手救仟之前,你答应过我一个条件,没忘吧?当然了,你这个女人最善狡辩,要是找出什么理由来反悔,我也是一点不奇怪的。所以你要是当那句承诺是戏言,就不要看下去了。再见!”
什么啊?这只死狐狸说的是什么奇怪的话啊?如果她提的要求不过分的话,自己怎么可能做那言而无信之人?看看这句话,就知道小腰也明白她提的是非分之求,完全超出了别人可能答应的范畴,所以,信后面才会有这么一句:“如果你还打算兑现承诺,就拆开玉匣子的夹层看一看吧。不过,你拆开后就容不得不答应了。”看看,看看,这个语气,完全是打闷包卖东西,还不给售后退换啊。
不过,于小安不得不承认自己犯贱,正因为小腰这样的说法,反而勾起了她的好奇心。看还是不看?几乎没有挣扎,于小安就拿起玉匣子,将底部夹层挑了开来,寻到了一张薄如蝉翼的布帛。
刚刚展开这封信,第一段话,又将她气得头顶冒烟:“哈哈,我就知道你这个凶女人会忍不住的,好奇心过剩,又是一大缺点。好在,这夹在你那罄竹难书的缺点里,也可以忽略不计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是建立在这个薄弱理由上的诚信,也总比完全没信誉要好,既然你还是打算兑现承诺的,那你还算有那么一点点可取之处,姬非影也不算全部瞎掉,我的退让也就不算完全没有价值了。”
呸呸呸!什么她的退让??她不退让,姬非影也不会选她好不好!!于小安没好气地连吐三下漕,恨不得这个死狐狸立刻出现在眼前,让自己好好回敬一番。只是这也只能想想而已,天晓得现在这只狐狸现在到底是升妖道了还是死翘了?无奈之下,她只得按住怒气,继续看了下去。
“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许回去,除非姬非影主动甩了你这个凶婆娘。不过我看他修炼过头,把脑袋都修傻了,估计一时半会是清醒不了,看不穿你的狰狞面目的。所以,你还是留在这里继续折磨他,让他在无尽的岁月里悔恨当初没有挑选我这个集世间的美貌、善良、温柔于一身的绝世好女人吧。”
恶!不行了,于小安觉得自己迫切需要呼吸点新鲜空气,否则一定会忍不住吐出来的,这小腰,简直气死芙蓉,逼死菊花啊。
只见那信又继续写道:“正因为我是如此善解人意又如此温柔体贴,所以,我还替你想了个善后的好办法。虽然,我个人觉得你那个世界的家人其实应该放鞭炮来庆祝你失踪,才比较符合人情,不过,这世上傻子那么多,保不准你们家统统都是。所以,如果你实在不舍得那边的家人丢了你这个女儿,你可以找人替你回去,反正皮囊还是同一副,换个纯良点的魂魄,对他们来说,算是件天大的喜事,对我,也是功德一件。至于那个替你回去的人选,我就不多说了,如果你到现在还想不到的话,那只能送你去祸害那个世界的人了。”
“啊!”一把拖过身边鬼头鬼脑张望的杜问越,于小安大喝一声:“借我发泄一下。”便抓起他的手狠狠咬了下去。这个死狐狸,在信里对她极尽讽刺、打击、挖苦之能事,偏偏自己还只挨打不能还手,这种的感觉,实在要人命了。
“啊,小安安,做什么,做什么啊?”杜问越疼得直甩手,大呼小叫着原地蹦达。他不明白了,不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给于小安留信的,至于被这么惩罚吗?况且他还什么都没看到呢!
磨了半天牙,于小安终于心满意足地松了口。刚才憋的一肚子气,现在似乎跑掉不少,她慢悠悠地转过头,对一头雾水的杜问越笑着问道:“小肚皮,现在你还想不想变女人啊?”
“什么意思?”杜问越警惕地看着于小安,觉得她的笑容怎么看都不怀好意,似乎又设好了什么圈套正等自己钻。鉴于以往的经验,于小安每次这么一笑,他都不会有好下场,时间长了,他已学会习惯性剥开这种看似简单的问题外表,直接揣测于小安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嘿嘿,别想太多了,我只是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而已。如果你已经不想了呢,就当我没问。如果你还想的话……”于小安采用了前一刻还被自己讨厌的小腰的做法,反其道而行之,吊足胃口却又不将话说实。
杜问越斟酌了半天,终于还是不敌内心的诱惑,老实地点着头,道:“想的,我一直想的。”
“那好,现在就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于小安指着传送阵,严肃道,“就在那里,你可以替我回去。”
“什么?”杜问越差点跳了起来,惊诧万分,“你不走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于小安努力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等待回家的机会吧,怎么临了突然变卦了?
“恩。”于小安点着头,心中对小腰充满了感激之情。虽然这个死狐狸留的信是难看了点,说的话是难听了点,却解决了一直压在自己心头的大石。这是一个近乎三全其美的方法:自己可以留下来;小肚皮可以实现做女人的心愿;而那个世界的亲人,则没有失去她,因为有小肚皮去代替自己,虽然是换了一个灵魂,不再是他们精心呵护长大的小八了。所以说这是在自己无法一分为二的前提下,近乎完美的分配方案。
她深知杜问越此一去,即将面临很多问题,环境的、心态的、甚至人文的,况且他在这里还有家人,所以于小安也不知道这个远行,对杜问越是不是公平。
“怎样?你到底去不去?我本来长得也很漂亮哦,而且只有十九岁。”于小安诱惑着,心里又偷偷补充了个条件:如果两边不存在时间差,这个传送阵又不象仑设置的那样有问题的话。“而且,我们家也不穷,你过去不会吃苦,家里又只有一个女孩子,绝对象宝贝一样……”
说到后来,于小安都觉得自己头上快长出狼外婆的耳朵了。又拍着胸脯答应了替杜问越照顾他的父母家人,杜问越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这个家伙,一直心心念念要做女人,机会送到面前却还扭捏作态。”于小安腹诽着,嘴上却一刻不停地给杜问越补着课,交代现代社会的一些基本常识,免得他过去之后,糟蹋了她于小安的一世英明。虽然失忆可以作为借口,可是很多事情,还是事先打好预防针比较好。免得他将牙膏当点心吃了,或者被插头电着了,弄坏了身体,心疼的还是自己的家人,毕竟,要小肚皮代自己回去,是去报恩,不是去报复的。
其实关于这点,于小安倒是错怪杜问越了,他想做女人,想了那么多年,却一直没有看到实现的可能性,眼看自己将至而立之年,怕终究承受不了失望,便将那念头慢慢压在心底,不敢再轻易翻晒出来。
只是今天,给于小安送行的这一天,好消息突如其来的摆在了面前,他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如同被虐待惯的人,偶尔给他好脸,他还真吃不消。况且,就于小安一贯的斑斑劣迹来看,也让杜问越不敢轻易放下希望,就怕于小安邪恶成性,想这个世界能有多一个人惦着她,所以临走前还不忘来场恶作剧。而自己,就是那牺牲的贡品。所以他左思右想,仍然战战兢兢在信任与怀疑间徘徊。
好在那么多年,杜问越多少还是培养出了点眼力劲,渐渐也看出了于小安不是在糊弄他。再三确认后,他终于放下心来,将于小安的叮嘱一一记在心里,毕竟,他也不想一过去,就被她的家人当怪物给找法师收了。
关于杜问越的家人,其实并不是件麻烦事。早在于小安回两千年前,杜问越就想明白了,既然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娶妻,就不该给父亲太多的期望。因此拜托了泠山某位看起来外表最老的前辈,同自己一起回家,禀告父亲说是在外寻得仙人,以后要一心求道,怕不能传宗接代了。他的父亲虽然有些心伤,却也欣喜自己的儿子有更好的前途,便放了行。
这几年,他回去探望之时,显示出修炼也确实小有成就,他的父亲就更欣慰了。
不过此时他看于小安如此自告奋勇要求承担照看自己家人的责任,也不好拂了她的意,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我PIA,小肚皮也被教坏了,明明心里乐得不行,就等着人自投罗网来的)
细细的将一些日常琐事都讲述清楚,确保杜问越都明白了,于小安才恋恋地抱了抱他:“小肚皮,我的家人就托付给你了,还有,你自己也要保重啊。”
“放心吧,小安安,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保证让他们忘记你原先留下可怕阴影,融化于我杜问越的柔情似水中。”
“乒”,于小安没好气地敲了下杜问越的脑袋,恶狠狠地道:“你个笨蛋,现在开始你就不叫‘杜问越’了,你就是我,你就是‘于小安’,记住了没?”
“知道了,知道了……”杜问越委屈的揉着脑袋,向传送阵走去,口中轻声叨叨着,“你家人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太多坏事才会生了你,后来又积了大德,才迎了我过去。”
按照那老者留下的方法,两人合力将传送阵打开,那五彩的光芒顿时如霓虹般闪耀起来。
“小安安……”杜问越突然扭头,正色问,“你确认不回去了吗?留在这里的话,那两位,你打算怎么办呢?”
于小安略为苦恼的看着杜问越,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若有所思了片刻,方才道,“我只知道,留下来,虽然还是要面对两个人之间的抉择,却比这一去终是两两相忘要好。”
“这样啊,也对。”杜问越点了点头,安慰的拍了拍于小安,“小安安,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是支持你的。”
“恩,谢谢你,小肚皮,你果然不愧是我最好的姐妹。”
两人使劲拥抱了对方一下,站在传送阵前看着那光芒越来越盛,都全神贯注起来。波光流转间,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个世界的于小安正开着车,高兴地飞弛在高架上。
“完蛋了。”于小安心中暗暗叫苦,杜问越是肯定不会开车的,这样让他穿过去,死人的概率太高了。正急得转圈,却见画面中的车速明显慢了下来,前方的车流也越来越拥堵,照她的经验,似乎是有交通意外发生了。
20码的速度应该是没有危险的了,于小安对着杜问越抱歉的笑了笑:“虽然可能不是最适当的机会,可是一会可能就没更好的良机了,记得一到了那里就踩右脚,一定要是右脚啊!”
“知道了,小安安,再见。”杜问越脸色肃穆地朝着阵法中央冲去,才刚在阵内站定,五彩的光晕瞬间即将他罩住,然后他的躯体一震,软软的倒了下去。
于小安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中间的画面,却见那个自己先是一呆,然后所有动作都僵滞了。她只觉心都拎到半空高,幸好,两秒种后那个自己突然拼命挥动起双手来,看着那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却又冲着画面嫣然一笑,比了个刚教的OK手势,于小安才终于松了口气,果然是平安着陆了。
下一秒,却见那个自己拼命跺了下脚,于小安惊恐的大叫一声:“不!”
还未等她冲上前去看个仔细,画面已陡然一黑,仿佛被拔了插头的电视机,影象全无。环顾四周,连传送阵的光芒都已全部消失,整个山洞漆黑一片。
天哪,于小安忍不住蹲地上,以手抚额,她都不知道杜问越原来是左右不分的,这下好了,用油门替代刹车,连失忆的借口都不用找了。没想到那辆车子到手后,第一个需要被考验的,就是救生设备。
于小安划了个十字,又暗念一声阿米豆腐,现在只好希望神明保佑,小肚皮不要一过去就半残了。
陡生变化
下定决心,替杜问越暗暗祝福,于小安迈着轻快的步伐,向洞外走去。
“回去、回去……”全身的血液都脉动着这样的节奏,她满心愉悦,抑制不住脸上越来越深的笑意,脚步越来越快,向着心中那深切的渴望跑去。
“你不回家了?”身边是谁在询问?弥还是丁丁?没关系,于小安边跑边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是,不回去了。”
“不会后悔么?”
“后悔?不知道呢。不过现在,无论如何,我要为自己努力一把。”她依然笑着,步履匆忙。
“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什么了?于小安直觉这句话似乎包含了很多意思,只是还未等她想明白,一阵香甜的气息突然传入鼻间。只一嗅,她就觉得视线朦胧,反应迟缓起来,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暗。
“姐姐!”“弥你……”耳边传来凌乱的脚步和惊呼,只是都明显压低了声音。怎么了?于小安止不住心慌,习惯性地伸出手去寻找支撑物,只觉得身子突然一轻,似乎整个人已腾空而起。她惊慌地握紧拳头,口中却无力呼唤,混乱中只依稀听到有人在轻叹:“我也要为自己努力一把。”努力?谁要努力?努力什么?未等她问出口,黑暗便占据了她的整个意识。
昏沉中,于小安似乎又回到那个噩梦,只是这次,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无法撑开眼皮,只感觉整个人在不停的摇晃,朦胧中,她无法看清自己是否又回到了海上。突然右手微动,似有什么东西要从中抽离,于小安直觉加重了手下的力道。她不知道自己握住的是什么,只知道那应该是与清醒的世界相关联的,所以,在这个黑暗的地方,她不想放开,不要留她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别,别走……”使出浑身的力气,她发出了轻如蚊蚋的低喃。
“好,不走,你放心,再睡会。”低沉的声音听来并不陌生,语速缓慢,带着习惯性的距离与疏远,只是此时说话之人似乎心情颇好,听来语调高扬,微带暖意。
“弥?”依然睁不开眼,于小安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含糊的询问。
“恩,是我。”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于小安终于放松了脑中一直紧绷的弦,还好还好,不是被什么奇怪的大哥掳了去,她想着,任由睡意再次笼罩。
之后她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难得睁开眼,脑袋也一直昏昏沉沉的,往往说不了几句话,便又睡着了。迷朦中,似乎总有人在她耳边低声细语,说的是什么,她听不清,只是那人似乎有说不出的哀愁与无奈。鼻间一直萦绕着那股香甜的气息,似麝非麝、似兰非兰,却又好闻得紧。渐渐的,昏睡似乎也不是件那么可怕的事了。
这一日,于小安自睡梦中醒来,自我感觉与前些日子略有不同,似乎已好了很多,虽然身体依旧乏力,脑袋却不再重逾千斤。一时对于自己没怎么费力就看清的四周,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她最惊奇的还是自己怎么突然又生病了。
看了看窗外,似乎天色还早,房内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微微直起上半身,她打量着四周,屋子很大,薄纱移屏隔出两个进出,内堂布置得极简洁,房内并未燃香,空气中飘散着紫檀木家具所特有的淡雅气味。靠窗的博古架随意摆放着几个物件,虽然她对于古董不甚在行,却也能看出价值不菲。
这是哪里?于小安疑惑地将屋子一再打量,难道又是弥认识的什么有灵药的朋友的宅子?更多问题涌上心头,弥是直接将自己带来的?他有没有通知姬非影和清?他们知不知道自己没回原来的世界?他们在哪里?正想着,房门被打开了,一阵轻柔的风穿过回廊吹了进来。
“弥。”欣喜地望着那个挺拔的身影,于小安将心头的问题一古脑问了出来。
弥却不发一言地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搭上了于小安的脉,好一会,他才点点头:“不错,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了。”
虽然弥的脸色不太好看,可是想知道答案的迫切心理依然占了上风,于小安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再问了一遍:“弥,你回答我啊,姬非影和清现在在哪里?”
“他们一个回了泠山,一个回了灵云。”弥放下于小安的手,替她重新盖上被子,淡淡道。
“什么?不可能!”于小安直觉的反驳,他们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生病了,还会安然回去各自的门派?除非……“弥,你不会没有告诉他们我的情况吧?”于小安弱弱地问道。
“你的情况?你的什么情况?”弥直视着于小安,一针见血的道,“你的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的情况么?”
呃……基本上这种情况大家心照不宣就可以了,何必说出来呢?于小安灰溜溜地缩进被子,面朝床内,脸上有些发热。
“唉……”是谁在叹气?难道是弥?于小安有一丝心惊,他为什么叹得如此的忧伤与黯然?只听得弥在背后缓缓说道:“你先在这里安心住一阵,等想通了,再去寻他们也不迟,总好过当着他们的面挑来拣去的。”
“什么挑来拣去?说得自己好象在菜场买菜一样!”于小安心中忿忿,总觉得这桩事透着怪异。只是弥的话也不无道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先是姬非影受创回山,接着是自己寻人未果生了场大病,才好些就知道了回家的方法忙着告别。一连串的事件,让她一直没有时间停下来好好思考一下,逃避或听之任之都不是好办法,这桩事总要有个了结,无限制地拖延下去对谁都不公平。现在,也许是个机会,让她好好考虑一下了。只是……
“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看着若有所思的于小安,弥提议。
“不去了,谢谢你。”于小安摇头婉拒了弥的好意。刚醒来时,她就尝试着在房内走动,只是似乎之前躺着的时间过长,手足发软,她暂时还没有足够的体力去散步。如果面前之人换成姬非影,她一定二话不说就撒娇的让他抱着自己出去透气了。弥的话,她不敢麻烦。
不过睡了那么久,她也着实有些发闷,于是问道:“小甜甜呢?”
“坐在屋子里傻想,是想不出结果的。”弥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弯下腰将于小安一把抱了起来,向屋外走去。
“啊!做什么?弥。”于小安吃了一惊,她又不是变成货物,别人想搬就搬的。最最主要的,她和弥的关系似乎没有那么亲密吧?!“含蓄,含蓄,男女授受不亲。”于小安直接以超大音量来表达自己的诧异。
“哦,含蓄?”弥挑起了眉,似笑非笑,“姬非影似乎认识你没几天就抱着你一晚上吧,而且之后你们的行为算授受不亲么?”
“呃,这个……”话不是这么说滴,理不是这么论滴,她当时不是年幼无知被人以同性恋为名给忽悠了嘛,再说了,这个和弥现在的行为又有什么关系?“弥,你的逻辑很怪异。如果认为那个行为是错的话,那你就不应该学习。”于小安作义正严辞状。
“没有学习,只是做自己应该做的。”弥不为所动,直接将于小安抱到园子里,让她在已铺好软垫的亭子里坐下,才放开了手。
好吧,随便了,于小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反正和家里的堂哥堂弟从小玩到大,她已经对男人的怀抱免疫了,弥都不介意,自己大惊小怪些什么?况且她手软脚软,有人好好服侍,她自是乐得偷懒。至于弥那带刺的话语,就当耳边风好了。
将自己安顿得舒舒服服的,于小安终于定下心来仔细打量这个园子。看得出此间的主人是用了心在打理的,廊台阁楼设置精巧,自己所在的亭子三面临湖,平座挑出水面,犹如水榭,湖水碧绿清透,仿佛上好的翡翠。岸边便植树木,犹如屏风,其后有山如幅,苍健郁葱,微风拂面,带来些微桂花的香气。
“这地方很不错,弥,看来十年里你认识不少朋友,很有钱途啊。”
见弥只瞧着自己,但笑不语,于小安心中微讶,开始自省是不是说错什么话,否则这个酷男怎么老对自己露出诡异的嘴角弧度呢?反省了半天,非但没有得出任何结论,反而弥见她一直鬼头鬼脑地偷窥自己,笑得益发开怀,居然露出了六颗牙齿。
算了,琢磨半天未果,于小安果断地放弃了这一无聊行为,“日三省吾身”果然比较适合圣人,她的行为只会引发“小安一思考,小弥就发笑”的反效果。将目光重新投入湖光山色中,想起逛苏州园林时的偶见,她突然诗兴大发:“爽借清风明借月,动观流水静观山。”
不小心瞥见弥一脸兴味的样子,于小安得意洋洋道:“怎么样?看不出我还是个天才吧?!”今天也让她体会下千年文化累积的优越感。
弥指了指天空,淡淡道:“现在还没有月亮。”
看着日正高晒,于小安有些汗颜,却兀自犟头倔脑:“想象力啊,大哥,你太没想象力了。”
弥站了起来,抬头看了看太阳:“将它想象成月亮?很难!”继而又摇了摇头,道,“况且这也不是你作的吧?”
“不是又怎样?”别的穿越女主哪个不是拿来主义,随便“举头望明月”的就迷倒了一大片,怎么偏偏她运道差,遇到个知根知底的又直言不讳的?这才借用了一句对联,就被人拆穿了?!于小安立刻恼羞成怒,“至少证明我记性很好!!!”
……
“那,好吧,记性很好的小安,不如再吟诗几首,助兴如何?”为了弥补刚才的失言,弥提议道。
“助兴?助什么兴?没人没菜没酒没音乐,不高兴!”于小安想都没想,立刻拒绝。她能背出的诗词仅限那些口水词,和这里的风景相呼应的实在没几首,扬长避短她还是明白的。
不料弥嘴角微微一勾,双手合掌轻拍几下,一个黑色的人影立刻出现在他身边,只见他低首同那人耳语几声,那人立刻消失在园子另一头。于小安好奇起来:“弥,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弥却依然淡笑不语。于小安忿忿地扯着垫子,切,惜字如金了不起啊。
约莫盏茶工夫,小径尽头出现了一队玄衣小婢,手中或捧着小菜,或托着美酒,还有托盘里放着盏碗器皿的,正袅娜行来。领头的两位年龄略长,眉清目秀,将诸人盘中物件在亭内桌几上一一摆放后,又引着众人齐施一礼,方才默不作声的退下。
于小安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时没回过神来。刚才整套流程,这些人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包括陈设碗碟之时,让她以为不小心穿到卓别林的影片里。
“小安。”
啊?于小安目光呆滞地转动着脑袋看向说话之人。什么?她以眼神询问,刚才默片看得她一时忘却了语言功能。
“口水。”弥好笑的提醒。
啊!于小安赶紧托了托下巴,她一定是太吃惊了,连基本吞咽功能都忘记了。
“这个,这些,都是干吗的?”于小安手指僵硬地指指桌子,又比了比向外走的那队人,终于忍不住发问。
顺着于小安的手势,弥看了看桌子,答道:“酒和菜。”睇了眼婢女消失的方向,又道,“她们,可以奏乐,如果你需要的话。”说着,他替于小安布着菜,又倒了杯葡萄酒般的液体到水晶杯中,递了过去,“你身体才好,不宜喝酒,这个是新鲜的葡萄汁,应该不错,尝尝看。”
搞什么嘛,枉顾左右而言它,明明知道她问的不是这个。“你这样使用别人家里的仆从,不太好吧。”于小安不无担心的道。
“没什么不好的。”弥不以为然,“这个你不用操心,不如发挥下你的好记性。”
救命啊,这个家伙怎么还惦着这茬呢?难道自己真的要助兴?于小安苦恼地抓着脑袋。
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杯子,虽然不是葡萄酒,却也色泽稠密,颜若琥珀,她细细喝了口,只觉入口蜜甜,回味悠长。亭子内暖风融融,蒸得果味四溢,扑鼻香意。此情此景不由触动了她的灵感,于是开口吟道:“暖风吹得游人醉。”
“还不错。”弥点了点头,如实评价,“只是现在已是深秋,亭子里有地暖才会感觉风不那么凉。”给于小安盛了小半碗粥,又问道:“后半句呢?”
后半句,后半句,于小安靠着软垫,喝了口黑米粥,但觉暖意自四肢百骸透了出来,舒服得很,当即脱口道:“我昏昏欲睡。”
……
“哈……咳……恩……”
看着笑得脱了型的弥,于小安强按怒火,使劲地敲了敲桌子:“形象,形象啊大哥,请保持你的酷man造型好不好?这个样子比小肚皮还不如!”
“对不起。”弥转过身,极力抑制自己肩膀的耸动幅度,深呼吸几下,终于平心静气地回过头来。见于小安黑着脸,心下有些歉疚,毕竟嘲笑别人确实不太道德,尤其还是在自己的强烈要求下,于小安才献的丑。搜肠刮肚了半天,他终于正色道,“至少非常压韵。”
“屁咧!”这个安慰简直就是在当面揍她,于小安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粗话,怎么那么多年,这个家伙还是没学会说好话呢?喝完了碗里的粥,她怒喝一声:“起喀,回房了!”
同于小安认识时间一长,所有人都会习惯性的忽略她时不时冒出奇怪词语,只拣听得懂的去听。这五个字,“回房”弥是明白的,于是乖乖抱起她,将她送回房内。
赌气地半靠在床上,于小安将头扭东扭西,就是不去看弥。弥见她不说话,却也不着急,自顾坐在窗边榻上,寻了本书翻看了起来。@
于小安见状,怒气更甚,清咳几声,见弥的视线自书本移开,便仰天对着空气道:“我要休息了。”
“又要睡?”弥微诧,“你似乎才醒了不到一个时辰?”
于小安一肚子的怨气:“你管我!我就喜欢闭着眼思考人生、思考未来!”
“好,那你慢慢思考。”弥说着,也不去看她,继续埋头书本。
“那你还不跪安?”于小安坏心的问道。
……
弥抬头看向她,表情平静:“这里是我房间,你让我去哪里?”
“什么你房间?我为什么要在你房间?这么大个庄子,难道只有一间房?”于小安觉得自己简直到了外星球,遭遇了沟通困难。虽然她不在乎所谓的名声,可也不是这么随便糟蹋的。
放下手中的书本,弥以尽量简洁的语句解释:“你睡着的时候一直抓着我,不让我走,所以只好将你带到我的房间。”
什么抓着不让走?于小安努力搜索着记忆,依稀仿佛似乎好象有这么档子事,顿时觉得面子大失:“啊!你不知道昏迷的人是没有理智的吗?跟我讲什么道理啊!”为什么弄了半天,错误都在自己身上?她开始有些抓狂了。
“小安。”弥站起来前走了几步,在床边站定,困惑地看着于小安,“你在发什么脾气?”
“不知道啊啊!!”于小安尖叫几声,只觉胸中烦闷不堪,“小甜甜呢?”她迫切需要找个姐妹淘聊一聊。
“不如打坐一下,灵云的基础法门对平和心境很有效。”
“你为什么老是不肯回答我的问题,小甜甜呢?”于小安益发暴躁。
“她有事,暂时不在,过几天会来看你的。”弥弯下腰,替于小安搭了搭脉。
用另一只手使劲拽着弥的袖子,于小安借力前倾,不移不饶地追问:“她有什么事?去哪里了?”
“她有自己的事,去有些远的地方了。”
弥的这个回答等于没有回答,于小安泄气地靠了回去,闭目打坐,不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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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庄内
见于小安专注打坐,估计她短时间内不会收工,弥放轻脚步出得房间,在门口轻捻了一个响指,于小安曾经在亭榭见到的黑衣人立刻悄没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边。
“看紧点。”弥边走边压低声音吩咐。
“是。”那黑衣人双手抱拳施了一礼,身形即隐没于房屋之后。
出得庄子,弥手指略动,一片黑雾闪动后,他出现在城南的一座宅子里。宅子后院,一名绝色少女正心不在焉地翻着书,焦急的翘首以盼。一见到弥,她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书籍迎了上去:“哥哥,小安姐姐怎样了?”
弥神色平淡的答道:“她没什么事。”
“我是问哥哥打算怎样对她?城外的‘安然庄’有禁制,你是不是把小安姐姐藏到哪里去了?”恬连声追问。
“恬,我的事情你别多管。”弥看了她一眼,沉声道。
“哥哥!”恬苦恼地皱起了眉头,扯着弥的衣袖来回晃动以加强语气,“你这样等于是变相软禁小安姐姐,对她不公平。”
“公平?哈……”弥冷笑了起来,“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想要的东西就要自己努力去争取,这个也是姬非影身体力行教会我的。”
“他不是派了教中长老替姑姑回魂了,怎么哥哥你……”
不待恬继续说下去,弥立即道:“一桩归一桩,他替姑姑施了回魂术,我自然是感激的,但是自己的幸福,我也不想放过。”
“可是哥哥,”恬依然试图说服弥,“如果这不是小安姐姐的意愿,她不开心的话,你强留她也是没用的。”
“如果现在不留住她,以后恐怕不会再有机会了。”弥神色微黯,继而又看着恬,言辞恳切,“你不用劝我了,无论如何,现在她在这里既然已成定局,我就不会轻易放弃。你是我妹妹,帮我一把,好不好?”
“哥哥……”看着眼前难得真情流露的弥,恬一时百感交集,不知如何是好。
记忆里,哥哥一直是沉默寡言,神色冷淡的,虽然他待自己极好。似乎只有一段时间,他是高兴的,甚至开朗的,那是在奉师祖之命去灵云派接小安姐姐回来之后。只是到了南楚,小安姐姐和姬大哥一起神游两千年前,哥哥和自己则回到了晏云山替姑姑招魂,一年年过去了,小安姐姐和姬大哥一直不回来,哥哥就又变回了原先的样子,只有姑姑醒来的时候他笑了好一阵。
姑姑醒来后,自己就和姑姑一起呆在晏云山,哥哥则单身在外游历。她不知道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上哥哥威严渐盛,似乎功力也突飞猛进。只是每次说到这个,姑姑和师祖都黯然神伤、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虽然哥哥不常在晏云山,却不忘记每年带她去泠山看望于小安一次。开始几年自己还小不太明白,后来慢慢长大了,又联想起前几年哥哥的转变,也就渐渐知道了他的心思。有时候哥哥会看着小安姐姐右手的镯子发半天呆。后来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瞎琢磨,也许这个镯子有什么特殊含义,也许哥哥就是通过镯子才开始喜欢上小安姐姐的。
只是看着那些年里寸不不离的清,还有一同移魂的姬非影,虽然弥是自己的哥哥,她却也知道恐怕机会渺茫,但是哥哥始终不在她面前透露一星半点心事,她也无法劝慰他。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站在传送阵前的小安姐姐会突然决定了不回家,哥哥又居然将她强掳偷藏了起来。
看着哥哥用傀儡术面不改色的对姬非影和清撒着谎,看着那两人落拓远走的背影,自己不免有些心惊,清大哥也就算了,连姬大哥这样精明的人都被骗过了,那为了这一场戏,哥哥到底蓄谋了多久?要用怎样长的时间才能准备得这样充分,将灵云的传说和事实半真半假的结合到一起,将真实的躯体和虚假的灵魂捏合到一处。
只是,哥哥毕竟是哥哥啊,那么些年来,他的苦心自己都瞧在眼里,想必丁大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和自己一样,不约而同的采取了缄默的态度。撇开哥哥使的手段不谈,如果小安姐姐也能喜欢上哥哥的话,那是两全其美的最好结局了。
想到此处,恬毅然点了点头:“好的,哥哥,你要我怎么帮你?”的
进到暂时撤了禁制的“安然庄”,正是傍晚时分,恬顺着小径,向花园行去,据说于小安正在那里散步。这个庄子是这些年来,弥一手布置的,黄花槐娇嫩欲滴,鸢尾花紫若暗夜,彩叶草色泽斑斓……各种花色次第开放,又不显杂乱,只有恬知道他花了多少心思。
此时花园中,正有一银衫女子行走于花间,螓首微垂,怡然自得,群花虽妍,却不能遮盖她的风采。若单论长相,她虽然也美,却不能算倾国倾城,只是她身上总有种说不出的活力与热情,吸引着周遭人的靠近,尤其是那双晶莹的眸子,转动间,灵光四溢,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想让那光彩只为自己闪动。
远远看着那个人影,恬思忖着,即使身为女人,自己也情不自禁想靠近她,何况其他人呢?想着,不觉加快脚步向花园走去。
“小甜甜,你来啦!”看见恬突然出现在面前,于小安立时笑了起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这几天去哪里了?可想死我了,来,给姐姐看看,是不是又漂亮了。”
看着笑意盈盈的于小安,恬心中暖洋洋的:“姐姐,我也很想你啊。”
以前于小安一直当小甜甜是个孩子,照顾她安抚她,这十年间,恬却已长成亭亭少女,两人的年龄早已相差无几了。只是前些日子,于小安事件不断,两人无法得空好好说上话,此番一见面,自是有说不完的知心话,聊不完的体己事。
不知不觉,已月牙初升了,恬想着之前她曾问过弥该如何帮他,弥只说:“也无须怎样,只要多陪陪她,让她安心多住上一阵子,就是了。”便向于小安提议两人回房秉烛夜谈。
其实,即使弥不对她说这些话,她也是会主动陪着于小安的。于小安此次没有回去,留在这里却突然换了环境,想必心中定是惶恐非常,自弥的描述中,恬能感觉到于小安的情绪极度不稳,无论哥哥是怎么想的,恬总是记得于小安对自己的好的。
“姐姐。”
“恩?”
躺在被于小安霸占的主人房的床上,恬细声问道:“关于留在这里之后,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唉……”于小安长叹一声,“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原本一直以为是很简单的事,不知道怎么就陷入现在的局面了。弥说让我趁这个机会好好想一想,我也觉得当着他们的面顾虑太多,也许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这样啊,那姐姐,撇开其他人不说,你觉得我哥哥怎么样啊?”恬试探着问,虽然姬非影和清都很不错,但私心里她还是希望于小安能和弥在一起的。
“拜托,亲爱的小甜甜,不要开这种玩笑好不好?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哥哥是不会收留我的。”于小安一直觉得弥这个人不容易靠近,虽然也曾一起同行了许久,却始终没弄明白过他的想法。“估计他正苦恼着,怎么把我这个反客为主的家伙赶走呢!”
“真可怜。”听见恬咕哝了一句,于小安奇怪的问:“可怜?谁可怜?”
“没有谁,睡吧,姐姐,很晚了。”
“哦,好的,晚安,小甜甜。”
“晚安,姐姐。”挥手遥遥拍熄了蜡烛,恬心里悄悄补充道:“哥哥真可怜,遇到小安姐姐这么迟钝的人。”
西林城的秋季总是很短,往往秋风一起,城民们就要开始准备过冬的棉袄了。于小安能自行走动的第二天,凛冽的北风就呼呼刮了起来,虽然不过是正午,天色却阴沉下来,到了傍晚,居然飘起了鹅毛大雪,这对于从小生活在南方的于小安而言,简直是新奇得不得了的事。
虽然泠山顶上四季冰雪不融,于小安只认为那是仙家地盘,理应如此,现在这个却是难得的人间气象。所以,她特意起了个大早,本想拖小甜甜一起去外面集市看看热闹,只是小甜甜修炼正好到了一个瓶颈期,需要连续坐关七天。于小安估摸着这几天自己修养得挺好,便打算一人出去逛逛。
凭借着不错的记忆,她很快走到了外院,只是之后无论往哪个方向走,最后都只能回到原地。几次下来,她醒悟到院子可能被施了阵法,只得回去向弥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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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城里不安全,还是不要出去为好。”弥一句话打消了于小安出庄的念头。她虽然孩子脾气,又喜好惹是生非,却不乏自知之明,虽然不清楚弥说的不安全指的是什么,但是自己有几两重还是知道的。
只是这几日在庄子里实在无聊,湖光山色风景虽好,却也挡不住天天看,日日瞧。她知道自己农民,燕窝喝多了,就会想念粉丝煲,她是真的很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换下环境。
唉,要是清在的话就好了,即便他心里再不赞同,也会好脾气地陪着自己乱跑的吧;当然,换成姬非影,一定会比自己更积极,说不定早就将行程都安排好,挑个安全的地方带她去看热闹了。这个家伙,从来都是花样百出的,和他在一起,就不会有时间去想其他的事情,更不会有冷场的情况发生。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他了,实在有些想他。
于小安想着,手指不自觉地抚上颈间的珠子,她不知道自己脸上已泛出甜蜜的笑容。弥在一旁看着她的表情变幻,突然问道:“你在想什么?”
“想小影子啊。”被这么冷不防的一问,于小安条件反射的答道。
弥维持着坐姿不动,将视线调至窗外,昨天夜里还下过一场小雨,屋顶积聚的雨水结成了冰,悬垂在窗棱下,看起来一挂挂的透明。“看起来,你似乎已经作出选择了。”努力了半天,他才说出一句话,只是自己的声音听着是那么遥远,就象屋外的雨水,冰冷而没有生气。
“我也不知道。”于小安苦恼地挠了挠头,看着弥站了起来,往暖盆里加了几块碳,滋滋的声音过后,屋子里似乎又暖和了些。既然今天的行程泡汤了,外面又冷得很,于小安不介意在这里和弥共同消磨一天的时间,也许是加深两人友谊的契机。
“弥。”
“什么?”弥背对着于小安站在窗口,似对屋外的风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于小安半眯着眼,懒懒问道。
弥没有作声,房内静悄悄的,偶尔有几下异响传来,是屋檐的冰柱溶化时滴在地上的水声,是碳星爆开的哔卜声。手捧着温热的茶水,靠在软和的卧榻上,于小安觉得自己的思绪也随着香炉内的袅袅青烟渐渐慢了下来。
弥没有说话,于小安也没有。本来也没指望能从别人那里得到答案,毕竟这是她的事,不会有其他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感受,所以弥的沉默也是意料中的事。
时间在悄无声息中渐渐流淌,手中的杯子渐渐凉了下来,于小安满心不甘愿地起身,准备换上一杯热茶。才睁开眼,就蓦然一惊,原来不知何时,弥已站在面前,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小心。”弥快捷地接过了差点被于小安泼翻的杯子,稳稳地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吓我一跳。”于小安惊魂未定地拍了拍心口。
见于小安半埋怨半慵懒的神情,弥心中一跳:“刚才那个问题……”
“什么?”将凉掉的茶倒在一边,于小安拿起一直放在暖炉上的水壶,慢慢将水注入杯中。
“如果是我的话,就谁都不要。”
看着杯内茶叶在沸水中翻滚,于小安心不在焉的发问:“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啊!”“小心!”两声惊呼,打破了屋内的平静。
呆呆地望着被开水烫红的手背,于小安直觉应该是疼的,只是她居然完全没有感觉,她琢磨着,也许几天前的那场病弄坏了她的神经系统,所以刚才居然出现了幻听。
看着弥用不知道哪里找来的膏药涂在她的手上,清凉的感觉一下子透了进去。还能觉得清凉,难道自己神经还没彻底坏死?“你刚才说了什么了吗?”她忍不住小心翼翼求证。
“我说我喜欢你。”见鬼了,这回她不止有幻听,还出现了幻觉。眼看着弥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轻点了几下,那红肿就消失了一半,这个她倒不吃惊,简单的治疗术而已,只是为什么在弥的手指间游弋的是丝丝黑雾?
“老天。”于小安用完好的一只手揉了揉眼睛,“看起来,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小安。”弥按住了她,制止了她的逃脱,“你没有听错,我喜欢你。”
“开什么玩笑。”于小安触电般收回手,刚才屋内洋溢的温暖此刻变成了压迫人的热意。见弥瞬间变了色的脸,她有些歉疚:“对不起哦,我收回刚才那句话,你也收回你的,好不好?”
弥维持着半蹲的姿势,身体僵硬,将手指贴在于小安的伤口上,良久,才直起身:“你可以,我不可以。”他的语调平平,犹如经过处理的电子声。
坐在软榻上,于小安已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闲适感,望着连最后一点红肿都消退了的手,她迟缓的问:“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似乎是下意识的开了口,然而即使知道答案,对她又有什么用呢?
弥站开了些,想了想:“不记得了,十年前吧。”
于小安捧着脑袋,呆滞了许久,脑中思绪万千,又好象什么都没想,最后终于轻声道:“谢谢,弥,对不起。”谢谢你那么多年的关爱,但是,对不起,恐怕我不能接受了。于小安想着。
“不想听‘对不起’这三个字。”弥的声音飘荡在屋内,空无虚弱。
她知道,她都知道,可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不知道除了这个自己还能说什么。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也许,十年前,我就该说这句话了。”冬日的阳光苍白无力,被斜挑的屋檐遮盖了大半光线,弥背靠着窗站在那里,全身似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他的神情与面容。“你都不曾尝试一下。”
对不起啊,弥,于小安心中一直一直道着歉:我已经不能再承受更多一份感情了,那太沉重。
屋子外滴答的水声渐渐密集起来,应该快近晌午了,所以冰雪的溶化速度也快些了吧。于小安脑子里转着不相关的念头,房间似乎越来越冷,气氛也越来越沉重:“那个,我先回房了,不打搅你修炼。”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个告辞的理由,她提步匆匆向屋外走去。
之后两天,于小安不敢踏出房门半步,也许不礼貌,但她只知道现在不适宜同弥碰面。
为什么?她是来逃避麻烦的,结果却惹出了更多的麻烦,自己简直就是个祸头子。烦恼着,她有些不知所措。手指习惯性地摸着颈间的珠子,心中思念愈发强烈。也许,该和姬非影联系一下,无论如何,和他见面不会比呆在这个庄子里更糟了。可是小甜甜在闭关,她该如何联系姬非影?
难道去请求弥帮忙?那太过分了。可是自己又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唉,她真没用,没了其他人的帮忙,在这个世界就如同被扔在孤岛,这个庄子就象一个完美的牢笼。她玩笑的自嘲着。
只是,牢笼??牢笼!!蓦然,一个念头出现在心头,也许、可能、或者,她是被故意困在这个庄子里的?所以才会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那么外院的那个阵法也许不是用来阻挡闲杂人员,而是为了防止自己出去的?
不!不!下一刻,她立即大声呵斥自己,停止了这种猜测,怎么可以这样?于小安使劲地摇着头,努力将那个想法扔出脑外,她愧疚万分的自责着,别人好心好意,却被自己这样误解糟蹋,她怎么对得起弥和小甜甜?
只是那个念头如同蛇蚁一般,贽伏在心头,时不时的冒出来啃噬着她,疑心象杂草般疯长。终于,于小安决定不再躲在房间里听之任之,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来阻止自己向精神分裂患者发展。
陡的站起身,她拎着裙摆,向弥的房间跑去。
决绝惨烈
根据墨菲法则:如果一件事情有变糟的可能性,那一定会向最糟的方向发展。于小安现在就亲身印证了这个定律的正确性。
站在弥房外,将他同别人的对话收于耳内,于小安止不住的一阵心凉。果然,她心中最不愿意的猜想被证实了,今天,如果不是这个负责监视自己的人前来回复,大概自己的一举一动还在弥的掌控之中吧。
只是,弥到底是太磊落还是太自负,她的身法虽然灵便,却也不至于到落地无声的地步,或许是弥没想到她做了几天的缩头乌龟却临时改了主意,才会没有设防吧。总之,是弥的一时疏忽也好,难得不查也罢,于小安这边厢已将一切听了个明白,惊得呆立当场,不知是该先回房,事后装作若无其事的试探,还是该直接一脚踹开门,当场质问弥为什么要如此待她才好。
正两难的傻站在那里,弥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于小安面前。
看见门外的于小安,那个黑影和弥都怔住了。黑衣人回头看了弥一眼,见弥的脸色难看,他立刻右手一翻,一把利刃凭空出现在手中。于小安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却发现那黑衣人并没有再看向她,而是面对着弥单膝跪下,陡然间手起刀落,他的左臂已齐肘断开,残肢飞舞在半空,半晌,啪地一声落在地面。
不!于小安伸手拼命捂住自己的嘴,那个黑影的动作是如此凌厉迅捷,快得她都来不及发出声音去制止,眨眼间一条手臂就这样离开了原本的地方。满屋静谧,只有鲜血滴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刺激着于小安的耳膜。
即使在两千年前曾经见过战场的惨烈,这样当面活生生的截肢也不是她能承受的。强忍欲吐的感觉,于小安手脚发软地转身向外跑去。
只是才跨出了一步,身后一阵冷风袭来,瞬间凝固了她的身形。
看着于小安惊恐的眼神,弥一下子楞住了,他不知道留下她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只知道,如果于小安现在踏出了这个院子,他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于是不假思索地使出了灵诀,将她定在那里。
“你先下去。”对着那个面不改色,仿佛地上的断臂不是他的黑影,弥吩咐着,“让人把这里收拾干净。”说着,弥灵诀轻拍,将于小安带回了她的房间。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在不停的簌簌发抖,弥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将于小安放在榻上,解开了束缚咒。下一刻,于小安冲到了屋角,拿起脸盆大吐特吐起来。
弥倒了些清水,绞了块干净的面巾,轻轻拍着于小安的后背,以期减轻些她的痛苦。
“不要……别……”为什么,那个人会如此决然地卸下自己的一臂,如果不是有更惨烈的惩罚等着他,他会这样对待自己吗?那更决绝的手段是什么?于小安不能想象。为什么,这些年不见,弥居然变得如此冷酷无情?或者,他一直如此的,只是自己以前不曾了解过?于小安只觉自身后弥站立的地方传来无尽的血腥气,那样强烈,直冲胸臆。她躲避着弥的触碰,将身子缩成一团,吐得更厉害了。
弥见状,只得站得远些,留了干净的水和面巾在她身旁。
良久,于小安终于顺了气,洗干净了手脸,半坐在榻上,傻傻看着软榻上的棉绸绣垫,痴怔不语。
“小安。”弥试探着前进了一步,却见于小安仿佛受惊的动物般,一下子抬头看着他,紧张而警惕,他不觉心中一阵烦躁,留她在这里,不过是想多些时间,慢慢接近她,为什么现在却适得其反?看着她那陌生的眼神中略带防备,弥焦灼的前行了一步,抓住于小安的手,恳切的道:“小安,别怕我,好么?”
“不怕。”于小安努力自弥的掌握中抽回自己的手,低着头看着挣脱时留下的红印,轻声问,“只是,你要怎么对待那个人,他残废了,是不是可以不用死了。”
“本来就不会死的,小安,你想太多了。”
如果没有看到那一幕,她或许还会相信弥的话,现在,她却更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只是嘴上还是言不由衷的答道,“这样啊,不死就好了。”比起被人监视,她更怕有人因她而丢了性命。
“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既然已经彼此心知肚明,于小安觉得把话说开了比藏着掖着要好。
见于小安态度疏离,弥不禁有些黯然:“小安,不是关你,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好,现在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但是不能接受,你可不可以放我出去了。”于小安语意冷淡,离开的迫切摆在脸上。
“不行。”弥脱口而出,被于小安知道了强留她的意图固然是意外,但现在他也只能将错就错了,至少,也要等她原谅了自己再让她走也不迟。
“是嘛?!”于小安笑了起来,“果然不是关我,只是禁我的足而已,对吧?”
见那张小脸充满讥讽,弥一阵心慌:“小安,你想出去走走,我可以陪你。只是,暂时不要离开。”
“不离开?陪我?”于小安笑得更大声了,“跟着你,我哪都不想去。给句痛快话吧,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我离开。”
弥站了起来,敛定心神,靠在窗口看着她:“不想怎样,如果你接受了我,现在就可以离开。”
“那我大概一辈子离开不了了。”于小安冷笑出声,“抱歉,我不是什么日本人,也不是那些被人关着关着,就爱上了主人的受虐狂。”
“小安。”见于小安的态度越来越冷漠,弥不觉有些受伤,焦急的出声,“我不想伤害你的,如果这个行为让你觉得难过,我道歉,好不好?”
于小安直视着弥:“道歉是世界上最无用的行为,伤害就是伤害,不会因为道了歉,就把一切抹杀。现在你放我出去,我可以当这一切都没发生。”
“不行。”弥再次断然拒绝,就这样让她走了,也许,以后自己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就猜到你不会同意。”于小安冷声道,“所以,你根本没有对姬非影和清说过我留在这里了,对不对?你说的那些让我考虑好了再去寻他们的,完全就是敷衍我的,对不对?连恬,都是你找来安抚我,让我不要有异动的,对不对?”每问一个对不对,她的语气便凌厉一分;每多说出一个疑问,她的心就凉一分。为什么,连小甜甜都要和着弥一起来骗她?一时于小安激愤莫名,忘记了眼前人不过在柱香工夫前才让一个黑衣人自断了一臂,她自软榻上站了起来,挥舞着手,句句紧逼。
“小安,你冷静点。”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坐回去,平静下情绪。
于小安一把打开弥的手:“对于连人身自由都没有的人来说,冷静完全没有半点用处;对于一个被背叛的人来说,冷静只是被用来敷衍她的武器。”顿了顿,她又继续道,“而且,你没觉得我非常冷静吗?我说的话难道有逻辑错误或原则性问题吗?”
“小安。”一贯知道于小安伶牙俐齿,只是没想到她咄咄逼人起来,让人更无招架之力。看着眼里燃烧着怒火的她,弥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抚才好,“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丢下这句话,他简直是仓皇而逃。
看着弥远去的背影,黑雾飘绕,于小安若有所思。
接下来一整天,弥都没有再出现。于小安在房内焦急地踱着步,这一天里,她试了好几条路线,都无法走出别庄,似乎整座别庄通向外界的院子,都被施了禁制,无论她怎么走,最后总是兜了个圈,又回到了内院。知道自己的功力粗浅到可以忽略不计,她便也不再浪费精力,静下心来打坐,直等着弥来找她,或者小甜甜出关。
自静坐冥想中醒过来,见弥正坐在对面,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那样的眼神她很熟悉,在姬非影那里见过很多次。果然还是自己太过迟钝了,于小安喟叹着,又或者如姬非影所说的,她其实下意识里一直在躲避着这些事情,所以即使略有所察,也立即自欺欺人的忽略了过去。会造成如今的局面,她应该也需要负些责任吧。
想起姬非影和清,看着弥这样子,她不觉有些心软,又忆起昨天所见,便收起了敌意,温言道:“弥,你修炼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弥闻言愕然,下意识摇头,却听得于小安又道:“不要撒谎,你这段时间说的谎言已经够多的了。”
这句话说的太明显,弥无奈之下,只得道:“小安,不是骗你,只是这并不算出了什么问题。”
“那你现在修的已经不是天道了吧。”于小安说着,用的却并不是问句。
弥沉吟许久,终于点头道:“是,不算天道,不过于我来讲,无差。”
“果然如此。”于小安暗叹一口气。在灵云派和清闲聊时,清曾提过,并不是所有的修炼之人最后都可修成天道的,除了失败的也有入魔者。这几日她见弥的行为处处透着诡异,且施出来的灵诀已不再是飘然若仙,而是带着几分黑煞之气,就有了几分怀疑。现在弥倒是痛快承认了,她不免有些替他着急。
“还能转回来吗?魔气会侵蚀你的心智,难道你没觉得自己已经变了吗?”
“不会。”弥摇了摇头,神色淡然,“对于未接触之人,魔道或许听来可怕,事实却并非如此,也不是你想的那么难以控制。其实魔道同天道一样,需要的都是实力。况且,如果不是这样,功力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得到提升。我,距离姬非影和清,差了有几百年。”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半开着玩笑:“况且,所谓魔道,不过是施出来的法术难看了些,其他倒也无差。”
于小安不会蠢到去问弥为什么要和姬非影、清比功法,说起来,弥也是因为自己才去会入了这个劳什子的魔道,她心里难免会自责难过:“弥,不要炼这个了好不好?想想小甜甜,她只得你一个最亲的人。还有你姑姑,才回魂没多久吧,如果她们还有你师祖知道了,该多心疼啊?”
“恬,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真心为了你好,你别怪她。”
“不会的。”那天于小安也是一时激愤,后来冷静下来想想,如果将她换成小甜甜,恐怕也是会一样的做法吧,即使对傻瓜七这样没什么兄妹之情的家伙,总也选择无条件的支持他,站在他一边的。
弥低着头,无意识地打量着手中的杯子:“师祖和姑姑,其实都知道。”
“那他们……”
“我不常在晏云山。”
什么意思?不常回山,就是为了不要听家人的唠叨?还是难得回去,就不会说他了?于小安反复琢磨着这句话,有些疑惑。
突然,弥似想起了什么,眼睛亮了亮,急切的看着于小安,问道:“小安,你是在关心我吗?”
“弥,你不明白么?我是当你朋友,小甜甜的哥哥,所以关心你是应该的。但是,你的感情,我无法回应。”不要拖泥带水,很多事情该在一开始就表明立场,这个是于小安通过这些时日的反思,得出的结论。
看着眼前有些气馁的坐回椅子的弥,于小安试图以道理去说服他:“弥,不要把我强留在这里了,好不好?放手的话,不止放的是我,也是你自己啊。回头仔细想一想,也许你喜欢的只是想象中的我,而不是真实的我。毕竟,这十年来,你在成长,我,并没有。”
“那清呢,这十年里他同我一样,没有见过你,你确认他喜欢的是现在的你?”弥抬眼看着她,不无讥讽。
“呃……”于小安被戳到了痛处,顿时语塞,喃喃道,“不一样,那不一样……”
“不一样,的确不一样。”弥霍一下站了起来,连声冷哼,“他们两个知道你走了,一个回山若无其事的继续修炼,一个拿你的替身当宝一样照顾。连你的真实下落都不在意的人,当然和我不一样。”
看着弥面无表情的蹦出那些单词,于小安一时无法消化,什么叫一个若无其事,一个拿替身当宝?
“你想看吗?那我让你看清事实。”弥说着,右手连续画出若干个圆圈,黑雾缭绕中,渐渐出现一个镜子模样的东西。
“清!”于小安轻声惊呼。首先出现在景像里的是一个白衣飘飘,翩然若仙的男子,只见他盘膝坐在竹屋内,那波澜不惊、云淡风轻的样子赫然是清。那个竹屋于小安很熟悉,在云雾山上,只有这间屋子和她的住所离得最近,是她一天要骚扰好几遍的地方。镜像中的清神色安然、平静,专注着修炼。于小安看着,微微笑道:“好啊,他能回复自己的生活,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不想笑就别笑,笑得真难看。”弥略带挖苦的声音传来,于小安选择置若罔闻,如同她忽略心底的那丝苦涩一般。清这样的反应是她一直期望的啊,可是,为什么她会感到失望?她果然是个自私的人,嘴上说得再漂亮,心底深处却总想着会有人惦记着她,思念着她,至少,也要多难过一阵子。虚伪啊虚伪,她自责着摇了摇头。
正苦笑着,镜子内的场景突然一变,出现了一个冰雪般的世界,一个无比熟悉的女子正抿嘴笑看着眼前的男子,眼中盛满了柔情。于小安难以置信地使劲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再定睛细看,没错,那个女子果然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确切的说,是和被附体的这位长得一样。
原来如此,于小安忿忿地瞪了弥一眼,终于明白了刚才他说的替身是什么意思。想必,也是弥捣的鬼吧。
镜像中的男子长身玉立,姿容华美,举手投足间气度非凡,几近天人,此时正含笑看着面前的佳人。那样熟悉的笑颜,不是姬非影是谁?只是,他为什么要对那个女子这样笑?瞬时,于小安的心仿佛被撕成几片,每一片都在嘶声喊着,不要,不要。
原来,什么希望他能好好的,希望他能重新过自己的生活,那统统是假的,骗人骗己的话。事实是,她不要姬非影再对着别人露出同样的笑容;她也不要姬非影再看着其他人,流露出那样的温暖;她更不要姬非影用对待自己的态度,去对待其他任何一个女子
屋里碳盆烧得正旺,暖意融融,她却觉得彻骨的凉意,看着镜像里的姬非影用纤长的手指剥开一粒松子,看着他将松仁放入那酷似自己的女子的嘴里,又看着他低下头对那女子耳语了几句……
……于小安伸出手盖上了自己的眼睛,她宁愿自己突然瞎了。脸上有冰凉的液体渐渐滑落。
“小安,不想看的话……”
“走开。”于小安盛怒地打断了弥未出口的话,见弥愕然地望着她,心中一阵烦躁又有些解气,她知道自己是迁怒,可是她就是迁怒了,怎么样?
移情别恋,多简单的四个字,发生在她身上,却如同世界的崩塌。虽然说是因为姬非影不够坚定,可是罪魁祸首难道不是弥?
看着弥,于小安心中怒意更盛:“你不走,我走。”说完,她发足向外狂奔。
“小安……”弥一个不查,于小安居然跑出了很远。看着那抽泣的身影,他心中疼惜,只是想着先前于小安的话,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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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鱼珠圆
屋外冰天雪地,刚从温暖的屋子里跑出的于小安却毫不在乎,再冷,也冷不过刚才的画面。如果没有投入感情,也许就会平静得多,只是现在,她怎么可能不在意?怎么做到若无其事的看待那一幕?
闭上眼,任由泪水无尽滑落,刚才的场景却不自禁地一次又一次侵入脑海。她拼命跑着,直到肺里传来炸裂感,才停了下来。撑着膝盖,她大口喘着气,不够,还不够,这样也不足以缓解心痛的感觉。她只想狠狠揪住姬非影,大声质问他,为什么看不出来,那个女人根本不是她,于小安从来不会抿嘴微笑,于小安也从来不会那样娇羞的看人!那不是她,不是于小安啊。难道只要有同样的外表,他就会接受么?难道他爱的只是这副皮囊吗?
带着冰雪的风呼呼的刮在脸上,生疼,她的感官却似完全麻木了一般,丝毫不觉,依然在风雪中奔跑着。
“够了,小安,你跟自己身体过不去,有什么意思。”身后传来弥的喝止声,于小安充耳不闻地继续前跑,想将这个声音远远甩开。讨厌,讨厌极了,现在的她,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听任何声音。
不知跑了多久多远,体力已近透支,眼前正是那风景秀丽的碧湖,冰天雪地里,湖面上覆盖着薄薄一层浮冰,白绿相间,更显苍翠。湖前有一块镂空大石,于小安却双腿打颤,眼看怎样都绕不开,她索性也不避了,顺势直直往地上一坐,靠在石上喘着。
呼吸渐渐均匀,她却身体发软,再也站不起来,斜斜的躺在雪地里,看着漫天的雪花飘舞,有几片落在她的脸上,那样轻柔,仿佛姬非影带着怜惜的吻,泪水不自禁地又从眼眶里溢了出来。手指习惯性的摸到颈间,轻捻着那圆润的珠子,“影鱼珠,影鱼珠……”喃喃念着,她忽然似被击中般,坐了起来。
这个珠子是鲜有的珍宝,河胥拍卖会时她还特意留意过,并询问了当时的解说员,世间仅此一颗。弥即使可以通过法术虚构一个自己出来,并宣布那个女子是自己回现代后另行附体而来的魂魄,却不可能将这个珠子也一并复制出来。姬非影应该知道自己回去的话,珠子是带不走的,照镜像里两人的亲密劲来看,他怎么可能没察觉除了魂魄,连身体都被掉了包?除非……
联想起那一日,姬非影在东海别庄与自己重逢曾提及,当日她陷入噩梦中正是影鱼珠示警,他才知晓情况紧急,入了幻境将自己解救了出去。如此说来,是不是代表着,这个珠子曾经被姬非影下过法术,其实是一个联系通道?
想到此处,于小安登时来了精神,二话不说,当下盘膝而坐,按照平日里修炼的法门,将意念丝丝送入影鱼珠内。
朦胧中,她进入了一个熟悉的环境,四周雾蒙蒙,空茫白色的一片,一如她当日自梦境中逃脱前的场景。
“姬非影,姬非影……”她不敢胡乱走动,只站在原地,运足意念,大声喊着。
“姬非影,我在这里……”
“小影子,我没有回去……”
喊了许久,却并没有任何反映,她不觉有些沮丧,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小影子,我很害怕,你来找我好不好?”
看着四周白雾弥漫,没有散去的迹象,于小安蹲了下去,心脏紧缩成一团:“小影子,那个人不是我,我在这里等你,你出来,好不好?”
正哭得伤心,身边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小鱼,你在哪?”
于小安高兴得跳了起来,挥舞着手臂,大声喊道:“小影子?小影子!我在这,在这里,我没回去。”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走,我的小鱼没有扔下我,对不对?”
“对,小影子,我没走,所以你也不要扔下我,好不好?”于小安站在原地,眼泪汪汪可怜的恳求着。
“不会,绝对不会。”姬非影的声音透着一丝心疼,“小鱼,你现在哪里?弥将你藏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他的庄子周围都有法术禁制,我跑不出去。但是这里现在下着雪,很大,庄子很大,有湖,还有山,有桂花树,很多很多……”于小安拼命说着,试图多提供些线索。
“小鱼,你听我说,弥现在的法术十分古怪,我和清各自在门派内寻找破解的法门,可是时间太短,暂时确认不了你的方位。你按我说的做,我们好早一点知道你的位置。”
“好的,好的,你说。”于小安一听有希望,立刻精神振奋,连连点头。
“小鱼,你听好了,须得……”
于小安正凝神细听,突然一阵头晕眼花,接着身体一轻,眼前的场景快速交替着。“不!不要!”她下意识的喊着,拼命抗拒着身体不由自主的前倾。好容易定下神来,她定睛细看,眼前却已不是那白雾幻境,而是弥冰雪纷飞的庄子。
“做什么,你做什么!”姬非影的话她才听了一小半,眼看着计划夭折,于小安大声尖叫着,质问打断她的弥。
弥却没有答话,只站在那里,冷眼地瞧着她,手中捏着那颗影鱼珠,浑身散发着比雪地更冷的凉意。
她一下子跳了起来,伸手朝珠子抓去,口中喝着:“还给我,把‘影鱼珠’还给我。”
“‘影鱼珠’,好个‘影鱼珠’,他都不在意怀里搂的到底是谁,你还心念着这颗珠子?恩?”弥的声音寒冷,冷到可以直接将水冻结起来。
“这个……”于小安不会傻到向弥去解释“影鱼珠”的作用,只好含糊答道,“这个是我的事,弥你别管。”
“现在不止是你的事,不许你在我这里,心里还想着其他男人。”
“好,我不想,你把珠子还给我。”于小安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和弥多纠缠,她只想尽快拿回珠子。
“把珠子还给你做什么?让你睹物思人?”弥见她急切的表情,脸色益发难看。
“弥。”于小安挫败地瞪着弥,即使她不想留在这里,但也不想和弥彻底翻脸,毕竟,当初是他陪着自己到处寻找回家的路,而且要不是他,恐怕自己也不会找到东海别庄,将事情圆满解决。
“不要这样好不好?弥,做朋友不好么?我和小甜甜一样,会敬你重你,当你是大哥,好不好?”于小安近乎苦口婆心的道。
“不需要。”简简单单三个字从弥的齿缝蹦出,“有恬做妹妹已经足够了。”
于小安苦恼地看着弥:“即便如此,那也未必一定要做敌人,你这样困着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我不可能这样就会突然对你生出感情的。”她心里哀号着,几乎要喊出那句“你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的经典对白了。
弥也有些困惑且恼怒地和于小安对视:“小安,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当初你对清,对姬非影,也不过是普通的朋友。”
老天,怎么说着说着话题又兜了回来,于小安突然发现自己的口才急剧退步,说服别人原来是件那么困难的事。也许,弥也是这么认为的吧。可感情的事情,如果完全是自己可以控制的,那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李莫愁也就不会自焚了。
“弥,其他问题不说了,你把珠子先还给我好不好?”既然迂回劝服战术不行,她决定采取强行突破的手段,等着被解救吧。
“对不起,小安,说过了我不想看着你通过这颗鬼珠子去惦记其他男人。”弥再次拒绝了她。
“哈--哈--哈”于小安仰天大笑三声,脾气不算太好的她终于忍不住暴走了,“修魔道很了不起哦,还可以主宰别人的思想了?”
“小安……”弥看着她,语带警告。
“我乐意想着他,惦着他,那都是我的事。”于小安已经气得口不择言,完全不去在意这样的话语会对弥是否有伤害了。“告诉你,睹物思人,那是我乐意,跟你没半点关系。”
见弥的脸色已经不是阴沉可以形容,于小安心中泛过一丝快意,昂起头挑衅地看着他,眼中充满不屈的怒火。
弥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语意冷凝的一字一句道:“睹物思人,那,如果没有物可以睹呢?”说着,他手上微微用力,“影鱼珠”在他的扬手之下,嗖一下对着碧湖飞了出去。
“别……”于小安试图阻止,却快不过弥的动作,只见那盛载着她希望的珠子噗一下,穿透薄冰,向湖底沉了下去。“不!”她大喊一声,想也不想,朝着珠子掉落的方向跳了下去。
冰雪覆盖的湖水凉彻骨髓,甫一入水,于小安就直直打着冷战,给自己使劲打着气,划动四肢,朝刚才记忆中“影鱼珠”的落水点游去。亏得那珠子并非凡物,即便在水中依然有五彩光芒隐隐闪烁,看着“影鱼珠”在前方不远处对她招着手,于小安心中大喜,拼命向前游去。只是那珠子因着地心引力也在缓缓沉没,眼看自己游泳的速度怎样都赶不上珠子的下落速度,那五彩光芒益渐微弱,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忍不住心中焦急,呼出的气也快了起来。
又向下游了几公尺,肺部憋涨的感觉越来越厉害,湖水也越来越冰,身上的衣服似乎正被冻结,阻碍了她的动作,让她逐渐迟缓起来。混乱中一口水呛入鼻中,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湖水向口鼻内涌去。不好,她心中叫糟,这样下去非要溺水不可,拼命屏住呼吸,用力向下潜。再几米,再多几米,她给自己鼓着劲,如果现在上去换气的话,也许就再也找不到“影鱼珠”了。
骤然,一个极大的力道落在身上,将她向上提去。
“放,咳咳,放开,咳,咳……”一露出水面,于小安就喘着气,挣扎着重新入水,却终究抵不住身体的本能反应,抽搐着咳嗽起来。
“你不要命了。”弥怒喝着,将于小安脸对地面抱起,拍着她的后背,帮助她将呛入的水吐出。
“放手。”湖边冷风阵阵,于小安上下牙齿打着颤,却依然不甘心地试图脱离弥的掌孔,努力向湖边倾着身子,语不成句断断续续道,“我,我,要去,找,找,咳,我的,的,珠子。”
“小安,别闹了。”见于小安冻得嘴唇发紫,整个人触手如冰,声音沙哑,这下子怕是寒气入了肺。弥又是疼惜又是恼怒,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搓着她的手脚讲着道理,“湖水太冰,你再下去,就一定连命都没了。”
不料于小安却并不理会他,只顾呆呆看着湖水,直直念着:“把,我的珠子,还,还给我……”
“好,还给你。”弥倏地站了起来,于小安一时不防,跌坐地上,看着弥满面怒意,右手微抓,阵阵黑雾凝结成形,如同一把利刃,直直插入湖水。须臾,一阵熟悉的微光闪过,那颗“影鱼龙肝石”赫然出现在黑雾凝成的刃首。
于小安欣喜的正欲伸手,不料弥手指微动,那把利刃立刻翻动起来,影鱼珠瞬间被一分为二,继而被剖成四瓣、八瓣……
“……”怔怔的看着那颗珠子越碎越小,于小安伸出手指探向空中,黑刃极其锋利,光影闪动中只有指尖的一点淡淡粉末显示片刻前,曾经有一只载着她的希望和姬非影爱意的珠子的存在。
见于小安坐在地上茫然地注视半空,脸色灰败,弥的心中掠过一丝后悔,正想出言安慰,却见她缓缓站了起来,回过头望了自己一眼。那眼神让他的心一下子凉到了极点,那样的冷漠、淡然,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不,也许比陌生人还不如,至少对陌生人都不会有那样浅淡的眼神,他虽然站在这里,却仿佛他并不存在。
“没用了。”于小安呢喃着,视线从弥身上掠过,注视着碧湖,褪下了手腕上的银丝绞骨镯,毫无留恋的,似乎连看多一眼的兴趣都欠奉,就这样直直扔了出去。
看着自己在河胥集市上买来亲手替她套上的银镯,以比珠子更快的速度沉了下去,看着扔了镯子的于小安脸色惨白,毫无生气的软软倒地,那一刻,弥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那只镯子,即将沉入无边的寒意与黑暗之中,再也看不到阳光与希望。抱着于小安,感觉到怀里那因湿冷而颤抖的娇小身躯,在昏迷中却依然抗拒着他的触碰,弥突然觉得,也许,他和她,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昏沉中,于小安只觉混身发冷,不停打着寒颤,虽然意识不清,却依稀记得自己丢了最重要的东西,她哭泣着,不停胡乱呼喊着姬非影的名字:“小影子,小影子……”只是梦里的姬非影似乎一直背对着她,无论她如何呼唤,都不肯回过头来。“小影子,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要弄丢‘影鱼珠’的,你别走,好不好?”
耳边有人在深深的叹息,伤心无奈却又深情缱绻,依稀是姬非影在南楚和自己分别前夕那样,她心中喜悦:“你说过不会扔下我的,果然没骗我。”说着,依进那个近在咫尺的胸膛,抱着他,再不肯放手。
他似乎一怔,只是立即回过神来,轻怜蜜爱地将于小安紧紧搂住,仿佛长久压抑的期翼一朝突然实现般难以置信,仔细谨慎而又小心翼翼,珍惜、怜爱、惶恐、狂喜……莫衷一是。在这个紧得发颤的怀抱里,于小安心中自责,小影子,小影子,对不起啊。这些日子来自己的迟疑和犹豫,对他到底有多大的伤害,居然让他这样的不自信?想着,便更柔顺地偎近他。
感觉那温暖坚实的双臂将她搂得密密实实的,将碧湖留在骨子里的森森凉意渐渐驱散,让她不再因为寒冷而颤抖。心满意足的躺在姬非影怀里,于小安慢慢安定下来。只是因着那份旖旎,她不肯离开,将脸贴在他的胸膛,细细辗转着,贪恋着他的温度。朦胧中,有手指在脸上游移,继而是温热的唇,她微微笑着,并不躲避,分别了那么久,现在的她不需要任何理智,小影子的热情也许是拂去这些日子的阴影的最佳理由。
她故意发出绵软的呻吟,满意地听到对方的抽气声,原本细致的吻立即变得火烫起来,由脖颈向下滑动。许是为了替她驱寒,湿漉漉的外衣早被去除,隔着薄薄的内衫,她能感觉到贴着她的那具身体温度高得吓人,手指也透过内衫向更禁秘的地方探去。
她脑中突然冒出东海外那一夜,姬非影被清送给她的这件衣服所阻挠的情景,正想提醒,却听得他因为欲望而沙哑的嗓子低低的念了句什么,这件曾经碍事的内衫已应声而落。原来是早有准备了,于小安差点笑出声,只是为了不再煞风景,强行憋住了,只低低唤了声:“小影子。”话一出口,身上的人所有动作都停滞了下来。于小安也一吓,自己的声音带着三分娇媚,三分诱惑,三分挑逗还有一分轻颤,听着柔腻无比。原来,自己还有些天赋啊,怪不得小影子都被自己惊呆了,她稍许夸奖了自己一小下,也不算太丢现代人的脸,没见过猪跑还吃过猪肉,没上过生理卫生课还看过A片呢。
正胡思乱想着,感觉身上的手指继续移动中,她已不着片缕,一阵悉娑的声响过后,一具火热的躯体覆了上来,随之而来的,是密密的吻。这次她不再犹疑,红着脸,主动迎上那会温柔的唤她名字的双唇。只是,姬非影却似乎有些迟疑,躲避着她的亲吻。于小安一下玩心大起:“让你欲迎还拒。”她低笑一声,双手挠上了对方的腰际,只是黑暗中看不清方向,一时摸得太下面,一下却又挠得太上方,短短的时间,已经将他上下其手了个遍。
于小安觉得自己脸都红得快脑溢血了,正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只听得他呆了呆后,喘息声急遽粗重,落在她身上的吻越发狂热。
于小安辗转着承受着,感觉那唇所到之地,无不掀起自己身体的狂风热浪,脑中逐渐迷糊,只剩下那游移在身上的火热。在两人即将合二为一之时,她轻轻将姬非影拉下,细喘着喊道:“小影子,吻我。”
姬非影犹疑着,却终于抵不过诱惑,对着她的唇瓣狠狠啃噬了下去。于小安急切地回吻他,她不想在这个时刻,因为疼痛的呼喊而破坏了旖旎的氛围。
只是双唇甫一相接,于小安立时打了个冷战,刚刚被挑起的欲望瞬间灰飞烟灭,她大骇着后退,试图从那火热的笼罩下逃离,口中惊呼:“你不是姬非影,你是谁?”
绝望无助
将身子尽量缩起来,于小安厉声问道:“你不是姬非影?你是弥,对不对?”
黑暗中,那人沉默了许久,最后终于叹了口气,轻恩了一下。于小安闻声心中大恨,自己的脑子是出了什么毛病了,居然连姬非影和弥都弄混了,即使刚刚醒来,神智不清,也不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看镜像觉得姬非影认错了人,便如此痛恨,那自己这样的行为,又该如何受罚?
于小安这边正胡思乱想,那头的弥向她靠近了些,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下,又轻轻唤了她一声:“小安。”
于小安陡然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身上并未着衣,又忆起弥因修习魔道有暗中视物的本领,登时面如火烧,胡乱扯过丝被盖在身上,低着头,声音细微:“你,出去。”
弥见她双颊飞红,原本白瓷般的肌肤因为刚才的吻而透出了粉色,流露出一派小女儿情态,那长长的睫毛害羞的轻颤着,更显娇怯,慌乱中盖在身上的丝被并不能完好的遮盖她的曲线,半遮半掩反愈加妩媚。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刚才她的种种旖旎姿态,顿时心跳如鼓,心中柔情激荡,情不自禁向她倾过身去。
突如其来的剧烈心跳声在静谧的空间是如此巨大,于小安想刻意忽略都不行。她不敢抬眼,虽然知道屋内漆黑一片,即使抬头她也什么都看不见。只是自己和弥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裸呈相对,这样的情形,光是用想的,就足够她尴尬的了。懊丧地挥了挥手,却听得“啪”的一下,一个清晰的拍击声传来,于小安呆了呆,如果没猜错的话,刚才那是自己不小心甩到了弥的脸颊。多年的礼貌教养使她条件反射的想开口,只是一个转念,还是将道歉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这种情形下,即使自己是真的甩他耳光也不是件过分的事情,更况这还是他自己把脸送上来让人打的。
于小安努力镇定心神,深吸了几口气,冷声道:“穿上衣服,出去。”等了半天,没听见弥有任何响动,于小安恼怒地又说了句:“快点出去,不要让我更讨厌你。”
“如果本来已经很讨厌,就无所谓更讨厌了。”弥突然答道,声音森然,不带任何情绪。话音才落,于小安只觉身上一凉,原本被她扯在手里的丝被已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具散发着冷意的身体,将她紧紧禁锢在身下,一个狂乱的吻已重重落下。
不要,于小安拼命挣扎,手足并用的躲闪着,却强不过力气大过她许多的弥。他狠狠的咬上了于小安的嘴,用力地啃噬,见她吃疼的退缩,恨恨道:“这么漂亮的嘴,不该说出那样让人心碎的话。”说着,他使劲将身子向前一送,强行进入了于小安的身体。
疼痛,无边无际的疼痛,除了身体,更多的是心疼。庆丰新年的那晚,姬非影也对她说过相似的话语,之后,她鬼使神差地喊出了清的名字,再之后,她就和一直形影不离的姬非影分了开来。是不是,每次这样的话语,都预示着,她的转折的开始。
感觉到身下人的歇斯底里的抗拒与发疯般的挣扎,弥的心中悲痛莫名,为什么?难道自己这么多年的苦恋比起姬非影和清来,会少么?难道他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就是为了被人扔到脚底踩的吗?一念及此,他更加无法控制自己,忍不住想使劲捏碎于小安,将自己强行装到她的心里。事已至此,他不会再停止,也不想停止,这是他朝思慕想,魂牵梦萦的人,他怎么可能停得下来。
身体处于强烈的愉悦中,弥仍然理智尚存,听到于小安的痛哭与哀求声,他心中一软,这是自己心爱的人啊,怎么舍得她哭泣。于是尽量放缓幅度,亲吻着她,手指在她的身上极尽温存地挑逗,试图缓解她的不适。突然,他感觉怀里的人浑身痉挛颤抖起来,大惊失色之下,正欲施法探测,冷不防却被狠狠推了把,一个楞神,于小安已趴在床沿边大口呕吐起来。
“小安……”弥不安地拍着于小安的背,想减轻些她的痛苦,却不料,手才触上她,于小安吐得更厉害了。
“滚开……”在那呕吐的间隙,听见她咬牙切齿蹦出的话语,弥如遭雷击。
将她重重扯回自己的怀抱,对上那双冒着怒火的双眼,看见她那自心底里发出的厌恶,他的心中一阵悲凉。闭上眼,他不顾一切地用力在她身上吸吮着。如果要恨,就恨吧!恨他,总好过熟视无睹。想到这里,他重新分开于小安的双腿,重重挤了进去,不顾她的痛呼,加快了冲刺的力度,这一次,他任凭自己的本能占据了上风。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于小安以为自己已经堕入了无间地狱,这样的身心折磨永不会有尽头的时候,弥的身体一震,终于停止了所有动作,伏在她的身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于小安推开他,安静的呕吐着,接着,身边的床铺动了动,弥似乎翻身走下床,她屏息等了许久,不见他有更多的动静,反手摸了下身边,果然只有她一个人了。
闭上眼,一滴冰凉的泪滑落下来,她知道,从此之后,她再也不是以前的她了。
外屋依稀有脚步声,片刻过后,弥拿着一盆水进了来,绞了干布,想替她擦拭,只是手才触上于小安的身子,她就立刻蜷缩起来,呕吐不止。弥暴怒的将布巾扔开:“来人,进来照顾下于姑娘。”
弥走出屋子,来到后堂,早有侍女将浴室清理整洁,浴池也放满了干净的热水。躺进温暖的水中,呼吸着氤氲的蒸汽,弥却仍然觉得有无边的冷意自四面八方传来。
当年的他,吃亏在法术低微,心计不够,所以眼看着于小安依赖着同宗的法力高强的清,他却始终无能为力,因为他没有能力跳出来说:“交给我,我都能解决。”之后,又半途杀出个会耍手段的姬非影,他却也只能看着这个阴险之徒一步步靠近并走入于小安的生活,甚至将她拐带出众人的视线。从此后,他知道,这世界永远没有公平竞争之说,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去获取。
所以,这十年来,他拼命修炼,也利用当日父王珍藏的密宝增加着自己在凡人间的影响力。姑姑醒了,小恬有了托付,他就更没了后顾之忧。经过这些年的经营,他有信心,现在的自己,有足够能力来保护自己的爱人。
只是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样。他原本只是想和小安好好相处,等她慢慢接受自己的啊。然而,她是如此可爱,却又是如此可恶,她可以毫不掩饰的在自己面前思念其他人,她可以对别人都念念不忘,难舍难分,唯独对自己,却是想都不想的决绝放弃,没有半点犹豫。
可是现在,他到底该怎么办?想到刚才于小安的态度,他整个人没入水中,心情颓丧不堪。
突然,弥的右手小指剧烈抖动起来,他一下自浴池里站起来,微微掐指,立刻脸色大变,随手抓起一件衣服,灵诀发动,一下刻,已出现在于小安的房内。
还未入房,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博古架上的琉璃贡碗摔在地上,其中一块碎片正捏在于小安的手里,她手心殷红,脸色惨白。弥胆战心惊地走了近去,及时接住了摇摇欲坠的娇小身躯,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触目惊心的一幕,于小安的脖颈处有一个深深的口子,鲜红的血液正不停地向外喷涌。
天,弥倒抽了一口凉气,瞬时,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不要,千万不要,弥心中疯狂喊着,一边使劲按压住于小安的伤口,看着瞬间被染红的左手,他浑身抖得根本无法施展出一个完整的灵诀。不行,他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强自镇定心神,右手不停地掐出一个又一个的灵诀。终于,他成功施出了一个诀法,看着泉涌般的出血被压制住了,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背心冷汗淋漓。
将于小安抱至床上,看着她气息奄奄的样子,弥强忍心痛,运起功法,将灵气输入到于小安体内。良久,终于感觉她的脉搏不复微弱,渐渐恢复了跳动,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松了口气,弥顿时发现自己内息空空荡荡,想是刚才输气耗费甚大,因为怕魔气对会于小安有伤害,须得先强行转换,以致于一时后继乏力。只是见于小安的呼吸不再微弱,他也有些欣喜,替她包扎好伤口,又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抵不住阵阵睡意,匆匆调息后便在她身边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于小安自黑暗中醒来,看着眼前露出喜悦之情的弥,她立即又闭上了眼睛。逃不出去,可是即使出去,也再回不了家了,她还有哪里可去?只是,这下连死都是不成的了,经此一遭,怕是再没有机会单独呆着了。原来,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就是现在的滋味,多么可笑的事情呀,于小安想着,不觉笑出声来。
“小安……”弥惊疑地唤了她一声。
小安,小安是谁?一定不是她,于小安是异世界来的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快乐的十九岁少女。那么现在躺在这里的人是谁?这个自作自受、犹疑不决、害人害己的人是谁?为什么有人会叫她小安?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怎么会叫同个名字?世上还有比这个更可乐的事吗?她想着,笑弯了腰。
“小安……”这次又是在喊谁?为什么语气听起来那么惊恐?
她正笑得开心,只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接着,便闻到了熟悉的甜香味道。要睡么?也好,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哥哥,你怎么……你太过分……我……失望……”
“恬,你……不懂……没办法……”
是谁?在她的房内争吵,那么呱噪,声量激烈。只听得“咣砀……”一声,似乎有东西砸在地上,瓷片碎裂的声音异常清脆。于小安微侧了侧身,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走开。”不要打搅她的睡眠。
声音果然如愿降低了,有纷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在外屋持续着激烈的争执。“真的很吵。”她厌恶的嘟囔着。好容易清净下来,有人走近她身边,握起她的手,语音哽咽:“小安,小安,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
什么这样那样的?于小安甩了甩被握住的手,试图将打扰她美梦的人赶走,感觉有人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小安,不想说话,没关系,就这样陪着我就好。”
不耐的翻了个身,于小安留给说话人一个背影,继续她的美梦。梦里,有鸟语花香,有家人朋友,有灵云的薄雾和泠山的飘雪,梦里的风景如画,梦里,还有他。
朦胧中,自己似乎飘了起来,只是极其不稳,东飘西荡,一直陪伴着她让她安稳的甜香味居然也不复存在,她有些焦急。有东西一直塥在她的胃部,让她非常不舒服。
“放开,难受……”她象征性的喊了一下,只是声音微弱,几不可闻。无力地耷拉下了脑袋,她放弃了继续呼喊的念头,自己都听不清的,也不指望有人能理解她的意思了。反正,也无所谓了,就这样吧。
只是下一刻,压迫感出人意料的被移开了。“小鱼。”耳边传来一声痛惜的呼唤,接着,她被人轻柔的揽进怀里,这是一个不同前几日的让她排斥的怀抱。她本能的没有采取任何抗拒形式,感觉自己被小心翼翼的托起,移动间速度轻缓,这是一个带着冬日榆梅香气的胸膛,那样熟悉,异常坚定,似乎是她长久的渴望。
看样子,她又做梦了,那就做得长一些吧,闭着眼睛,对自己如是说道。只是,这触感却如此真实,那声声呼唤一直在耳边回荡,使她忍不住想睁开眼。看一眼,就只看一眼,她偷偷想着,悄悄眨了眨眼。
“小鱼。”她眼皮微动,那熟悉的呼唤声又再次响起,听起来饱含着心疼、怜惜、自责、内疚……
是姬非影,真的是姬非影,于小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是我,小鱼……”姬非影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又惊又怒。他一直捧在手里,放在心里,舍不得碰、舍不得动的宝贝,如今却这样躺着,一动不动,脸色灰败,面无表情。那双曾经灵动的眸,如今却呆滞茫然,空无一物,那并不是透过他在看别的,而是虽然睁着眼,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小鱼。”姬非影只觉心痛得无以复加,拼命亲吻着她的眼睛,语音颤抖,“小鱼,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一时失语,只会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他不应该在洞口看着他的宝贝一个人进去,他不该在跟踪不果后以为按兵不动,先虚与委蛇是找到她的最好方法,他更不该没有抓住影鱼珠短暂的沟通机会,他最最不该的就是失掉一半的功力,以致于不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他的宝贝的身边。现在,他到底该怎样做,才能让她温暖起来?
只是,于小安始终一动不动,似乎不会哭也不会笑,只呆呆地望着姬非影,看着他眼眶发红,一声声的说着对不起。突然,她象一下子回过神来般,剧烈挣动起来,大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小鱼。”姬非影怔了怔,怕弄伤她,不敢强行制止她的行为,只迭声安慰她,“别怕,别怕,是我,小鱼,是我。”
“放开,姬非影,放开,别碰我。”下一刻,于小安清晰的呼喊声,让姬非影楞住了。只是他很快回过神来,轻声道:“好的,小鱼,我放你下来,你别紧张,放松一点。”
正混乱间,一阵轻风拂过,随着那清幽的气息而来的,是一个温柔的声音:“安。”只是,这嗓音听来带着些许颤抖,还有同样的心疼与自责。
“清,清。”于小安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不顾头晕眼花,站起身来,踉跄的跑了几步,拼命抓住清的衣袖,“带我走,带我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好的,安,我们马上走,你别担心。”清立即安抚性地拍着于小安的背,将她轻轻抱了起来,丢给姬非影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施展诀法向云雾山行去。
看着姬非影震惊与失望的眼神,于小安在清的怀里悄悄闭上了眼。对不起,姬非影,对不起,如果弥没有将她禁锢起来,也许她还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其实在最危急的时刻,在最无助的时候,她心里想的念的,不过就是姬非影一人而已。只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办法再承载他的深情了。只要想起那晚,那个她一生中耻辱的一晚,她就没有办法面对他。都是她的过错,是她先搞错了人,弄混了对象,才会有那一切的,她怎么还有颜面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去接受他的执着与抱歉?该道歉的其实是她,一直是她,她的犹疑、她的彷徨、她的不清醒,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姬非影,对不起……
休养生息
时近二月,中原大地处处白雪皑皑,家家户户都忙碌着准备新年,人们清扫着庭院,购置着年货,晚上则围炉夜话,其乐融融,连边界的一些小纷争也暂时偃旗息鼓,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凭添一份祥和之意。
一大清早,极北地的云溪镇还未全从睡梦中醒过来,一家小酒店就早早支起了门板,勤快的小二将桌子擦拭得干干净净,老板和老板娘一个记着帐一个择着菜,视线却时不时投向外街。
“来了,来了,仙人来了。”远远跑来一个小男孩,边跑边迭声喊着。登时,小酒店的人都挤到门口,齐齐向外看去。
晨曦下,一个白色的人影,正款款行来。看他走近,小酒店的人都露出崇敬的表情,老板急急捧出几个坛子:“公子,你定的家酿酒。”
“谢谢。”清朗的声音犹如冰雪初融的流水,令闻者精神一振,如沐春风。
收下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衣袂轻飞,飘然若仙,小酒店的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仙人就是仙人啊,无论哪个角度看,都是气质高洁,无可挑剔。”老板会记帐,也念过些书,说起话来有些咬文嚼字。
“仙人也会娶妻吗?”老板娘兀自看着街外出神,虽然那个身形早已不见踪影。
欣赏归欣赏,看自家娘子对别人如此着迷,老板心里总不是个滋味,大声嚷着:“死婆娘,你想什么呐。”
“啐,你个死鬼。”老板娘回过神来,呸了老板一下,指了指在店堂里玩耍的那个小男孩,“孙子都那么大了,还老不正经。”说着,又指了指老板手里的金豆,道:“还记得十几年前,有个花似的姑娘,来我们这里吃东西吗?她最喜欢我酿的这个酒了,也是用这种金豆付的帐,每次多付不说,离开这里的时候,还偷偷多留了一袋在我们这里。”
“记得,记得!不过十多年过去了,那位姑娘该早就嫁人了吧。”
“不好说啊,仙人的事情我们怎么知道?不过自那位姑娘离开后,这位仙人公子就总来定这个酒,这些年,我看他提着酒的时候的神情,就,就象……”
“就象什么?就象当年我在你们家窗前跟你说话的样子吗?”老板眯花眼笑的道。
“作死了,你个老鬼……”虽然已经是老夫妻了,提起年少时的情状,老板娘依然羞得满脸通红。
“哈哈哈……”老板见状,笑得更是开怀。这一生,虽没有大富大贵,却娶到了青梅竹马的妻子,生了两个孩子,现在又有了孙子。能和这个老妻一起执手多年,相依到老,他,很知足了。
云雾山虽地处北地,却是四季如春,不管山下如何的大雪纷飞,这里却依然是绿竹青翠欲滴,山涧流水丁冬,清晨的薄雾笼罩下,群鸟在林间嬉戏,间或有松鼠与兔子转着乌溜溜的眼睛钻来窜去。
提着两坛山下买来的家酿酒,清来到了一间竹屋前面,轻轻推开了门。
清晨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撒在屋内,柔和温暖。清放下手中的酒坛,对着正半靠在窗边竹榻上的于小安,问道:“昨天,还是没睡么?”
等了良久,于小安才仿佛突然回过神来般,看了清一眼,又懒懒靠回竹榻:“恩?啊,可能吧。”
看着那个瘦弱憔悴的白色人影,清心下恻然。她虽然坐在那里,却神情浅淡,在阳光下整个人似透明般,单薄而脆弱,仿佛随时会倒下。每每看着她神不守舍的样子,清就有种不确定感,是不是,下一刻她就会消失不见。
深吸一口气,清走到于小安的身后,拿起一旁的梳子,静静替她梳理着头发。回到云雾山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她却始终无法安然入睡,有时不过闭眼了半个时辰,就在惊叫或哭泣中醒来,药物配了很多剂,师祖处也请教了不少方法,俱都毫无效果。眼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恹然下去,他既心痛又自责,却不敢表现出来。
“安,过几天,就是新年了,我们去山下走走,好么?”替她将发整理成形,清柔声问道。
“啊?哦,随便。”怔怔看着窗外的青竹,于小安答道。
“安,姬非影,他……”
“清,不要!”于小安骤然捂住了耳朵,姬非影这三个字犹如心底的一道烙痕,既深且烫,每次只要一想起他来,她的心就不可自主的揪成一团。有多爱便有多痛,她对不起他,无法面对他,即使听到这个名字都会让她羞愧难当,恨不得立时失忆了才好,又痛恨自己当初划破颈动脉,下手不够快不够狠,不然,就不会现在这样难受了吧。
“安……”清将缩成一团的于小安揽入怀里,轻轻拍着她,“好的,安,没事了,没事了,安。”这样的安哪里还是以前刁钻古怪,精灵剔透的安,清不禁有些哽咽,加意爱怜地搂着她。
在东海,看着他们坐船出海,自己虽做足了思想准备,可是从弥那里正式听到安回家的消息,看着弥带回被再次附体的那名女子,依然还是忍不住心酸,根本无法多看那女子一眼。倒是姬非影,脸色变了几变后,居然提出将那女子带回山去的要求,当时颇为奇怪,可是离开东海后即收到姬非影的传讯,才恍然大悟。
只是彼时,弥的功法已异常奇特,他们二人轮流施法,也无法探测到安的具体方位。之后,即要跟踪弥又要不被弥发现,作为同宗同法的自己根本办不到,姬非影自两千年前归来后,功力受搓,也力所不逮,倒是被两人探测出弥在自己身上下的法术,只好按原定计划各自回山,尽量不表现出异动,只暗地里寻求破解之术。
怎奈弥的法术诡异非常,在未探明确切方位前,两人又不敢打草惊蛇,正当在派内师门前辈的帮助下事情有了些进展时,却突生巨变,收到恬的传讯,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匆匆通知了晏云门的两位长辈,向“安然庄”赶去,见到的却是毫无生气的安。平生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有些失控,看着姬非影暴怒的毁了整座庄子,他非但没有劝阻,反而有一丝快意。如果不是恬的苦苦哀求,他一定会不顾法术比斗的基本规则,在姬非影和弥的斗法中出手,哪怕他们预先约定的是“全副相搏”,即输的一方自动废掉全部法力,这样的比斗是最激烈的,却也应该是最公平的。其实如果姬非影不提,自己也会提同样的要求,只是姬非影总是比自己快一步。
他在一旁看着,姬非影的功力果然差了许多,只是手中的几件法宝古怪异常,使将起来,似乎对弥的魔功有压制作用。随着比斗时间的流逝,他有些心焦,因为斗法未完,他们便不能正式接回安,这也是弥答应这场比斗的条件。看见安双目茫然,没有焦距,他几次欲出手,只是心念恬的报信之恩,才强行按捺了下了冲动。
好在姬非影不负重托,弥的魔功虽诡异,怎奈他修炼时间尚短,经验和心计都比不过姬非影,姬非影以身作饵使了诈,终于将弥斗败。弥倒也悍然,当场按照约定散去了功力,只是却依然抓紧安不肯放手,他终于忍不住出手强行将安接了过来,交给姬非影后,又单独和弥“交谈”了一阵,才回去照看安。
那个时候,他才终于知道,原来,无论是谁,内心都有自己的阴暗面,所以师祖曾说过修天道难,修魔道容易,很多时候,只是因为没有碰上自己的劫。只是,他虽明白弥的心思和缘由,却始终无法理解,也不能原谅
正如现在,安对于姬非影的感情他都一一瞧在眼里,如果不是真的喜欢,她怎会无法面对姬非影,甚至连名字都不能听到,也唯有提起姬非影,安的情绪才会有所波动。只是自己虽会心酸会黯然,却不会强行要求她该如何,只要安能好起来,做什么他都是愿意的。
伏在清的怀里,闻着那秋日深潭悠湖的清雅香气,于小安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清,我没事,谢谢你。”
“不要和我那么客气啊,安。”抚摩着她柔顺的发丝,清淡淡笑道。
“恩,清,你去过山下了?”看见桌子上的两坛子酒,于小安问道。
“是呵,晚上再喝,好么?”前几日,无意中发现于小安喝多了些酒便容易醉,虽然半醉的时候会失声痛哭,却比往日能多睡上些时辰。之后,他便不间断的备上些,看她难得安定的入眠,心下算是稍稍有所慰籍。
安抚了于小安,将她在榻上安顿好,清拿了几上的古琴来,拨了几下,一曲“汎汎杨舟”自指间流淌了出来。
原本灵云门的门人是从来不修习天道之外的技艺的,于小安初来时,闲着没事,直缠着清弄了琴来,只是她原本学的是西洋乐器,和这古琴差别太大,所以学习的重任便落到了清的肩上。亏得他天赋秉异,不过短短时间,便可弹奏一些不太难的曲调。这十年间,琴艺更是突飞猛进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靠着软软的厚垫,于小安半眯着眼,听着轻灵空蒙的乐曲,一时神思恍惚。记忆里,似乎从来不曾有过这样宁静安详的时光,她一直是外向的、顽皮的,除了弹钢琴的时候,难得能安定下来一分钟。除非有所图的时候,才会定下心来装静扮乖,博取长辈的喜爱,达成目标后便会心满意足的继续疯癫下去。那时便隐隐知道,想要得到便需要付出,只是扮演乖宝角色对她来说易如反掌。而来到此地后,经历的事情越多,便越能体会到,成人世界所需要付出的,和以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很多的代价都是她承受不起的,比如姬非影的性命,他和清的修行,还有自己的……
看着清低首弹着琴,手指灵动,间或看自己一眼,眼波温柔,神色怡然,灵云的屋子是不惯燃香的,然而清新的竹叶味混合着清身上特有的清幽气息,却是她熟悉且喜欢的,原先烦躁欲哭的心情也渐渐平息下去。
“清,这是什么音乐?”听着异常的宁静祥和。
“安,仔细听,不要想,仔细听……”清的声音悠远轻柔,丁冬的琴音中,她的思绪开始模糊,眼皮也逐渐沉重。终于,随着几个转音,她眨了眨眼,靠在软垫上,没有抗争的任睡意侵袭。
见于小安鼻吸渐匀,已然入梦,清悄悄松了口气,轻轻放下古琴,掩上房门,向半山腰掠去。
半山原是清的小师侄的住所,竹屋门口,有个颀长的身影正在焦急地踱步,远远看见清的身影,立刻迎了上去。
“怎样?小鱼她……”
“姬非影,安似乎不是很想见你。”见姬非影失望的表情,清赶紧温言道,“她不想见你应该是没有做好思想准备,暂时还是不要逼她了。不过你带来的方法很有用,刚才安听了小半个时辰的韵律,便入睡了。”
“那就好,那就好……”姬非影原地走了几步,似想起什么,看看清,催促道,“你快回去陪着她,不然她醒来,一个人会害怕。”
话一出口,两人俱是一楞,却又不约而同苦笑起来。姬非影感伤于明明可以感觉得到小鱼对自己的感情,可是她却出于心结,不肯相见。现在他不仅要眼睁睁看着清陪伴着自己心爱的宝贝,还要催促清前去,说不介意、不嫉妒是假的,只是,他更在意的是小鱼的心境,在她没有调节好心态能面对自己之前,远远望着她便足够了。只是,日久生情这四个字,不是没有缘由的,小鱼对清本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两人这日夜相处下去……想到此处,他心底滑过一丝感伤,无奈地摇了摇头,牵动右肋一阵疼痛,忍不住轻咳起来。
清看着姬非影,迟疑地问道:“你的伤,无碍么?”见姬非影沉默着摇了摇头,别过头去,咳得更是厉害,清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那日姬非影在比斗中先是出言激怒了弥,使弥方寸大乱,才诱得弥进入他边斗边暗设的阵法边,又怕弥不上当,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才将弥正式困住并打败。在功力相仿的情况下,那是快速解决比拼的最好方法,只是之后的姬非影一直两头奔波,此时看来,伤势并未痊愈。这个男人,样样出色,更难得是一片赤诚,难怪安会倾心与他。
“这几日,你便在此安心养伤吧。”清忍不住出言劝说,这姬非影既同安互相倾慕,那安打开心结的那天,也是两人携手之时,不希望届时出现在安面前的是久病未愈的样子,不然安一定会伤痛自责。自己便只有眼前这些时日,所以能多陪得安一天,是一天,即使,没有未来和希望。
两人各自转着自己的心事,在半山分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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偕同出游
“他们在做什么?”看着眼前忙碌的人群,于小安轻声询问。
“为了驱除鬼和恶,一般过年前要跳驱邪舞,从每个村子或镇子最东跳到最西,最后到镇子的中心地带聚合。行走路线有很复杂的安排,不能重复,不能走回头路,而且路上要铺满黄纸和香灰。”清站在一旁,同样放低声音,轻声解释着。
“清,你怎么会知道?”于小安奇怪地看了清一眼。刚才的问句她不过是随口一说,并没有预期会得到答案。印象里,灵云派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半仙,对凡尘俗世没有半点兴趣,清也属于足不出户的专心修炼型。即使这些年,他已经越来越没有初见的那种疏离感,反而亲切有加,但是他会知道这些细节,倒真是出乎自己的意料。
“中原的习俗而已,要知道并不难。”清微微一笑。知道于小安一贯对希奇古怪的,同以前世界不同的东西十分有兴趣,这些年,在泠山除了修炼,他有意无意的会看一些闲谈杂书,难得下山的路上,也会多留意这些习俗。当时是不自觉的做这些事,现在果然能派上用处,他是有些欣喜的,也许当初为的也不过是离她更近一些而已。
“于,于姑娘?”背后传来一声试探的问话。于小安和清循声转过身去,却是那小酒店的老板娘正站在不远处,不确定地看着她,打着招呼。
“老板娘,很久不见了,你还好吗?”见到故人,于小安笑着和她问了个好。
于小安的这个笑容虽然浅淡,清看在眼里却有些动容,定定的望着她,他心下酸涩。多久不曾见过安露出笑容了?这些时日来,她一直是淡淡的,除了做噩梦和酒醉的时候,只是那时流露的是害怕与绝望。每每看到她那发自内心的惊恐与无助,听到她那仿佛回到当日噩梦般的哀声呼救,他就心疼得无可名状,自责和内疚便更深一层,恨自己不曾早一点赶到她的身边,恨自己不能替她伤心难过。
也曾和姬非影商讨过用移魂术去预先阻止弥的行为,却因一个魂魄不能在同一个时间段里出现而只好而作罢。看着于小安消沉,他只有加意的耐心与怜惜,希望,时间会慢慢治愈她的心伤,让她恢复成那个笑意盈然的性子。所以,看着眼前这难得一见的笑容,清有些欣慰,看向老板娘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感激
老板娘见没有认错人,笑得更是开怀,热情的邀请着:“于姑娘,真的是你?公子,和于姑娘一起去我们那里坐坐吧!”
“也好,那麻烦您了。”清看了看于小安,同意了老板娘的邀约。自把安从“安然庄”接回来,她的身体便大不如前,镇日恹恹的又睡不好,更是虚弱几分。先前下山的路都是靠自己带着,就在镇子里看人群准备驱邪舞的这么点时间,她的脸色便有些苍白起来,靠着自己的身子也有些虚软,他心下担忧,加快了脚步。
张罗着找了最舒适的位置给于小安坐下,老板娘也看出了她身体不佳,见清的忧虑显而易见,端上小菜后,笑着对于小安道:“于姑娘这些年倒没什么大变,和公子在一起,真是天人一对,珠联壁合啊!”跟着老板久了,老板娘也耳濡目染了些文雅词语。
“呃……”于小安闻言有些尴尬。清的脸上有些泛红,觑了于小安一眼,便转过去对着老板娘解释:“老板娘,你误会了,我们并非……”
“啊?是嘛。”老板娘毕竟也经营了那么多年的酒店,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眼见两人都神色古怪,立刻打着哈哈道,“于姑娘,你难得来,我去多准备些菜,包准是外面买不到的,味道一定好,一定好。”说着,向后堂走去。只是她心中疑惑,看仙人公子的神态,明明对于姑娘是情意绵绵、爱护有加,于姑娘也不象排斥他的样子,连刚才入店,她身体不适,都是仙人公子半扶半揽着。两人这种情状,怎么看都不象是没有关系啊?不过算了,还是那句话,仙人的事,她是搞不明白的。
店堂里,老板娘的那句话余威尤在,于小安未免有些不自在。本来接受清的援手和帮助,在于小安看来是件极自然的事,自她初初来到这里,从穿衣着装这类基本琐事,到筑基凝神这种高级修炼,都是清手把手教会她的,也从来没有想过两人的这般相处,在别人眼里是怎样的亲昵。现在被老板娘冷不丁的一说,倒是心里思量起来。
“安,别人的想法无须理会,好么?自己问心无愧即可。”看出了于小安的顾虑,清出言宽慰道。
这话说的固然不错,可是,如果她问心有愧怎么办?清的情意就是她最大的愧疚。她该……
不待她再继续钻牛角尖下去,清便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安,我们养足精神好么?等下还要看驱邪舞游行呢,据说颇为精彩。”见小酒店最好的椅子虽有靠背,却是木质,于小安坐得不甚舒适,清便轻轻揽着她,将她大半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使她不至于太过疲累,又左手执筷替她挟了块山笋:“不要想太多了,慢慢来好了。”
“恩,好的。”于小安点了点头,她的确有些乏力,太复杂的思考现在也确实不适合她,当下便依了清的言,把老板娘的话暂时抛开了。
天将将擦黑,云溪镇的驱邪舞便开始了,清带着于小安找了镇子最高的建筑,在那屋顶上正好可以看到整个游行过程。
夜幕下,长长的火把队伍将镇子映得亮如白昼,高亢的锣鼓声响彻天际。戴着楠木面具的领舞者舞姿古朴却流畅,着银丝锁甲的身体肌肉贲张,随着口中发出的尖啸声,在街上游走奔行,腾挪间呼呼有声,卷起地上预撒的香灰,在他身边阵阵盘旋。
“乖乖,这个身材跟阿诺有得一拼。”于小安咋舌。
看着于小安的表情一改清冷,清心下欣喜,解释道:“据说这领舞者是九年挑选一次,当选后平日并不劳作,生活在镇子的祠堂内,只有重要节日和盛大祭祀活动才出现。当选的要求据说也和体型有关。”
“真是古怪的要求啊。”于小安感叹,复又看了看清,玩笑道,“那清你一定当选不了。”
“呃,我也不是很想当选。”清立刻摇头。
想象清这样飘然出尘的人有着终结者的肌肉,那幅古怪的画面让于小安不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安”看着她的笑颜,清的心中泛起一丝柔情,看来,这次带她下山还是对的。也许,不该仅仅靠时间的流逝和他的关心,多见些人、多看些不同的事物,可能会更好地缓解她的郁结,使她快些走出阴影。想到此处,他看着于小安,微笑的问道:“安,不如晚上在此住一宿,明天,我们出发去各处游历一番,好么?你以前急着找回家的路,也没好好看过这里的风土和景色吧。”
于小安不得不承认,这个提议很具诱惑力,旅游一直是她在那个世界的最爱,现在她住在灵云门也不过是无所事事的发呆,也许,是该外出走走了。当下,便点了点头,同意了。
齐坎特是地处东北的臧国的都城,这一日,城门才开,就远远驶来一辆马车。拉车的马匹雄壮威猛,举步间整齐划一,乌黑油亮的毛皮一看便不是凡品,常人若觅得这样的宝马一匹,必是好草好料供养着,决计舍不得用来套车。后面的车厢厢体硕大,外观并未多做修饰,却古朴雅致,远远传来一股木料的清香,看来必是上好的紫檀木,平日里一块手掌大小的紫檀木雕琢成器便价值不菲,做成如斯大小的车厢,所费不缁。
徐童这日正当值,当了十年的东城门官,还是稍微有些见识的,这马车还未到近前,就一眼就看出车中人非富即贵。见马车稳稳停下,也不着急,同一般的平头百姓一起排起了队,他立刻打起精神,预备上前同车夫打个招呼,套个关系。
还未等他走到跟前,横里冲出一匹马,马上之人酒气熏天,坐在马背上身子摇晃东倒西歪,眼看着就要一头扎到车厢上,斜地里突地飞一条黑色的绳索,一个盘旋套上那人的腰身,还未等徐童眨个眼,那酒醉之人已连马带人倒退了十数步,堪堪停在车厢后面去了。
徐童定睛细看,那黑色的绳索正是车夫的马鞭,再向那车夫看去,只见他虽身型矮小、面容普通,却平地里有股逼人的气势,虽坐在驾车的位置,却似乎周遭的人加起来都比不过他一人的光彩。
徐童心中景仰,上前几步走到车前,只是这么一耽搁,再抬眼看去,那车夫早已收了所有气势,正恹恹地靠在车座上,还轻轻咳嗽了几声,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之极的车夫,再也没有了刚才那种日月光华的风采。当下心中更奇,眼下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也未听说别国有使出访,用这样的人才赶车,不知道这车厢内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只是徐童才要开口攀谈,却见那车夫指了指嗓子,又摆了摆手,丢出了一锭银子,便不再理睬他。徐童愕然,这什么意思?难道这车夫是哑巴?可是刚才明明听到他咳嗽来的。只是人家拒绝的意思十分明显,他也只好怏怏的放弃了搭讪行为。掂了掂手中的银两,他还是有些高兴的,无论如何,这锭银子作为入城费是太多了,剩下的,足够他喝一个月的好酒了,于是也不再多问,挥挥手放了行。
马车缓缓入城,来到最大的客栈,早有眼尖的小二前来卸马迎接。车厢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形容高雅的白衣公子缓步踏了出来,手里还抱着个人,看那娇小的身量,必是女子无疑。白衣公子的行动颇为小心,似怕惊动了怀里的人,只是那女子依然稍稍动了动,含糊不清的呢喃了句:“清,我们到了吗?”
“恩,不过现在还早,你再睡一会?”说着,白衣公子示意小二前头带路,并使了个噤声的眼神,抱着那女子向后院而去。赶车的车夫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两人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回过头将一锭金子和几钱银两扔给小二:“准备些热水,送到后院。还有,将‘血燕粥’和‘雪莲千锦鸡’准备着,随时候用。”
“行,行。”收到金子和小费的小二颠颠地跑去厨房,这个客官倒是识货的,这两个菜补血养气,附近的城镇只他们一家做得拿手地道,不提前预定还吃不到呢。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白衣公子不知是什么来头,只看外表,真是如同仙人一般。
自然,这车厢内的人是清和于小安。当日两人自云溪镇出发,只是云溪镇并不是个十分热闹的城镇,又正值年关,来往的客商早就回家了,寻遍了整座镇子,也不过找了一匹还算入眼的马。清虽然法术不错,却也不能无中生有,变个车厢出来,只好盘算着去下一个大点的城池买一辆好些的马车。
那日两人出了镇子没多久,就在野外遇见有人群殴,原本两人是不想管闲事,打算远远绕开去的。只是修炼的人五感灵敏,才走了几步,清就听见占了上风的那伙围着一位女眷嘴里不干不净,还商量着杀人劫色,想起于小安的遭遇,登时怒气上涌,出手将人救了下来。
后来才知道,被救的是河阳林家的少东家,同行的女眷则是林家三小姐。这位小姐才许配给京城的侍郎家,这门亲事对于富甲一方却无官方背景的林家是绝好的,因此三小姐由家人陪同着出城拜神进香。只是没想到回家路上却遭遇劫匪,如果不是清,那林家的未来接班人和生意稳固石的的下场可想而知,因此林家上下对清感激涕零。
河阳林家世代出产骏马,到了这位少东家的爷爷辈,则开始兼营马车生意。因为清执意不肯收酬金,他们便挑了上好的马匹,将最新打造出来计划作为镇店之宝的车厢一并奉上。林家掌家态度坚决,言辞恳切,清见这马车虽然外表奢侈,但内部布置委实舒适,考虑到于小安的身体状况,便留了一些“六神丸”和“盘云龙海”作为交换,收下了这馈赠。
之后一路行来,这车子也的确给行程带了很大的便利。于小安自那次寻死不成,失血过多造成身体欠佳,虽然容易疲累却不易入睡,这一路,靠卧在这马车里,就可以不费力地观赏风景,遇到地势比较陡峭之处,则由清抱着她四处游玩。看着她的气色比起之前渐渐有所好转,言谈间笑容也多了几分,清再一次庆幸这次外出是做对了。
只是因为出游是临时起意,常用的古琴放在云雾山并没有带出来。于小安虽然不会弹奏,聆听的要求却高得很,这一路看到的琴她都不满意,心心念念要觅一把同清般配的。照她的说法是意由心声,琴随意到,这才是人琴合一的最高境界,听的人才是种享受。还口口声声道,这种琴,一定会和主人心意相同,所以清只要一看到就知道了。虽然不知道她的古怪理论是哪里来的,但是难得见她对某件事有兴趣,清自是不会有异议。
这齐坎特城不仅是臧国都城,还是制琴大师聚集的地方,两人本来也没有特定目标,依着于小安的心愿就来此地看上一看。
房间里,于小安翻了一个身,醒了过来,看见清近在咫尺的脸庞,犹带忧虑,她的心中微微动容。这些日子她虽然神思恍惚,清耐心细致的陪伴和周到体贴的呵护却是能感受到的。从噩梦中尖叫醒来的时候,他会拍着自己的背心,唱柔和好听的歌曲;陷入回忆伤心而哭泣时,他会抱着自己,替自己轻柔地拭去眼泪;想起姬非影而伤痛难忍时,他会柔声安慰,告诉她只要她需要,他永远都不会离开她身边……似乎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睁开眼,总能看见清在身边陪伴着她。这日日夜夜的相伴如流水滴石般,一点一点沁入她的心房,恍惚中,她有时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
只是,心底的抽痛往往会不经意地冒出来,在看到冬日暖阳的时候,她会想那人有更灿烂的笑容;在闻到梅花香气的时候,她会想,那人有更优雅好闻的气息;她甚至不能看见珍珠形状的东西,就怕联想起那颗已经灰飞湮灭的影鱼珠。有时候,深夜里,躺在客栈的床上,会突然很想很想他,恨不得天立刻就亮了,马上飞奔去找他,只是太阳一升起,这种想法就犹如美人鱼的泡沫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依然还是那个怯懦的、不敢面对现实的人。
姬非影,你,还好么……
淑女好逑
这一日,天才微微泛白,岳子姝就起了,仔细洗漱后,未来得及吃上一口早饭,就唤来屋里的侍女,里里外外换了好几套衣服,或深或浅试了又试。最后,还是想起那人惯着白衣,想必是喜欢素雅的,便挑了件浅樱色的衫子穿上,略施薄粉后,挽了“流云髻”,插上简单的步摇,又对着镜子细细贴了花钿。
一旁早有乖巧的侍女连声称赞:“姑娘这一来,真好比天女下凡。哦,不,不对,怕是真的天女都被姑娘比了下去。”
岳子姝闻言心花怒放,却还是轻轻呸了那侍女一下:“雁采你这个丫头,只会胡话说话哄人高兴。”
“哪里有胡说?”那名唤雁采的侍女假作委屈地撅起了嘴,“姑娘的才貌本就是齐坎特出了名的,这说媒的人早就把咱们府的门都给踏破了,那么多年轻俊杰,老爷一直发愁到底把姑娘许给谁呢?”
岳子姝见那小侍女委屈的模样,不觉好气又好笑:“这丫头,让你别胡说,还越发嚼起舌根来。”
这雁采自小与岳子姝一同长大,知她脾性,也并不怕她,只笑着道:“嘻嘻,姑娘别嫌我说真话。现今姑娘这么一打扮,更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莫非,是为了会那清公子不成?”见岳子姝被她说得脸羞红了大半边,直伸出手来拧她,雁采笑着四下闪躲,嘴上却不依不饶,“也是啊,清公子一表人才,更难得的是气度高洁又温文尔雅,那一手好琴艺,同姑娘一起,一定是琴瑟和谐、其乐融融啊……”
岳子姝追了她在屋里走了两圈,见她身形灵活,又怕弄花了好容易才化好的妆容,当下也不再理她,坐在镜子前,仔细照了又照,思绪不由回到三天前。
那一日,她正得闲,陪着即将出嫁的表姐一同外出上香。禁不住表姐的撺掇,也求了一下姻缘,不料却求得一支好签。在姐妹们的起哄下,她虽羞红了脸,却也不是很放在心上。其实话说回来,哪个少女不怀春,平日里拂琴作词的时候,也曾幻想过未来的夫婿该是怎样的倜傥人才、如何的风流人物。她不在意他的家世,也不关心他是商是官,只要两人言语相投,婚后鹣鲽情深便是福了。只是作为城守的女儿,她也知道,父亲虽然一贯疼爱自己,只是自己的婚事,怕还是会牵扯到利益关系,因此也不太敢多寄期望,只盼父亲在结亲时,能多顾怜下自己罢了。
那一日,自庙里回府,拉车的马不知中了什么邪,突然发疯的狂奔起来,透过掀起的车帘,远远可见前方同样有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若在平时,只要稍微放慢脚程从边上行过即可,可是那天那发了疯的马却直直对着那辆马车冲去,任凭车夫怎么拉缰绳都不放缓速度……
正当她急得手足无措之时,那辆马车的车夫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法,鞭子一甩,自家那匹前一刻还十分悍然的马立刻前蹄腾空,急急刹住了前冲的脚步。车厢里的她却一个收势不及,在雁采的惊呼声中,飞了出去。
人在半空,她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紧紧闭上了眼,只盼跌落时伤得不要太重,错过了表姐的出嫁才好。只是等待中的疼痛却并没有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微凉的气息,同时一把温润如玉的嗓音在头上响起:“姑娘,你没事吧?”疑惑地睁开眼,入眼的却是一双深邃如海的眼眸,此刻,正温柔而关切地望着她。
“就是他”,她当时脑中一片空白,心头小鹿乱撞,所有的思绪都似被那双眼睛吸走一般,满脑子只有“就是他”这三个字,痴痴地望着那人,目不转睛。
“姑娘,姑娘……”在雁采的连声尖叫中,她终于回过神来,看见那人脸露疑惑地望着自己,登时脸红如霞,面如火烧。
“姑娘,你没事吧?”那人再次询问了一句,她害羞地摇了摇头。生平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男人抱在怀里,她自知不甚合礼法,却兴不起任何推开他,拒绝他的想法,反而希望他不要放手才好。
那人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将她送上马车,有礼地鞠了鞠手,才告了退。她坐在马车上,痴痴地望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几下飞掠,赶上了自家先行的马车。人影早已随着那马车的哒哒声而消逝不见,她却兀自收不回自己的眼神。
“姑娘,姑娘……”再次被雁采的声音惊醒,发现雁采正唠叨着对她抱怨,说什么那家的车夫多么得没礼貌,就因为自己心急姑娘,喊话的声音大了点,便被他呵斥了一下,后来更是干脆将马车赶走了,也不管自家主人还留在原地。又说着什么那马车看起来好得很,那位白衣公子又气度不凡,一定是家世显赫,不知怎么却惯纵出了个恶仆云云。
她只任雁采在一旁叨叨,鼻间萦绕不去的却是他清幽雅致的气息,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恨不得自己刚才是有事的,也许,他就能多呆一会了。还有那个温润的声音,明显是放低放轻了,想必是怕吓着自己吧,如此温柔体贴之人,叫她怎能不牵怀惦念?又听得雁采依然还在抱怨那个车夫,说要不是他,那白衣公子一定会送自己几人一程,也好多了解一下。是啊,刚才自己惊惶害羞中,未能请教那位公子的来历,这诺大的中原,何时才能再见?想到此处,她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第二日,她不顾父亲让她在家休息的劝慰,以给表姐选嫁礼为由,坚持出门。其实心里隐约抱着希望,也许那支签所指的就是那位白衣公子,也许他也在齐坎特城。毕竟,这里是臧国的都城,来往的行人尤其是显贵,逗留的可能性极大。
只是她走了大半天,衣料、香粉都购置齐全了,也未能看见那位公子。街上穿白衣的倒是不少,可是没一个能象他那样飘然出尘。
在雁采的催促下,她只得怏怏地打道回府,坐在轿内她一路上看着那张姻缘签条,回想起那人的风采,心中百感交集。轿子路过一家琴行的侧门,远远有几下琴声传来,听得出是有人在试琴买琴。她自五岁开始习琴,至今已有十一年,请来的师傅都赞她天才,十二岁那年拜在京都有名的琴王“逍遥散人”门下,得其指点,技艺更是炉火纯青,因此只是听得这寥寥几音,便可断定那试琴之人,必是一个高手,比起她来,不分伯仲。
一时好奇,便吩咐停下轿子,在雁采的陪同下,向那琴行走去。只是入得琴行,却只有几个伙计在拭琴摆琴,并不见有客人。雁采好奇的发问,才知那试琴之人,是名白衣公子,只是他的同伴对这些琴都不满意,所以才刚由正门离去。
那“白衣公子”四个字才刚入耳,她便心里一个咯噔,不顾雁采的阻止,雀跃着,直直追了出去。在前门果然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马车和思慕了一夜的背影。
“公子。”她不顾羞怯,出言叫住了那正欲上车的白衣公子,见他愕然的回头望着自己,不觉双颊飞红,微微低下头去。
许是瞧出了她的尴尬,那个公子略施了一礼,温文的道:“原来是姑娘,不知现下身体如何?”
见他还记得自己,她心中喜不自胜,羞涩地低下头,呐呐道:“多谢公子牵挂,我,我并无大碍。”
“如此甚好,多保重。”
见他说着拱了拱手,有转身欲走的意思,她有些着急,还未能知道他是何方人士,就这样分了手,她不敢再寄希望于下一次巧遇。心中飞快地转着念头,来得及出言挽留,背后突然传来一个似惊又喜的声音:“清大哥?”
她转身看去,身后停着一辆马车,精巧细致,一位女子正靠在车窗前,透过朦胧的纱窗,依稀可见一张美目正含羞带喜。
“林四姑娘,是你啊。”她听得白衣公子快走两步,路过她的身边,向那辆马车走去,心跳一滞,却止不住脚步也偕同走上前去。那马车中的少女此刻已撩起全部纱帘,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脸庞,正欣喜地拉着那位公子的衣袖,脆声笑道:“清大哥,果然是你,我还以为看错了呢。大哥来这里办事,我缠着他跟了来,没想到会遇到你。正好,他忙着生意,你陪我到处看看吧?小安姐姐怎样?好不好?”
“她还不错,还多亏得你们的馈赠呢。”说话间,她见那白衣公子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神色更显温柔,心中不觉一凉。那车中少女也是面色一红,害羞地略低了低头,正欲开口,转眼见到她,略带讶异地问:“清大哥,这位是……?”
那名唤清的公子这才转过身来,略带歉意地道:“适才匆忙,未曾请教姑娘府上贵姓。”
眼角瞥见雁采业已赶了过来,她虽欣喜清的询问,却也不欲被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看出端倪来取笑自己,便微微垂首答道:“家父名讳上岳下齐善,不知公子……”
“哦,原来是岳姑娘。我单名一个清字,你直接唤我清便可。”
“清,清。”果然人如其名,云淡风轻,清雅宜人,她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一时竟痴了。(其实清这个名字真的不咋地。当初取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家拖地板,结果那天地板挺干净,俺就随口说了句:“这水挺清啊。”于是,这个名字就这么来了,亏你还能放嘴里咀嚼。)
“清大哥,你明日有空没?听说城西的梅林,今年最后一拨的梅花开了,我们一起去瞧瞧好吗?”那边厢,林家的姑娘在她发愣的时候开了口。
“梅花呵……”清口中重复着,朝后面的马车看了一眼,才缓缓摇了摇头道,“不了,梅花就暂时不去看了。”
“清,清公子。”她鼓足勇气,开了口,“适才见你在店内选琴,琴艺高超,家父也曾收有古琴几把,不如移驾小坐,品评一番如何?”
“呵,多谢岳姑娘美意……”还未等清开口表示同意或不同意,一旁的林姑娘急急开了口:“清大哥,才刚识得,便到人家家中作客,会不会太唐突了?”
“哪里会啊,我们……”听到身边的雁采忍不住插嘴,她悄悄抻了一把,微摇了摇头,才回头正色道:“是,果然是我们唐突了。昨日幸得清公子援手,才使我免于性命之祸,只因当时匆忙,未能请教高姓大名。家父曾言,如能再遇见恩人,无论如何,都要登门拜访,以表谢意。望公子成全。”
那林姑娘闻言,脸色变了几变,苦于不知原委,又见她说得在情在理,无法反驳,只在一旁怏怏地撅起了嘴。清倒是温言答道:“岳姑娘,昨日之事本是举手之劳,无须放在心上。我们只是路过此地,如今暂住客栈,登门一事,还是不劳烦了。”顿了顿,见她有坚持道谢之意,便又道,“二日之后,我们与琴行的大师约在城西的‘十里湖亭’见面,如不嫌弃,姑娘可携琴一同前往,让我一睹名琴风采,也算是谢过了。”
“清大哥,我也要一起去。”那林姑娘见状,不依地扯着清的袖子。
她见清进退有序,言语间温文有礼,心下更喜,便忽略了一旁不甚讨喜的林四姑娘,定了时间,约了这二日之后的相见。
这两日间,雁采也或多或少看出了自家姑娘的心事,今日姑娘又起了个大早,精心梳妆打扮,哪里还会不明白她的意思?见岳子姝对着镜子发着楞,便道:“姑娘无须担心,那清公子是有眼力的,见识了姑娘的琴艺后一定会对姑娘倾心的。”
“你这个妮子,说话越来越放肆了。”只是,这话她听着也是有几分欣喜的。虽然不知道清和那位林姑娘的关系如何,虽然那位林姑娘看起来也对清倾慕有加,但是,自己的才学和容貌,无不胜那林姑娘一筹,即使比起家世,除了王亲国戚,她也有自信不逊于他人。正如雁采所说,无论从哪里来看,清也是该选自己的。况且,他当时主动定下二日之约,比起林姑娘似乎更亲近自己。三天之内两次偶遇,也许,他真的就是姻缘签所说的那位命定之人?想到此处,她的脸上泛起了甜蜜的笑容。
“十里湖亭”是齐坎特城有名的一处地景,亭台楼榭依水而建,每一处转角每一个亭阁都可欣赏到不同的秀丽风景。平日里木顶遮雨避阴,冬天的时候,廊内四处可见熊熊炭炉,凭添浓浓暖意,坐在亭内,透过“锦绣坊”特制的薄纱,湖光山色尽收眼底。因此,一年四季游客都络绎不绝。更难得的是此地供应的酒水精巧别致,而且来者虽多,但回廊设计巧妙,客人在不同的地方小酌,对于其他人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因此更吸引了大批王亲贵胄前往,几十年来,声名不堕。
岳子姝到的时候,适逢那林家四姑娘也在打马停车,双方一个照面,彼此一楞。那林姑娘随即回过神来,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抢先向湖亭内行去。
“这个林姑娘,怎么……”岳子姝按了按雁采的手背,阻止了她进一步的抱怨。看着那个娇纵的背影,心下对争取清的青睐又多了几分把握。
来到“涵玉阁”,岳子姝见屋内早已坐了数人。除了那林姑娘,还有一名四十多岁的长须长者,作为长年研习琴艺的琴王弟子,她一眼就认出那是“梵音琴行”的大师傅,都城的第一制琴高手。这位大师平日里眼界甚高,为人孤傲,只要看不顺眼的人,哪怕是一国的王,也不屑屈膝,此次能前来,足见在他眼里,清的琴艺是如何得不同凡响。见心上之人被如此看重,她不禁有些欣喜。
只是,此刻这位大师正同一名银衫少女在一边轻声说着什么,神色肃穆,或点头称是,或沉吟不语,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最令她惊奇的是,那位因为没有礼貌而被雁采一直念叨不休的车夫,竟然也在阁内,只是他独自拎了坛酒,坐在远远的扶栏上,神情抑郁,并不看向他人。
她心中正啧啧称奇,清已行到身边,略抱手施了一礼:“岳姑娘来了,请这里坐。”
跟着他在近湖的位置坐下,岳子姝暗暗心喜于他的细心,将这风景最好的位置留给自己,心下又笃定了几分,看起来,这两次偶遇,至少给他留下了比较好的印象。互相寒暄几句后,只听得他温言道:“岳姑娘既来了,就随意些,有需要尽管吩咐即可。稍后等安和大师谈好了,再一起品琴,可好?”
听得清的话语温文有礼,又不若一般的男子般自说自话便定下意见,他不仅处处替自己着想,还询问自己的想法,当下倾慕更甚,含羞带怯地答道:“好的,清,清大哥。”原本她是想唤清公子的,只是这公子来公子去的未免太过生分,想起那林四姑娘,便在临时换了称呼。见清并未纠正她,她悄悄垂下脑袋,嘴角止不住泛起一丝笑容。
“好的,那你稍坐啊。”清对着随堂的侍者吩咐了几句后,便又坐回那位大师和银衫少女身边,笑吟吟地听着他们讨论。
寤寐求之
见大师同银衫少女说得热烈,岳子姝不由有些好奇,细细打量那名少女。只见她肌肤白皙如瓷,明秀动人,只是唇色却过于苍白暗淡,看起来似大病初愈,然而这几分病弱非但没有削弱她的灵动,反而凭添了几分楚楚之意,惹人爱怜。其实这些倒也罢了,平日里闺阁姐妹碰头,岳子姝也见多了各类美貌女子,何况自己本就是城内数一数二的,这少女容貌虽也出挑,却远不及她的气质来得动人。她的言行举止与自己以前见过的任何女子都不相同,仿佛不似此世间中人,只是那举手投足虽然奇特,却偏偏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让人想一探究竟。
岳子姝正欲移步过去,却见大师蹭一下站了起来,对着那少女抱了一拳,道:“好,我现在就回去试一试,要是正如姑娘所说的,这定是前所未有的乐器,成功之时一定备厚礼登门拜访道谢。”
那少女笑了起来,一时间屋外冰天雪地,这室内却立即春意融融:“大师,你放心,按我说的一定能成。厚礼就不必了,留个最好的成品给我,就行啦。”她说话的声音清脆动人,仿若山涧流水叮咚,嘴角一抹微笑,看起来说不出的狡黠伶俐。
“一言为定。”那大师也不再多言语,一掀袍角,一阵风似地向湖亭外跑去,竟再没有和阁内他人多说一句。
“什么大师啊,好生没有礼貌。”被忽略的林四姑娘不甘地说了一句。
岳子姝淡淡一笑,接过话头:“林四姑娘,大师乃性情中人,不拘常礼,平日里行事一贯如此,你不必放在心上。”
“哼,要你假装贤淑。”林四姑娘低下头,轻声嘟囔了一句。只是她的声音虽轻,却足够让亭内诸人听得一清二楚。
清和那位银衫少女俱是一楞,同时歉意地对着岳子姝笑了笑。岳子姝咬着唇摇了摇头,委屈地低下了脑袋,心中却有丝好笑,林四姑娘如此不避人的骄纵跋扈,对自己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只是不知道这位银衫少女和清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正低着头琢磨着,只听得清特有的温柔嗓音又再次响起:“安,这就是我曾对你提起过的岳姑娘。岳姑娘,这是安。”
岳子姝又等了等,期待清介绍下他同这位安姑娘的关系,却见他不再说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那位安姑娘。略带失望的岳子姝刚准备施礼,却见安伸出手来,与自己右手一握,又上下摇了摇,笑道:“岳姑娘,很高兴认识你。”
“呃……”岳子姝被她这奇异的举动惊呆了,只是看她的模样,这显然是一种礼节,虽然很是突兀,岳子姝却不得不承认,由她使来,却是别有一番洒脱的气度。于是也学着她的样子道:“我,我也很高兴。”
于小安刚才同制琴大师讨论得投入,现在一放松,就觉得精神有些不济起来。清见她脸色苍白,有些担忧:“安,刚才和大师说了半天话,很累了吧。坐回去休息下,好么?”还未等岳子姝和安进一步攀谈,清已牵着于小安的手,扶着她回到堆有软垫子的位子上坐好了。
清将于小安安顿好后,不放心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又端起一小碗汤羹,试了试温度送到她面前。见她皱起了眉,清柔声哄慰道:“我知道你不爱这个味道,不过多少也喝一点,好么?”
于小安到底拗不过清的坚持,苦着脸喝完了那熬了半天的补血养气汤。虽说普通的药物对她这样的身体是没有什么效用的,但是在没有找灵丹妙药恢复元气之前,这些凡间的珍贵药材所熬制的汤药,也聊胜于无了。将碗倒过来递给清示意自己都喝完了,清才略为放心地替她拭了拭嘴角,笑着轻轻拍了拍她:“乖了,休息下呵。我弹琴给你听,可好?”
岳子姝见清对那安姑娘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一言一行无不体贴到极致,不觉暗暗心惊,莫非,这位安姑娘是清的心上之人?只是她看到到那林四姑娘的表情后,却又有些不甚确定,因为林四姑娘只有满脸的羡慕,却不见嫉妒。按这位姑娘一贯的骄横,如果安是清的爱侣的话,不会表现得如此平静。难道他们只是兄妹情深?只是自家的兄长似乎从来没有对自己如此照顾过。
百思不得其解的她,便暗暗多留了个心眼细心观察。此时正听清说到拂琴,想起此行的目的,便吩咐雁采取出携带的古琴,微微起身,细声道:“清大哥,此乃家父所藏之‘焦尾琴’。相传两千年前仙人大战,神兽凤凰引出天火前来助阵,火焰所到之处,无不成立成焦炭,唯有一株桐树依然青翠欲滴。便有制匠大师取来,制成琴瑟各一,所发之音色空蒙悠远,流转回肠。这,就是其中的琴了。”
见岳子姝说得有根有据,于小安也起了好奇心,轻声问清:“看到这个琴你有什么感觉?有没有觉得特别蠢蠢欲动?”
“呃……”知道于小安又想起了她的人琴合一的理论,清立刻摇了摇头,“没感觉。”这虽是实话,倒也不排除他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让安起了什么古怪的念头,毕竟,这“焦尾琴”是别人的家传宝物。
“清大哥。”岳子姝走上几步,将“焦尾琴”摆在几上,“清大哥不妨一试?”
“也好。”即使原本非好琴之人,经过这些年的浸淫,看着这把名琴,清也忍不住见猎心喜,当下也不再推辞,坐到几旁,提气凝神,一曲“仓庚喈喈”自指间流淌出来。
于小安轻轻闭上了眼,仿佛看见阳春三月,冰雪初融,山涧小溪流水潺潺,夹杂着薄冰的清脆撞击声,叮咚作响,嫩草在悄悄发芽展露头角,柳条抽长摇曳生姿,林间的小小动物纷纷外出觅食、嬉戏、滚爬打闹,鸟鸣唧啾,一派生机昂然……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中,于小安依然沉醉在那美景之中,良久,才回过神来。睁开眼睛,见屋内诸人,无不心醉神迷,廊外有几人隔帘驻足,虽乐渺仍不肯离去。
于小安忍不住鼓了一下掌,立刻,不同的掌声自厅内和廊外响起。有一人隔帘扬声道:“生平未曾听过如此美妙之乐,如蒙不弃,可否入阁一见。”
清为人一贯谦和,此地的民风也并不限制男女相间,征得岳子姝和林四姑娘的同意后,清出言邀道:“兄台谬赞,请进。”
那说话之人得到清的同意,立刻掀起纱帘,走了进来。一见来人,清和于小安俱都一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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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说话之人得到清的同意,立刻掀起纱帘,走了进来。一见来人,清和于小安俱都一楞。原来,此人并非陌生人,乃是先散布于小安为仙灵之身的假传闻,后又将她掳去的杜问越的大哥。清自他的手中将于小安救下,因此三人也算是旧识。
只是这十年不见,杜问越的这位大哥似乎苍老憔悴很多,原先同杜问越颇为相似的如玉脸庞,现在却瘦了整整一圈,整个人看来干瘪枯槁,形容惨淡,如果不是于小安和清所识之人甚少,恐怕一时还不能认将出来。
三人此时一见,都有些尴尬,一时六目相接,不知说什么才好。
于小安想起自己曾答应杜问越照顾他的家人,只是这些时日以来一直心事重重,都未及顾暇。这位大哥当日的行经虽然恶劣,却是出于对杜问越的爱护和对自己的误解,故而事后也并未对他特别记恨。此时见他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向自己和清,不觉心中微晒,向他点了点头,招呼道:“杜大哥,一向可好?”
“托,托福,还好,好好。问越他……”
“杜问越修炼进程颇快,目前留在山内清修,暂时不便下山。”于小安搬出了和杜问越在山洞内商量好的托词。
“啊?那我问的……呃,也好,也好……我还有些事情,就先行告退了。遇到问越,麻烦替我问个好,再顺便问他……”杜大哥神态似乎有些扭捏,支吾了几句,才慨然道,“也不用问了,让他有空回家看看就成。”
“啊?哦!”看着杜大哥匆匆离去的背影,于小安询问地向清看去,岂料清也回了一个不解的眼神,她便只能作罢了。
“清公子刚才那一曲真是仙乐飘飘,想来当日仙人大战时的凤凰就是被这样的曲调召唤而来的吧。”一旁的雁采自小同岳子姝一同长大,常年的耳濡目染,也有几分品位,对清的琴艺自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她对自家姑娘的才能也是颇为自信,在雁采想来,清这样的人应当是注重才学的,因此也有意让岳子姝一出风头,加重自家姑娘在清心中的地位。当下便提议道,“我家姑娘出来时,还曾携带‘绿绮’一把,不若与公子同奏一曲,也可以让我们这些凡人,沾点仙气。”
清不置可否,瞧了瞧于小安,见她兴致倒还昂然,唇也不若先前那样毫无血色,不论是那碗药汤的功效,还是自己琴艺又有了进展,只要她高兴便成了。当下依足礼节,向岳子姝询问道:“不知岳姑娘平日里擅长何曲?”
岳子姝心下念头转了几转,面色晕红地道:“前日里大哥自南面归国,带回一些当地的民俗小曲,虽然异于中原曲风,却也别有风味。我正思量着一个人恐怕拂不出那样的韵律,清大哥见多识广,不如一起商议看看如何?”说着,示意雁采拿出了准备好的乐谱,递给了清。
清接过乐谱,细细看着,指节轻叩几案,同她商议了几句,两人便分别在琴上试了起来。初时合作还颇有些不顺,只是两人俱都技艺高超,渐渐的曲调和谐起来,琴音也益发空灵。
于小安在一旁闭目聆听,只觉这一曲同先前清所奏的风格大相径庭。此曲曲风委婉,幽怨缠绵,颇有柔情缱绻之意。再细听那抹指转承的韵律,于小安心中一个咯楞,这,似乎是楚地的民谣。正楞神间又听得岳子姝轻声唱道:“沅有芷兮醴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媛;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
歌词甫一入耳,于小安如遭雷击,这样的词、这样的曲,的的确确是南楚所特有的。听得这乐曲间的情意,和姬非影一起时的种种情景逐一浮上心头,他的笑容、他的温柔、他言语都无须特意回想,便那么清晰的齐齐出现在脑海中。一时她心中大恸,这些时日来强行压下的思念和伤痛,如同喷泉般汹涌而出,不能自己地伏在榻上,嘤嘤失声。
“岑”地一声,琴声曳然而止,清自几上跃步而出,将于小安轻轻揽入怀里,柔声安慰道:“安,没事,没事,不哭了……”说着,对屋内诸人留了个歉意的眼神,抱着于小安出了亭去。
岳子姝呆呆地看着突然空了一半的几案,兀自不敢相信刚才所见,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不无恶意的低语:“看见了吧,清大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看上你的,他心里只有小安姐姐一个人。”
岳子姝抬眼望去,正是那林四姑娘,此时略带挑衅地站在面前望着她。自刚才的情景中回过神来,又听见林四姑娘的话,岳子姝心中震惊又酸涩,表面却不动声色,对着林四姑娘笑了笑,道:“那我们不是应该联手,而不是互相拆脚吗?”
看着林四姑娘吃惊地望着她,岳子姝心底泛过一丝报复的快感,想袖手旁观,看她的好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当下笑意更浓,望着林四姑娘,问道:“如何,林四姑娘是否要考虑下呢?”
见林四姑娘陷入沉吟,她心中冷笑,这样的傻丫头,拉拢过来,也不过是为了多了解些清和安姑娘的情况而已。具体该如何,还是需要回去细细斟酌一番。突然,一阵针刺般的锐痛自左脸传来,岳子姝心中一突,立刻伸手摸去,却不见有任何伤痕。疑惑地向左望去,恰见那奇怪的车夫移开眼去。岳子姝心里思量着,这车夫果然古怪,只是,他是什么时候从扶栏那里到了亭阁中间的?
亭内众人都陷入沉思,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不知道是继续留着还是该各自打道回府。正踌躇间,纱帘一掀,清走了进来。
还未等岳子姝和林四姑娘开口,那车夫突然冷声道:“你回来做什么?留她一人在客栈?”
岳子姝和林四姑娘都是一惊。这车夫身形矮小,相貌毫不惊人,没想到嗓音却是好听到极点,仿佛上好的丝绸般,深沉而有质感。岳子姝倒是因为雁采的唠叨和刚才的异样留意过他一眼,林四姑娘却是进入亭内那么久,都未发现过还有这样一个人。此时他贸然开口,整个人突然看起来都与先前截然不同,虽然依然面容普通,浑身上下却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势,语调语气完全不象身为下人同主人说话该有的样子,只是由他说来,却偏偏让人不觉突兀,似乎他天生就是该受万众瞩目,而不是伏小作低的人。
清苦笑了一下,看着那车夫:“她执意赶我出来,说是有客人在,招呼不周。”
“随便你。”那车夫轻哼了一声,又看了岳子姝一眼,足尖轻飘飘一点,向亭外翻了出去。
“小心。”雁采忍不住掩口轻呼,那亭外就是“十里平湖”,湖水虽未结冰,却也寒冷刺骨,这个车夫虽然凶了点,但终究是一条人命。
随着那车夫翻飞的身影,纱帘微掀,却见他足不点地的飘行出去,行过湖面都未曾留下一丝涟漪,身形潇洒,举重若轻。一瞬间,亭内诸人都有了种错觉,似乎刚才过去的并不是一个瘦弱干小的车夫,而是一名天人之姿的尊者。
坐在回家的车上,岳子姝和雁采相顾无言,良久,岳子姝才吐出一句话语:“那个车夫,着实古怪。”
“是的,姑娘,你没见他行如鬼魅,我只眼前一花,他就出现在亭阁中间了。”
“哦?你有留意过他?他是什么时候离开扶拦边跑到我们附近的?”
“就在那位安姑娘哭的时候。”
岳子姝诧异地看了雁采一眼,问道:“那时正是我和清大哥在合奏,你怎么会去留意他人?”
“那个,姑娘……”雁采扭捏地看了看岳子姝,“你说了实话,你千万别生气。姑娘和清公子两个人合奏是天衣无缝,相得益彰的,我正听得入神,可是这人有三急啊……”
“啐,你个疯丫头。”岳子姝闻言,脸红了起来,“不用说这个了,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哦,好的,姑娘。当时我就有些心神不安,东张西望的时候就看到安姑娘和那个车夫听到你开始吟唱时,脸色都变了。然后安姑娘就开始哭了,那个车夫‘唰’地一下出现她背后。如果不是清公子,我看他本来是想去哄那个安姑娘的。”
“这样啊……”岳子姝拍着那把清拂过的“焦尾琴”,转着心思,突然她似下定了什么决心,对着雁采道,“回家后,和大哥商量下,已城守公子的名义邀请林家公子携林四姑娘过府一叙。”
林四姑娘对岳子姝的抵触雁采都瞧在眼里,不免有些担忧:“姑娘,那林四姑娘她……”
“那个林四姑娘的心思我也略知一二,她自以为是倾慕清大哥,其实不过是看到清对那安姑娘的好,希望也有人如此待自己罢了。昨日你也探听过了,她在家里也不甚受宠,又有三姑娘攀了高亲,在父母眼里的地位就更低了,所以才会出来散心。”
“恩,也是。姑娘的人品是没得挑了,只要她和姑娘来往几次,一定会把姑娘当成自家姐妹,无话不谈的。”
岳子姝心中有些得意,脸上却露出了谦和的笑容:“瞧你这个丫头说的,我也不过是真心待人而已。”
再次相逢
于小安回到客栈后执意将清赶了回去,一来是自己刚才在人前表现得太过失礼,只好麻烦清回去赔礼;二则,她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谁而哭的,这种时候,她不敢接触清温柔的目光。
在屋子里哭了一阵子,她心情稍好了些,胡乱抹了抹脸,来到包租下的独立院子里,找小二要来一把小铲子,在地上掘了起来。才挖得几下,突觉背后有脚步声接近,她回头一看,是一路行来替清和自己赶车的车夫。
说起这位车夫,于小安倒是颇为佩服的。
清常年在山中清修,对中原的地形也不甚熟悉,两人起初漫无目的边看风景边行走,一路上常常走错路不说,还经常需要露宿野外,亏得车子舒适,不然于小安也会受不少罪。突然某一天,这位车夫神奇的出现了,据清说是在某个镇子的车行里找来的。
这位中年车夫不仅车子赶得又快又稳,最重要的是,他脑子里似乎有整个中原或者说至少东北部的完整地图。自从有了他,于小安和清不仅可以观赏到藏在山间林深处不为人知的各种奇妙景致,也再没有错过任何宿头。这位车夫总是能找到最精致的美食、最舒适的客栈,虽然在客栈里于小安也不一定能睡着,但是柔和干净的床铺总是能让她休息得更好些。
只可惜,这一路,这位车夫从不曾说过话。于小安也曾私下揣测过,他也许是聋哑人士,可是他能听见清和自己说的话,只是除了习惯性的咳嗽以外,从来不发声,所以,也许他只是不会说话而已。对于这事,于小安虽有好奇,却也不是毫无节制地刺探他人隐私之人,久而久之,她习惯了这位车夫的存在,也就不在意这些了。
这时见他难得的走近自己,于小安对他露出一个笑容。见他指了指地上的那个小坑,疑惑地望向自己,于小安笑道:“是不是问我在干什么?”
见他点了点头,于小安垂首看向地面,苦笑了下:“我在挖坑啊,虽然我坑品很好,可是众口难调,所以有时候就突然不想填土了,你明不明白?”
见他摇了摇头,于小安叹了口气:“唉,就知道你不明白。”
那车夫并不发话,接过于小按的铲子继续她的工作,在于小安的指点下,那个小坑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洞。
“好了,这样就行了。”于小安看了看那个小洞,轻叹一声,“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一个国家的国王有一双驴耳朵。这个秘密除了国王,就只有替他修发的师傅才知道,因为那个修发师答应国王会保守秘密,不然国王就可以杀死他。可是时间长了那修发师也会忍不住想诉说的,于是,他就在地上挖了一个洞,将这个秘密对着洞口倾诉后,将洞埋了起来。”
说着,她坐在小洞的旁边,将头搁在膝盖上,轻声道:“我也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有一些是不能对清说的。”
感觉头发被人轻轻地摸了摸,她微侧了侧头,发现那车夫也坐在她的身边,正看着自己,目光柔和。她顿时有种泫然的感觉,仿佛怀着长久的委屈突然见到了亲人般。此刻的车夫看来虽然貌不惊人,却给自己一种安心和亲切的感觉。
见他指了指小洞,又指了指自己,于小安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叔虽然也是个很好的倾听对象,可是,如果你知道了别人的秘密,又不会说话,那会不会更难受?”
见他又微笑着摇了摇头,于小安想了想,道:“我就对着洞口说,大叔,你乐意听的话,我也会很感激的。”
背靠着大树,于小安仰望着蓝天,这里的天空特别明净清透,虽然是乍暖还寒时分,却是格外高远辽阔。那样的蓝天,依稀仿佛是与姬非影初识时的模样,只是太阳却没有那时的明艳,是因为少了那个人吗?
“大叔,我要说的这个人,是我心里最牵挂的那个人。”晴朗天空下,于小安将她怎样认识姬非影,姬非影又怎样假装只喜欢男人来接近自己,两人怎样在进入南楚国后分了手,在泠山的姬非影却居然作为圣主出现,之后两人又如何去了两千年前,在收魂幡内感情突飞猛进,后来虽发生了些误会暂时分开,在自己想要回家的前夕,他依然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再然后就是自己被带去了“安然庄”……
一路说来,于小安发现姬非影这三个字在心中刻的印痕是这样的深刻,深到以为久远的记忆,却恍若昨日才发生般清晰。说到后来,已是有些语不成句:“可是,现在我却不敢去见他了,因为这样的状况都是我的错。当日在镜像里看到他对那个傀儡术形成的女子那样的神态,我恨不得自己眼睛瞎了才好。可是后来我却把他和别人搞混了,他即使不恨我,心里也会埋怨我的。”
“大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怯懦啊!可是我真的完全不敢去见他,我怕,如果他的眼里有一点点的疏离,我都会立时死了。”
听到有水珠滴在地上的声音,于小安以为自己又哭了,伸手抹了抹,却发现脸上只有些许干涸的泪痕。扭头望去,却是那个车夫,正低着头,他的面前赫然有几滴被打湿的地面。于小安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大叔,你怎么听别人的故事也会那么入戏啊?”
看了看脚下,那车夫在地上写道:“可是,如果他完全不会埋怨你呢?”
于小安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大叔,你不了解他。他虽然总是笑嘻嘻的,可是心里的想法藏得比谁都深,他要想瞒我,总能瞒过我。可是,人生是那么长,我不想他一辈子总要骗人,那太累了。”
“你要怎样才能相信,他是一点都不在意的呢?”那车夫在地上继续写道。
“没有怎样,正如没有如果一样。”于小安说着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大叔,谢谢你听我说了一下午的废话。”
也许是将憋了许久的心里话都说出来的缘故,这一晚,于小安睡得特别塌实。第二天一早醒来,突觉满屋子的榆梅香气,她心里一个咯噔,立刻翻转起身。极目四望,只见靠床的几上赫然放着一枝盛开的榆梅,边上还有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将榆梅放在鼻间闻了闻,于小安又好奇地拿起那个古怪的东西仔细打量。观察了半天,她发现如果自己眼睛没问题的话,这应该是个水果,是一个有着猕猴桃形状和梨子外表的古怪水果。令她最为疑惑的是,这个世界并没有猕猴桃这种水果,倒是她嘴馋的时候曾画给姬非影看过,只是在自己那个嫁接技术已经非常成熟的时代,还没有出现如此古怪的品种,那在这里……
把玩着手里的东西,她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怔怔地看着那个非桃非梨的东西,忍不住掉下泪来。她记得自己曾经告诉过姬非影,猕猴桃又名“奇异果”,他当时看着那个古怪的形状,还喟叹了一声“果然奇异”。所以,这个既不象梨又不象奇异果的东西代表着“不离(梨)不弃(奇)”吧!
所以,随着那枝榆梅一起送来的,是他的坚持,他的心意,是一直“不离不弃”的誓言。
于小安边哭边笑,她怎么忘了,那个对着洞口说秘密的故事的结局,是理发师掩埋秘密的小洞,长出了一片芦苇,牧童折下芦苇制成芦笛,吹出来的曲调就是“国王有双驴耳朵”。从此,秘密也就不再成为秘密了。
那么她的秘密是通过哪一种芦笛吹奏出来的呢?
匆匆穿上鞋子,抹去泪痕,于小安向院子的一角飞奔而去。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屋前,她深吸一口气,一脚踢开房门,冲了进去。
屋子内,正是那名昨天听了她一下午唠叨的车夫,干瘦的身躯,沧桑的面容,此刻正张大了嘴,诧异地看着于小安。
举起手中那颗古怪的水果,于小安稳了稳心神:“昨天你问我‘要怎样才能相信,他是一点都不在意的?’当时我没有回答。现在,我知道答案了。”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个车夫,一字一句道:“如果他现在立刻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信。”
那个车夫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在思量她话中的含义。渐渐的,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嘴角的上扬幅度也越来越大,在于小安的注视中,他右手一挥带出一片白雾,待薄雾散尽,站在那里的已是那个长身玉立,风采耀人的姬非影。此时他正眉开眼笑地望着于小安,伸展了双臂,似在等于小安的投怀送抱。
“噗嗤。”于小安呆呆了看了姬非影半天,突然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大声,直有捶地捧腹之势。
摆了半天造型却设想落空的姬非影只得苦笑着走上前,俯下身看着已经笑得蹲在地上的于小安:“小鱼,如果能告诉我你在笑什么,让我可以一起笑的话,我会比较感激的。”
“哈,哈哈……”于小安笑得泪水都快出来了,指着姬非影道,“敢情你已经入了丐帮,穿着还挺讲究。”
姬非影顺着她的手势低头看了下自己,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他也差点笑出声来。原来他扮的车夫身材瘦小,现在恢复了自己原来的样子,那车夫的衣服自然就不再合身。刚才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于小安身上,连衣服被撑破了的声音都不曾注意,现在看这零零落落地批挂了一身,虽不至于衣不遮体,却也可用衣衫褴褛来形容。
这些时日来,姬非影跟着于小安,闲来无事,早将两人冰释前嫌的场景幻想了千百遍,有热泪盈眶的、也有欢声笑语的,却惟独没有这么笑破肚皮的。只是见她笑湮如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却不再是相见不敢相认,姬非影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畅快,忍不住长啸一声,将于小安一把揽入怀里:“只要宝贝高兴,怎样都行。”
“哎,你做什么?”感觉姬非影抱着自己向客栈外掠去,于小安惊奇地发问,“难道想让全城的人都见到你的这个造型,笑死他们啊?”
“怎么可能!我才不给人家看,我就只给我家宝贝一个人瞧。”玩笑间,姬非影腾出左手轻轻一弹,身上的衣服已经鸟枪换炮。于小安看得惊奇,使劲扒开姬非影的外衫向里看去。
“小鱼,在大街上你想做什么?”姬非影佯做害怕地问道,“虽然我有着说不出的乐意。”
“啪。”于小安拍了姬非影一巴掌,“你个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我在看你把换下来的衣服,藏哪里去了。”
“那么破的衣服有什么好看的,你还不如看看我呢!”
“你有什么好看的?”于小安龇牙表示不屑。
“对,对,还是我家小鱼最好看。”姬非影嘴里说着话,脚下却没有停顿,片刻间已赶到了城西。
城西是齐坎特有名的梅林,每年冬季,大片梅花的盛开总是吸引了无数的文人墨客。客栈的小二特意给于小安推荐过这个景点,因此她虽然未曾来过,却也略知一二,此时适逢最后一次梅开,因此整座梅林人头攒动,游客如织。
“这到底是看梅,还是看人啊?”于小安望着密集的人群,心中打鼓。却见姬非影并未停留,仍向西行去。
“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下?”过了梅林二十余里,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脚下,于小安见姬非影有继续向上的趋势,关心地问道。
“累的。”姬非影垮着肩说道,“你这段时间吃得太好了,比以前重了百倍。”见于小安柳眉倒竖的杀人目光,他立即笑嘻嘻道,“不过,如果你亲我一下,我就一点不累了。”
“我呸你一下,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于小安恨恨地说。只是想起这些时日来,他一直装做车夫跟着自己,一路上咳嗽不停,直至前几日方好了些,心中柔情一生,还是红着脸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这一下,姬非影的笑容更灿烂了,身形陡然向上一冲,足不点地的顺着山脊向山顶攀去。
“慢点,慢点,你刚刚不是说我很重吗?”也不知他那咳嗽到底是什么毛病,于小安担心他身体不适。
“重?哪里重了?你现在轻飘飘得一阵风就能吹走了,我还巴不得你重点呢,省得我天天担心,日日心疼。”
“姬非影。”于小安看着他,正色地道,“你这段时间修炼的是油嘴滑舌吧?!”
“哈哈……”姬非影笑着低下头,看着于小安,一本正经地道,“我这个叫‘得意忘形’!”
当一个人面对他人的指责,表现出不以为忤,反以为荣的态度时,指责他的人该怎么做?于小按现在就面临着这个问题,她的选择是:暴力行为,对着姬非影的肩膀就是一口。可是看到姬非影一副“咬得好,咬得妙,最好再来几下”的表情,于小安彻底投了降:“你属什么的啊你?”
“狗,赖皮狗。”姬非影笑嘻嘻地答。
于小安两眼一翻,哀号道:“让我死了吧……”
两个人打打闹闹,片刻间就来到了山顶。站在地上,于小安楞楞地看着眼前的景色,好半晌,才发出了“哇”的一声惊叹。
漫山遍野的梅花,因为山顶海拔高,温度低,不象山下,有凋零之势,此地正开得灿烂,白色粉色的,一团团、一簇簇。空气里清香幽幽,深吸一口气,只觉从内到外都通透起来。
呆呆地发了半天楞,于小安才回过神来,笑问道:“这么隐蔽的地方,你怎么找到的。”
“玫姨赶我下山历练,上百年来,只身行天涯,整个中原也算是了如指掌了。”见姬非影却没有看那梅花,只瞧着自己,笑容满面,看起来说不出的满足与快乐。于小安不觉心中一动,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轻声道:“那以后,我陪你一起行走中原,可好?”
“小鱼。”姬非影大为动容,心情激荡,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将她紧紧搂住。
伏在姬非影的怀里,鼻翼间萦绕着梅花的香气,听着他的心跳,于小安只觉从未有过的欢喜与甜蜜从心底荡漾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姬非影先回过神来,想起于小安的身体大不如前,低下头去,轻声问道:“累了么?坐会,好不好?”
抱着于小安跃上附近一棵大树的树干,于小安在姬非影的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两人依偎在一起叙着别后情况。原来姬非影自于小安一下云雾山,就跟着她了,只是一直没有现身,后来见她和清两个人着实路痴得可以,心中挂念着于小安的身体,遂易了容佯装车夫。因此也算是对于小安的行踪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此时却还依然问些诸如“吃得好不好?”“睡得还可以吗?”之类的问题,如果有其他人在旁听了一定觉得无聊之极,可是他们却一问一答得乐此不疲。
“你怎么老是咳嗽啊?”于小安担忧地看着姬非影,“以前没有这个毛病的啊!”
“唉……这是‘相思成疾’啊。”
“你……”看着姬非影装模做样地叹着气,于小安目瞪口呆,“怎么面皮可以厚成这样?”
岂料姬非影不以为然地摇着头:“说实话怎么能算面皮厚呢!”
有个事实于小安早已明了,姬非影如果打定主意不想让她知道某件事的话,除非她能自行推理出来,否则无论怎样套他,都套不出实情。这个咳嗽问题就很显然就是姬非影不想让她知道的,所以当下也只能将这个问题抛开。
左右晃着脑袋,于小安打量着姬非影:“恩,只你这句话,就已经可以犀牛皮媲美了。不过……”于小安顿了顿,见姬非影被自己的转折勾起了好奇心,才笑着说,“我很喜欢。”
“哈哈。”姬非影闻言,连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我也很喜欢你喜欢。”
林府夜宴
两人正说着只有自己才感兴趣的傻话,于小安突然想起昨日之事,随口说道:“昨天上午,遇见杜问越的大哥了。”
“恩,我也看见了。”
“十年不见,他看起来苍老许多,简直象小肚皮的大叔了。”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她看了姬非影一眼,不怀好意地道,“跟你易容后有得一拼。
“我是后天的,他是天生的,无法作比较。”姬非影显然对于小安的类比颇为不满,“至于他为什么会看起来那么憔悴,我倒是略知一二。”
“哦?”于小安登时来了精神,“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你又没见过他。”
“他当时用杜问越的名义把你请了去,却没能将你好好送回,我自然是不乐意的……”姬非影说着,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接下去的词汇。
于小安虽然在某些方面迟钝些,大多数情况下却是一点即透:“难道你去报复他啦?”见姬非影肯定地点了点头,好奇地问,“你给他下了什么咒?”
姬非影轻描淡写地道:“也没什么,他既然那么喜欢用春药,就让他以后一直用了。”
“说得那么文雅好听,这根本就是让人变相不举好不好。”于小安心里嘀咕着,她终于知道让杜问越的大哥如此扭捏的问题是什么了,正哭笑不得之际,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她顿时惊呼起来,“那之后小肚皮被古怪的虫咬了,一直浑身发痒,不会也跟你有关吧?”
“他既不是有意害你的,所以只小惩大戒而已。”姬非影仿佛给了杜问越天大的恩惠般的口气,也间接承认了那的确是他动的手脚。于小安状若痛心地看着他:“你天蝎座的吧,报复心那么强!”
姬非影状若也痛心地回望过去,神情哀怨:“小鱼,你嫌弃我了!”
“装腔作势……”于小安一下戳破了姬非影的伪装。突然间又坏笑了几声,她可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君子,讲究以德抱怨,不迁怒他人的,所以笑眯眯地鼓励着姬非影,“护短是个好习惯,以后一定要保持。”尤其护的还是我,她心里跟着又补充了一句。想象以后行走江湖,有这么一个强硬的后台,简直可以用“横走”来形容,她心里就乐开了花。如果以后姬非影连原则都不要,完全让她指哪打哪就更好了,也可一扫当日去南楚的路上东躲西藏的憋闷。(江湖人士突然齐齐背心发寒。)
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里傻乐了一阵,于小安良心未泯地想起了当初给杜问越的应承,同姬非影商量道:“不过,杜问越的大哥昨天看起来也挺可怜的,这十年也够他受的了,回去我们给他把咒解了吧。”
“好,小鱼你说什么都好。”姬非影想都没想,立刻答应了。(完全不用以后,姬非影现在已经根本没有原则了!)
耳鬓厮磨了一天,天色将晚,两人才回到客栈。才刚进了大门,就有一人迎了上来,朝于小安作了个揖。
“于姑娘,小的是河阳林府的管事林三,我家大公子得知清公子同姑娘来到此地,特意在别庄设宴为两位洗尘,清公子已先行去了。大公子特意命小的等候在此,接于姑娘一同前往。”
于小安仔细打量了下来人,依稀仿佛是有些脸熟,见姬非影点了点头,知他必然已通过传讯同清确认过,于是问那林三:“我这里还有位朋友,不知同去的话是否方便?”
那林三既能做富甲一方的大家族的管事,见识自然不少,早在两人踏进客栈的那一刻,就留意到了姬非影,只因姬非影的气度,是他前所未见的,当下即断定此人绝非凡人,早存了替自家大公子结纳的心思,此时听了于小安的话,林三立刻满面堆笑:“方便,方便。既然是清公子同于姑娘的朋友,自然也是我们林府的贵客,大公子必定是欢迎之至的。”
林府别庄说是别庄,其实也建在城内,马车过去不过是柱香时间。于小安到时,天色并未全暗,整个别庄却已是灯火辉煌,阵阵丝竹之声自宴客的花厅传来,夹杂着欢声笑语,听来颇为热闹。
“看来,贵府大公子宴请的客人不少啊。”姬非影口中问着,心里却皱起了眉。他和于小安才前嫌尽释,单独相处的时间尚嫌不够,如今为了清不得不来这里应酬一下,居然还要见些没有干系的外人,在他,是颇为不耐的。只是他掩饰得好,在林三看来,似乎是对自家大公子的人缘颇为赞赏,当即自豪地道:“我家大公子是出了名的豪爽、诚信之人,朋友众多,与公子见了面,必然也是投缘的。”
姬非影笑笑道:“是吗?如此甚好。”
见林三回过话后继续走在前头带路,于小安故意走慢几步,确信林三不会听见两人的谈话,才凑近姬非影悄声道:“口是心非。”
“哈哈,小鱼果然善解人意。”姬非影完全不在意于小安的指责,反而笑了起来。
“你戏演得那么假,怎么还会有人信你?”于小安不解地摇着头。
“恩。”姬非影装模作样地沉吟着,“这就叫‘人格魅力’吧。”
“天,你现在真是出师了,现代词汇用得比我还顺溜。”于小安做了个昏倒的姿势,“只是为什么我听了很想咬你呢。”
姬非影想了想,一本正经道:“基本上,除了‘爱之深,恨之切’外,我想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了。”
……
幸好此时花厅已到,免除了姬非影当场试验下“爱之深”的后果,于小安只来得及用眼睛“恨”了他一下,两人就在林三的带领下,踏入了花厅。
这日,林大公子宴请的客人,除了清和于小安外,还有齐坎特城守的公子与小姐。对于自己这个一直少不更事的四妹,到了城里没几天,居然认识了城守的女儿,林大公子是惊喜万分的,能攀上官方的关系一直是林家的夙愿,又听那城守公子的意思,似乎对清也颇有结交之意,当下就设宴一齐款待。
还未正式开席,见了那城守家小姐的神态,老于世故的林大公子立即知道了城守公子岳榕对他暗示宴请清的意图,敢情是给岳姑娘安排机会来了。看了看自己家的四妹,林大公子心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和城守的女儿尤其还是齐槛坎特有名的才貌双全的千金小姐抢人,估计是没有希望了。转念林大公子又想起了那个病弱的于姑娘,看了看岳姑娘,他心里又加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看清那一直呵护有加的神情,估计这位也没戏。
林四姑娘被自己大哥变幻的目光看得莫名其妙,她心中还在不断回想岳子姝这天下午同自己的谈话。岳子姝的话虽说得婉转,但总体的意思却是建议两个人联手,届时不分大小、姐妹相称,这看起来虽然是对自己较有利的结局,可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却又有些巴望于小安能突然出现,可以让她见到岳子姝变脸的模样。心中两股念头思来想去,纷杂不已。
岳榕被自己的妹妹岳子姝嘀咕了一个晚上,出于兄妹感情,只得折下身价去主动联系林家。此时见到了清,倒也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妹妹眼光甚好,心下也老大宽慰。
至于岳子姝的想法则简单多了,听着清那温宛和煦的声音,即使只是说着一些关于琴、曲的普通话题,在她听来也不亚于天籁,只盼望着他可以一直这样在身边说下去,于小安永远都不要来才好。
厅内个人虽都转着自己的心思,彼此间却也谈笑风生,此时听见有通报,说是于姑娘和姬公子到访,便都暂时放下话题,向门口望去。
这一望之下,众人纷纷呆立当场。门口一位浅衫男子正缓缓步入花厅,气度雍容、举止优雅,那恍若天人的风姿,令观者无不心为之夺,连一贯自视甚高的林大公子与岳榕,也禁不住自惭形秽起来。至于厅内的女子,无论是岳子姝、林四姑娘还是端茶送水的侍女,此时都忍不住心神荡漾,目光都停留在那浅衫男子嘴角的一抹笑容上,似乎只要他这笑容是对着自己的,
那一瞬间,原先热闹的花厅顷刻鸦雀无声。
于小安一踏入花厅,就诧异地发现场内气氛不对,除了清,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自己这个方向,仿佛被施了定格一般,似乎连呼吸都暂停了。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她下意识地向身边看去,果然见到姬非影已一改先前的嬉皮笑脸,拿出河胥拍卖会门口她见过的架势。
唉,于小安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按以往的经验,这下子,自己恐怕要在门口杵上一段时间了,这些人不知要过多久才能清醒过来。
幸好那林三一直背对着二人,见厅内众人形容古怪,他却不敢失礼,低着头将于小安和姬非影引入室内,又退到林大公子身边提醒道:“大公子,于姑娘到了。”这句话,他足足说了五遍,林大公子才如梦初醒。
林大公子不愧是生意人,才一回神,就立即热情地招呼开来:“于姑娘来啦,清公子和我们都等你很久了。来,请坐请坐。”说着,将于小安和姬非影一起引入座位,又指着席间众人一一介绍过来。
“于姑娘,这位岳姑娘你是相识的,我就不多嘴了。”说着,林大公子站在那位于小安不认识的年轻男子身边,“这位是岳姑娘的大哥,此地城守的大公子,岳榕公子。”
几人互相施了礼,林大公子看着姬非影,问道:“不知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于小安不知该怎么介绍姬非影,这里的人似乎都爱搭上家世背景一起称呼,可是她如果说姬非影是什么泠山领主,南楚圣主,对于不知情的人也是无用,所以就干脆指着姬非影说了三个字:“姬非影。”
众人又寒暄一番,才相继落座。
“你刚刚做什么啊?非要出尽风头,很好玩么?”见众人视线已经转移,于小安没好气地埋怨道。
“什么出尽风头啊。”姬非影一脸无辜,“我只知道,每次我只要这样,就没人会来和我攀谈了,可以少很多麻烦。”
于小安抬起头来,见众人看向自己这里虽然都脸带仰慕,却果然没有人贸然上前,连林大公子这个生意人都不敢来跑来套近乎,当下失笑:“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圣主’威严,果然有些门道。”
姬非影依然端着他那个架势,但笑不语。于小安看了他几秒,决定不再理会他,演员,果然不是一个谁都能胜任的工作,太劳心劳累了。
两人这一私语,厅里的气氛已重新活跃起来。岳子姝自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看向清,希望自己刚才的失态不要被他看到才好。却发现清根本没有抬头,只是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琴谱,沉默不语。
“清大哥。”岳子姝试探性地唤了清一声,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只是清的整副心思似都放在琴谱上,并未听到她的声音般,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清大哥,清大哥。”岳子姝无奈只得提高音量,倒是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
“清兄。”林大公子坐得离清不远,轻轻推了清一下。
清的心神似才自琴谱中抽离出来般,抬头看了看林大公子:“何事?”
“清大哥,这琴谱你已研究了很久了,不若我们合奏一曲,试试效果如何?”岳子姝立即接过话头邀请道。
清尚未表态,早就候在一旁的雁采已不失时机地递上了琴,清习惯性地拨了几下,心情杂乱纷陈。其实一大早,他就知道于小安去了哪里,这一整天他都坐立不安、心绪不宁,直至坐到了林家花厅,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无意中答应了林大公子的宴请。之后便有人不停对他说着话,他心不在焉地答上几句,心里却一直想着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早就知道,安同姬非影和好之日,就该是他离开之时,所以有时,私心里也盼望着,两人相处的日子可以长久些。可是每当看着安郁郁寡欢,他便既怜惜又内疚,原来自己也会为了一己之私,而不顾安的心情,为此他常常自责不已。今日里,看着姬非影揽着安,笑容满面地掠出客栈,他在院子里远远望着,欣慰、释然,也替安高兴,只是还有很多很多的心痛,痛到他不能忽略,不能欺骗自己那只是隐隐做痛而已。
于小安和姬非影踏入花厅时,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唯有他,似乎沉浸在新得的琴谱中,浑然忘物,其实只有自己知道,不过是不敢抬头罢了。正如此时,似有人在耳边说话,可是他完全不知晓是在说什么,因为那不是他惦念的那个人。手指无意识地在琴弦上拨动,寥寥几音,听起来说不出的凌乱与繁杂。
岳子姝和雁采面面相觑,不知清为何突然之间水准大失。
“清师弟,师傅传技时曾言,技巧为后,心境为先,你如今心境已失,有违师道。我看,这几日你都不必拂琴了,暂且凝神反省下吧。”
姬非影此言一出,屋内诸人神色各异。林家和岳家兄妹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姬公子同清居然是同门师兄弟,只不知他们这是何门何派,教出的弟子居然都是如此的出色,那他们的师傅必非凡人了。只是林大公子最多只是结交之意更盛,岳榕作为城守的公子,吃惊之余转出了更多政治心思。至于岳子姝则担心清一旦同意了,她该找什么借口再接近他。
当然,人群中最吃惊的莫过于于小安了,只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发问的时候,姬非影行为如此怪异必有他的道理,当下低下头,假借喝水掩盖了自己的诧异,同时眼睛偷偷地向姬非影手上望去。果然见他藏在桌下的手已捏成诀法,想必是在和清通气。
片刻之后,清缓缓开了口:“师兄所言甚是,受教了。”别人都以为清刚才之所以沉默不语,是在思考自家师兄的话,只有于小安知道,他们是联络好了在统一口径。
席上经此一遭,气氛有些冷落,清便适时向林大公子告了辞。
清对于小安的爱护在林家早已是上下皆知,此时林大公子见于小安确实精神不济,知道清是走定了,只是他也看到了岳子姝面有不甘,只好假意挽留几下,才在清的再三坚持中将他们三人送出门外。
“清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有些事如果无意的话,不如尽早离去,免生事端。”林大公子看着清,言辞恳切,同先前的圆滑世故判若两人。
望着林大公子远去的背影,姬非影嘴角笑意加深:“此人,倒有些意思。”
“你为什么要冒充清的师兄?”见林大公子已走远,于小安迫不及待地问出了缠绕她许久的问题。
“如果没有一个不碰琴的好理由,清今后几天,后患无穷。”
于小安不解:“什么后患无穷?”
“岳子姝。”姬非影只说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岳姑娘,她怎么啦?”于小安追问。
姬非影看着于小安,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小鱼,某些事情,你果然是‘大愚若智’。”
清沉默不语,良久,看了于小安一眼,道:“你们慢些走,我先回客栈了。”
“清,”于小安刚想说话,清已一个转身飞掠了出去。看着他的背影,似有说不出的孑然孤单,于小安不觉心中一酸,清……
突觉肩上一暖,于小安侧头望去,姬非影已揽上自己的肩,站在身边同样望着那远去的白色人影,面色平静:“小鱼,你身体未好,切忌忧虑过甚。有些事情,如果暂时想不通,就不要想了。”
顿了顿,他又道:“不用勉强,尽最大的努力,但不要去勉强。”只是这句话,却不知是说给谁听的了。
技惊四座
原本以为,在林府的晚宴上公告清暂且凝神反省,不碰琴,岳子姝会知难而退,却没想到之后几日,三人见到岳子姝的次数却越来越多。初时她依然说是以琴会友,只是被姬非影以清近期内不宜拂琴为由而婉拒后,她立刻乖觉地改了口,之后绝口不提一个琴字,却以探望于小安的病情为由,频频来访。
这下,连素为姬非影所叹服“感情白痴”--于小安,都看出端倪来了。
“唉……”于小安躺在榻上,叹了口气,“如果是在现代,她这样的殷勤,我一定以为自己是得了绝症将不久于人世了,所以她看多一眼是一眼。”
“安,不要胡说啊。”清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这几日,所有人都被纠缠得焦头烂额。那林四姑娘不知为何同岳子姝也愈走愈近,两个人要么一起出现,要么轮番轰炸,可怜清天生良善又好脾气,于小安又是欺硬怕软之辈,对着貌似温婉的岳子姝使不出利嘴,剩下姬非影虽然不怕说“不”字,只是人家一套上和于小安“姐妹私话”的大帽子,他也无计可施了。
如果不是考虑到于小安不便日日外出,如果不是为了等大师将于小安说的琴制造出来,他们怕早就逃得远远的了。好在这一来,三人全副心思都放在考虑如何逃离精神折磨上了,一时苦恼对苦恼,彼此间的尴尬倒是冲淡了不少。
“都是你们两个,自己沾花惹草,却还要连累到我。”一想到岳子姝的无敌温柔眼神和绵软娇嗲声线,于小安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我又怎么了!”姬非影大喊无辜。
“那个林四姑娘虽然不说话,可是每次她看完你走后,地上的口水都可以当游泳池了。”于小安讥讽着道。
“哈……”清一下没憋住,笑出声来。
“这下你倒不傻了。”姬非影悻悻地看了于小安一眼。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小二的通报声:“清公子,岳姑娘同林四姑娘来访。”齐坎特最大客栈服务的确是很好,包租独立小院,除了专人服侍随传随到外,比起其他的地方还多了通报服务。
“跟她说,我已经死了,不用看了。”于小安哀号一声,用毯子将自己全身包起来,指望着眼不见为净。
姬非影和清面面相觑。良久,姬非影才试探着和清商量:“要么,我们猜拳,谁输了谁出去?”
……
这一日,终于收到大师的消息,说是新式琴已经初步完成,希望于小安能去看看。三人收到消息后未拖延一秒钟,立即赶到了琴行。
只是才踏入琴行,居然看到了岳子姝和林四姑娘。“阴魂不散”这四个字顿时在于小安的脑海内飘来飘去。还未等三人交换惊讶的眼神,那岳子姝已走近她的身边,含笑道:“于姐姐,你设计的这款新琴我们慕名已久,今日闻得已经制成,所以特意前来一观,希望能让我们有聆听之幸。”
看,这就是让于小安无法招架的温柔神功,人家说的话句句在理,字字谦逊。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以牙还牙是于小安的拿手好戏,遇到这种类型的,她就只有吃鳖的份,所以也得堆起笑容:“岳姑娘,太客气了,随意听听就好。”当然,打死她,她也无法说出岳妹妹这种称呼的。
其实所谓的新式琴,不过是小提琴。于小安是不指望能找人做出一架钢琴的,亏得她同时也学过小提琴,当然真正好的小提琴同古琴一样,需要长时间打磨、调试才能完工。大师虽然是古琴制作高手,但这小提琴还是头一遭制作,于小安接过手便知道离真正的好琴尚远,不过是外型接近,至于音色到底如何,还有待实验。
于小安刚将琴架在肩上,就听见“噗嗤”一声笑声,愕然回首,却见林四姑娘来不及掩饰的尴尬面容;身边的岳子姝也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只是那些微的鄙夷还来不及褪去;清的脸上虽也有惊异,不过却面色柔和,鼓励地对自己点了点头;倒是姬非影,神色如常,似乎自己做出什么举动,对他来说,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反而是那大师,眼中炽热更甚,因为当初于小安就大致对他说过该如何演奏,此时眼见多日的辛劳即将出结果,期盼之情溢于言表。
于小安的眼光在屋内众人身上又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岳子姝身上,见她此时已完全收拾好表情,看起来温婉可人,先前的鄙夷仿佛只是自己的错觉。于小安心中微愠,好胜之心油然而起。拉出几个音节调试一番,心中暗叹一声,本来打算拉一首萨拉萨蒂的“吉普赛之歌”的,可惜那首曲子要求技巧非常之高,自己这些时日疏废下来,很难以全盛状态进入,况且这琴也只是差强人意而已。
只是即便如此,也不能输了阵仗,当下稍定了定心神,一曲“查尔达什”已飞跃而出。这是首匈牙利民间舞蹈风格的乐曲,开头深沉而略含忧郁。此时的中原虽然六国分踞,却还算相安无事,各地的文人墨客闲赋下来也喜欢悲春伤秋,因此古琴曲调也以哀怨的为主流,似乎不如此不足以表达哀国哀民的热情,而小提琴在表现忧伤上一贯是有优势的,因此一下吸引了各人的注意力。
这段“拉绍”过后,于小安已完全沉入乐曲之中,随后是一段流畅而华丽的小调,接着迅速切入快速而活泼的“弗里斯”舞曲段落,十六分音符频繁出现,使曲调愈来愈欢快而奔放,阵阵快节奏直接敲打着众人的心房,让他们几乎要随之起舞。
突然,音乐一下子平静下来,柔和而优美,经过小提琴的泛音再现,仿佛一个精灵在面前缓缓舞动柔软的腰肢。听者正悠然神往之际,曲风又是骤变,十六分音符再次出现,并用切分节奏的处理,整个乐曲一下子进入了热烈的高潮,之后曳然而止。
屋内众人久久说不出话来,只有余音袅袅,幽谷回声……
还是姬非影最先回过神来,冲着于小安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又鼓起掌来,他人才如梦初醒。
“好啊好啊,时而如冲上云霄,时而如潜入海底,时而温柔低语,时而热情浓烈,上下盘旋翻飞,老朽真是,真是……”那大师拂掌赞叹,只是他“真是”了好几下,也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觉得这样的曲子,是从手下诞生的琴拉奏出来的,与有荣焉。
得到了制琴大师的肯定,于小安喜上眉梢,又将讨教的目光投向清:“怎么样?怎么样?”拂琴高手的意见有时是最中肯的。“不要给我面子,说实话。”只是她的目光看起来却是“如果说不好,那一定不是实话。”
“我想……”清想了想,缓缓吐出两个字。
“怎样,怎样?”于小安更加急切,心中埋怨:“大哥,卖什么关子嘛!”只是经过大师刚才那样高层次的表扬,于小安觉得自己已经是个高人了,为了维持一个高人该有的风范,才没有冲到清的身边逼供。
清“我想”了半天,才说出了完整的句子:“我想,以后我都不敢拂琴了。”
“呵呵,谬赞,谬赞。”于小安心里是乐开了花,脸上却故意做出不值一提的样子,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似乎不好意思接受这样的赞扬,眼神却很好地夸奖了清:“算你有鉴赏力。”
“哈哈……”耳边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声,却是姬非影早就看穿了于小安的小心思,在一边笑得前仰后合。
于小安心情正好,就不理会这个拆台脚的人了,而且为了高人的风范,现在也不适合收拾他。她再次深切体会到,当一个好演员,果然要牺牲很多很多。
于小安正自得间,岳子姝已款款走到她的身边,欣喜地道:“姐姐果然才艺非凡,此琴乃是新品,据妹妹推断,整个中原也许只有姐姐一人才会弹奏,不知姐姐可否教教妹妹呢?”
迎面一盆凉水,形容的就是于小安现在的心情,她的开心自得都被岳子姝的一句话打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好意思哦,我们就要离开齐坎特了,恐怕来不及教你了。”憋了半天,于小安决定说实话。既然小提琴已经做好了,现在只要告诉大师一些调整的细节即可,这把琴效果虽然普通,但加上自己的无敌技法也可以凑活了。(不要脸啊不要脸,你没感觉清是被你的杀人眼神逼迫下说的敷衍话吗?)最主要是怎样都比呆在这里受岳子姝的“温柔一刀”来得强。至于离开的时间,于小安有把握,即使不商量,三人的答复也一定是一致的,那就是--马上。
“你们要走?”岳子姝十分震惊,这些时日她并没有得到什么进展,于小安他们这一走,那不是功亏一篑?于是急切地问道:“那姐姐打算去哪里呢?”
“回师门,他们的师傅紧急传招,要立即回复。”于小安随口扯了个谎,她生怕自己说只是到处走走看看,岳子姝会来一句:“这样啊,妹妹我也正好想领略下齐坎特以外的风光呢,不如同行,也好有个照顾,如何?”那她真是拒绝都来不及,只好找个风景好的地方跳崖了。现在说是师门急事,那自然是不便外人跟随的了,于小安颇为自己的急智感到满意。
“那是清大哥师门中的事哦,于姐姐如果不便跟随的话,不如留下来与我们做伴,等清大哥完成师命,再来接你,如何?”
“你狠。”于小安一个踉跄,差点栽到地上,这么绝后路的话居然也能说出来,于小安对岳子姝的恐惧又上升了一层。双目含泪,她向其余二人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自然,指望清主动说谎骗人,还不如指望岳子姝突然自己想通了呢,这替于小安圆谎、打补丁的责任,非姬非影莫属了。当下姬非影走到于小安另一边,指着她道:“她很便,便得很。”
于小安怒视发言的姬非影,什么叫“她很便,便得很。”说得她好象是某种排泄物一样。看见姬非影歉意的眼神,她也知道,岳子姝的打蛇随棍上的粘人功力实在太高,让姬非影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岳姑娘,事情是这样的。”姬非影清了清嗓子,边扯边补起来,“小鱼和我们门派渊源非浅。那个,师傅当时命我们下山,是寻找一个人。现在人找到了,所以要回山复命,这个人就是小鱼,所以我们一定要带她一起回去。”
瞬时,众人脑中出现了好几个自动演绎的版本。寻仇版、寻孤版……最后定格在最香艳的遗珠版:于小安是姬非影和清的师傅的私生女,所以才会用渊源非浅来形容。顶着众人或同情、或讥讽的眼光,于小安只觉得条条黑线自额角滑落,现在连她都觉得自己十分可怜了,这临走了,还要被人误会一回。唉,群众的想象力是强大的,而且是不遗余力夸张的。
岳子姝握着于小安的手:“既如此,我也不便多做挽留。”于小安闻言一喜,却听得岳子姝又道:“我们姐妹相交一场,分别在即,不如去‘十里湖亭’小坐片刻,也算是为你饯行了。”
“好,好。”这个好字,是于小安这些时日来答应得最发自肺腑的,想到饯行之后就可以逃脱牛皮糖神功,她就心花怒放。
席间,岳子姝不断地旁敲侧击,指望打听出清的师门到底在何处,又询问他们送于小安回师门后的行程计划。姬非影为了将功补过,回答得滴水不漏:那莫须有的师门隐藏在不为人知的万山丛中,平时门人绝迹江湖,如果这次不是为了寻找师傅的私生女,也不会派出两大高手行走江湖了,至于之后如何打算,一切要听师傅安排。
姬非影也没将话说死,之后继续闭门锁派、不再出行这种话是万万说不得的,万一以后他们倒了大霉,在其他城市碰到岳子姝,谎话拆穿倒也无所谓,就怕她起了疑心,死活找借口跟着,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失手”掐死她,那太有违天道了。
话别的时间再长,也有到尽头的时候,更何况于小安三人是巴不得尽快离开。“岳姑娘,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们就先行告辞了。”听着姬非影的道别,于小安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领会到“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这七个字能包含着多大的喜悦,她高兴得几乎都摆不出依依惜别的表情了。
此时雁采进来,附着岳子姝的耳边说了句话,岳子姝点了点头,对于小安道:“于姐姐,我们相交时间虽短,但是这些时日的姐妹情深却真,姐姐走前,妹妹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姐姐说一说。”
“呃,好。”于小安硬着头皮答应了。
岳子姝看了其他几人一眼,清倒是谦谦君子,听了这话正打算回避,姬非影却依然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喝着杯子里的水,似乎对厅外风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看起来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岳子姝上前牵住于小安的手:“那姐姐,我们边走边说吧。”说着有意无意地瞪了姬非影一眼,刚回过头去,忽然感觉脸颊一阵刺痛,就如同上次在“十里湖亭”的感觉一样。她捂着右脸扭过头,发现姬非影正眯着眼直视着她,似笑非笑,目光如电,似乎在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岳子姝心下一跳,后退两步,接触到于小安疑惑的目光,她顿时敛下心神,随口问道:“于姐姐,那一直跟着你们的车夫,这几日不见踪影,需不需要我让大哥另派一个车夫给你们呀?”
“不用不用。”于小安赶紧推辞,开玩笑了,这要是用了她的车夫,才叫后患无穷。转向姬非影道:“姬非影,麻烦你去客栈打理下,等下我们就直接从这里出发,回师门了。”
姬非影看了看岳子姝,有些迟疑,只听得于小安又催促道:“小影子,拜托,你熟门熟路,快去快回啊。”看着于小安急切的眼神,姬非影觉得能从这里直接出发也是好的,免得届时岳子姝又要跟回客栈,夜长梦多。只是心下不知为何,总有些不放心,当下给清悄悄传讯清,让他看紧点,才慢悠悠地起身,对着岳子姝笑眯眯地道:“岳姑娘,小鱼可是我们师门的宝贝,你就暂时替我好好保管一下,回来我可就向你要人了哦。”
看着姬非影扬长而去的背影,岳子姝牵起于小安的手,沿着长廊向前走,待得离开众人视线了,才幽幽道:“姐姐,我有件事和你商量。”
“哦,你说。”于小安想,你哪天不是说个不停的呢?不知今天还要说什么呢?反正她是打定主意,关于今后的动向以一百个不知道来做答。
“于姐姐,你也是聪明人,我就打开天窗和你说亮话了。”走到一处转弯的亭子,岳子姝干脆在扶拦上坐了下来,拉着于小安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和姬公子该是两情相悦吧?”
“恩,啊,呵呵,你继续说。”于小安不知岳子姝说这个话的意思是什么,只好随意打着哈哈。
“既如此,你可不可以替我劝说一下清大哥。”岳子姝试探地问道。
“这个,岳姑娘,你还是自己争取比较好。”
“姐姐,你既已有了姬公子,何必又拖着清大哥不放呢。”
于小安霍地站了起来,岳子姝这句话基本就是说她占个马桶不便便了,只听得她又道:“你们的事我也略有耳闻,清大哥陪在你身边那么久,如果你不能回应他的话,不是应该替他着想,找一个比较好的伴侣吗?”
不用说,这岳子姝言下之意,比较好的伴侣就是她了。于小安怒气上涌:“岳姑娘,我们之间的事不容他人置喙。如果清喜欢你,那我一定会祝福你们,但是如果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疚感,就随意将清推给他人的话,你也将我瞧得太低了。”
“是吗?”岳子姝淡淡道,“于姑娘,有个人一直想见你一面,不知你肯不肯。”
“哦?”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见岳子姝也不再假惺惺地叫自己姐姐,而是于姑娘了,于小安也冷冷地道,“无论是谁,我都没有兴趣。”说着就要走出廊去。
“且慢。”岳子姝一把拉住于小安,“人已经到了,你见上一面也不迟。”
爱的代价
“小安。”
一个熟悉声音传来,于小安惊恐地转过头去,只见一个黑衫男子正站在那里,挺拔的身姿却引发了她心底最深处的噩梦,那无边无际的黑色似要将她吞没,她惊骇地想尖叫,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别怕,小安,我什么都不会做,我只是想见一见你。”
“不要,不要。”于小安拼命摇着头向后退着,完全听不清弥在说些什么。一见到弥,那一晚的阴影再次笼上心头,她急速向后退缩着,却发现脚已退到最后,可是上半身却还依然后退着,人的重心极度不稳,她本能地伸手抓住身边的岳子姝,想借她的力站稳身形。只是手指还未沾上岳子姝,却发现自己手背被她用力一推,顿时,后仰之势更甚。
“小安,当心。”弥突然上前一步,试图伸手抓住于小安。
“不要。”眼见弥的手已抓到自己,于小安终于尖叫出声,左手向后用力一抽,以期能离他远些。这一发力,原本已倾出扶拦的大半个上身再无借力之处,她只觉背心一空,一个倒翻,人已直直向扶栏外跌了出去,来不及呼救,就沉入了浮冰荡漾的湖水之中。
姬非影回客栈匆匆结了帐,赶了马车就向“十里湖亭”行去,不知为何,他总有些心神不宁,随意划出个人形傀儡驾着车,自己已灵诀一展先飞了出去。才刚赶到“十里湖亭”,就听见前面人声鼎沸,还夹杂着女子的哭泣声,他心中别别乱跳,脚尖一点,人已在半空中。只看见弥脸色苍白地站在湖边,林四姑娘捂着嘴嘤嘤而哭,岳子姝则紧抿着唇死盯着湖面。他心中已有了不详的预感,却仍极力想从人群中寻找到熟悉的身影。
突然湖水一阵响动,清自水中而出,脚步踉跄,手上抱有一人。看着那头湿漉却柔顺的长发和熟悉的银色衣衫,姬非影的心向下一沉,差点控制不住灵诀,自半空中载了下去。一个急速降落在清的身边,入目的是一张惨白的小脸,看起来无声无息,额角不停涌出的鲜血是那样的刺眼,刺得他连手伸手接过她的勇气都没有。
清一个灵诀打在于小安身上,伸手抵住她的掌心,灵气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体内,却惊恐地发现她额角的鲜血是止住了,体内却生机全无,那些灵气入体之后转了一圈便毫不留恋地散逸而出。不可能,不可以,清不死心地将灵气一遍又一遍地输送过去,前一刻还那么灵活可爱的安,怎么可以就这样在自己的眼前离去。
姬非影盘膝凝神,以神觉探去,发现于小安的魂魄已有离体散乱之势,心中大骇,一个未修过移魄术的魂魄自动消散后,无论多高的法力都将回天乏术。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随手从一旁看热闹的江湖人士腰间拔出一把剑,反手对着自己左胸就是一刺。周围人群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莫非此人疯了,那姑娘还未死,就要先徇情不成?
只是这一刺却没有众人想象的血光四溅,姬非影面色不变,长剑拔出,只有剑尖有诡异的鲜血一滴。他自怀内取出一个十字交叉的黑色物件,左手顺着剑尖一抹,鲜血便滴到此黑色物体上,立刻隐没不见。
“定魂珠?”清一眼认出了那个黑色的十字交叉物件,心中重新燃起一线希望。
姬非影看了清一眼,面色凝重,道:“借你的心血一用。”
清点了点头,姬非影又是依样一刺,同样的一滴鲜血诡异地出现在剑尖,随后沁入定魂珠内。
将凝聚了两人心血的定魂珠戴在于小安腕间,姬非影伸手抱起她,对清道:“先回泠山,再做打算。”清点头:“务必保她四十九天内魂魄不散。”
“你……”姬非影紧紧盯着清,没有作声。良久,他突然摇了摇头,仰头长叹,面色惨然,对清道,“先行一步。”
清微微颌首,却已不再看他,转过头去,看着弥,柔声道:“弥师弟,好久不见。”
岳子姝和林四姑娘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了几步。刚才姬非影行动诡异,剑刺心脏却只取鲜血一滴,她们看在眼里,惊骇万分,而抱着于小安飘走的他,已完全不含人气,行前一瞥,让她们如堕冰窖。现在的清,虽然看起来依然清雅宜人,说话嗓音轻柔悦耳,听在她们耳里,却有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弥的脸色比刚才的于小安好不了多少,死死盯着姬非影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收回视线,痴痴地盯着右手。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见他手里紧紧拽着一件东西,依稀仿佛是半幅衣袖的模样,只听得他喃喃道:“原本只是想看她一眼,看她一眼而已……只是,这下依她的身体,怕是再也不能了。”
他抬头看了清一眼,脸若死灰,“清师兄,你动手罢。”
清却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弥师弟,我不杀你的,我只想听听刚才的情形,你给我说说,好么?”
清的语气更温柔了,岳子姝和林四姑娘却不约而同互相靠近了些,浑身簌簌发抖。
弥抬了抬眼,指了指林四姑娘:“他大哥是我手下做生意认识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又指了指岳子姝,“她刚刚推了小安一把。”说着,低下头去,盯着右手那半幅衣袖,不再言语。
岳子姝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还有无穷无尽的恐惧,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明明笑得那么温柔,却看起来形同鬼魅;明明该是如沐春风,自己却如坠深渊。
“岳姑娘。”清轻轻唤了她一声,声音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不要。”岳子姝尖叫出声,不要再对她这样“温柔”地笑,对她这样“温柔”地说话,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她不该四处查探,她不该自以为是,她不该推那一下……她最最不该低估了于小安的分量,现在,她可不可以不要这如同地狱般可怕的“温柔”了。
“岳姑娘,你不是很喜欢我么?所以,我一定要好好回报你呢。你看,你会活很久,活得很好、很健康,即使你所有的亲人都死了,你也会活得好好的。因为,你只有活着,才能继续喜欢我啊。”清柔声说着,手指轻弹,几个灵诀飞入岳子姝口中,她惊骇地想尖叫,却不能躲闪、无法阻挡,浑身如僵硬的木头般,再也动弹不得。
看着吓得早已不敢抬头的林四姑娘,弥轻声问道:“清师兄,你也想入魔道么?”
清缓缓转身,向着姬非影刚才消失的方向走去,那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慢慢地消失在路的尽头。一句轻如耳语的声音传来:“现在,还有所谓吗?”须臾,语音消散在空气中,似乎从来未曾有人说过话。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一个黑色的身影,盯着右手的半幅衣袖,痴怔发呆。
朦胧中,于小安似乎回了家,暑假里,大家难得集聚一堂,她和往常一样起床、吃饭,和小九联合起来一起欺负小七,看小七灰头土脸的样子,乐得捧腹大笑。眼见就快生日了,她整日东窜西跳,在每个人面前倒数日期,巴望着能收一份大礼,日子过得既快乐又逍遥。
然而,不知为什么,每天晚上,她都会哭着醒来,泪水汹涌、伤心至极,似乎,将很重要的东西遗忘了,只有在梦里她知道那是什么,醒来却一片空白。只是,那到底是什么?看着窗口渐渐泛白,太阳东升,她喃喃自问。
“哇,Mini Cooper。”收到了这份意料之外的惊喜之礼,她恨不得马上就去试车,晚宴一结束,拒绝了小七和小九蹭车的念头,开着礼物上了高架。
“这是哪里?”突然有人对她说着话。
“谁?哪里?你是谁?在哪?”车厢里小小的空间一览无余,只有自己一人,怎么会突然有人对她说话?只是她能感觉说话的人并没有恶意,便奇怪地四处张望着,指望能找出那个古怪的声音来源。
“小安安,我是杜问越啊,你怎么也在?”那声音似乎不是说的,是直接从脑海里响起的。“杜问越”?是谁?仿佛很熟悉。正奇怪间,耳边传来一把低沉而轻柔的嗓音。是谁在那,吟唱着好听的歌曲,仿佛要哄慰她进入梦乡。于小安循声望去,四周一片朦胧,虽看不见人影,那声音给她的感觉却是如此的熟悉,使她情不自禁放下心来,沉浸在美妙的歌声之中。
“安,跟我走,跟我回去好么?”
安、小安安、杜问越……各种称呼一时间冲入脑海,电光火石间,似有一道闸门被打开,所有的记忆如电影镜头般争抢着出现在脑海。
“小肚皮,你在哪?”于小安惊喜地问道。
“我在你身体里啊。”
“啊?怎么回事?”于小安糊涂起来了,“怎么你在我也在啊?”还未等她把事情弄明白,好听的声音继续响起:“安,跟我走,跟我回去好么?”
“清?!清你在哪?”于小安四处张望,却觉得身体有些不听使唤,似乎自己能控制的只有一半的身体。
“安,你可能看不见我,现在你的魂魄出现在自己的时代,你只有自己想回来,才能回来。你想回来见姬非影和,我么?”那个“我”字极轻极轻,轻到几不可闻。
“要的,要的,我要回去的。”于小安话音才落,突然一个大力袭来,将她狠狠拽了出来。
“哎哟,小肚皮。”于小安突然想起一件事,还来不及开口,就发现自己已漂浮起来,身下的另一个自己已一脚踩下了油门,原本将停的车“嗖”一下猛窜了出去。
“OMG。”于小安以手抚额,“看来小肚皮和医院的‘猿粪’实在太大了。”她正幸灾乐祸之际,又一阵大力,将她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快速向后吸去。
“啊……救命!”这下着地,非要摔个脑震荡不可。她立刻将自己缩成球状,双手抱头,期望着陆时能少受些罪。只是下一刻,她已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那熟悉的触感和清幽的香气,无不提醒着,她已回到了自己想要回的地方。
“清。”于小安大喜,站起身来,使劲抱住了清,在他怀里上下蹭着,“我回来啦,回来啦,回来啦……”
“恩,我知道,安回来了呢!”
“我好想你们哦。”于小安抬起头,看着清熟悉的笑颜,开心地道。(你个撒谎不眨眼的,你想起他们不过是几秒种前的事。)
“清,这里是哪里?”打量着雾蒙蒙的四周,完全不是自己熟悉的场景,于小安疑惑地问道。
“魂魄离体后暂居的地方。”清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身后,“那里走,就可以直接出去了。”
“哦,那我们走吧。”于小安说着,拉着清的手就向那依稀的光明走去。
“好的,安,你去吧。”
感觉清主动挣脱了她的手,这奇怪的反应引发了于小安心中的不安。记忆里,清从来没有丢下过她,也没有先放开过她的手:“什么意思?你不走?”
“恩,我不能走呢,安。”清含笑答道。
“为什么?什么意思?”前所未有的恐慌袭击了于小安。突然,“十里湖亭”的一幕闪入脑海,她只记得自己跌到了湖里,然后额头一阵剧痛便不醒人事。又联想起清说的,她的魂魄暂时回到了自己的年代,那就是魂魄离体了?姬非影曾说过,除非是泠山修炼移魂术的人,否则不是他施术的魂魄只有一种情况才会自动离体,那就是——死亡。可是如果她已经死了,现在又怎么会在这里和清的魂魄会面?
想到这里,她不觉怯生生地问道:“清,我是不是死了?”虽然这个鬼是自己,可是理论上来讲,还是有点怕怕。
“没有,没有,安,不要说这个字。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相信我啊。”
看着清焦急的否认,于小安心中的惶恐却越来越大。假如姬非影法术上的说法成立,她就是死了,可是现在她明明还没有死,那只有一个解释,他们用了某种方法将她救活了。可是姬非影也说过,即使修炼自然术或天道到后期,也无法起死回生,除非……
“清,我要回去了,我不要活了。”于小安强忍着眼泪,向那光明的反方向跑去。
“安,你走错方向了,是这边。”清果然拖住了她,拍了拍她的脑袋,好言劝道,“什么不要活了,不要说傻话啊,这里出去,好不好?姬非影在等着你呢。”
“不要。”于小安断然拒绝,抬起头来,泪水已忍不住掉了下来,“我要出去了,你就死了,对不对?”见清怔了怔,刚想说话,于小安立即大声道,“你要是敢骗我,我恨你一辈子。”为什么?为什么时光仿佛倒流,姬非影当初在收魂幡内骗自己先行离开,就是这种感觉,只是清的演戏功夫比起姬非影来,差太远了。而这其中的关节,她也比那次想通得早。
代价,一切都是代价,起死回生固然不能,可是在未死的时候,以命换命,作为修炼的人还是做得到的。难道,回到这里以后,她又要经历一次不能承受的代价交换?
清楞住了,顿了顿,才道:“对不起,安,是我没有看好你,才让你跌到湖里,是我害得你差点回不来……所以,安……”
“清,清,这一点都不怪你啊。”于小安阻止了清的自责。
“唔,我知道安不怪我。那安,你乖乖地自己走出去,好不好?”清轻轻地摸了摸于小安的发,柔声道。
“我们想个办法,一起出去好不好?”于小安不死心地拖着清的衣袖不放。
“安。”清微微摇了摇头,“你那么聪明,前因后果都知道的,对不对?”
“不,我不知道。”于小安心中大为酸涩,忍不住哭出声来,“我只知道要么一起出去,要么大家都不出去。”
“安,你听话啊,这个恐怕……”
“不要,清,我不要听‘不’字。”她紧紧抱住清,泣不成声,“我做不到的,我没办法自己一个人出去,我不要没有你。”
“别哭,别哭。”轻轻捧起于小安的脸,清细致地将她的泪一滴一滴吻干,“安,我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的眼泪了,特别不要我而流,我只想你开心快乐。”
那微凉的触感仿佛羽毛般轻柔,细腻地落在脸上,于小安看着清的表情,那样的小心翼翼,视若珍宝,又想起清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照顾,现在更是豁出性命来相救,自己却什么回报都没有,忍不住心中一痛:“清,我们就留在这里,一辈子都不出去了,好不好?我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清的动作骤然停顿,一下刻,于小安觉得自己被狠狠地揉入他的怀里,那么使劲那么用力,紧到她可以感觉到清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听到他的心跳加速、呼吸紊乱:“安,下一世,如果还记得我,让我好好照顾你,好么?”
“清,没有下一世,只有这一世。”于小安坚决地摇头,不要约定下辈子,她只要清在这一世,现在,都一直好好的。
“好,没有下一世,只有这一世。”清缓缓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于小安闭着眼,感受着这凝聚了清所有感情的吻,有初见时的淡然、相处时的惊讶、心动时的犹豫、别离时的想念、再见时的喜悦、分离十年的牵挂,还有之后那全心全意的爱护、情深无悔的眷恋……还有依依惜别的不舍……
感觉自己被抱得紧紧地,一声轻不可闻的喟叹在耳边响起:“再见了,安。”
“不要,清,不要!”于小安死死抓住清,却惊骇地发现他整个人在慢慢变淡,她下意识地加重手中的力量,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她什么都抓不住,在她的哭喊声中,那个白色的身形渐渐消逝在空气中。于小安瞪大失去焦距的双目,在空中寻觅,四周只有迷茫一片,而那个温宛清雅的人,却再无踪影。
时间倒转
看着眼前虽然呼吸均匀,但是一直昏睡着的于小安,姬非影第一百次替她拉了拉身上盖得已经很好的被子。坐在床边,看着泠山那高挂的月亮,照耀在雪地里,映得房间白晃晃地一片,他突然觉得这自小看惯的风景有些刺眼,不由地站起身,放下帘子,隐在暗处,看着窗外出神。
月头已经东渐,再过一个时辰,这一夜,便又要过去了,他的小鱼比起预定应该醒来的日子,又晚了一天。待得太阳升起,这,该是第五日了。姬非影忍不住闭上眼,心中一片悲凉,生平第一次希望月落日升可以暂停。原来,理智如他,也会做出这样不切实际的期翼,其实,只要事关小鱼,他的理智似乎从来不起作用。
“保她四十九天内魂魄不散。”清的那句话一出口,他便知道清是打算施禁术,以命易命了。清外表看来和宛,下了决心却一贯决绝,上次解春药如是,这次的解命一样如此。
只是,他又能怎样呢?不允许?四十九天已是极限,阻止了清,就要眼睁睁看着小鱼离他而去了。可是默许了之后呢?以命易命,从此以后,清将是小鱼心头再也拭不去的一个印记了,即使他再爱小鱼,即使小鱼也爱他,那又有什么用呢?两情相悦此时成了最大的讽刺,用他人性命换来的两人世界,永远都不会有真正的两个人了。和清抢着去换命?小鱼是在清的照看下出的事,清怎样都不会自我谅解的,所以姬非影知道,这件事他也是争不得的。
许不得,不许不得,争不得,放手不得……百转千回,都是错!
望着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小鱼,他悲哀而自嘲地笑了笑。小鱼该在五天前就回魂的,清施术时他一直在边上看着,法术精到、顺畅,没有半点纰漏,可见这四十八天内清已演习了无数遍,只因不能再有第二次的疏忽。那小鱼之所以到现在还未醒,不是法术出了问题,而是她,根本不愿意回来吧。
深吸一口气,再呼了出来,似乎要吐出胸中所有烦闷,泠山的空气里总带有一种特殊的凉意,仿佛那个舍了命了人。看,不要说小鱼,连他都觉得那个人的踪迹无处不在,所以,他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没有小鱼的日子,他要如何自处?如果从来不曾遇见她,没有尝试过有色彩的生活,那以前在“兰涧楼”的屋顶呆看日升月落的日子,也许也不会怎样的难熬。只是,让一个已尝过美味的人,又重新回归苦行僧的乏味,何其残忍,要他如何习惯?
无奈地摇着头,他感到眼眶有些酸涩,曾经,他离自己的幸福那么近,却就这样擦肩而过了。
一瞬间,他突然有些羡慕清,无知无觉地走了,没有哀痛、不再神伤,也是种幸福吧。
走回床边,手指轻轻描摹这个时刻牵动着他所有情绪的小小人儿,无声自问:他,该怎样才能走出第三条路?
突然,他感觉手指触摸的地方有轻微颤动,“小鱼。”姬非影欣喜又惊疑地注视着那张精致脸庞,屏息凝神地等待着,惟恐那只是自己的错觉,声音轻柔,生怕吓坏了初醒的她。半晌,那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几下,接着,若点漆的眸在姬非影的希翼下睁开了,只是,此时看来光芒全无,盛满绝望。
接着,一个微弱却含着些须期盼的声音响了起来:“姬非影,清在吗?”
沉默,房内是死寂一般的沉默。良久,久到如果有外人路过,以为屋子里空无一人时,姬非影才缓缓开了口,语音飘渺,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里:“对不起,小鱼。”
于小安轻轻闭上了眼,一滴泪自眼角滑落,透明、清澈、无声无息地没入枕间,消逝不见。
这几日,她在那个空间里跌撞寻找,不眠不休,却始终没有收获,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她踏向了光明,现在姬非影的话,彻底粉碎了她最后的希望。那个初见时云淡风轻、之后温柔呵护有加的人,终是再也不得见了。于小安只觉得胸口发紧,心脏似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使劲揉捏撕扯,痛得她整个人蜷缩起来,眼前阵阵晕黑。
“小鱼。”姬非影见她脸色惨白,呼吸微弱,面露痛苦之色,惊骇地扑过去抱住她,“小鱼,放松,你放松些。”
“我很疼,很疼,小影子,很疼……”于小安捂住胸口在床上缩成一团。
“我知道,小鱼,我知道。”将她轻轻抱起,搂在怀里,姬非影将灵力源源不断输了过去,“我知道的。”
“我宁愿走的是我,是我,也不要是他……”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望着痛不欲生的于小安,姬非影轻声反复说着知道,这一切在他知道清要施禁术时,就预见了。只是,如今,他也只有这几个字可以说了。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不怪你,这只是,情之所致,无能为力。”轻拍着于小安的后背,姬非影喃喃道,目光茫然。
“情之所致,情之所致……”于小安重复着姬非影的话,想起清那临前一吻,心中更痛,突觉喉间一甜,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将出来。
“小鱼……”见于小安软软地倒在自己怀里,脸白如纸,气若游丝,姬非影大骇,惨笑着问道,“小鱼,难道清用他的命换回来你的,你都不要了么?”
于小安摇着头,恍若未闻,口中兀自低喃着“情之所致”四个字,又自言自语道:“如果时间可以倒转,我必不会叫清识得情滋味。”
此时不必旁人提醒,姬非影都可以看出,于小安是存心不想活了,低首看那沾了于小安鲜血的前襟,如此触目惊心,姬非影脑中一片空白。听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姬非影将于小安扳转过来,面对着自己,一字一句道:“小鱼,只要你活下去,我就给你时间倒转。”
“什么意思?”于小安努力集中注意力,却力有不逮,身子东倒西歪,目光散乱。
姬非影摇了摇头,扶着于小安躺下,在她急切却迷惑的表情中,又重复了遍刚才的话:“只要你答应我活下去,我就给你时间倒转。”
“好。”虽然于小安不知道姬非影会如何做,虽然他的骗人记录不在少数,但是这件事,她知道姬非影答应了就能做到,只是……
“你会死吗?”她现在对所谓的代价认识太深刻,那么“时间倒转”需要付出的又是什么呢?
“不会。”说着,姬非影拿起那个“不离不弃”果,放到于小安的手心里,和她一起握住,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只要你活着,我就一定会努力,至少比你多活一天。”
※※※※
“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随着姬非影的咒语响起,于小安觉得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直至整个人全部漂浮起来,移魂的感觉她已十分熟悉了,所以并不害怕,她放松精神,闭上眼,一声耳语轻轻响起:“小鱼,我在过去等着你。”
“好。”于小安微笑着点了点头,无论姬非影是否能看见,她在心底许下了诺言。
同一个魂魄不可以在同一时间段内出现,除非象于小安这样原本就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所以无论她到哪里,都会保有所有的记忆。移魂术有时的作用就如同时空机器,只是,于小安是最合适的人选。
现在就等姬非影送她回到十年前初来之时,只要她尽量减少和清的接触,带上足够的防身物品,直接下山就可以了。那样,清不会爱上她,她也不会遇上弥,也就不会有之后的以命易命了。
整个计划听起来简单,代价是什么?是感情,是她和姬非影的感情。十年之前,他们互不相识,所以唯一的难处就是找到姬非影,让他再一次爱上自己。握了握拳,于小安给自己打着气,只要姬非影还是姬非影,于小安还是于小安,那就应该是注定的吧?虽然,她也知道,那时的姬非影已不是现在这个姬非影了,没有了中间的相识、相知,患难与共,他真的还是他吗?还是她爱的那个人吗?
不,不,于小安拼命摇头,她暂时不要去想这个,现在的她不需要任何会动摇她的信心和目的的干扰,既然姬非影说他在过去等着自己,那就一定会等。
时间在胡思乱想中悄悄流逝,于小安有些奇怪,上次移魂比这次返回的年代要久远许多,似乎等待的时间也不比现在长,难道有什么问题?正惶惑间,突然一阵极大的吸力传来,她心中一喜:“终于来了。”随即放松心神,任凭那股力量将她向下带去。
头昏眼花中,于小安醒了过来,微微睁开眼,打量了下四周,她终于松了口气,一直提溜的心也安然放回了原处。熟悉的竹屋,连摆设都是自己刚来时的样子,简单朴素,之后清为她添置了很多舒适的软垫,此时自然是不见的。想等一下就能再见到清了,她也不知自己的心情是喜是悲,只知激越莫名,看了看天色,才蒙蒙亮,于小安闭上了眼,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她不要自己见到清时有半分异常,任何的异动也许都会引发不同的反应,她不想浪费这次机会,她也不能再承受同样的结果。
透过微盍的眼皮,她知道,天,渐渐亮了起来,按她曾经的认知,这个时候,清怕是差不多该做早课了,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冲动,她正想深吸几口气,却惊骇地发现自己开始动了。
她,这个身体居然没有自己的指挥,自己开始动了!身处四季如春的云雾山,于小安却仿佛跌进了“十里湖亭”的深湖之中,浑身冰凉。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缓缓起身,下了床,走到屋角的铜盆处,洗漱了一番,然后喝了些水,开始盘膝运功。
惊骇,无比的惊骇,莫名的惊骇,于小安傻傻地楞在那里,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却知道事情有了不可估计的错误发展。
良久,她终于回过神来,试图站起身,却发现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操控这具身体,这个身体还是自顾自地盘膝运着功。如果有比这更令她惊恐的事情,就是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随着功法的运行,体内灵气在汩汩而动,比起当初她使用的时候,充沛百倍。
老天,这到底是谁的身体?她到底穿到哪里了?正在于小安惊慌失措的时候,竹门突然砰一声被打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圆滚滚的小东西,眼看着那个圆球对着自己滚来,嘴里还口齿不清地说着:“四扑,四扑。”于小安一瞥之下,原来是一个才两、三岁的小男孩。
还未等她细看,就感觉自己突然收了势,看了那小男孩一眼:“饿了?”
那小男孩点了点头,于小安只听得自己又冷冷道:“先做完早课再用餐。”
那小男孩扁了扁嘴,许是见自己脸色冷竣,只好乖乖地在一旁盘膝打坐起来。于小安看到自己也重新坐了回去,继续运功。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灵气,于小安再次惊奇,一般修炼者运功之时都是闭着眼的,那她到底是怎么看到外面的一切的呢?难道她穿成了别人的天眼?
老天,这一系列的变故弄得于小安心惊肉跳,她努力镇定心神,暂时将有无天眼这一情况放在一边,再次仔细打量四周。其实经过刚才这个身体的一系列动作,她至少可以肯定自己穿对了地方,因为这个竹屋及其摆设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只是灵云门的门人一贯对身外之物毫不在意,所以房间布置大同小异,虽然她曾经在山上住过一段时间,但是没有屋外的参照物,她也不好说这个就一定是宁的房间。
但是至少这个应该是灵云门,除非这个世界还有另一个古怪的门派,布置和灵云是一模一样。只是这个屋内没有镜子,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穿成了谁,所以,现在除了自己之外的生物--那个圆滚滚的小男孩就是她的唯一线索了。
如果没有听错,他刚才叫自己“四扑”?灵云门的门人稀少,她努力回想了半天,还是不记得有人叫这个名字的,而且自己当时上下打混时也未曾见过那么小的修炼者。只是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便好奇地打量起这个小男孩来。
恩,不错,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废话,你倒找个眼睛象耳朵,鼻子象嘴巴的给我看看?)小小脸上满是婴儿肥,除了能看出长大了相貌还不错外,其他线索全无。首战失败的于小安又开始研究这个小男孩的其他部位。恩,不错,手臂是手臂、腿是腿的,能看出如果不出意外,长大了也不是残废,其他依然线索全无。
唉,将那个小男孩的所有零件都在意念中拆开来研究过一遍的于小安,最后只得颓丧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这个孩子,她完全不认识。突然,一个邪恶的念头跑了出来:难道,他是现代掌门的私生子?这位掌门生怕被门人底子知道后推翻自己的地位,所以将这个孩子偷偷藏了起来?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自己当初跑遍了山上每一个角落,却从没见过这个孩子的原因了,因为他被障眼法掩盖起来了嘛。
好吧,于小安知道自己这个想法亵渎灵云门派,可是除此之外,她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不过这个孩子还挺可爱的,白白嫩嫩,一看就很可口的样子,如果是女孩子就更好了。从小和一群男孩子长大的于小安,对小女生有种特殊的偏爱。既然不能指挥这个身体,那只有发挥神游的功力了,于是她在脑海里将这个小男孩按自己的想象往女孩子方向YY了一番,才心满意足的放过了他。
百无聊赖的于小安又将屋子里所有的摆设的花纹和细节都研究了一遍,最后忍不住仰天长叹:“为什么穿成天眼了,还要局限在这么小一间屋子里啊!”的
终于,无聊的早课做完了,她看见自己站起了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下一个大瓮,然后又取了个干净的碗用水淘了淘,才从瓮里倒出些金黄的液体来,递给那个小男孩。
见那小男孩津津有味的样子,根据液体的浓稠度,于小安初步断定这个是蜂蜜。看看那小男孩,再看看那瓮,于小安脑海里顿时闪过“杨过和小龙女”几个大字。当时看书时她就有个疑惑,就靠这玩意能养大一个孩子吗?营养成分如此单一,还不挡饱。不过看那小男孩肉肉的小胳膊,她又觉得,也许,古人的身体结构和现代人是不一样的。
喝完了蜂蜜,两人又再次打坐,于小安再次百无聊赖地研究屋顶的构造和竹子的纹路,直到她将屋子里竹子的竹节都数了二十遍后,才看见自己又起身,给那个小男孩倒了碗蜂蜜。于小安看了看天色,断定这个就是晚餐了。
哎,一日两餐,每餐只有一碗蜂蜜,如此单调的食物,让于小安很想抓起这个小男孩发问:“说,你到底是属蜜蜂的,还是属小熊维尼的?”
师徒情谊(上)
终于,等到天色已经全暗,于小安听见自己对那个小男孩说道:“今日打坐就到此,你且先回去歇息,明日做了早课才可过来用餐。要用功些,不可象今日这般惫赖,知道么?”
“哦,四扑。”那个小男孩点了点头,依依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柜子上的大瓮,才拖拖拉拉地出去了。
什么人嘛,看着这一幕,于小安气愤地想,对自己的孩子哪有这种态度的?再说了,这个孩子是她见过的最乖的了,一整天都好好眼观鼻,鼻观心的打坐,居然还要被挑剔?换做是她,不要说两三岁时了,就是现在,要不是无奈被困,也做不到一整天不挪窝的。想想自己小时候,印象里似乎都是被家里人围着转,想要什么给什么的,再看看这个小男孩,于小安立刻想到了“地主和佃户”的差别,心中同情无限。
那个小男孩出去后,她看着自己又练了会功,才洗漱了一番,上床歇息了。听着自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于小安突然发现,作为天眼,她似乎完全没有睡意。完了完了,一天二十四小时,天天生活如此无聊,还不能睡觉,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残酷的刑罚吗?!她哀号一声,以手掩面。
“啊!”突然,她惊叫出声,看着自己的手,心中乐开了花。她刚才只是无意识的做了个无奈的动作,可是居然手动了起来。难道说……她可以指挥这个身体了?
于小安立即精神大振,跳下床,手舞足蹈。哈哈,果然,她又能动了,又夺回指挥权了,高兴之下,她立即做了套广播体操。一二三四、二二三四、换个姿势、再来一次……哈哈,生平第一次,她发现原来能说能动,也是极大的快乐。
既然可以动了,于小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参照物看看自己到底穿到谁身上了。甫一推开门,她就楞住了。熟悉的池塘、竹林,还有隔着池塘的另一间竹屋。
怎么回事?她回头看了看,如果记忆没有偏差,自己是从宁的房间走出来,对面那间,就是清的房间。这是她以前呆的最长时间的两个地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弄错的。
努力按捺住心跳,于小安走到池塘边上,对着那平静的水面看了一眼。此时,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观看水中倒影时的心情是同样的不可置信与复杂。
果然,水中出现的是同样熟悉的面容--宁的样子。
看着对面那间竹屋,于小安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伸出颤抖的手,她深深吸了口气,推门而入。
屋内并不是漆黑一片,清冷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映出些许光亮,她习惯性地走到右侧,伸手自柜子上取下火捻子,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就着烛光,向屋角看去。这一看之下,于小安心神大震,手一抖,扑的一声,火捻子掉在了地上,惊动了那个熟睡的人。
“四扑?”床上之人赫然是那个圆滚滚的可爱小男孩,此刻他正揉着眼睛,翻身而起,睡眼惺忪地望着自己。
“你是谁?你叫什么?”于小安一下子冲到那个小男孩面前,对着他厉声问到。
两、三岁的孩子哪里禁得起惊吓,小男孩一下子楞在那里,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嘴里依然含糊地念着:“四扑,四扑……”
见他那含泪的委屈样,于小安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遂蹲下去,保持和那个孩子四目平视,放软声音问道:“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呀?”
“四扑,你还没给我取名字哦。”见于小安的态度出气地柔和,那小男孩奶声奶气地答道。
老天,于小安突然惊觉,什么“四扑”,估计是这个孩子口齿不清,叫的是“师傅”吧。那如果她是他的师傅,而宁只收过一个徒弟,那这个小男孩就是……
天,于小安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喃喃道:“你不会叫清吧,你一定不会叫清吧。”
“清,清。”那个小男孩坐在床上傻傻地重复着这个词语,笑了起来,“四扑是帮我取名字来的吗?原来我叫清哦。”
OMG,于小安欲哭无泪地看着那个笑容满面的小男孩,她不是让他叫清,她是一点点都不想让他是清好不好?只是看着那个目光里充满期翼的小男孩,她怎么都说不口不许他叫这个名字。
于小安不禁回想起有天晚上,她和清在池塘边小酌,清告诉她,他最初上山时并不会走路,所以才会和宁住得那么近。再看看眼前这个冲着自己傻乐的小男孩,于小安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没有穿错人,却穿错了时间,她怕是整整早到了两百多年。
“四扑,四扑。”小男孩的呼唤,打断了于小安放声大哭的念头,她回过神来,看着小小清正疑惑地望着自己,目光好奇,神情趣稚,一时心中别扭无比。好在,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你快睡吧。”
“哦,好。”小小清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一骨碌躺倒。师傅今天和往常都不一样,晚上特意来替自己取名字,还会拍自己脑袋,真是太开心了。一时间,他的小小心灵充满了幸福,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房间里,于小安又呆呆地发了半天楞,如果现在是两百多年前,那宁自然是还未飞升了,所以现在是两人共用同一具身体。联想起宁清醒时自己的状态,她惊恐的自问,难道她的自由活动时间,就是晚上宁入睡之后?
第二天一早,于小安终于证实了这个自己琢磨了一个晚上的想法:只要宁清醒过来,她就无法再控制这个身体。也许因为这个身体本来的主人是宁,她只是借住的房客,况且主人家功力高、极强势,所以她就只能客随主便,无法反客为主了。
谁敢比我惨啊!证实了这一事实后,于小安发出了一声无声的悲鸣。她居然混到了这个份上,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四处晃悠,唉,她现在的生活跟孤魂野鬼也没什么区别了。
上次回魂是因为仑不熟悉移魂传送阵,所以出现了十年的误差,可是姬非影做事一贯稳妥,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难道他出了什么事?想到这里,于小安就心急火燎,恨不得立刻跑去泠山看个究竟。可惜,这个身体不是完全受自己控制的,她根本连云溪镇都跑不到。也曾去仑留下的那个传送阵看过,可惜对此她是一窍不通,况且这个东西明显是有问题的,她也不敢胡乱尝试。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时间快些过去。可是两百年,哪里是说过就过的?
闲来无事时,于小安也盘算过,既然自己要呆那么长的日子,天天发呆也未免太过无聊,之前自己也想过学武功,如今虽然没有武功,可是宁每次修炼时的法力运转、施灵诀时的口诀,她却都能感觉得到,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放过的话也太过可惜了。于是,她便跟着宁开始过起日出盘膝打坐,日落自由活动的日子,看着日升月落,渐渐的倒也沉静下来。
这一日,做完早课,于小安惊奇地发现,小小清居然没有敲门进来觅食。呃,说觅食也许有些过分,可是她实在没见过那么好养活的孩子,不吵不闹,整日修炼,简直比当年的小甜甜还乖巧百倍。
只是没有见到小小清,宁似乎一点不放在心上,喝了点水后,又继续她的修炼了。直至日落西山,小小清依然没有出现,宁却一点探望的意思都没有,自顾自的洗漱完毕,上床歇息了。
等宁睡着了,于小安踌躇着,是不是要去小小清的房间看一看。只是自从知道了这个小男孩就是清之后,她本着“不破坏现状”的原则,再也没有在晚上自由活动时去看过他。那今天是不是要打破这个保持了两年的习惯呢?想了想,于小安还是摇了摇头,也许,这个孩子修炼累了,睡死了错过时辰,不敢来见他师傅了吧,她如此开解着自己。
第二天,小小清依然没有出现,到晚上看见宁依然我行我素地洗漱上床后,于小安有些按捺不住了。才五岁的孩子,两天不吃东西,岂不是要饿死?从柜子上取下蜂蜜罐,于小安向池塘对面的竹屋走去,心里对自己说着,只看一眼,给他吃些东西就走。宁想必也不想这唯一的徒弟是被她不小心遗忘了,饿死那么惨。
推开竹屋的门,点上蜡烛,屋内的情形让于小安差点摔破了蜂蜜瓮。小小清躺在床上,小脸通红,呼吸急促,小小的身躯还在不停颤抖。
于小安赶紧冲到床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一探之下,果然滚烫。手忙脚乱地替小小清盖上被子,又打来冷水替他敷额头,努力回忆自己两年来学得的粗浅法术,借用宁充沛的灵力输入他体内替他散热驱病。
一阵忙乱下来,见小小清的脸色终于平静下来,于小安才稍稍松了口气,心中充满自责。他才不过五岁,修炼尚未入门,哪个孩子没有个头疼脑热的,偏偏他遇上了个一心求道的师傅,还有自己这个想要撇清关系的冷血之人,居然在自己的房间里病了两天都没人知晓。如果不是今天她没有忍住,他一定还要吃更多的苦头,说不定还会……一时,于小安心中大痛,替他擦拭着冷汗,不停道着歉:“对不起啊,清,对不起。”
“师傅。”不知过了多旧,小小清醒了过来,轻声问道,“师傅,真的是你哦?”这两年,小小清长大了些,虽然依然还是圆滚滚的样子,口齿却清晰了很多,再也不会把“师傅”叫成“四扑”了。
“恩,是啊,你病了怎么不知道来叫师傅呢?”于小安替他换了块浸过凉水的手巾,问道。
“唔,师傅,我……”见小小清支支吾吾的样子,眼神闪烁,于小安心里暗叹了口气,知道他是不愿意给宁添麻烦,也不愿意被瞧低了。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么小的孩子如此乖巧,会让人从心底觉得酸楚。
调了碗蜂蜜,喂他喝下,于小安叮嘱道:“以后如果再生病,都不要一个人死撑了,告诉师傅,好吗?”
小小清哦了一声,高兴地点着头。
于小安见他喝下蜜蜂,眼皮就开始一搭一搭的下垂,却始终隔一会就睁开瞧自己一眼,坚持着不睡觉,不觉心下大奇:“生病就好好休息,怎么不睡呢?”
“我想看看,师傅是不是真的在这里。”小小清涨红了脸,期期艾艾道。
唉,于小安又暗叹了口气,握住他的小手,柔声道:“师傅在的,你放心睡吧。”仔细回想着电视里看来的哄孩子的套路,可惜她不知道催眠曲该怎么唱,便哼起了居尔特民谣,然后轻轻拍着他的小小身子。果然,电视有时候也不是骗人的,才哼了小半段歌曲,小小清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小小清拖着歪歪扭扭的身体,绽着大大的笑容到了宁的房间,一看见宁就高兴地道:“师傅。”
不料宁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两个字:“练功。”
小小清一下子楞在那里,见宁已自顾自地盘膝坐下了,也只好坐在她的身边运起功法来。只是他毕竟生了两天的病,虽然休息了一个晚上,烧却仍未退,来的时候不过是凭着一股高兴劲,结果被宁兜头一盆凉水,他已气势全无,不一会儿,就东倒西歪起来。
“干什么?”宁突然冷声问道。原来小小清头晕眼花时,不小心将脑袋搁到了宁的手臂上。被宁这么一喝,他吓得往后一缩,重心一个不稳,后脑勺结结实实和地面来了个亲吻。
看着宁冷凝的目光,小小清着实糊涂起来,为什么师傅和昨天晚上相差那么多,难道,昨天是自己在做梦吗?想起昨天于小安对他说以后再生病不要一个人死撑,便怯生生地试探道:“师傅,我,不大舒服。”
宁伸手在小小清的腕间搭了会,自架子上取出几粒药丸递给他:“一日一粒,和蜂蜜同服。你先回房,这几日不必过来了。”
小小清楞楞地接过药丸,楞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又坐在床上发了半天楞,最后,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他惊喜地发现,师傅居然又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而且和昨天一样,用冰凉的手巾放在自己的额头给自己降温,还很温柔地看着自己,替自己揉着后脑,轻声问着:“白天有没有摔疼?”。
“师傅。”小小清偷偷捏了捏自己,确认不是在做梦,才伸出手去,试探地握住于小安的手。
“恩,是我。这几天你生病就先不用练功了,师傅每天晚上来陪你,好不好?”
“好啊好啊。”小小清高兴得笑了起来,握住于小安的手再不肯放开。
之后几天,于小安白天跟着宁一起修炼,晚上则到小小清的房间里照顾他,喂他吃药,给他唱歌,哄他入睡,看着小小清一天比一天晶亮的眼神和欢乐的笑容,于小安既欣慰又难过。明明想好了,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解决和清的瓜葛,和他的联系越少越好,可是看见小小清那么小一个孩子,发着高烧独自一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她就无法狠下心来不闻不问。只是这样下去,岂不是牵袢更深?
心情极度矛盾中,小小清的病终于好了起来,于小安也算松了口气。这日,趁小小清入睡之前,于小安正色道:“你的病好了,明天继续去师傅处修炼吧。”
“那师傅晚上还来陪清吗?”
“当然不来了,这几天是意外,以后你仍然要用心修炼,知道吗?”可以的话,最好把这几天都忘掉才好,于小安心里又补充了一句。她倒不怕小小清和宁遇上了,自己照顾他的事情会穿帮,宁的淡漠下,再呱噪的人都无法多说一句,不要说一个小小的孩子了。
之后几天,小小清都乖乖地到宁的房间继续他的修炼之旅,在宁的无敌无视下,他的眼神由热烈期盼到暗淡无光,于小安看在眼里,却也无能为力。毕竟,这才是他们师徒的真正相处之道,她的到来,只是意外而已。
只是好景不长,三天之后,小小清又病倒了。这一次的病来势汹汹,咳嗽、发烧、说着胡话,连宁都去看了他一次,之后又去藏书阁里捣鼓了半天,弄了些新的药丸出来。只是这新药似乎也没有什么作用,小小清的病情一直处于反复中,往往前一日稍稍好些了,第二日却又更加重了。
于小安忧心忡忡,整夜整夜地陪着他,不敢离开半步。将他小小的身躯抱在怀里,替他输着灵气,防止病情的恶化。想想以前都是清抱着自己给自己输送灵气,看着这样的角色调换,于小安有时也会觉得好笑,心中喃喃自语:“清,原来你小时候居然是如此磨人。
这几日,宁也被小小清的病情反复弄得有些头疼,泡在藏书阁的时间越来越长,却始终没有找到根治的良药。加上于小安夜以继日的使用灵气,这一日,宁终于觉得累到不行,未及天黑便睡着了。
于小安看看天色,今天取得自由活动权的时间比往日足足早了两个时辰。轻巧地跳下床,活动着手脚,她脑海里冒出一个邪恶的想法:也许,的确该让宁更劳累些。
心里转着这个不厚道的念头,脚下已有意识似地向门外走去。今日可以早些去陪小小清,希望他能好一些。只是才打开门,她就楞住了。
师徒情谊(下)
云雾山四季如春,早晚却是最凉的时候,此时小小清正脱得精光,浸泡在门外的池塘里,双目紧闭,小脸煞白,浑身发着抖。
“你在干什么?”于小安大惊失色,一个飞身掠到池边,将他自池塘里拉了出来,那小小的身体入手如冰,看着他发紫的嘴唇,于小安吓得赶紧脱下外衫,将他包起来,抱回房内。
快速替小小清擦干身体,又将他塞入软和的棉被里,于小安怒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小小清自被于小安从池塘拎起,便一直一言不发,此时听见她的问话,眼睛闭得更紧,缩在被窝里,一声不吭,嘴唇抿成一条线。
见小小清一副明显拒绝对话的样子,于小安也无计可施,只好语重心长地道:“好,你不说就算了。既然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说着,她站了起来,头疼地揉了揉眉头,心中感叹:“为什么清小时候和长大了差那么多啊?为什么小孩子都要那么古怪啊?”看看柜子里的药已不多了,想起宁临睡前似乎做过一种新药,她决定去偷拿一颗来试试效用。
才刚推开门跨了一只脚出去,背后就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于小安吓得惊跳起来,转过头去,只见小小清张着嘴,正哭得泪水四溅、伤心之极。
什么情况?于小安推门的手凝固了,冷汗涔涔而下。小小清这两年一直表现得乖巧懂事,让她几乎忘了号啕大哭是小孩子的专利了,看着那眼泪有飞流直下三千尺,超过黄河追长江的趋势,她心里惨叫一声:“这下完了。”
虽然家里她最小,偶尔也见过邻居家的小霸王哭起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知道这下子跟捅了马蜂窝没什么差别,当下一步冲回床边,手忙脚乱地替小小清擦着眼泪,抹着鼻涕,嘴里叨叨着乱七八糟的安慰话。同时心里再次哀叹,果然出来混的,迟早要还,这不,风水轮流转,她以前哭给清的,小小清一下子就还以颜色了。
好容易哄得他收了泪,拍着他抽噎的小身子,于小安放软声音,问道:“怎么啦?小小清不是一向很乖吗?怎么一下子那么伤心呀?”
“师傅。”小小清一下子扑进了于小安的怀里,抽抽搭搭地道,“你不要生清的气,好不好?”
“好,我不生气,那你告诉师傅,刚才是怎么啦?”对刚哭完的小孩不能凶巴巴,要靠哄的,这点于小安还是知道的,况且她还真好奇泡水池这练的是哪门子功呢。
果然,小小清又抽泣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了真相:“师傅只有在清生病的时候才对清好,清想,如果一直生病,就好了。”
小小清的答案极其简单,听在于小安的耳里,却如同一个炸雷。看着那张泪眼模糊却充满依恋的小脸,于小安忍不住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他不过是一个企求怜爱的孩子而已,这样近乎凶狠地对待他自己,也不过是为了抓住生命里出现的那一点小小的关心。
别过脸去,偷偷拭去了眼角的泪花,于小安将小小清一把抱了起来:“只要小小清好好对待自己,把身体养得棒棒的,以后师傅还是和以前一样,天天晚上来陪你,好不好?”
“真的?”小小清难以置信却又充满期待地问道。
“真的。”于小安使劲点着头。管他的减少牵绊,去他的形同陌路,她只知道,现在的小小清并不是长大成人的清,现在的小小清需要的不是疏离和淡漠,而是自己的关怀和关注。“清,清,我欠你的,先还给小时候的你。”
得到了于小安承诺的小小清,身体果然迅速好转起来。只是经此一遭,他原先圆滚滚的脸蛋却瘦削了下去,眉眼间依稀可以看出长大后的清俊模样。有时于小安会看着这似曾相似的脸庞发呆,在他的提醒下,才继续说着故事,心思却飞到了极远的地方。
许是那些时日浸泡池塘的缘故,即使康复了,小小清的体温也比常人稍低些。想起以前清那微凉的怀抱,再看看现在的小小清,于小安有些眩惑,她的到来到底是因还是果?
无论于小安如何考虑这因果关系,时间却在不经意中慢慢流逝着。这一日,灵云门上下经由掌门的召集,集聚一堂,考教修行,互相探讨修炼中遇到的问题,这预示着又一年修炼的开始。看着已比自己高了小半个头的清,于小安心中百感交集,他再也不是那个藕般的小孩子了,经过这些年的修炼,虽然还未入门,却也略有小成。仔细算了算,小小清应该是十四岁了,虽然脸庞看起来仍有些稚气未脱,举止却俨然已有了份成人的稳重感。
看着他,于小安心中唏嘘,也许,这夜夜相伴也该是告一段落的时候了。
散了席,待宁入眠之后,于小安来到清的房间,静静看着他良久,才缓缓道:“清,今年又是新一年修行的开始,师傅有两点要求,希望你能记住,以后也务必要做到。”
“师傅的教诲,清一定铭记于心。”见于小安神色严肃,清不敢疏忽,在一旁屏神凝听。
“一、我们修炼之人虽说追求天道,身体不过是承载物,但是,也断不可轻忽,所以你九年前的行为不可再犯。而且今后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不管是为了什么人,你都不可用自身去交换任何东西,更不能放弃自己的性命。你能答应吗?”
听了于小安的话,清思虑良久,方才点了点头:“好的,师傅,那第二条呢?”
于小安稍稍松了口气,继续道:“第二、修炼之人需断情绝爱,只有杜绝了外界的一切诱惑和干扰,才能一心求得天道。所以,除了修炼,你不要对其他事投注过多的精力,也不要爱上任何人、任何事。你能答应吗?”
“好的,师傅。”这次清倒并没有考虑多少时间,立即就答应了。
见清都答应了,于小安终于放下了心,她最怕就是这些年的相处,会对将来有任何的不良影响。好在清一贯是个重承诺的人,既然答应了,相信他一定会做到。
“师傅,是不是从今以后,你夜里都不会再来了。”
听见清的问话,于小安回头看去,见他正对着窗站着,看不清表情,只是虽然还未长成她所认识的清,那着白衣的背影在夜色里看来,却有着纯净、祥和之意。
于小安突然一阵鼻酸,强忍着泪意,她听见自己平静地答道:“是的,清你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师傅的陪伴了,以后的修炼之路,要靠自己了。”其实这些年的相处,也说不清到底是谁陪伴了谁,小小清又何尝不是给了她清修岁月里的温馨回忆?
“明白了。”清静静说着,转过身来,眼神晶亮,在黑夜里熠熠生辉,如苍茫大海上的璀璨星辰,“那师傅酿了五年的果酒,今天就和徒儿一起分享了吧。”
啊,这个不孝徒弟!于小安惨号一声。鉴于这个年代云溪镇那个酿酒好手的老板娘还未出生,于小安就自己想办法捣鼓起酿酒大业来。经过前几年的失败,倒也给她总结出一套经验理论,之后又被她发现了后山的一味野果是酿造果酒的良材,五年前,她特意精心炮制了几坛,埋在桂树下,就等着开封后可一解馋虫。没想到清居然算准了时间,在今天敲她一杠子。
看着他清透的眼神,于小安不禁回想起以前和清在塘边小酌的情景,似乎恍若昨日,想想今后两人就要撇清关系,怕再也不会有独处的时候了,她终于决定忍痛割爱,算是为这九年的互相陪伴划上一个句号。
酒,以后还可以再酿,可以一醉的对象,却难寻得很。
取出封存了五年的果酒,坐在池塘边的青石板上,两人对着皓月对饮起来。说些小小清的幼年趣事,取笑一下现在清的少年老成,两坛果酒很快就见了底。
于小安馋酒,酒量却不怎样,果酒入口温软,却后劲十足,一坛子下去,她就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其实,我们以前,也,一起喝过酒哦,不过,哈哈,你现在,当然是不知道的啦……”
不顾清茫然的样子,她举起手里的杯子,对着月亮遥举了一下,喃喃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对影成三人……”语意唏嘘,不甚惆怅。啪,于小安摔了手里的杯子,对着清摇头道:“收工,不喝了,再喝下去就醉了,我就要借酒撒疯了。”说着,她霍一下站了起来,只是一下酒劲上涌,差点一头载到地上。
“小心。”清走上一步,扶起了于小安。
“没事啊,看,我还能走直线,绝对没问题的。”说着,于小安跨起了猫步,当场画了个S型路线。
“扑。”清忍不住笑出声来,半搀着将于小安弄进了她的房间,倒了杯水给她喝下,见她躺在床上嘀咕了几句就睡了过去,不觉坐在床边,痴痴看着她发起呆来。良久,才轻叹一声,走出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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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nhai 2007-10-03 01:46
新的轮回
“你都知道了?”于小安冷静地问。
“是,本来只是奇怪,现在,都知道了。”宁的声音淡淡响起。
“那你预备怎么办?”
“怎么办?我只打算做一件事。”
“什么事?”于小安有些紧张,她虽然用了宁的身体那么多年,可是对宁的脾气、性格却根本不了解。
“既然你用了我的身体那么多年,我打算做下同样的事情。”宁的语气依旧冷淡,听在于小耳里,却不啻一剂强心剂。
“大恩不言谢。”于小安感激地道。
“不必,并不是为了你,只是我自己的好奇心。”
好奇心?于小安大汗,她一直以为宁的心境是绝对的古井不波,却不知道还有“好奇心”这种东西的存在。只是无论如何,对她来说,宁的决定也算是让她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只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于小安依然小心翼翼地道:“你走之前,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你说呢?”
……
夜幕渐渐降临,于小安站在窗前,看着月亮自西边慢慢爬起,照得云雾山一片氤氲。良久,门被打开了,一个月白的身影走了进来,在桌前坐好,随后,一个温润却冷淡的声音响起:“看来师傅,终是堪破了生死关。”
于小安慢慢转过头去,一切均如当初,仿佛之后的那些岁月都不曾经过,清正静静地坐在那里,清雅却冷淡、闲适却疏离。
新的轮回,终于开始了。
于小安笑了起来,放心地吐了口气,淡淡道:“是,你师傅已走了,走之前,她将一切缘由都告诉了我。你想必是她的徒弟吧,她让我转告,请你务必不可放松修炼。”
“是,徒儿谨记。”
转回身去,继续看着屋外月华下的竹林,于小安客气而委婉地道:“今日天色已晚,不便留客,明日一早,我也会下山,就此别过。”
“好,姑娘请早些安歇。”
听见背后传来关门声,于小安放松了一直紧握的拳头,幸好幸好,这些年她修炼不辍,宁走后,并没有影响她自己夜间修炼的那一份功力,两百多年的心境也不是白修的。平静地演完这场戏,她倒在了床上,睡了这些年来第一个觉。不作依附他人的“天眼”,真是太好了。
第二天一早,她起床收拾了下早已备好的金子,给自己打着气:“小影子,等着我来蹂躏你啦。”
推开了门,于小安不觉一楞,清赫然站在屋外不远处,见她出来,作了个揖:“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呃……”说实话,看到清对她如此彬彬有礼,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好在她很快从诧异中醒过神来,“我姓于,叫于小安。”
“好的,于姑娘,你请。”
“请?请什么?”于小安不解地问。
“请于姑娘先行。”
“什么意思?”于小安这下真是糊涂了,“难道你要和我一起下山。”
“是的。”清说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
“历练。”
见鬼了,这完全没有按照剧本内容走的节外生枝,让于小安楞在当场,好半天,想起那个时候清说过不能和她一起下山的理由,不觉奇怪地问道:“你不是有修炼的关卡要过吗?”
“对呵,所以才要下山历练。”
看着清理所当然的样子,于小安彻底晕菜了,难道自己的到来,真的改变了那么多东西吗?为什么她觉得清和以前有一点点不同咧?
带着疑惑和一个多出来的尾巴,于小安下了山。出得云溪镇,她回头看了看清:“我们就在这里分头赶路吧。”
“好的。”
得到了肯定答复的于小安,一路前行,却奇怪地发现,清总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不是说好分道扬镳吗?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不好意思,于姑娘,我从未下过山,并不识路,且此行并无明确方向,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可否允许我同行?”
“不行。”于小安条件反射的拒绝。
“为何?”
看着清疑惑的样子,于小安一时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她要直接说:“你不能跟着我,因为怕你爱上我。”那会不会太臭屁了啊。想了半天,她最后理不直气不壮地道:“没有原因,反正你不能跟我一起走。”
“可是……”清看了看于小安,露出为难的神情,“师傅行前有令,徒儿不得不遵守。”
“什么意思?”于小安吃惊地看着清掏出一封书信,递给自己。接过信笺她展开一看:
“清:
同于姑娘一起下山,历练途中好好照顾她。
师傅,宁,留”
奇怪了,宁什么时候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留了一封她不知道的信?
只是事已至此,于小安也找不出更好的拒绝理由,只好接受了清的同行。只是她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言行,并不过分接近清,除了必不可少的对话平日里尽量少言寡语。清也一如既往,平和有礼却并不特别亲近。时日久了,于小安也稍稍放下心来,觉得自己有些杯弓蛇影,有时对着镜子梳洗时免不了自嘲一番:“两百多年了,你再不是人见人爱的花骨朵了哦,别太自恋了。”可是想起自己此行去见姬非影的目的,又怕自己这些年真是修炼傻了,那到时候……
好在她还知道杞人忧天的故事,也知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典故,吓了自己几次之后便把这负面想法扔到脑后,只一门心思赶路了。
这一日,两人赶到了河胥,看着人头熙攘地城市,于小安不禁唏嘘,同样的街景同样的时间,希望物似人不非。当下也不再耽搁,向记忆里的“兰涧楼”走去。
“我想见你们的老板。”于小安说着,塞了一锭银子到门口迎客的年轻男子手中。那人一楞,随即上下打量了下于小安。于小安之前便考虑过作为女子来这种地方有诸多不便,好在她现在的法力也今非昔比,给自己易个容,改头换面扮个男人还是很简单的,那人见他衣着华丽,便点了点头,道:“这位公子请随我来。”
进入大厅,那人引着于小安在一隅坐下,又奉上茶水,才恭敬地道:“请稍等,我这就去请老板。”
于小安忐忑地喝着茶,缓解自己不安的心情。待会见到了姬非影,她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一路上她也曾设想了很多方案,却始终没有一个完美的计划,所以决定还是先见了面,届时见招拆招。只是不知姬非影能否看破她的易容术,万一看破的话,会不会以为她有恶意?
不行,不行,想到这里,于小安使劲摇了摇头,再不能自己吓自己了,否则发挥失常,才叫真的后悔莫及。于是她开始打量四周,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一细看之下,她不觉吃了一惊。
原先小肚皮介绍姬非影时,说他是青楼的老板,只是这“兰涧楼”怎么看,怎么都不象传说中的色情场所。虽然也有丝竹声声,也有女子穿梭往来,只是这些女子的服饰看来是统一的式样,更类似制服,且设计简单明快,于小安仔细观察了下,这制服并不以突现身体曲线为目的,似乎更大的作用是为了行走方便。而且厅内也不止女子,也有男子行走其间,所着衣服的款式同女子一样也是制服,质地和设计上如出一辙。从这些人手捧的托盘来看,此地更象一家茶坊兼饭店,而且无论侍从还是装修上,都颇有现代都会气息。
于小安正疑惑间,一位中年人从后堂走了出来,坐在她的面前拱了拱手,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找我有何贵干?”
“小姓于。”于小安边回答边打量着面前这位仪表堂堂的中年人,迫不及待地问,“您是这间‘兰涧楼’的老板?”
“正是在下。”
这位中年人的回答犹如晴天霹雳打在于小安的头上,她一时有些发懵。呆了半晌,才抱着微弱的希望继续问道:“这里除了你,还有没有其他老板?”
这个问题虽然奇怪,但那老板还是耐心的回答了:“在下是唯一的老板。”
“那这里是不是青楼。”于小安一急之下,也不顾影响了,直接发问。
那中年人闻言怫然:“公子莫不是来消遣我们的,‘兰涧楼’虽然只是小本买卖,却也是远近闻名做正经生意的。”
于小安见他说着话站了起来,着急地去抓他的袖子:“这里不是青楼是做什么的?还有你们有没有人姓……”
那中年人后退了几步,带着嫌恶的神情淡淡道:“这茶算本店招待的,公子请自便,不送。”说着,疾步避开了于小安,往后堂走去,临行前还狠狠瞪了那传话的人一眼。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伙计当然立即反映过来,况且他刚刚又被自己的老板强烈鄙视过,当下也不甚客气地对于小安道:“我说这位公子,青天白日的你找青楼,来我们这里做什么?”说着又小声嘟囔,“太倒霉了,等下估计要被老板骂得不轻。”见于小安还兀自坐在凳子上,双目无神发着呆,便拉起她向外走去。只是想起她进门时阔绰的出手,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诺,等下到了门口,你往右拐,直走到底就有一间青楼了。”
于小安直直地走出了“兰涧楼”,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上,心中疑惑阵阵。直到四周一阵骚动,被人使劲拉了一把,她才呆呆地抬起头,望着眼前面露担忧的清,喃喃道:“不是他,怎么会不是他?”
“你要小心啊,刚才差点被马车撞到了。”
于小安恍若未闻,拍了拍脑袋,道:“我要去泠山看看。”
泠山的风景四季不变,厚厚的积雪将整个山崖覆盖得白茫茫的一片,斜阳挂在天边,似乎触手可得,却又遥不可及,就如同于小安的心愿。呆坐在寂静的峰顶,看着眼前冰冷的白雪,她脑中一直萦绕着玫长老刚才的话语。
“本门第三十六代领主天资聪颖,修炼不过一十九载便小有成就,怎奈天嫉英才,外出历练的第五年,突然走火入魔,当时只来得及差人捎回信物,之后的情形送信的也不清楚。我亲自去中原寻过,却未曾寻到他,也有人说当时是暴毙而亡,但未见尸身,我们总也是不信的。这些年我们的门人弟子始终在中原寻找,只是二百二十年过去了,却未有一星半点的消息……”
之后,玫长老又说了些什么,于小安完全没有听到,“突然走火入魔,暴毙而亡”这几个字象一把尖刀一样,割断了她的思维,切断了她的感觉。二百二十年,原来,在她回到这里的那一年,姬非影就不在了,那她等待了那么多年,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没事吧?”感觉身边有人坐下,于小安侧过头去看了看,清的担忧毫不掩饰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唔,好象没什么事。”于小安有些奇怪,她不是应该会觉得心痛吗?可是为什么她坐在这里,却毫无感觉,难道这些年的修炼,果然让她变麻木了吗?可是,似乎也不全然,因为想起姬非影的时候,心依然还是会异样跳动的。那,现在是因为什么呢?
“这个给你。”清看了看于小安,递了一个漆黑的盒子过去。
看着手中的木盒子,于小安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刚才玫长老话说到一半,你先出来了。她说这个是三十六代领主托人连同门派信物一起带回来的,交代她如果两百年后有人来打听他的消息,就把这个盒子交给来人。”清顿了顿,又道,“我想你也不必太过忧虑,玫长老说当日领主的口信便是让他们无须担心。”
“两百年的他交代两百年后的事?”于小安惊讶地接过盒子,仔细端详起来。盒子入手微沉,封口的那把锁经过了这些年,早就陈腐不堪,于小安轻轻一触,便断裂开来。也许这恍若虚设的锁,唯一作用就是表明泠山的人都很注重隐私权也很遵从领主的命令,即使心情再焦急,领主说交给打听消息的人,便是玫长老也不会私自开启。
打开木盒的盖子,看着里面的事物,于小安轻轻笑了起来。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听了玫长老的话后,并没有什么反常举动了,因为她的心底深处一直记得之前姬非影所说的那句话:“只要你活着,我就一定会努力,至少比你多活一天。”这信任已深入骨髓,比她的理智还早一步做出抉择。
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只“不离不弃”果,还有一张泛黄的丝帛,上面只写着两个字:等我。
于小安霍地站了起来,笑容重新回到脸上,伸手打了个响指,道:“走!”
清不由问道:“去哪?”
“河胥。”于小安又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去买下‘兰涧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茶餐厅一定跟姬非影脱不了干系,于小安心道。
爱你,是我一个人的事——清之番外
如果说一生中最后悔的事情,在我,就是“十里湖亭”时没有看护好安。抱着奄奄一息的她,我下了一个不知道是对还是错的决定。
说对,是因为当时别无选择,好容易她放弃了回家的机会,留在这里,却弄得身心俱伤。等了那么久,才能再次看到她的欢颜,只是,这笑容却在我的一个疏忽之下,可能再也见不到。无论是我还是姬非影,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离我们而去,所以,我没有犹豫的施了禁术。
可是,在定魂珠内的我,看着伤心欲绝的安,却心乱如麻,无声自问:“我,是不是做错了。”因为不能承受失去的痛苦,所以我选择了这条路,却把那样的痛苦留给了安。看着她吐出心血,我心疼难忍,想纳她入怀,想轻声安慰她:“我还在,并没有离开。”只是,定魂珠虽然是个异宝,却只可保我魂魄不散,并不能让我跟他们直接交流。我空自着急,却无能为力。
定魂珠是姬非影的家传之物,但恐怕他对其功效也了解得并不透彻,否则不会不知道我的魂魄已依附于内。而他为了让安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选择在自己法力不足支撑全部效用的时候强行发动移魂术。看着他坚毅的眼神说要给安时间倒转,看着他微笑着对安说:“只要你活着,我就一定会努力,至少比你多活一天。”我暗自叹服,他果然不愧是安所爱的,放弃性命或许艰难,却是情到深处,无怨无悔,但最难的该是他这样吧,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放弃,不退缩,不会留下她一个人。
同一魂魄不能在同一时间段内出现,对于我这个该是死了的人,却是少了很多问题。只是,我也只能暂时依附于自己的身体上,能看、能听、能思考,却不能依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当师傅第一天晚上闯进我的屋子,三岁的自己虽然懵懂不明,我却一眼就看出了,那个是安。看来,她比我的限制少些,至少,她可以在夜间行动。
看着小时候的自己耍奸弄滑,看着安手忙脚乱又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差点笑出声来,记忆中似乎的确是有这么一遭,只是不知道原来自己小时候也曾懂得用心机。也好也好,这样,我至少可以日日见到她,只可惜十四岁那年的掌门的召集会后,她便不再来了,我知道,她是怕我重蹈覆辙。
修炼入门的那一天,对我意义重大,不仅是从今以后法术会有长足进步,最重要的,这一天,我又可以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了。按捺住雀跃的心情,选了晚间,依足师徒礼数去报信,只因我想多看她一次。
望着许久不见的容颜,一时心满意足。我知道,之后的岁月,便没有更足够的理由去随意拜访了,不然,依照安的聪明,必然会起疑。看着她醉酒而泣,我终于忍不住纳她入怀,亲吻着她的额头,心中告诉自己,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放纵自己。她曾说过若能时间倒转,必不叫我识得情滋味。那安,我会如你所愿,因为,爱你,是我的事,我自己知道,便已足够。
岁月荏苒,两百多年,说漫长的确漫长,可是如果心神沉静下来,便也只弹指间的事,这一日,便该是师傅闭坐生死关的日子了。站在山顶,看着日渐西沉,我知道,是时候做出自己的决定了。
来到师傅的竹屋内,坐在桌前,看着那隐绰的人影,我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尽量冷淡地道:“看来师傅,终是堪破了生死关。”
随着她一起下山,看着她的躲避,我心中苦笑。所幸行前已冒充了师傅的笔迹写了那样一份书信,才得以轻松蒙混过关,能随着她四处寻找姬非影的下落。可是,安,你不知道姬非影的法术出了岔,我知道,我在定魂珠内看得一清二楚,当时一同移魂的,共有三道光点。安,你是不属于这里的,我是死过一次的,可是姬非影呢?还是那个同一魂魄不能出现在同一时间的法则,我虽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形如何,但恐怕不容乐观。我所能做到的,是以朋友或同门的身份陪伴在安的身边,让她不要一个人承受孤单和痛苦,仅此而已。
不过以我对姬非影的了解,即使情况再危急、再凶险,他都不会轻易放弃,果然,他早在两百年前便留下了那样的信物和书信,虽只有寥寥两个字,却成功的让安重新焕发了光彩。看着她的笑颜,她的开怀,我的嘴角也不自觉的微翘起来。安,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安出尽百宝,打探了“兰涧楼”的背景和历史,看着她甜蜜的微笑,我便知这必然和姬非影有关。盘下了“兰涧楼”,按照店主的预先约定,没有改动结构,便搬了进去。这一次,她没有拒绝我的跟随,是因为我的淡然已让她习以为常了吗?我这样以为的,却在拍卖会的那一天,知道自己的猜测全然错了。
河胥有拍卖会,二十年一次的大型拍卖会,各国商贾贵族云集,安也去了。我知道,她想要的是那个“影鱼龙肝石”。
那一天,我见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有面容娟秀的大家闺秀——那个我曾经厌恶无比的岳子姝。看着她在齐坎特的岳家公子带领下走进了会场,我的心境平静无波。也许早在我封了她的五感和行动能力,又强行征用了她家人的寿命与健康续给她后,那痛恨就已烟消云散。当初如果知道认识这个女子会对安有那样的伤害,我定不会贸然出手,其实,那天之所以会救下岳子姝,也不过是怕她和她的马车响动太大,会惊动了车厢里好容易入睡的安,不想却至此有了纠葛;又如果当时我的态度可以更坚决些也许便不会有之后的事情了。当然,现在已没有这样的如果了,从来不曾相识,那是最好的。
然后,我看到了笑得毫无心计、天真烂漫杜问越,目送他跟着他的大哥笑容满面地走进会场,我的心情似乎也开朗起来,看看身边的安,她果然也是眼神晶亮、笑意盈然,即使易了容也能看出她的开心。她拍了拍我的肩,站了起来,咧着嘴高兴地道:“走,清,我们不用再蹲在屋顶看热闹了,小肚皮果然来了,我们去招惹调戏他一番吧。”
落地的一瞬间,安的身影僵硬了,顺着她的目光,我看到了一个身姿挺拔的黑衣少年,牵着一个十岁不到的极招人爱的小女娃,正一起款款行来,前后各有几名随从环伺四周。路过我们时,他略顿了顿,视线从我们身上一扫而过,随即又落回那小女娃的身上:“等下看中了什么,尽管告诉哥哥,买给你,好不好?”话未说完,两人已从我们面前走过,直直进入会场,再没有回过头。
这是弥?为何他那惯有的冰冷与锋利已消失不见,虽仍有孤傲之气,我却能看出那只是上位者长期来习惯成自然的气势而已,而且为何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修炼的灵气?正疑惑间,边上已有好事者发问:“刚刚那两位不知是什么来头,看那些随从,就非常人。”
“嗨,你不知道了吧,那是我们韩郡王的小侯爷,虽然生母早逝,却极得郡王的宠爱。这不,前不久还得了封地,他边上的估计是小郡主,据说是这小侯爷最疼的同母妹子。”
“你怎么知道?”边上有人立即发问。
“嘿嘿,不瞒你说,我家妹子的姻亲的大伯的儿子在韩郡王府做马夫,我帮忙送草料时,得幸见过。”
我回头向安看去,见她似乎并不吃惊,只若有所思地边走边轻声自语:“原来,我没有穿越两千年前,改变会有那么多。”
她的声音虽轻,听在我耳里却如晴天霹雳。
如果安不曾回到两千年前,便不会有白鹤将杜掌门的魂魄招来,也不会有之后出走的前辈。如果没有那位前辈,那尺国的君王便不会有一见倾心的妃子,也不会出于嫉妒而击杀番王,更不会为了一心博得妃子欢心而强征奇宝、提高赋税,从而引起各地王侯的不满,再使中原六分天下。所以弥所在的韩国是自封神大战一直传位于今的王侯封地,而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因此便不存在灭国之说,所以,他还在安安稳稳做他的小侯爷,而不是什么晏云门的弟子。
想到这里,我不由苦笑,自泠山归来,安曾状若无意地问过我灵云那两位附体穿越的前辈的事,又问我知不知道后山的传送阵是怎么回事。我按之前所知的情形如实作了答。现在想来,她该是故意在试探于我,怪不得当时她的表情有些古怪,之后居然又暗示我可以习琴,想来她是知道这琴艺习得之后,长久不用会有些技痒。
我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未曾想这两百多年的修行,安不动声色的本领也高强许多。只是,她既知了实情,却为何不阻止我住在“兰涧楼”?安,你是允了我的存在吗?我笑了起来,是朋友也好,师徒也罢,以何种名义都没有关系,只要能在你身边,看着你的身影,你的笑颜,于我,已是足够。
你要等着姬非影,漫漫岁月,我自会陪你一直等下去……
永不分离
走在后院的湖边,于小安抚摸着手里的“影鱼珠”,这些年来珠不离手,修炼时也不曾离身,许是吸取了灵气,这珠子看起来益发玲珑剔透,在暗夜里散发的光芒几可比拟夜明珠。前几年于小安和杜问越半夜抓贼,便是用它来当手电筒使的,效果,还真是不错。
坐在湖边,于小安发了会呆,这几日,她都没有心思好好修炼,虽然坚信姬非影一定会来寻她,可是有时也难免会想,这些年他到底在哪里?遇到了什么?明知他的情形凶险万分,自己却帮不上忙,那种无力感时时充斥心头,却也只好安慰自己,相信他,一定要相信他。
她正走着,湖边草丛传来一阵悉梭声,一只白色的小兔钻了出来。这些年来,于小安致力于庄子的环境整顿工作,除了载花种草,还不时买些小动物放养在后院,美其名曰“仙兽园”,清和杜问越自然不会阻止她,所以十年来,后院已经成了个小型动物园了。
那只小兔子正在湖边晃悠着,突然从旁窜出了一只狐狸,那兔子明显一惊,向后一缩,却不防后面就是空荡的湖面,顿时扑通一声,掉了下去。
于小安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幕:“谁能告诉我,兔子到底会不会游泳?”事实证明,不知别人家的兔子是怎样的,她养的就绝对不会。于小安哀叹一声,不得不认命的下水救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这个身体命里犯水,自从她决定留下后,几次下水都没好下场,幸亏她如今习得法术,边游边使出避水诀,虽不能如摩西般壮观,却也可保得衣衫不湿。眼见那兔子白花花的身影就在前方,于小安加快几步一把抓住了下沉的兔子,正待回游,不经意间向下望了一眼,这一眼却使她楞住了。发了两秒呆后,她快速游回岸上,施了灵诀救醒小兔,一个翻身,回到了刚才的地方。
借着手中“影鱼珠”的光芒,她可以隐隐绰绰看见湖底深处不是她原先以为的淤泥,而是一个方正的建筑,那形状她不算陌生,很多年前,在庆丰新年那天她误喊出清的名字后,姬非影失了踪,她随着玫长老再次见到姬非影就是在这样形状的密室里。回想着当年“兰涧楼”老板转让店铺时的特殊要求,于小安心中突然有些明悟。
镇定着心神,她继续向下潜去,边潜边赞叹修炼的好处,这普通人游泳明显达不到的深度,在她来说却是轻而易举。其实这并非她喜欢在关键时刻胡思乱想,而是此刻如果不找些事物来分散注意力,她怕自己会太过激动而不能自持。
站在那熟悉的密室前,催动避水诀,看着四周无水的范围明显扩大了起来,于小安深呼吸着,手轻轻搭上了那扇门。
喀哒一声,门应声而开,感觉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发抖,于小安强撑着,步履蹒跚地走了进去。
怔怔地望着眼前那熟悉的身影,于小安只觉浑身发颤,所有力气都似被抽走般,无力行走。伸手紧紧捂住嘴,生怕自己痛哭失声,打扰了正在运功的他。姬非影,真的是你吗?如此消瘦、这样苍白,这两百多年你一个人到底是如何过来的?
只是如今于小安的见识也今非昔比,稍一回神,便看出姬非影正处于运功的关键时刻,当下也不出声,只悄悄走到他的身边,抵住他的右手,将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对方的法力运转已流畅起来,于小安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双琉光异彩的眸子,惊喜而狂热。她只觉右手被轻轻一带,便倒入了那个熟悉的怀抱,下一刻,一个充满着亲怜蜜爱的激情与失而复得的喜悦的吻重重落下。于小安闭上眼,迎上姬非影的唇,用尽全力去感受他的温度,他的存在。辗转流离,二百余年,今日总算得偿所愿,忍了许久的泪终于夺眶而出。
火热的唇游移开来,轻柔地落在她的脸上,吻干了她的泪,姬非影才抬起头来,却又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舌头,道:“甜的。”
“扑哧。”于小安笑出声来,先前的惶恐和不置信顿时烟消云散。手指落在姬非影的脸上,摸着他异常瘦削的脸庞,心疼的问:“这两百多年,你一直在这里吗?”
“是。当时我一起过来了,可惜那时的身体承受不了,所以找了这个地方闭关,只等时间到了,融合了就好。其实昨天我就醒了,不过那么多年未行动,经脉有些紊乱,所以耽搁了。”说着,他捉住了那在脸上游动的手指,亲吻了下,笑眯眯的问,“想我了吧?”
“恩,很想很想,非常想。”于小安重重点着头。姬非影说得轻巧,这中间的凶险她却是知道的,若不是他有着坚忍的毅力和信念,换了其他人,怕是一关都过不了。怪不得这个庄子是不能改结构的,闭关时的他身体和魂魄两不相容,都处于极脆弱的状态,万一有人动了湖泊,为外力所伤,必然是身体和魂魄都不复存在。想到此处,于小安不禁后怕,幸好幸好,那“兰涧楼”历代的老板都遵从着这条祖训。
看着姬非影笑容满面的样子,想着他这些年受的苦,于小安忍不住依进他的怀里,轻声道:“对不起,小影子,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很爱你?”
感觉那身体一僵,随即一个欢快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于小安顿时气结,还未等她发作,感觉下巴被抬起,一阵令她目眩神迷的热吻过后,姬非影头抵着她的,笑道,“因为没听清楚,所以以后要一日说三遍,直到我听清楚为止。”
于小安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是吃饭吗,还一日三顿的。”
“哦?吃饭哦,我们泠山的规矩是想吃就吃的,那以后你就时时挂在嘴边吧,我不会嫌你罗嗦的。”
看着嬉皮笑脸的姬非影,于小安心中暖意融融,知道他是不愿自己说对不起,不想自己自怨自艾。果然,姬非影笑了一阵,正色道:“我还是比较喜欢现在这样,不是你十年前下山后找到的那时还不认识你的我,而是现在的这个我。不然,我一定会嫉妒死自己的。”
姬非影说得虽然拗口,可是于小安却是明白的,当时她也曾犹疑过,没有了共同的记忆,他还是他吗?幸好,现在,他依然还是他。一念及此,于小安取出了那颗“影鱼珠”递给姬非影,兴致勃勃的道:“之前是你送给我的,现在我也送同样的东西给你。”
姬非影见那颗珠子比自己送给她时明显通透许多,知她这些年必没有离身,心中感动,又见珠链上似隐隐有字,便笑着问道:“刻的什么字送给我?”
“你自己看啊。”于小安卖了个关子。
“不能说啊,不会那么见不得光吧……” 姬非影打趣着凝神看去,片刻,他抬眼古怪看了于小安一眼,举起珠子大声念道,“永不穿衣!”
“什么啊?”于小安大惊失色,虽然繁体和简体有差别,她只会看不会写,可也不至于出那么大纰漏吧。
姬非影哈哈大笑起来:“小鱼,你的这个要求虽然希奇,却甚和我意。”
于小安正急得跳脚,姬非影却放下手轻轻握住了她,看着她的眼睛微笑道:“我知道的,小鱼,是永不分离。我们,永不分离!”
偎近姬非影,于小安也轻声笑了起来,应和道:“是的,我们,永不分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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